《篡唐》 第13部分阅读

造农具,似乎有些牛刀割鸡,大材小用了。由于锻打技术的原因,在雄家打造农具的费用,比普通农具要高出三成到四成。这还是雄大锤妥协后的技术,如果按照以前锻打兵器的要求,那成本至少要翻一翻。

打造农具,又不是打仗杀人,要不了那么高的要求。

于是乎,雄记铁器的质量是出了名的好,价钱是出了名的高,生意是出了名的惨淡。

偏偏雄大锤不愿意降低要求。

用他的话说: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到我已经是第七代了。这雄记的名声,是我祖父创下,不能毁在我的手里。宁可生意惨淡,也不能降低要求,这是雄记的根本。

这种偏执,也造成了雄记的生意越来越差。

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几乎就是靠着铁铺为生……如今,也只能说是勉强糊口罢了。

“黑子!”

雄大海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见是郑言庆,于是憨声应道:“干嘛?”

“这是耕犁?”

“是啊。”

雄大海一边鼓动风箱,一边解释道:“俺家的耒耜耕犁,是整个洛阳城最好的。你看着犁头,多锋利……用俺家的耕犁,耕地又快又好。别家的根本没法子比。”

郑言庆哦了一声,在一旁蹲下。

雄大海身边,有一具刚组装成了耕犁。但言庆却觉得,这耕犁的式样,和他以前见过的耕犁,似乎不太一样。看上去有些笨重,直长辕,若在耕种时,很不方便。

但不可否认,雄记出品的耕犁,质量确实不差。

言庆看着那耕犁,仔细琢磨起来。

这也难怪,他前世看过的耕犁,大都是以曲辕犁为主。而曲辕犁有名江东犁,是在唐后期才出现。这曲辕犁和长直辕犁相比,自然是更灵活,更科学。自曲辕犁出现以后,虽历经宋元明,这基础构造就没有太大的变动,是唐后期的一大发明。

郑言庆突发奇想,我若是让这曲辕犁提前出现,会不会挽救天津桥街市?

恩,这倒是一个思路。

不过不能让郑家插手进来,否则的话,就算挽救了天津桥街市,这好处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这件事,要回头和郑世安商量一下。这好处就算落不到自己身上,至少也要让郑世安得利。反正他祖孙二人,如今已是一体,好处给谁,都一样。

想到这里,言庆一边和雄大海闲聊,一边观察着长直辕犁的构造。

曲辕犁有十一个部件组成,郑言庆前世时,曾看到过图样。但一下子回想起来,似乎也有些困难。想那曲辕犁是从长直辕犁发展过来,多观察,倒是有助回忆。

“言庆,我们该回去了。”

郑世安和雄大锤说完了话,安抚住了雄大锤之后,准备回田庄。

见郑言庆正蹲在一副耕犁旁边,和雄大海说话。郑世安心里奇怪,于是招呼言庆。

“娃儿,和黑子说什么呢?”

雄大锤和郑世安是袍泽,对言庆自然也很亲热。

“雄爷爷,我在和黑子说这副耕犁呢。”

“哈,娃儿眼光不错,这副耕犁,可是我亲手打造出来的,你若是喜欢,送给你就是。”

郑世安一蹙眉,连忙说:“这怎么可以?”

他的本来的意思是:我家言庆又不耕地,你送他一副耕犁算什么事情?

哪知雄大锤环眼一瞪,“大鼻子,我是送给娃儿,又不是给你,你管这个做什么?娃儿,就这么说定了,你既然喜欢这东西,等晚上我让黑子给你送到田庄去。”

“那多谢雄爷爷。”

“嘿嘿嘿,这娃儿乖巧,懂事得紧呢。大鼻子,你可真是有福气,得了这么一个乖孙。和娃儿一比,我家这些个黑小子,可真就上不得台面。娃儿,将来你若是发达了,和你爷爷一样成为大总管了,到时候可一定要帮我照顾一下黑小子们。”

雄大锤看上去五大三粗,可人并不傻。

这个耕犁也不是白送,是有条件的……言庆呵呵一笑,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雄大锤更乐了,拍着郑世安的肩膀,“大鼻子,娃儿可比你爽快多了。”

郑世安连连呲牙,和雄大锤又客套了两句,就带着言庆离开了雄记铁铺。

“爷爷,我有一个想法,说不定能让雄爷爷他们,改善现在的状况。”

在回去的路上,郑言庆突然开口。

郑世安眼睛一亮,连忙道:“什么想法?赶快和我说说。”

对昔日的这些个老兄弟,郑世安还是很有感情的。他当然想帮着天津桥的老少爷们儿们改善生活,只是苦于自己能力有限。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古灵精怪,鬼主意有很多。如果真的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老兄弟们过的好,他自然会很高兴。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大老爷,也不能让大公子他们知道。”

郑世安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郑世安心里清楚,言庆这是对郑家生出不满了……这种不满,恐怕是在崔道林来了之后,就已经生出。而今日看见天津桥街市的状况,更使得这不满情绪,加深!

可他是郑家的人,祖祖辈辈为郑家人做事。

瞒着郑家?

郑世安如何不明白言庆的心意:他这是让我出面,收拢天津桥的人心呢。如果言庆真的想出了办法,让老郑家出面,这好名声就落到了郑家的头上。我祖孙出工出力,也落不到一点好处。如果是我私下里操作,那这个好处,不就到了我身上?

可这样,似乎对不起大老爷啊……

郑世安对郑仁基也不满,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对郑大士的忠心。

“言庆,这件事……”

“爷爷,你听我说,你把这好名声给了大公子,大公子也不见得对你会有好感。再说了,停天津桥月俸,是夫人的意思,只怕是存了教训老军们的念头。你和他们提出了方法,岂不是违背了夫人的意愿?大公子又不管家里,洛阳做主的人是夫人。你告诉大公子,夫人肯定会不高兴。以后对我祖孙,更不会有好脸色。”

郑世安深吸一口气,陷入沉思。

言庆,说的也有道理啊!

只是他这一辈子对郑家忠心耿耿,突然间让他把郑家抛开,将好处揽到自己的身上,郑世安总觉得有一点转不过弯儿来。他想了想,轻声道:“言庆,你先告诉爷爷,真有办法让老兄弟们改善生活?”

“真有!”

“什么办法?”

言庆停下脚步,见四周无人。

他走到身后的青驴旁,从驴背上的包裹中,掏出了一把剪刀,“爷爷,办法就在这龙刀上。”

古代人,把剪刀称之为‘龙刀’,历史很久远。

但是,隋唐时期的剪刀,和后世的剪刀形状不一样。没有轴眼儿,也没有支轴,就是把一根铁条的两端,锤炼成刀状,并磨出锋利的刃口。然后把铁条弯曲,是两端刀口相对。这样一来,剪刀不用的时候,就自然张开;使用时,在刀刃上一按,就可以剪断物品。总体而言,就是和后世使用的镊子,属于同一原理。

后世,也有把剪刀做成这种样子,但用途很小,数量也不大。

郑言庆早在荥阳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徐妈为他裁剪衣服,用这种模样的剪刀,总是显得不太方便。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到雄记铁铺,他知道,这机会来了。但先决条件就是,郑世安答应他的要求。

“这玩意儿……也就是四五十钱,能改善状况?”

“嘻嘻,只要爷爷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有办法,让大家改善生活。爷爷,你别小看这东西,谁家不缝缝补补?这洛阳城里有多少户人家,一家一把龙刀,就是多少把?

再说了,龙刀的用途,又不只是裁剪,用途可多了去呢。

只要咱把这个生意拿下来,我敢说,用不了多久,这天底下六成丨人家中,都要有这么一件物品。”

“嘶……”

郑世安一个劲儿的抽凉气。

这孩子的口气,也太大了吧。

天底下又不是天津桥一家铁铺,你居然说,要六成丨人买天津桥的剪刀?真是疯狂。

“好吧,你要是真能想出办法来,我就答应你。”

郑言庆立刻说:“那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爷爷,你说的话可不能反悔。这龙刀是第一步,我还有更好的主意。如果您反悔了,那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

郑世安笑着点头。

不过在心里,他还是不相信,郑言庆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回到田庄,言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找来一张纸,画出了后世剪刀的样子。其实剪刀的构造并不复杂,只是看能不能想出来。最关键的,就是那个轴眼儿和支轴,言庆很快就画出了图样。

画出剪刀的图样,言庆又思考了片刻,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商标。

隋唐时期,还没有品牌这个说法,但人们已有了简单的品牌观念。就比如洛阳城里的饆饠蒸饼店,一提到蒸饼,大家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饆饠。这也算是品牌的雏形吧。

剪刀并不难造,只要天津桥的剪刀打出去之后,很快就能有仿造的剪刀。

关键是要打响一个牌子,就好像后世的王麻子、张小泉。人们说起剪刀,就会想起这两个牌子。张小泉是什么时代的人,言庆不清楚。不过他已经有了主意,就叫做雄记剪刀。

雄记的当家人是雄大锤,画个大锤子,再在锤头上写一个‘雄’字,就足矣让人们分辨出来。言庆越想,心里面就越是敞亮。看着图纸,他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傍晚时分,雄大海真的把耕犁送过来了。

郑世安也不知道言庆为什么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就让雄大海把耕犁放在院子里。

“爷爷,你去天津桥,让大锤爷爷照着图纸上的样子,打一百把出来。

记住,一定要在上面印上这个标记……爷爷,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告诉大老爷。这只是改善的第一步,如果爷爷你反悔,以后就别想再让我为天津桥出半点力。”

看着图纸上怪模怪样的剪刀,郑世安心生疑虑。

莫非,言庆画出来的这个东西,真能有用处?

恩,倒不妨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我就把这钱垫上。一百把,想必也不值什么。

就这样,怀着心里的疑虑,郑世安去找雄大锤商量了。

郑言庆放下心事,回书房里百~万\小!说。

至于曲辕犁,并不急于一时。且看看人们的接受能力,雄记剪刀,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6章 孔融让梨(上)

新的一周开始了,郑言庆又开始了规律的生活。

每天上课,练字,听讲三国,习武……过的很充实。晚上回家以后,就在书案前进行三国演义的创作。虽说这故事的脉络清晰,但创作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终究不是科班出身,加之罗版三国文白参杂,写起来很吃力。

写书,和口头讲故事,基本上是两个概念。讲故事,你可以用白的不能再白的大白话,可写书,却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学功底。特别是半文半白的小说体,就更加麻烦。自孝文以来,江左文风兴盛,文章必讲‘叠意回舒,若重岩之积秀’等等。

简而言之,就是要词藻宏丽,否则就不为美。

这是南朝文风遗留,郑言庆也无可奈何。什么叫叠意回舒?就是于细微处做文章,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你得看出其中的美妙来。这对郑言庆,绝对是一种折磨。

所以,写三国,不仅仅是要让市井中贩夫走卒接受,如果想要士大夫也接受,这词藻之上,必须做出修饰。可这修饰词藻,谈何容易?以至于一周下来,言庆也只写成了两个章回,就已是筋疲力尽。好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先生,能够给予他足够的支持。若非有李基帮忙,言庆想要写出一篇满意的文章,绝非一件易事。

这一天下学回家,天光尚早。

郑世安也不在田庄上,屋子里也没有别人。

言庆放下书囊,从书囊中取出笔盒,然后又拿出李基为他做好的讲义,准备温习功课。

要说起来,李基的确是一个好老师,做事很细微,也很用心。

每次给言庆讲解三国,他都会事先做好讲义。等讲解完毕,则把讲义送给郑言庆,方便他回去以后,再仔细的揣摩。李基这种讲学的态度,又从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了郑言庆。在写作的时候,他也会非常认真,时常会对某一个字,而反复推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言庆所写的三国演义,和罗版三国,已产生了区分。

故事还是那么一个故事,但从文学价值上而言,郑言庆相信,郑版三国会超越罗版。

笔盒,是窦奉节送给他的。

里面装着七支上等的宣州紫毫,价格不菲。

中国的毛笔,以宣笔和湖笔最为出名。宣州紫毫,就是宣笔。在元代以前,宣笔为上上笔,一管上好的宣笔,价值百贯,一般人根本买不起。窦奉节送给言庆这七支笔,抵得上一个五口殷实之家,一年的收入总和。一开始,言庆觉得太贵重,不敢接受。但窦奉节不答应,一定要送给郑言庆,言庆也只好收了下来。

窦奉节性子懦懦,但总体而言,是个不错的家伙。

他胆子小,甚至称得上懦弱。但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很敏感。言庆若是拒绝了,他会觉得言庆看不起他,不愿意和他做朋友。言庆收下了,他才笑逐颜开,重又高兴起来。

其实,郑言庆对这七管宣州紫毫,也是喜欢的很呢!

别看郑世安是管家,每个月都有月钱。买一管宣州紫毫还好说,似这种七毫套笔,也只能望而兴叹。言庆在洛阳坊市里见过,一套上好的宣州七毫,加之千金。

也只有窦奉节这种出身世族门阀的人,才可能会拿出来送人。

郑言庆翻开讲义,正准备阅读。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紧跟着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言庆,言庆,在家吗?”

郑言庆一怔,从窗户探出头来。

“谁啊?”

“是我,徐世绩。”

徐世绩怎么来了?

郑言庆心中疑惑不解,于是走出书房,来到门边。

把柴门打开,就见徐世绩站在门外,旁边还跟着一个六七岁大,比言庆略低一些的童子。看穿着打扮,是富贵人家。长的粉雕玉琢,白胖胖,看上去非常可爱。

“世绩,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

徐世绩咧嘴笑道:“今天无日,先生最近忙于著书,也没工夫理睬我们。大公子去赴宴了,夫人也有事情。所以让我带着小公子出来走走,我就想到了你这里。”

言庆已经隐约猜到了那童子的来历,听徐世绩一说,立刻了然。

郑宏毅!

这小童子,就是郑仁基的儿子,当年和他有同车之缘的郑宏毅。想当年,言庆在途中被郑家抱养,和同在襁褓中的郑宏毅,在一辆车上睡过。只是到了荥阳以后,他和郑宏毅就再无接触。郑仁基婚后就带着郑宏毅去了长安,一晃许多年,昔日那个小婴儿,也成了俊俏童子。郑言庆不禁笑了,侧过身子,让出路来。

“你就是小公子喽?”

郑宏毅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娇生惯养,骨子里透着一种优越。

他见言庆衣着朴素,于是点头说:“你是郑言庆,郑世安的孙子,我也听说过你。”

说着,郑宏毅迈步走进了院子。

郑言庆对宏毅直呼郑世安的名字,有点不高兴。

他微微一蹙眉,扭头看了一眼徐世绩,那意思是说:你这个家伙,带他来做什么?

徐世绩苦笑一下,轻声道:“你别怪我,我也是被这小魔头缠的顶不住了。你不知道,自从我和他讲了你编的故事以后,这小魔头私下里就缠着我往下讲……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只好带着他过来找你。怎样,最近有没有新故事出来?”

郑言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听故事,你给我惹了好大的祸事呢。”

“啊?”

郑言庆正要把颜师古上门踢馆子的事情说出来,那已经进了院子的郑宏毅,却急不可待的叫嚷起来,“郑言庆,郑言庆,我听世绩哥哥说,你很会讲故事,对吗?”

“啊,略知一二。”

“那你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徐世绩闻听,暗道一声不好。他和言庆处过,知道郑言庆是个什么样的脾气。郑宏毅带着指使之气,虽说是小孩子,却好像高高在上。万一惹怒了郑言庆,可就麻烦了。徐世绩也知道言庆祖孙如今处境不好,想着带郑宏毅过来,说不定能给郑言庆带来些好处。如果这家伙的驴脾气发作了,那恐怕就会要适得其反了。

郑言庆笑了!

他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较真儿。

在他看来,郑宏毅这般口吻说话,也怪不得他,是郑仁基家教无方,是颜师古教导不严的结果。

“你要听故事?”

“是啊,世绩哥哥给我讲过刘关张的故事,我可喜欢了。特别是白马银枪赵子龙……你给我讲个新的吧。世绩哥哥翻来覆去就那么两段,我都快听得厌烦了。”

郑言庆说:“好,我给你讲。”

说着,他走过去拉着郑宏毅,就进了书屋。

徐世绩也跟真进来,看见叠摞在书案上的纸笔,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敬佩之意。

看看人家,真不愧是写出咏鹅诗的神童。

徐世绩也知道郑言庆是鹅公子,但他人小言轻,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再说了,郑言庆和他说过,不要把咏鹅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原因无他,如果要揭破这身份,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场面。他可是听说过,这世家大族里,杀奴最为频繁。

这世上,不泛有那心思龌龊之人。

郑仁基或许算是正人君子,可未必有容人之量。一个家奴,压过了主子的风头,那岂不是找死吗。如今崔夫人当家,万一枕头风一吹,自己这条小命,则危矣。

所以,言庆格外小心,同时又默默的寻找机会。

他拉着郑宏毅坐在席子上,然后问道:“小公子,世绩给你讲过什么故事?”

说起来,他是家奴的身份,哪有资格和郑宏毅同席。

也幸亏郑宏毅年纪小,还没有那么多世家弟子的古怪,加之听故事心切,没有在意。

“恩,讲过桃园结义,讲过长坂坡,还有千里走单骑。”

郑言庆笑道:“那我今天就给你讲一个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故事,你说好不好?”

“好!”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7章 孔融让梨(下)

郑宏毅只要有故事听,自然没什么要求。

徐世绩却听过这三英战吕布,虽说言庆说的很精彩,但他却不会如郑宏毅那样用心。

靠在书案旁边,顺手拿起桌上的书稿,翻看两页之后,眼睛一亮。

徐世绩来洛阳之前,就已经识字了。

论基础,他比郑宏毅高出许多。虽然名义上是陪读,但颜师古对徐世绩的资质还是非常看好,所以私下里教授他其他的学问,而不是和郑宏毅一样,单讲仓颉篇。

徐世绩见那书稿首页,写着他熟悉的咏鹅书体:三国演义。

先生最近苦读三国,怎地言庆也在写三国?

颜师古和言庆的赌约,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郑言庆是不想说,颜师古是不能说。如果言庆是当今名士的话,颜师古会非常高调的告诉其他人,他和郑言庆打赌了。

可郑言庆是个小家奴,而且才多大的年纪?

颜师古虽然是胜券在握,可是和言庆打赌,传扬出去的话,对他的脸面并无光彩。

所以,徐世绩只知道颜师古最近苦读三国,却不明真相。

那边郑言庆讲的是口沫横飞,精彩纷呈;郑宏毅听得入神,更不时发出喝彩之声。

徐世绩呢,则在一旁看三国演义。

其实,桌子上只有言庆写的第一章,也就是黄巾之乱起,各路英豪纷纷响应,刘关张桃园结义,皇甫嵩火烧长社这些故事。徐世绩已经听过了,可当言庆把故事化为文字,却变得更有风味。言庆甚至解读火烧长社的细节,并辅以兵书战法。

其实很简单的兵法谋略,后世解读孙子兵法时,火烧长社是火攻篇必用的一个战例。

徐世绩看罢了这一篇后,忍不住扭头向郑言庆看去。

他,已开始学习兵法了不成?

当初言庆未能拜在颜师古门下的时候,徐世绩还有些得意。你咏鹅公子又如何?写出咏鹅体能怎样?我如今得名师指导,而你却只能在学舍中启蒙。将来,我一定可以超过你!

可他现在发现,言庆似乎已经成为他无法超越的对象了。

他在进步,言庆的进步似乎更大。他刚开始学习孝经礼乐,言庆已开始研习兵法。

最可怕的是,言庆比自己小啊!

一时间,徐世绩心里生出一种莫名恐慌。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比不得他吗?他心里这么想,也忽视了周围的事情。更没有留意,言庆何时把故事讲完。

郑宏毅说:“世绩哥哥,世绩哥哥!”

“啊,什么事?”

“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徐世绩放下了书稿,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言庆,而后苦涩笑道:“我没事儿。”

“那你怎么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莫非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

徐世绩说完,站起身来,“言庆,你口渴吗?我去洗些水果。”

郑言庆笑了笑,一指书案旁边的果盘,“爷爷怕我读书口渴,所以准备了些在这里。”

果盘里,放着一枝枝的野樱桃。

这樱桃有春果第一枝的美誉,为百果最先,正是应季果物。田庄猎户入山时,会采摘一些山里的野樱桃,送给郑世安。郑世安舍不得吃,就全部留给了郑言庆。

徐世绩洗了一盘樱桃,就见郑宏毅欢呼一声,跑过来就拿。

言庆一蹙眉,在宏毅拿过一枝樱桃后,他和徐世绩各自取了一颗,而后笑道:“小公子,还想不想听故事?”

“想!”

郑宏毅二话不说,立刻坐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郑言庆。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三国时期的一位名士,名叫孔融。”

言庆慢吞吞,说起了孔融让梨的故事。

“小公子,这位孔融先生,后来成为鼎鼎大名的名士,你将来愿不愿意做他那样的人呢?”

孔融让梨的故事,其实这个时代已经流传。

只是郑宏毅的年纪,还不到学习的时候,故而不太清楚。

徐世绩听过这个故事,看了看郑言庆,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郑宏毅,突然心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让他做我和宏毅的先生,将会是什么样子?

但这念头,也只稍纵即逝。徐世绩很为自己这种想法而可笑:这个家伙,可是比我还小啊……

徐世绩和郑宏毅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

“小公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夫人可是急坏了。”

崔道林急急忙忙迎出来,一边搀扶郑宏毅下车,口中随意说道。他原本是好意,可没想到,在郑宏毅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宏毅也大致了解到了,郑言庆之所以去了田庄,是因为这崔道林的缘故。可恶,因为你这家伙,使我无法听故事!

一个下午,足以让郑宏毅成为言庆重视的拥趸。

崔道林话音未落,就听郑宏毅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去哪里,莫非还要先告诉你吗?究竟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啊……”

崔道林瘦削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了一眼徐世绩,暗道一声:这小少爷是怎么了?是不是受气了?怎地火气这么大?

徐世绩当然知晓原因,而且这里面,他也没少推波助澜。

于是默不作声,跟着郑宏毅走进了郑府大门。郑仁基和崔夫人都在,颜师古也罕见的出现在中堂上,三人一边闲聊,一边享用着田庄里刚送过来的鲜美野樱桃。

“大兄,怎么似乎有心事?”

郑仁基苦笑道:“我来洛阳之前,仆射大人让我在洛阳找一个人。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却毫无头绪。你说,河洛地区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找人又谈何容易啊。”

“仆射大人要大兄找谁?”

“就是那个鹅公子……”

颜师古闻听一怔,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莫非是那在偃师酒楼中,写咏鹅诗的鹅公子?”

“不是他,还能是谁?”

郑仁基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这位鹅公子在偃师出现过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我遍访了洛阳各家名士,结果一张口,他们反而来问我……贤弟,仆射大人于我有提携之恩,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只怕大人会不高兴啊。”

颜师古说:“高人独行,非我等能揣测。”

崔夫人一旁说:“说不定那鹅公子是个普通人,躲起来了呢?”

“妇人之见!”郑仁基不高兴了,“你不知道,那位鹅公子有多厉害。据说年纪不大,却独创一门书体,令长安洛阳纸贵,各家大人争相临摹。仆射大人更是赞不绝口,听说连太子也极好此道,还拍出东宫率卫往偃师,拓印鹅公子的真迹呢。”

崔夫人一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郑宏毅走上中堂,向郑仁基夫妇和颜师古问安。

“宏毅,快过来……”别看郑宏毅不是崔夫人己出,但对他确实极好,如同亲生。

“田庄送来了野樱桃,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所以留了一盘给你呢。”

说着,崔夫人抚掌,有下人端来一盘野樱桃,放在了郑宏毅的跟前。

郑宏毅顿时笑逐颜开,拿起一枝野樱桃,正要放进嘴里,却突然又停住了。只见他将野樱桃从挂枝上摘下,然后捧着玉盘,先走到郑仁基的跟前,恭恭敬敬的说:“爹爹,请先用。”

郑仁基一怔,下意识捻起一颗樱桃来。

而后郑宏毅又在崔夫人面前道:“请娘亲先用。”

崔夫人喜得,脸上快要绽放出花来了,连连点头,“宏毅乖,这么小就知道礼让,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请先生用。”

郑宏毅又来到颜师古跟前,恭敬的奉上。

颜师古的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荥阳郑氏不愧三百年大族,家风如此,何愁不兴?”

郑仁基这心里,快活的要死。

一向有些骄纵的儿子,突然间彬彬有礼,居然知道了什么叫礼让为先,他如何不开心?

“这是贤弟教的好啊!”

颜师古摇头道:“大兄,小弟可当不得如此赞誉。我只是教导宏毅识字,这先贤之风,实非我之所能,小弟不敢居功,不敢居功啊。”

“哦?”

郑仁基以为颜师古是客气,刚要开口,就听见郑宏毅稚气的说:“这是言庆哥哥教我的。”

“言庆哥哥?”

“就是郑管家的孙儿啊!”

崔夫人厉声道:“宏毅,你午后莫不是去了田庄。”

说着话,她扭头对郑仁基道:“夫君,那卑贱子太不像话了,他怎敢让宏毅叫他哥哥?分明是不知尊卑,传扬出去的话,我郑氏三百载门风,只怕要毁于一旦。”

郑仁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郑言庆?

颜师古突然问道,“宏毅,郑言庆是如何教你的呢?”

被崔夫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听到老师询问,郑宏毅低声说:“言庆……郑言庆给我讲了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孔融是大贤人,他说,要我向孔融先生好好学习,将来也做一个了不起的贤人。”

“呵呵,这郑言庆倒是有趣的人。”

颜师古想了想,问道:“那你呢,想不想做一个贤人呢?”

“想,所以我要从孔融让梨做起,以后一定要成为像孔融一样贤人。”

郑宏毅这一番话,让郑仁基阴郁的脸色,渐渐淡去。

郑言庆虽然不知尊卑,倒也不是没有功劳……

“夫人啊,看在那郑言庆也是一番善意,这次就饶了他吧。”郑仁基轻声道,而后声音猛然提高,“只是以后莫要让宏毅去田庄了,在家好好读书,自然能功成名就。”

崔夫人心里虽不愿意,可郑仁基开口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目光,不自觉的向中堂外看去。

只见崔道林垂手而立,也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刚才的言语。

不行,这个奴才实在是太过分了,得要好好的教训他一下才行,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想到这里,崔夫人的心中,已有了决定。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48章 大难临头(上)

郑言庆并没有留意到,他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门阀世族之中的尊卑。

郑宏毅叫他哥哥,他没有太在意。

却不想,会因此而触犯了世族的一个底线,让自己陷入窘况中。

对世家门阀来说,家奴不过是他们的附属品,是卑贱之人。郑言庆以区区家奴的身份,安能得郑宏毅一声‘哥哥’的称呼?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可以说是死罪。

哪怕他教导郑宏毅得力,家奴是始终是家奴,不能逾越了那条分界线。

只是,言庆忙于周遭的琐事,没有觉察到,自己即将要面临一场近乎灾难似地危机。

他还在忙着写他的《三国演义》,在李基的帮助下,已成功的完成了孟德献刀的章节,开始着手准备董卓进京,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故事……这不写书不知道,写一部小说,居然会如此的困难。哪怕是郑言庆已经有了腹案,可书写起来,依旧格外辛苦。幸好,有李基在一旁帮忙,也使得郑言庆在写作时,免去了不少麻烦。

郑言庆总觉得,李基对他的关心,似乎已超过了普通的师生关系。

是什么原因?

言庆无法推测出来,但他明白,李基是真的对他好。

当其他的学生还在学习五苍的时候,言庆已跨过了启蒙阶段,开始学习简单的经史。一般而言,四书五经之类典籍,要在正式就学以后才能接触。村学之中,也就是完成启蒙教育,然后学一些基本的谋生常识,待十四岁之后,如果成绩好,会由村学推荐,而后进入官学接受教育。

郑言庆才六岁,现在就开始学习经史,若在世家当中,早已名扬天下。

但是他不可以,即便是学习经史,也要偷偷摸摸。在众人面前,不能显露出格的地方。

“言庆,前些日子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郑言庆一愣,旋即想起来早先和窦孝文他们的那一架,于是点点头说:“学生鲁莽,前些日子的确是和人打过一架。”

“哦,那就怪不得了。”

李基笑道:“前两天中舍的先生还向我打探你的来历,说你把他的一个学生给打了……你不用担心,那个学生素来顽劣,中舍的先生对他也颇为头疼。你揍了他一顿之后,那小子倒老实了许多。前一段还向他的先生询问曹刿论战的典故呢。”

郑言庆说:“先生说的是窦孝文吗?”

“就是他!”

李基目光中略显惊奇之色,轻声道:“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连曹刿论战也知道?”

“学生也只是略知一二。我家大老爷好读春秋,我以前在安远堂伺候大老爷的时候,曾听他诵读过几次,故而有些印象。那天教训窦孝文,学生也是气愤不过,所以就忍不住教训了几句,给老师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基哈哈大笑,揉着郑言庆的脑袋说:“人说得贤才而教之不亦乐乎,你能有此本事,过耳不忘,并学以致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不知道,那中舍的先生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是一脸惊异。我说你是郑家的人,他可是羡慕的不得了呢。你这孩子,甚好……只是有时候,过于持重,好像比我的年纪还大。”

郑言庆心里一惊,向李基看去。

“你看你,喜怒不形于色,活脱脱一个老大人。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若先生夸奖我,我不晓得会有多高兴呢。可是你呢,我甚至看不出你,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年纪若大一些,你这性格倒是不差。可你现在不过小孩子,该笑时当笑,该哭时当哭,莫要把事情放在心里,终究不好。”

郑言庆连忙躬身回答:“学生受教了!”

“罢了罢了,刚说过你,你又这样。”

李基说罢,把书案上的讲义收拾好,递?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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