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第19部分阅读

先前还觉得这一百亩田地,是一件好事;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如此烫手。

不过,不要田地,却可以要钱帛。

实在不行,就让郑世安出面,以和雄大锤做生意的名义,拒绝这一百亩良田。虽然这样做会让郑世安暴露出来,但也能试探一下郑大士的心思。若郑大士知道修治洛阳,朝廷可能拆迁郑家田庄的事情,断然不会点头;如若他不知道,就会答应。

只是日后雄记这块肥肉,可能会被郑家看中。

到时候若要郑世安交出去,又该如何是好呢?

言庆发现,他和郑家的纠葛,似乎会变得更加麻烦……从一开始的尊卑之争,说不定会演变成利益之争。到那时候,他和郑家的人,又该如何相处,如何解决?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

先从经济上拜托对郑家的依赖,至于日后何去何从,再慢慢想对策吧。

想到这里,言庆咬牙做出了决定。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郑世安接收那一百亩良田。只是不知道,这百亩良田在郑仁基的眼中,又能价值几许呢?郑言庆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基,心道:若让老师知道,我此刻一门心思的钻营,会不会因此而感觉不快,甚至把我赶走呢?

李基正好也在看言庆,两人的目光中,都隐隐含着一丝忧色。

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7o章 一千贯(上)

回家后,郑言庆就把他的这个想法告诉了郑世安。

“不要田地?”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田地就代表了一切。郑世安惊讶的看着言庆,有点不明白他这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的土地,却放手不要?

这让郑世安有点无法接受。

郑言庆也知道,想要劝说郑世安改变固有的土地观念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旁敲侧击。

“爷爷,你不是想帮助雄爷爷他们吗?”

郑世安点头道:“是!”

“你准备怎么帮?”

“你不是弄出了个剪刀嘛,拿出去卖就是了。”

“卖,怎么卖?人家凭什么要舍弃掉原有已经习惯的东西,而去买大锤子爷爷的剪刀呢?”

“这个嘛……”

郑世安还真就没主意了。

“言庆,你不是有办法吗?”

“我的确是有办法,但问题是,任何办法,都需要一大笔钱来支持。您有多少钱?大锤子爷爷又有多少钱?”

郑世安愣住了!

他给郑家当了几十年的管家,吃住一向不愁,也没有在意自己有多少积蓄。不过仔细算下来,自己给郑家干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多少钱。加起来也不过几十贯。

这还是自从收养了言庆之后,他可以积蓄下来。

如果没有言庆的话,恐怕连一贯钱都没有。至于雄大锤子,上上下下加起来快二十口人,也就是勉强吃个饱饭而已。让他们出钱,显然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东西再好,别人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处?

爷爷,就拿饆饠饼店来说吧。我听人说,当初他夫妻刚开始做的时候,整整一个月免费试吃。你有没有算过,这一个月里,他们会陪多少钱呢?如果没有这些钱的投入,谁又会知道饆饠饼店的名气?所以说,没有钱的话,什么都办不成。”

郑世安沉默了。

言庆说的没有错,没有钱的话,还真就是个大麻烦。

“再者说了,爷爷您就不想把这个雄记,变成百年字号?你光出了个主意,人家就要分钱给你。大锤子爷爷在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可大锤子爷爷万一不在了,人家还会给你吗?人总是会变的,当初咱们爷俩被送回荥阳的时候,爷爷只是想着能有个自由身。可是现在,爷爷你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去做一个富家翁。

你能保证,雄威不会变,雄大海不会变,那雄大海的儿子,孙子也不会变化吗?”

郑世安,哑口无言。

“那你说怎么办?”

“房子,田地,咱都不要,换成真金白银。”

郑世安有点不乐意了,“这么好的房子,不要岂不是可惜了?”

“呵呵,没有田地,要这房子做什么用处?再者说了,这里正好处于官道一侧,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嘈杂的很。爷爷,我还要读书,这种地方,又如何能静下心来?”

“那你的意思是……”

郑言庆想了想,“我记得龙门山脚下,有一块竹林,也是咱们郑家名下。

那块地也没有人关注,想来也不会太贵了。孙儿欲效仿先贤,读书于竹林茅舍,岂不雅致乎?再者说了,这样咱就可以向大公子说明白,把土地和房舍换成真金白银。我听说,一亩良田官价二十贯,一百亩田地,差不多能换回来一千贯。”

不是郑言庆不会算数,而是要考虑到,郑家会不会按照二十贯来折算。

别忘了,这一百亩田地中,还有二三十亩露田。按道理说,这些田地是要交还给官府。不过里面做做手脚,变成永业田也不会太困难。一千贯,应该是一个合理的数字。

既不会太多,让郑家人产生不快;也不会太少,足以让郑世安创业。

郑世安有点肉痛,忍不住挠挠头,沉思不语。

“爷爷,咱们再用这间房舍,把龙门山竹林换过来,大公子也不会感觉吃亏吧。”

“言庆,你先和爷爷说说,这事儿真的能成吗?”

郑言庆点头说:“爷爷,这件事我有八成把握做成。”

“那咱们怎么做?”

郑言庆笑嘻嘻,在书案上铺开了纸张,然后在纸上用颜体写下一首七言绝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大锤子爷爷不是做了一百把剪刀吗?

爷爷您就拿出五百贯来做装饰。盒子要用最好的金丝楠木,里面要用最贵的丝绒当沉淀。盒子上要做的典雅端庄,然后把这首诗拓上去……您说,这一把剪刀,得多少钱?”

郑世安张了张嘴巴,“怎么着也得十贯吧。”

“十贯,那是成本,怎么着也得二十贯起价。”

“慢着慢着,什么叫成本?”

这种在后世人尽皆知的词汇,对于郑世安来说,无疑是过于深奥。言庆也不好把后世的经济学解说一边,于是用最简单的方法解释说:“这个成本包涵的可就太多了。比如大锤子爷爷做一把剪刀,所需要花费的各种材料、时间、人手等各种东西的总和。

爷爷,您还别觉得贵重,能买的起十贯的剪刀,根本就不会在意多出十贯来。”

听上去,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这样一来,会有多少人买的起啊。”

“爷爷,咱们以前没有这个本钱,当然要从最低层做起。现在我们有这个本钱了,就要从最高层的人做起。到时候,把剪刀分三六九等。最贵的就卖给皇家……呵呵,所谓上行下效。等那些上等人都开始使用的时候,下等人自然闻风而动。还是那句话,谁家不用剪刀啊!可若是连皇上都用,爷爷您可就要发达了……”

郑世安,被言庆忽悠晕了。

“没错没错,连皇上都用了我的剪刀,谁还敢不用?”

言庆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揉动太阳岤。这

也许,自己目前最顾忌的,就是这个爷爷了。得要想办法,让他渐渐淡化对郑家的感情。

当然,这不是朝夕可以做到。

但得要先挑起他的自信心。为了这个,言庆把皇帝的旗号都拉出来了,但不能不承认,这个旗号的确是有用。至少现在,郑世安看上去满脑子都是皇帝老儿了。

只是不知道,那郑家的人,会如何反应呢?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71章 一千贯(下)

杜如晦在亥时前,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了郑言庆的住所。

“杜大哥,你这是打算长住?”

言庆正准备写那个裴世矩送来的祭文,看见杜如晦这模样,一下子有点发懵了。

“嘿嘿,我准备在你这里待上些时候。

家父给我说了一门亲事,不过被我借口未得功名,这才作罢。家祖说,要我留在洛阳,好好读书。等下一次开科,就可以考取功名。我就和家祖说,准备在大名鼎鼎的鹅公子府上读书,还可以学一学那咏鹅体……哈,家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郑言庆差点被呛死。

“杜大哥,你爷爷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没办法,谁让你现在名气那么大……家祖说,要我见贤思齐。还说鹅公子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才华。跟在贤人身边,对我有好处,所以就同意下来。”

原来,名人还有拒婚的功效?

杜如晦说着话,脸色突然一肃,“不过家祖让我偷偷告诉你爷爷,最好别在这里定居。”

“啊?”

“他还说,趁现在把这房舍卖了,哪怕住在城里,都好过此地。”

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不过杜如晦的爷爷是什么人?那是朝廷的工部尚书。

如果郑言庆不知道修治洛阳的事情,说不定还会以为,杜工部是担心他住的荒僻,让他去城里住。但言庆已经得到了修治洛阳的消息,自然对这话是另一番理解。

朝廷,要征郑家的田地。

而现在的洛阳老城,不会有太大的改动。

杜如晦说:“我也不明白家祖为什么要说这些。不过你倒是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杜大哥,我刚才还和家祖说这件事。我也觉得这里太过于嘈杂,所以准备搬走。不过我不打算搬去城里,准备往龙门山走。”

杜如晦说:“龙门山色,倒是一大景致,不错啊。”

“杜大哥,我只是说在龙门山脚下定居,可没有说龙门山色……那边有我郑家一块田地,满是翠竹。我呢,准备在那里起几间竹楼精舍,想必读书会更有滋味。”

“言庆,你这是想要效仿竹林七贤啊。”

杜如晦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名气不够大?呵呵,不过这想法倒是不错,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果然好去处。”

这是东晋名士陶渊明的饮酒,杜如晦忍不住低声吟唱。

听他这么一说,言庆也觉得自己搬去龙门山,似乎是一着妙棋。

是沽名钓誉也好,是闲情雅致也罢。反正这样一来,定能得清流名士们的口彩。

而他现在,不正需要这些口彩吗?

郑家人的炒作,是为了让他撑起门面。那好,我就给你撑起门面,并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表现出我没有争名夺利之心。那郑家的人,就会少了许多顾忌,而更加卖力炒作。等到我的名气,已经足以让郑家人感到不安时,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了。

究竟是谁利用谁?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言庆,你这是要写什么?”

“哦,是河东闻喜县公裴大人给亡妻的一篇祭文,想请我抄录一下,明日来取。”

“内史侍郎,裴世矩吗?”

“你知道这个人?”

“哈,我怎可能不知道。这个人很厉害,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家祖曾私下里说,论名气和权柄,裴大人比不得越国公。但若是比手段和本事,越国公却不如他。”

言庆不由得轻呼一声。

这个裴世矩,有这么厉害吗?

越国公,那是大名鼎鼎的杨素。可裴世矩这个人,却似乎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啊。

裴世矩,裴世矩……

慢着,历史上李世民登基后,徐世绩曾因为要避讳,而改名为李绩。连李绩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更改名字,更何况……裴世矩,去掉那个‘世’字,不就是裴矩?

这还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呢。

此人在隋炀帝时期,是个大j臣;但在李世民执政时期,却又是一个刚直忠臣。

一忠一j,给后世留下了很多猜想。

连《大唐双龙传》里面,还把裴矩说成是邪王石之轩呢。

啧啧啧,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给这么一个人,抄录祭文?

言庆不由得调整了心思,认认真真的又看了一遍裴世矩写好的祭文。不可否认,河东四大姓之一裴氏家族的族长,文采果然不差。有着非常明显的江左文风,词藻华丽而优美,缠绵而叠荡。看得出,裴世矩甚爱他的老妻,甚至刻骨铭心。

郑言庆眉头一蹙,心道:郑家要我抄录此文,却是让裴世矩得了郑家的情,却与我无关。

我如今虽有老师可以借用窦家来撑腰,但终究不是自家的本事。

若是让裴世矩念我的好处,岂不是让郑家日后更投鼠忌器?唔,这倒是一个思路。

“言庆,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看裴侍郎这篇祭文,真真个情深意切。”

“哈哈,果然是个多情种。”

杜如晦曾亲眼见过当日言庆赋诗给朵朵,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然后他轻声道:“不过裴侍郎和裴夫人,确是一段佳话。当年裴侍郎平定岭南时,崔夫人因自己年迈,无法随行照料,于是就找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婢女,派人送过去,服侍裴侍郎。

后来崔夫人故去了,裴侍郎悲痛万分,将家中的妾室美婢全都赶走,情深意重,莫过于此啊。

恩,忘记说了,崔夫人工卫夫人书法,当年也是一位大家呢……”

这个崔夫人,不是郑仁基的老婆崔夫人,而是裴世矩的妻子。

言庆很认真的看罢了祭文,沉吟片刻后,提笔开始抄录。

杜如晦在一旁观看,也不出声打搅,甚至还为言庆挑亮了烛火,更挽袖子研墨。

五百字的祭文,抄录起来并不困难。

言庆已读过许多次,所以一气呵成,写的极为顺畅。

抄录完祭文,言庆却没有停笔。

他蘸饱了墨汁,然后在祭文后面,有写下了离思两字:余受命抄录悼亡妻,为侍郎与夫人之情所感。

故附诗一阙,以赠侍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郑言庆于仁寿四年春末之夜,于洛阳城郊。

言庆写完,恍若心满意足般,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轻轻吹了一口气。

杜如晦目瞪口呆,看看纸上的诗词,又看了看一脸满足笑容的郑言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妖孽,这厮那里是神童,分明就是个妖孽!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72章 竹园深深

郑言庆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显得妖孽?

但不疯魔,不成活啊……他需要名声,他需要更多的名声,需要更多人的关注。

这与他的秉性,并不相合,却不得不为之。

一入郑家深似海,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多少人在暗中算计他。郑大士要用他来稳定安远堂的地位,可郑家有七个族房,又岂能心甘情愿的让郑大士称心如意?

这一点,从郑大士为他祖孙归宗的事情上,可以看出端倪。

族内尚且如此,那族外又会如何?

不受暗算,最安全的方法,莫过于把自己置于大庭广众之下,令那些心怀鬼胎者,不得不有所顾忌。当然了,如此郑言庆也将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置疑和争议。

但争议越多,他的目标就越大。

当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可以获得安全。

这是一次迫不得已的高调,郑言庆深深理解到,生活与世家大族之中的种种艰辛。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杀机啊……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郑言庆别无选择。

天一亮,郑世安就找到了郑为善,把他用田地换取钱帛的想法,告诉了郑为善。

同时,他还以住所过于吵闹,希望用房舍换取龙门山下竹林的想法一并告知。

郑为善已受命准备给郑世安办理手续,闻听郑世安不要田地,郑为善可是吃惊不小。

“老管家,你可要想清楚啊。”

郑为善劝说道:“此次老太爷分给你的田地,都是上等良田。如若不要的话,日后可别后悔。”

要说,郑世安的土地情结还是很深重的。

如果没有昨天言庆一番劝说,他定然会接受这些田地。即便如此,郑为善说完以后,他还是忍不住犹豫了许久。最终,他咬了咬牙,还是摇头拒绝了郑为善的好意。

“非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昨日我去天津桥街市探望老伙计,实在是想帮他们一下。虽说老太爷要恢复月俸,可你也知道,那帮子老东西是什么脾气和秉性。夫人的作为,让他们很伤心,到现在也不肯接受月俸。有好几家老兄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这心里真不舒服。现在就算是老太爷出面,怕也没有用处。好在当年我和这帮老兄弟出生入死,我若是出面,他们倒是可以接受。我准备换取些钱帛,与老兄弟们一起做点生意。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心里也能舒服点。”

“老管家果然是重情义的人啊!”

天津桥街市的老军们,在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之后,很是伤心。

郑为善清楚那些老军火爆的性子,当初他们敢拦阻郑仁基的车仗询问是非,也是一群有血性的人。不受嗟来之食,即便是郑大士让人恢复月俸,至今也无人领取。

郑世安这么一说,倒是让郑为善颇感动。

于是点头答应,并保证尽量处理好这件事情。

当天,郑为善就把郑世安的请求告诉了郑仁基。对于这件事,郑仁基也不敢做主,连夜派人赶赴荥阳,请郑大士定夺。

到第三天时,信使从荥阳返回。

郑大士只写信说:洛阳一应事宜,由尔决断,莫事事求问。

“贤弟,你说这郑世安,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仁基无奈之下,找来颜师古商议。最近一段时间,颜师古非常忙碌。晌午要教授徐世绩郑宏毅课业,午后就在房间里苦读三国,并加以注释。其实,魏晋时,已有人注释过三国志。河东裴氏族人裴松之所著三国,理论上已经非常完美。

颜师古发现,自己注释三国,想要超越裴松之,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裴松之以十余年光阴注释一部《三国志》,而颜师古想要超越他,需要更费心神。

郑仁基也知道颜师古忙,所以尽量不去打搅他。

颜师古听罢之后,不禁一蹙眉头,沉吟片刻说:“郑世安倒是个重情义的人,由他出面安抚老军,倒也最为合适。大兄府上若是宽裕,给他倒也无妨。我只是觉得,这老儿竟欲附庸风雅……嘿嘿,欲效先贤吗?亦或者,想要做那孟母三迁?”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

至少在许多人眼中,郑言庆做不得主,郑世安至少能分担八成风雨。

郑仁基说:“郑世安的确是有些才干,若论手段而言,为善和他相差却不止一筹。”

“既然如此,你权且答应他们,看他能有何作为。”

郑仁基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同。

反正老爷子要捧这祖孙,他们想要效仿先贤也好,总之得利的都是他郑家安远堂。

于是,郑仁基做出了决断,命郑为善提一千两百贯,赠予郑世安。

郑世安只要一千贯,郑仁基索性大方一些,六十亩永业田按照官价折算,不过那露田可就算不得数了。你要做好人,那就让你做,且看你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郑仁基本就是公子哥性格,颇有些轻视商人的心理。

哪怕让徐世绩过来,也只是为了将来,郑宏毅身边能多一个帮手。若说把徐盖看在眼中,却是不太可能。郑世安不求田而求财,令郑仁基对他有多了几分轻视。

不管郑世安是为了什么目的,可他只要经商,郑言庆的前程就会受到影响。

君不见,郑为善的祖父也是商人,结果郑为善即便一身武艺,也只是个四品出身。

这,也更符合了郑大士一方面抬举言庆,另一方面压制言庆的设想。

郑世安领了这一千二百贯之后,倒也没有客气。

他立刻拿出五百贯,找洛阳工匠制作包装锦盒,另一方面把家中的健仆美婢全部送还给郑仁基,牝马耕牛都没有要,只要了那头青驴,一家人就迁往龙门竹林。

龙门山毗邻伊水,位于伊水西岸。

竹林依山傍水,占地大约有五十亩左右。

青竹翠郁,山色怡人。

以翠竹为墙,使得整个竹林,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庭院。站在林外,可一目了然林中的风景。芳草萋萋,随风起伏。林中小径与其说是刻意修整,倒不如说是踏踩出来。

信步于小径,点点绛绿。

竹干上,残留着点点滴滴,若星辰般的水珠,明丽而清秀。

竹林中央,拔地而起三座竹楼。

这竹楼是新建的,营造竹楼并不艰难。洛阳城中本就聚集着各种各样的工匠,郑世安花费了六十贯,请人在两天之内建造出来。其中也不泛田庄和天津桥老军们的帮忙。

林中幽然,小楼挺秀。

“我要一座竹楼!”

杜如晦一来,就忍不住大叫一声。

此地景致优美,到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读读书,看看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中间这座小楼,是爷爷居住。

望伊水这座竹楼,我自己用……杜大哥你若是想要,就只有依山小居。

里面的家具摆设都有了,只是杜大哥你要长住于此的话,不妨为竹楼取个名字吧。”

“你那座竹楼,叫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呢……”

“等你想好了,再给我取个名字吧。”

杜如晦如今视言庆为妖孽,自然不会客气。

郑言庆闻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青驴拴在楼前的一棵青竹上,然后帮着郑世安,把东西放进楼内。其实,他祖孙也没有什么行李,主要还是言庆的书本。

到晌午,一切都安排妥当。

郑言庆坐在竹楼门廊上,光着脚在半空中摇晃,看着满园翠郁,不由得心中畅快。

“小妖,如此美景,何不赋诗一首?”

由于杜如晦在心里,已经把言庆定义为妖孽级别,故而对言庆的称呼,也有了改变。

不再直呼其名,而称其为‘小妖’。

对此,郑世安在获得了杜如晦的解释之后,也忍不住笑着答应,称他做‘小妖’。

没错,这个孙儿,真的妖孽!

历代咏竹诗不少,但大都借物喻人,展现自家风骨居多。言庆现在要求名,又不能展现太多名利心,这可就不太容易了。当初一句‘士甘焚死不公侯’,郑大士眼中的忧虑和杀机,郑世安没有注意到,可言庆却注意了。如若再这般下去,弄不好适得其反。

要闲适,更要展现出一种风度……

郑言庆苦思片刻,看了看杜如晦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杜如晦一怔,目光颇有些复杂的向言庆看去。

言庆没有理睬他,突然站起来说:“好了,我午后还要去学舍听讲,你慢慢拾掇吧。”

“我和你一起去吧。”

“杜大哥,你祖父让你来,是要你读书,可不是跟着我东游西荡。你若是真觉得寂寞,可以上山去看看魏晋书碑。我那老师不喜欢被人打搅,你莫要让我受责罚。”

杜如晦呵呵一笑,算是答应了。

言庆回屋换了衣衫,而后牵着他那头青驴,慢慢走出了竹林。

林中冷幽孤寂,带着几分玄奥。

杜如晦在门廊上目送言庆远去之后,枯坐半晌。猛然,他站起身来,往另一座竹楼走去。

言庆小小年纪,有如此才华仍苦学不掇。而我虚度光阴二十载,难不成连个小孩子也比不了吗?今日我们可以同坐一席,日后言庆才名日盛,我还有脸再同席吗?

这几日来,杜如晦也受了不少的刺激。

郑言庆不知道,他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不断盗窃诗词的行为,令杜如晦无比震撼。

回到房间,杜如晦打开了书囊。

将摆在最上面的那些碑帖放在一边,取出一册春秋,靠在竹窗旁边,认真阅读。

窗外,风摇翠竹,沙沙响……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o73章 二月春风似剪刀

杜果在洛阳停留了十天,没有拜会任何人,也没有接见任何人。

十天后,杜果悄然离开洛阳,一来一往,甚至没有惊动多少洛阳的官员。至于章仇太翼,更未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大多数官员只知道杜果来洛阳公干,但究竟是做什么?知道的人并不多。

然后,河洛世族中,却流传出了太子意欲迁都的消息。

不过也只是在小范围流传,大多数老百姓,对此根本没有觉察。

当杜果离开时,郑世安也做好了剪刀推广的前期准备。一百只精美礼盒里,摆放着雄大锤精心打造出来的剪刀。礼盒上,还有名匠雕刻而成的垂柳图案,一旁写着言庆那首二月春风似剪刀的诗文。

锦盒内部,有雄记剪刀的字样,和一个大锤标志。

就如同郑言庆所说的那样,一切都要做到精益求精。你可以不用里面的剪刀,但你不能不保留这个盒子。

随后,郑世安又按照言庆的吩咐,出资五十贯,与雄大锤等天津桥街坊的老军们,在洛阳闹市盘下了一个店面,里面就摆放新式剪刀。店面不大,进去的人却不少。

不过愿意出钱的人,却不多……

毕竟,这也是一种新生式样。要人们抛弃原有的剪刀,需要一个过程。

言庆甚至告诉郑世安,做好半年不开张的准备。不过雄大锤那边,却不能停止打造,保持适量的生产,以做库存。郑言庆并不是学经济出身,所以也不可能想出太多有用的方法。但他推测的倒是没错,店铺开张十日,只卖出去两把普通剪刀。

郑世安有点着急了!

他通过自己的关系,把那一百把精制剪刀送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

而店铺几乎没有生意,他还要兼顾着雄大锤子一家的生活,还有每天的生产成本。

才一个月的时间,他前前后后就投入进去了九百多贯。

那钱花的真就如同流水一样,眼看着自己手头的钱越来越少,郑世安就越发焦虑。

郑仁基也派人关注这件事,听说郑世安和雄大锤他们合伙卖剪刀,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老儿真个是疯了,区区龙刀,能赚几何?”

崔夫人也是冷笑连连。

此前她想要陷害郑世安祖孙,不成想却搭进了崔道林父子。连带着郑仁基那根祖传的玉带,至今音讯全无。为此,她还被崔家派人狠狠的责骂一顿,心里很不舒服。

眼见着郑世安要赔得血本无归,崔夫人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老爷,郑世安也不容易,这样子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咱们也不能在一旁看热闹,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要不然,妾身让人去买上几把回来?”

郑仁基闻听,连连点头。

没想到旁边郑宏毅听到了之后,回去和徐世绩也商量着,准备两人凑出五十贯,去托人在暗地里购买。不管怎么说,郑世安也是言庆的爷爷,要是郑世安破产了,只怕言庆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未必能帮上什么,但总好过在一旁冷眼旁观。

郑世安坐在店铺里,也是心急火燎……

这要是再不开张,用不了一个月,这就怕是撑不住了。

他坐在柜台上噼里啪啦的计算,这一个月下来,几乎把他那一千贯花了个精光。

不行,再这么下去肯定撑不住。

虽说他祖孙两人无需担心生活,可这剪刀就好像无底洞,每天光只是雄大锤那边,就得要支付一贯钱出去。自己手里现在加起来,也就剩下几十贯了,不能再撑下去了!

如今这洛阳城里的人,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傻瓜,开了一个傻瓜店铺。

“郑老兄!”

郑世安正算得上火时,忽闻有人叫他的名字。

抬头看去,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人。生的相貌堂堂,不过颧骨略高,肤色略白,似有胡人血统。

“元管家!”

郑世安一见来人,连忙走出柜台迎上去。

此人是洛阳元府的管家,名叫元令荣。洛阳元府,是北魏皇族。北魏以拓跋为姓氏,到后来改姓为元。洛阳元府,是太府少卿元文都的府邸,而这位元文都,就是昔日隐太子妃元氏的父亲。隐太子因太子妃一事,而恶了独孤皇后,被罢去了太子之位。不过杨坚和独孤皇后对元文都一族,却始终保持着些许歉意。

元令荣笑呵呵的进来,和郑世安见了礼。

两人在堂中坐下,郑世安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

“嘿嘿,老兄你果然是好手段啊。”

郑世安不禁愕然,“少兄,此话怎讲?”

“你月前送我那锦盒,怎么没告诉我,那上面的诗文,就是令孙所书呢?”

“啊,这个……”

郑世安的确是送了一把剪刀给元令荣,不过元令荣当时看都没有看,更没了下文。

“那只是小孙一时戏耍之作,那值得专门提起?”

“诶,老兄此言差矣。令孙乃当世奇童,所书诗文更价值万金。

而且,你这剪刀也的确好用。不但做工精美,使用起来也省了许多力气。我今日来,就是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来求购剪刀。上品三十把,中品一百把,下品三百把。”

雄记剪刀,分上中下三品。

上品二十贯,中品一百钱,下品五十钱。

所谓上品,自然是雄大锤子精心打造,不但做工和用料讲究,关键是配以那包装。

而中品则是由天津桥其他人家打造出来,选材和做工自然无法和上品相比。至于下品,全都是上品废料打造而成,价值不高。普通人家,大都会选用下品,富庶人家才会选用上、中品的质量。

似元文都这种大族人家,本来也用不了这么多剪刀。

可偶然机会下,有人买了一把下品剪刀,居然在厨房里使用起来。这一用,却是方便不少……加之元文都偶然看见那上品包装上的诗文,立刻就意识到其中价值。

如今,长安贵族之间,流行咏鹅体。

这玩意做工不差,而且还有鹅公子的诗文笔迹,拿出来送礼,倒也不丢了面子。

郑世安吓了一跳。

只这三十把上品,就足以收回早期的成本了!

“元管家,你莫开玩笑。”

元令荣眼睛一瞪,“这有甚玩笑可讲。你快快备货,我这边已带钱过来,赶紧清点吧。”

六百多贯啊……

郑世安顿时笑逐颜开,叫上店中伙计,把剪刀收拾妥当。

这边元令荣还没走,就又有人登门要购买上品剪刀。

郑世安库存也就六十把上品剪刀。不是他没有更多的存货,是他手里没有那么多的包装。

即便如此,来人也还是一口气买走了剩下的三十把。

只片刻功夫,郑世安就收回了一千多贯。

“给我立刻打造锦盒!”

郑世安前脚把客人送走,后脚就立刻大声叫喊起来,“打一百个锦盒……不,二百个,看看我们手中有多少钱,全部打成锦盒。”

一时间,萧条了月余的雄记剪刀铺,顿时忙碌起来。

“爷爷,这二百个上品剪刀卖完了之后,暂时不要做了。”

当晚郑言庆听郑世安提起此事,想了想之后,立刻给出了建议。

“为什么?”

郑世安有些不解,“这上品剪刀,如今卖的最好。而且盈利丰润,为何不再做了呢?”

“爷爷,过犹不及啊。”

郑言庆掰着指头计算起来:“你想想看,那些人买剪刀,图的是什么?是孙儿的题诗。这东西大都是当作礼物赠送,你认为那些大老爷们,谁会专门使用呢?

这只是个噱头,用一下可以,久了就不值钱了。

所以,咱们的重心应该是推广中品和下品剪刀,那玩意儿才最赚钱。至于上品剪刀,只能做招牌。以后再有人来买的话,就告诉他们,一次五把,多了不卖……而且,这一批卖完之后,爷爷你让人再秘密打造一批出来。有多少钱就打造多少个。我估计,等手头上这二百把剪刀卖完了,会平稳一段。等长安各地开始关注的时候,你就想个办法对外宣扬,底稿丢了……顺势再把上品剪刀的价格,提高一倍。”

这锦盒,最值钱的怕就是盒盖子上的题诗了。

底稿在郑世安手中,制作的时候会取出来,进行拓印。如果失了底稿,就等于再也无法制造同样的锦盒。言庆深?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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