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大沙漠》 第 8 部分阅读

般飞掠而去。

他不敢出声,只因高手相争,最怕分神,姬冰雁听见他的呼声,神志只要稍有松弛,说不定就有杀身之祸。

但等楚留香掠到那堆石後,那里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石旁的荆棘,竟已被剑光削断了片。

楚留香越来越觉得这人剑法之锋利实是惊人,“黑猴”孙空和司徒流星形容中的话,竟非夸大之词。

突听又是“呛”的声,金铁交鸣。

楚留香飞也似的赶到那里,那里竟又没有人了。石却已倒塌了片,碎石如粉,了满地。

这片石却必是姬冰雁掌中判官笔扫塌的,绝非长剑,由此可见,姬冰雁气力犹存,还可拚。

楚留香长长松了口气,到目前为止,他虽然还没有瞧见这两人动手,战况之激烈,却已可想见。

两人竟从数里外直打到这里,从晚上打到早上,又从早上打到现在,这样的恶斗,倒也少见得很。

现在两人既然还好像战了个平手,楚留香也不着急了,只因他着急也没有用,在这种地势下,要下子找着他们,谈何容易,何况姬冰雁若是知道他来了,怕他插手,说不定还会成心和他捉起迷藏来。

所以楚留香索性沉住了气,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果然又有声金铁交击声,自左面传来。

这次楚留香并不直接扑过去,却自右侧绕过,想绕到这两人的前面,迎头拦截住他们。

但这次他还是扑了个空,那两人竟又打到另边去了,楚留香则苦笑着摇了摇头,面色忽然大变。

前面的片黄沙上,竟有几点碧血。

若是换了胡铁花,他瞧见这血迹,也许还不会如此着急,只以为这鲜血是从对方身上流出来的。

但楚留香却知道,姬冰雁的判官笔只要点中对方,那人必已倒地不起,既不会带出血来,也打不下去了。

他心里越着急,越不敢出声呼唤,姬冰雁此刻已负了伤,说不定伤势还不轻,若是分了神,岂非更立刻便要遭对方的毒手要知楚留香虽然豪迈不羁,但为了朋友的安危,他的小心谨慎,竟还在妇人女子之上。

堆石上也有几滴血迹,楚留香纵身跃了上去,正想再静待刀光剑影,自树梢石顶露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前面堆沙丘,突有两个人转出,两人掌中兵刃,俱都舞得风雨不透,却丝毫不闻兵刃相击之声,想是两人打了半日,都已将对方的招式摸清,早已用不着等到招式用老,便发招变式。这样的打法,双方出手自然更快,也更凶险,无论谁的出手只要有半分偏差,对方的兵刃立乘虚而人。

但他们的出手虽精采,形状却都已狼狈不堪。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打得七零八落,身上.头上头发眉毛,俱都沾满了黄沙,看来就像个从黄沙里钻出来的活鬼,楚留香若非知道冰雁用的兵刃,简直分不清这两人谁是姬冰雁来。

只见姬冰雁左肩上用衣袂扎得紧紧的,里面有丝丝鲜血渗出,果然方才已被对方刺了剑。

但两人正在打得吃紧,他又怎能包扎自己的伤口难道对方伤了他,还等他扎好伤口再打这两人打了半天,难道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所以人受了伤後,另人并没有乘危进击。

但看两人出手的招式,却又都是拚命的招式,谁也没有打算让对方活着,谁的手下也没有留情。

楚留香越瞧越觉奇怪,他见姬冰雁暂时还可抵挡,知道自己若是插手,姬冰雁反而不免恼怒。

但对方所使的剑法,楚留香竟觉得眼熟得很。

但见这人运剑如风,剑法之快,难以形容,但自肘以上,却纹风不动,每招俱是以腕力发出来的。

使这样剑法的人,据楚留香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个“中原点红”。但这人所使的剑法,却又和点红略有不同。

严格说来,这人的剑法竟比点红更沉稳更严密,但却没有点红那种剑封喉的狠毒与剽悍。

楚留香心里正在猜疑,不知道这人和点红有什麽关系,看来他纵非点红的同门,也必定颇有渊源。

这是双冷得像冰般的眼睛,狠得像狼,灰自得似山巅的积雪,坚定得像是积雪的山峰。

这双眼睛,除了“中原点红”外,再无别人。

楚留香又惊又喜,忍不住巴要出声呼唤。

突见点红长剑当胸刺出,姬冰雁双手错,判官笔指成十字架,迎了上去,正是着“十字封门”。

只不过别人使这着“十字封门”时,纯是守势,姬冰雁使出这着,却是守中有攻,双笔剪刀般向对方剪了过去。

这着攻守兼备,本是妙着。

但楚留香直到他使出这看来,全身都凉了。

原来点红正是要诱他使出这着来,只因也剑法与天下各门各派俱都不同,以腕力发剑,变招比别人快得多。

而姬冰雁这守招中有了攻势,防守之方便被分散了几成,对付别人时,对方剑招到此已尽,他本可剪住对方兵刃。

但点红此刻自肘以上,还有馀力,他若是将这点馀力使出,长剑向前挑送,姬冰雁还未剪住他的剑时,他的剑已刺穿了姬冰雁的咽喉。

第十八章 英雄相惜

好个“中原点红”,他方才必已见过姬冰雁使出这招,心里早已有了对付的法子,此刻才诱他再便这招。

楚留香旁观者清,又深知点红的剑路,自然瞧得清楚,心里虽然大骇,但却已无力可施。

点红剑出如风,天下又有谁能拦阻得住。

谁知就在这时,点红长剑忽然划了个圆弧,竟自姬冰雁判官笔间绕过,“刷”的声,反向姬冰雁左股上削去。

他剑明明已可得手,为何忽又变招楚留香虽然心里喜,却又不免吃了惊。点红剑法素来无孔不入,此番怎会变得如此笨姬冰雁心只在制敌伤人,心无二用,却未觉得这有什麽奇怪,对方使出笨招来,正是他的大好真机。

他双笔分,“毒蛇出岤”,只听“噗,噗”两声,点红左右双肩的“肩井”岤俱已被点中,仰天而倒。

姬冰雁苦斗半日,终於得手,终於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对方双灰白的眼睛,却在冷冷瞧着他,眼色中并无丝毫认输气馁之色,还是充满了傲气。

姬冰雁笑道:“你剑法虽是天下少有,但这招却使得糟透了,无论谁使出这样的招式来,都该认输,你”

他语声忽然顿住,脸色也变了。

他忽然发觉对方剑尖上,竟挑着只蝎子。

大漠之上,气候乾燥,蝎子又大又毒,无论谁被噬上口,当时只怕就无救,方才点红竟是发现他股上有只蝎子,才变招相救,点红这着“笨剑”,竟是为了要救他性命才使出来的。

姬冰雁面色惨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自然也瞧见了,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中原点红,当真不愧是好男儿,但姬冰雁又如何呢他是不是会因此将点红杀了灭口楚留香忍不住想瞧瞧姬冰雁究竟如何做法,但掌中却已扣了块石头,姬冰雁若是向点红出手,他也不会坐视。

只见姬冰雁呆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你不想杀我”

点红身子虽不能动,口中却还可说话,冷冷道:“我要杀你,就不能让你死在蝎子嘴里。”

姬冰雁仰天大笑,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七.八个“好”字,突然用脚尖挑起了那柄长剑,接在手里,反手剑向自己左腿砍了下去。

他竟硬是不肯领这个情,竟要将自己这条左腿还给点红,就连点红冷漠的目光中,都不禁露出骇异之色,失声道:“你疯了麽”

喝声中,突听“嗖”的声,道强劲之极的风声袭来,“当”,打中了姬冰雁掌中的剑。

火星四激处,他掌中剑竟被震得飞了出去。

姬冰雁变色退步,退八尺,将方才交到左手的判官双笔,又分持左右,口中厉声道:“什麽人”

只听人缓缓笑道:“你们两人的火气,倒都不小。”

笑声中,人飞掠而来,拾起了地上的长剑,顺手又拍开点红的岤道,姬冰雁跺了跺脚,恨恨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点红竟也大声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两人说的话竟模样,只不过姬冰雁说这话本是应该的,他早已算准楚留香会来找他,又恨楚留香来得太不巧。

但点红却又怎会说出这句话呢也难道也知道楚留香就在附近难道也算准楚留香会来找他楚留香正觉奇怪,姬冰雁已讶然失声,道:“你认得此人”

点红也失声道:“你认得此人”

楚留香笑道:“你们两人,我全都认得的,而且都是老朋友,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欠了他的情很难受,反正他以後要被人宰的机会很多,你想法子救他次也就是了。”

这句话是向姬冰雁说的。

姬冰雁楞了半晌,道:“哼”

楚留香道:“但你却又怎会到这里来的呢”

这句是向点红说的了。

谁知点红竟更惊讶,道:“我怎会来的不是你找我来的麽”

这句话说出,楚留香和姬冰雁又大吃了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找你来的我找你来干什麽”

点红道:“你自然是找我来杀那龟兹王的。”

听了这句话,楚留香反而沉住气了,只因他已看出这并不是件误会,这其中必定又有阴谋。

也索性找了块岩石坐下来,道:“这件事其中还有曲折,你不如也坐下来,慢慢说。”

他笑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还是我来问你”

点红冷漠的脸已变了颜色,道:“曲折问我难道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先沉住气,我问你,是谁去找你,说我要你来杀龟兹王的”

点红道:“那日我与你分别之後,只觉中原已没什麽值得留恋之处,又久慕关外天野辽阔,是以就决定出关行。”

楚留香知道这人心高气傲,两次斗剑落败之後,不免心灰意冷,竟想出关来过被放逐般的流浪生活。

他心里虽这麽想,嘴里却笑道:“如此说来,你出关只怕还在我之前了”

点红道:“但我走了几日後,就发觉有个人在暗中留意着我,无论我走到那里,他都在後面悄悄跟着。”

楚留香笑道:“这人若是打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他倒真是瞎了眠了,却不知这人长得是什麽模样”

要知楚留香最大的长处,就是无论遇着多麽困难危险的事,都能保持冷静和轻松,但他也知道别人末必能如此。

他见到点红已有些紧张起来,前面说的两句话,正是要令点红精神松弛,後面问的句才是正题。

点红果然不觉笑了笑,道:“那人甚是寻常,丝毫没有特异之处,你就算见过他许多次,也末必能记得住他的,只因这种人你到处都可遇着。”

楚留香暗中叹了气,苦笑道:“面貌越是普通的人,做坏事越是方便,我若要找个人去从事阴谋,也必定会找这种人的。”

点红道:“那时我本不愿多事,但他跟了我两日後,我终於忍不住了,正想去找他问个究竟,谁知他却先来找我了”

楚留香道:“哦”

点红道:“他竟来问我:“阁下便是中原点红麽”我时猜不透他的来意,只有点了点头,他便说是你的朋友,是专程来找我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就说我要你来行刺龟兹王”

点红道:“不错,他说:“龟兹王祸国殃民,楚香帅早就想将他除去,但他时却又抽不出身,是以想来劳动大驾走趟。”。”

楚留香道:“你就立刻相信了麽”

点红道:“我本来没有立刻相信,但他说了句话,却令我不得不信。”

楚留香道:“他说了什麽”

点红默然半晌,缓缓道:“他说:“楚香帅将阁下视为好友,否则他也不会前来相求了,何况,大丈夫恩怨分明,阁下难道忘了他的不杀之恩麽”

楚留香苦笑,道:“你想我真的会说这样的话”点红道:“我就因为你绝不会将这种事四处宣扬,所以才认为这句话必定是你说出来的,否则这人又怎会知道”

楚留香动容,道:“不错,普天之下,简直没有几人个知道此事,也没有人知道你我不打不相识,已成了好朋友。”

姬冰雁冷冷道:“连我都不知道。”

点红道:“何况,我的职业本就是杀人,他若要我杀人,本可以金银来收买我,又何必来骗我,除非他已知道我改行了,但”

楚留香截口道:“但普天之下,知道你洗手改行的人,也没有几个。”

点红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若换了我是你,只怕也难免要相信那人的话了。”

姬冰雁忽然又道:“知道你们关系的人,究竟有几个”

楚留香沉吟,道:“算来只有南宫灵.无花.蓉儿,和黑珍珠。”

姬冰雁道:“但南宫灵和无花都已死了,蓉儿也不会做这件事,所以”

他戛然顿住语声,目光凝注着楚留香。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算来只有黑珍珠,在幕後主使龟兹国叛国阴谋的人,莫非就是他就是他”

姬冰雁缓缓道:“你我都已知道龟兹国叛国的阴谋中,有汉人参与其间,但个汉人要想在异域发动这等大事,谈何容易,除非这人在那里已有很大的势力,否则他纵能令叛国行动成功,万万无法在那里立足。”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语声,只因这人是谁,已呼之欲出,他不必再说下去,别人也知道了。

只有“大漠之王”的儿子,才能在这里发动此等大事,此点实是显而易见,连点红都已猜出。

楚留香默然半晌,缓缓道“那人此刻在那里”

点红道:“那人陪我出关之後,就与我告别,说是去找你去了,但自此路上都有龟兹王的使者迎接护送,直到这里。”

楚留香道:“在这里你又见着了些什麽人”

点红道:“我见着了两个龟兹国的大臣,据说地位都极高,龟兹王被放逐後,就由他们两人辅佐新王主持朝政。”

楚留香道:“但还有个汉人,是麽”

点红道:“不错,但那人却绝不是黑珍珠。”

楚留香道:“这人是谁,长得又是什麽模样了,”

点红道:“这人叫吴菊轩,据说乃是位文武双全的大名士,而且智计无双,但在我眼中看来,却只觉他獐头鼠目,满脸讨厌相。”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他正是要人不愿和他亲近,免得被人瞧破他的行藏,他这副讨厌相,也就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姬冰雁道:“不错,别人若是根本懒得去瞧他,自也瞧不出他是否经过易容改扮的了。”

楚留香道:“他们的帐篷昨夜已迁移了,是麽”

点红.姬冰雁同时道:“不错。”

楚留香道:“他们迁往那里去了”

点红道:“据说离此不远处,有个沙漠客栈,乃是此间大盗“半天风”所开的黑店,他们和这“半天风”似乎也有勾结,此刻正是到那里去了。”

楚留香沉思着道:“这两天里,他们只怕还不会离开的,是麽”

点红道“不错,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宰了他们。”

姬冰雁冷冷道:“杀了他们倒容易,但这叁人若非主脑,杀了他们岂非反而打草惊蛇。”

楚留香道:“何况,他们明知你见到我後,事情就会揭穿,但他们还能放心让你来,这只因他们宾是有恃无恐。”

点红皱眉道:“有恃无恐”

楚留香道:“不错,只因我还有叁个朋友,落在他们的手里。”

他苦笑接道:“我此番本是为找这叁个朋友来的,不想竟误打正着,在这里知道了她们的消息,但我不知道此事还好,知道了此事,行动就不能不分外小心了。”

姬冰雁冷冷道:“说不定那些人找这位仁兄来,就是要从侧面告诉你这件事,藉此警告你,这样你做事就不能不有所顾忌,他们也就更可以放手干了。”

楚留香道:“他们要警告我,为何不叫蓉儿她们写封信来,为何还要多费这许多心力”

姬冰雁默然半晌,缓缓道:“这话也不错,但我却更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如此做了,他们既明知你们两人见面後,谎话就会拆穿的,这样做岂非白费力气。”

楚留香沉吟着道:“这只怕是因为他们并未想到我会来保护龟兹王,就在两叁天前,我们岂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保护龟兹王麽”

姬冰雁想了想,不再说话了。

楚留香又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对方既得了天时地利之便,本占了很大的便宜,但我们却也有点优势,那就是”

姬冰雁忍不住接着道:“那就是他们不认得我们,我们却可认得出他。”

楚留香道:“不错,对方就因为不认得我们,所以才会走错这步,现在我们正可利用此点,若是等黑珍珠到,那就迟了。”

姬冰雁道:“你是想乘黑珍珠远未来时,到那沙漠客栈去探探消息”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点红目光闪动,道:“现在就去”

楚留香道:“时机稍纵即逝,要去自然要快,只不过”

他叹了口气,接道:“现在我们不但要对付这些人,还得要对付石观音,正是两面受敌,若是稍有不慎,被人背腹夹攻,那就要败涂地,不可收拾了。”

姬冰雁与他多年相交,心意相通,听了这话,只不过点了点头,点红却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

楚留香道:“对方虽不认得咱们,但骤然见到两个陌生人去到他们盘据之处,也不免要分外留意,说不定还要将咱们当肥羊对付,但这两人若是你的”

点红又忍不住截口道:“这两人若是我的朋友,他们怎敢动手”

楚留香笑道:“但中原点红独来独往,人人皆知,又怎会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忽然遇见两个朋友”

点红默然半晌,缓缓道:“纵然在到处挤满人的地方,我也遇不着半个朋友的。”这话说得虽冷淡,语气中还是不免有种寂寞萧索之意流露出来。

姬冰雁瞧了他眼,忽然道:“朋友越少越好,就算没有朋友,也没什麽可惜。”

点红也瞧了他眼,眼里竟露出丝笑意。

楚留香拍掌笑道:“但你们两人样的怪脾气,迟早非交上朋友不可,那是跑也跑不了的。”

他攀着这两人的肩头,沉声又道:“现在咱们既不能贸然前去,也不能冒充他的朋友,两全之计,只有”

语声渐渐低沉,渐渐听不见了。

正午,骄阳万里。

在这热得死人的烈日下,却有几匹骆驼缓缓行来。

就连这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中午亦是举步艰难,骆驼上的人,更是奄奄息,只剩下半口气了。

只见这些人嘴唇都已龟裂,眼睛里满布血丝,整个人都似已麻木无知,心里只想着个字“水水水“

突见远处缕炊烟升起,这些人脸上立刻现出狂喜之色有炊烟的地方,还会没有水麽

第十九章 剑不轻出

大家喜极狂呼声,就要拚命赶过去。

谁知当先领路的个满脸风霜的老人却忽然大呼道:“去不得,那地方去不得。”

他声音虽然低哑嘶喑,但仍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大家果然都停了下来,满面俱是渴望企求之色。

那老人乾涩的脸上,竟充满恐惧,嘎声道:“你们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大家摇了摇头,人道:“我们也不如那是什麽地,只要那地方有水“

说到“水”字,大家立刻又兴奋起来,喉咙里发出阵野兽般的嗥叫声“水水水“

那老人用舌头舔着嘴唇,但舔了很久,嘴唇仍是乾得发裂,只因他舌头也乾得快要裂开。

他叹了口气道:“水唉那地方虽有水,但也有杀人的钢刀,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活下去,但到了那里,却立刻就得死。”

大家面面相觑,道:“为为什麽”

那老人道:“只因那地方就是半天风的”

说到“半天风”叁个字,已有两个人从骆驼上跌下来,另有两个人从骆驼背上跌下来後,连动都不能动了。

忽然有个人嘶声大呼道:“我不管,我还是要去,我宁可被杀死,也不愿再受这样的罪。”

他拚命打着骆驼发狂般冲了过去,大家面上都露出惊恐之色,像是知道他这去,就永不复返了。

这时风沙中却忽又出现了叁条人影,个身材瘦削,面容像是用石头雕成的黑衣人,手里拉着两条绳子,将另外两个人像拉狗似的拉着走,被绳子困住的这两个人,个又瘦又长,却生着张金钱大麻子脸,嘴唇猪般向上掀起,那样子令人见就要作叁日呕。

另人长得也未见高明,还是个驼子,两人四只手都被紧紧的困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後面。

那黑衣人却是神色倨傲,脚步轻健,竟像是将这满天风沙的大沙漠,着成平坦宽阔的通衢大道般。

快被渴死的旅人们,瞧见这叁人不觉又怔住了,也不知是谁忽然惊呼了声,嘶声道:“半天风半天风”

在沙漠上拿人不当人拉着走的,除了半天风和他的部下还有谁大家骇极之下,转眼间就逃得乾乾净净。

那驼子却叹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这些人竟对半天风如此畏惧,竟宁愿渴死,也不愿去那里。”

这人语声又低沉,又清朗,带着种奇异的煽动力,和他的模样大不相称,奇怪的是,这竟似楚留香的声音。

那麻子道:“如此看来,那地方必然凶险已极。”

这人的声音,竟像是姬冰雁的。

原来他们为了刺探对方虚实,为了不让对方怀疑,竟扮成点红的俘虏,只不过区区条绳子,又怎能真的困得住他们,就算万被人瞧破,还是照样可以全身而退的,这法子岂非比冒充点红的朋友又高明得多。

楚留香默然半晌,道:“我这里还有大半袋水,去送给他们吧”

这人当真是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扮起驼子来,就活像是两头都不能着地,点红若非亲眠瞧见他改扮,简直无法相信风流潇,令人着迷的“盗帅”楚留香,半个时辰里就会变成这样子。

姬冰雁却微微笑道:“有那老头子带路,这些人绝不会被渴死的。”

楚留香道:“你认得那老头子”

姬冰雁道:“这人真算得是沙漠上的老狐狸,别的本事也没有,但却在沙漠中来来回回,也不知走过多少次,他的鼻子竟像是能嗅得出那里有危险,那里才安全,商旅若能请得到他做向导,就算贴上护身符了。”

他笑又道:“十年前我就见过此人,那时他积下的钱已足够让他孙子都舒舒服服的过辈子了,我本以为他早已洗手不干,在家纳福,谁知他直到今天还在干这老行当,看来他竟似觉得这种生活有趣得很。”

楚留香笑道:“千里良驹,岂甘伏枥,这种人你若真的要他在家纳福,他反而会觉得全身难受的。”

前面两里外,突有座石山耸天而起,山虽不高,但在这望无际的大沙漠,却显得分外扎眼。

山上怪石如犬牙交错,满山寸草不生,看来自也分外险峻.半天风的沙漠客栈,就正是靠山而建的。

虽有石山挡住了风沙,这客栈仍是建得坚固异常,全都是以两人合抱的大树做桩子,深深打入地下,四五丈高的木桩,露出地面的已不过只剩下两丈,空隙处灌的竟是铅汁,其坚固何异铜墙铁壁,若有人被关在里面,要想逃出来就是难如登天。

这屋子虽不少,门窗却又小又窄,门口的张棉门子,闪闪的发着油光,看来竟似比铁板还重。

没有招牌,只在墙上用白垩写着:“馍馍清水,乾床热炕。”

这八个字在沙漠中的旅人看来,实比“南北口味,应时名菜,原封好酒,招待亲切”任何的魔力都大十倍。

掀开门走进去,里面不大不小的间屋里,摆着四.五张木桌子,十几二十张长条板凳。

这时正有七.八条大汉围着桌子在推天九,左边的柜台里,坐着个叁角脸,山羊胡子的小老正在打瞌睡,嘴里管旱烟,火早已熄了,那边的呼么喝六之声,几乎把房顶都震垮,他却似完全没有听见。

突听蹄声响过,个人没头没脑的撞了过来,嘶声狂呼道:“水水”

掌柜的还在打瞌睡,赌钱的大汉们,更没有个回头的,这人跟跄冲到柜台前,嘎声道:

“掌掌柜的卖些水好麽我有银子。”

这掌柜的眼睛还没有张开,嘴里却笑了,道:“有银子还怕咱们不卖水财神爷上了门,还会往外推麽”

这人大喜道:“是好”

他嘴里含含糊糊的,竟连话都说不清了,只手已往怀里掏银子,当的,搁在柜台上,竟足足有二十两。

掌柜的眼睛这才眯开线,但立刻又闭了起来。

那人吃惊道:“不不够”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人咬了咬牙,又掏出二十两。

掌柜的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人眼睛里几乎已冒出火来,但瞧了那边的大汉眼,立刻又软了下去,狠了狠心,又往怀里掏银子。

他面掏,面冒汗,那掌柜的却还在叹气。

这人大喝道:“百六十两银子,还还不够”

掌柜的笑嘻嘻道:“客官若只想买百六十两的水,自然也可以。”

这人喜道:“好,就就这麽多吧”

掌柜的咳嗽了声,道:“老颜,替这位客官送百六十两银子的水来。”

那老颜正在推庄,桌面上银子已堆得像蒸笼馒头,他“叭”的将手里两张牌翻,竟是副“蹩十”。

做庄的“蹩十”,心情可想而知,只见这老颜咧嘴,竟连两张牌都咬在嘴里,面咬,面骂道:“你这龟孙子,免崽子,混帐王八蛋,谁叫你来的,害得老子输钱,老子等会不把你蛋黄都挤出来才怪。”

他也不知是在骂牌,还是在骂人,挨骂的也只好装不懂,过了半晌,他总算提了只茶壶来。

这茶壶居然不小,那人狂喜道:“多谢多谢。”

他把抢过茶壶,就往嘴里灌,果然有滴水落在他舌头上,他舌头刚凉,水已经没有了。

茶壶虽不小,里面的水却只有滴。

这人颤声道:“这这壶里没有水。”

老颜瞪眼道:“谁说没有水,你方才喝的不是水麽咱们做生意可是规规矩矩的,何苦想赖帐,只怕就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又惊又怒,嘶声道:“但水只有滴。”

老颜道:“百六十两银子,本来就只能实得摘水,你还想要多少”

这人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道:“百六十两银子滴水,你们这算是在做买卖麽”

老颜道:“自然是在做买卖,只不过咱们这买卖叁年不开张,开张就要吃叁年,你若嫌贵,谁叫你要走进来。”

他忽然把抢过茶壶来,狞笑道:“但壶内说不定还有水,我替你挤挤,看能不能挤出来。”

嘴里说着话,两只大手将茶壶拧绞。

这青铜茶壶立刻像面条似的被绞成团,那人只瞧得张大嘴不拢来,那里还敢出声。

掌柜的却悠悠然笑道:“客官若嫌水不够,不会再买些麽”

那人口吃道:“我我已没有银子。”

掌柜的道:“没有银子,别的东西也可作数的。”

那人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外跑,谁知道没跑出门,已被人把拎了起来,只大手已伸入他怀里。

这只手出来的时候,已带着条装得满满的皮褡裢。

只听老颜大笑道:“想不到这小子远肥得很。”

那人颤声道:“我我不买了。”

老颜怒道:“你不买来干什麽咱们这地方难道是你开玩笑的麽”

那人呆了半晌,流泪道:“既然这麽样,就拿水来吧”

老颜哈哈大笑道:“你袋子里现已空空如也,老子那里还有水给你,滚出去喝尿吧”

他两手扬,竟将这个人直抛了出去,只听棉门“噗”的声,几十斤重个人已穿门而出老颜拍了拍手,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这不是瞎了眼麽”

话犹未了,突听又是“噗”的声,棉门卷,那人竟又从门外飞了回来,“砰”的坐在桌上。

老颜惊,倒退叁步,道:“嘿想不到阁下竟是真人不露相,竟还有两下子。”

掌柜的冷冷道:“你说别人瞎了眼,你才是瞎了眼,有两下子的人,还在门外哩”

老颜再仔细瞧,只见那人坐在桌子上,两眼发直,已被骇呆了,这来老颜也瞧出他也是被从门外抛进来的,只是门外这人竟能轻轻松松的接住他,将他抛回来,不偏不倚抛在桌子上而且不伤毫发,这份手力也就骇人得很,老颜呆了半晌,又後退两步,大喝道:“门外面的小子,快进来”

“送死”两字远未说出,他语声就突然顿住,只因门外已走进个人来,眼睛只不过瞪了他眼。

他竟已觉得全身发凉,再也说不出话来。

门外虽是烈日当空,屋子里却是阴沉沉的。

阴沉沉的光线中,只见这人惨白的张脸,绝无丝毫表情,像是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的心。

但那双眼睛,却尖锐得可怕,冷得可怕,自从他走进来,屋子里的空气就像是突然凝结住,赌钱的停住了呼喝声,掌柜的也睁开眼睛,大家都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害怕,怕的是什麽只见这人扬长走了进来,根本就未将满屋子的人瞧在眼里,他手里还牵着两根绳子,绳子拉,门外又有两个人跌了进来,个弯腰驼背,个又丑又麻,跤跌在屋子里,还在不住喘气。

老颜深深吸了口气,道:“朋朋友是来干什麽的”

他虽已壮起胆子,但也不知怎地,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黑衣人道:“你这里是干什麽的”

老颜怔了怔,道:“咱们咱们这里是客栈。”

黑衣人已坐了下来,“叭”的拍桌子,道:“既是客栈,还不奉茶来”

老颜眼珠子转,只见旁边七八个人都在瞧着自己,他心里暗道:“我怕什麽你小子个人又有什麽可怕的”

想到这里,胆子又壮了几分,冷笑道:“咱们这里向讲究先钱後货,要喝茶得先拿银子。”

谁知这黑衣人却冷冷道:“没有银子。”

老颜又怔了怔,本想说几句狠话,突见这黑衣人眼睛刀般地瞪着,他心里寒,连个字都说不出来。

掌柜的却忽然轻轻咳嗽了声,笑道:“这位客官既然要喝茶,还不快倒茶来。”

老颜竟真的低着头去倒茶了。

被抛在桌上的那人,瞧得又是惊奇,又不禁在暗中称快:“原来这批强盗,还是怕恶人的。”

茶倒是来得真快,黑衣人端起茶壶,大喝了口,突然将满嘴茶都喷在老颜脸上,怒道:

“这茶叶也喝得的麽,换壶来。”

老颜七尺高的身子,竟被这口茶喷得仰天跌倒,只觉满脸热辣辣的发疼,忍不住跳起来怒吼着扑过去。

旁边七.八条大汉见他动了手,也立刻张牙舞爪,纷纷喊“打”,有的搬起了板凳,有的卷起了袖子。

黑衣人双手按在桌子上,忽然吸了口气,连桌带板凳,竟立刻随着滑开了好几尺。

老颜本来瞧得准准的,谁知这扑却扑了个空,反而撞在对面的大汉身上,那大汉手里的板凳刚好往下打。

只听“砰”的声老颜的身子已矮下去半截,若不是头恰好往外边偏,脑袋已保险已开了花。

他跳起来怒吼道:“小黄,你这狗养的疯了麽”

那小黄脸也红了,道:“谁叫你瞎了眼撞过来,你才是狗养的。”

这人正是大嬴家,老颜瞧他本有些不顺眼,这时半边肩膀已疼得发麻,更觉气往上撞,大吼道:“老子倒要瞧瞧谁是狗娘养的”

吼声中,两人已扭在团,你拳,我脚,“砰砰篷篷”打了起来,两人出手都不轻,只顾了打人,竟忘了闪避,霎眼间已打得鼻青脸肿黑衣人反而在旁边着起热闹来,连眼睛都没有霎霎。

那掌柜的居然也沉着脸,没有说话。

旁边的六七条大汉,有的和老颜相好,有的和小黄交情厚,居然也都在旁边拍掌,为两人助威。

突听黑衣人又“叭”的拍桌子道:“叫你们换壶茶来,谁叫你们狗咬狗的。”

老颜和小黄这才想起自己要打的人远在那边,两人俱都怔,讪讪的停住了手,老颜更是恼羞成怒,狂吼道:“老子和你拚了”

他疯了似的扑过去,那黑衣人身子缩,连桌子带板凳,又滑开了好几尺,老颜又了个空。

这次大家都学了乖,谁也没有过去帮手,只见老颜拳打脚,左冲右扑,却沾不着别人片衣袂。

那桌子和板凳竟已像长在那黑衣人身上,他身子往那里动,板凳和桌子就跟着往那里走。

这地方并不大,又摆着不少桌椅,但他却偏偏能在小小的空隙里游走自如。

老颜眼睛也红了,脸也肿了,此刻更是满头大汗,跳脚道:“你小子若有种,就站起来和老子痛痛快快的打架,谁要再逃走,谁就不是人,是畜牲”

黑衣人冷冷笑道:“凭你也配和我动手。”

老颜怒道:“你要再说风凉话,你也是畜牲”

黑衣人眼睛突然瞪,寒光暴射,字字道:“你真要我出手”

老颜道:“我我”

他本来狠得很,但此刻被黑衣人瞪,只觉两腿发软,竟转身冲到那些大汉面前,怒吼道:

“你们这些龟孙子,瞧什麽热闹你们的手难道断了麽”

大家被这吼,也不好意思再不动手了。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自背後解下柄又长又细,黑皮剑鞘,看来就像毒蛇般的长剑,放在桌上,轻轻抚摸着,冷冷道:“此剑不轻出,出必见血,见血必死”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众人却听得身上冷汗直冒,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敢先去动手。

那掌柜的忽然叹口气,道:“既不敢动手,还不快滚,留在这里丢人现眼麽”

大汉们全都垂下了头,那掌柜的瞧着黑衣人哈哈笑,道:“朋友好俊的身手,是存心来这里拆台的麽”

黑衣人眼角都未瞧他,冷冷道:“哼”

掌柜的大笑,道:“好,朋友既来了,咱们不能让朋友失望。”

柜台上有个小铃铛,他握在手里摇了摇。

阵清悦的铃声响过,四壁七.八个尺见方的小窗子,全都打了开来,窗子外有人头闪了闪,接着,每个窗子里都放出了根利箭,箭头正对着那黑衣人,显见已是箭在弦上,引弓待发。

那被人抛进抛出的旅人,方才乘别人打得热闹时,早已偷来壶水喝了,此刻正在喘着气,又不禁暗暗为那黑衣人担心。

黑衣人自己却仍是神色不动,这些强弩硬箭正对着他,他却似根本没有瞧见,只是不住冷笑。

只听门外有人哈哈大笑,道“朋友好大的胆子,难道真的不怕死”

笑声如洪钟巨鼓,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屋子後的扇门里,已大步走出个人来。

只见这人身长九尺开外,满脸虬髯如铁,那门虽不大,却也不小,这人却得弯着身子,低着头才走得进来。

他身上衣襟敞开,露出了黑铁般毛茸茸的胸膛,手提柄九环金背刀,长达五尺,看来竟似有四.五十斤重。

这样的人,这样的兵刃,当真教人见了胆寒。

黑衣人却只淡淡瞧了也眼,冷冷道:“你就是半天风”

虬髯大汉狂笑道:“好小子,原来你知道这里有个“半天风”,原来你真是成心来捣蛋的,好,老爷子索性成全了你”

狂笑声中,五十斤重的金背砍山刀已直砍而下,刀锋劈空声,刀环响动声,震得人魂魄全部飞散。

那黑衣人似乎也被这刀之威慑住了魂魄,限睁睁瞧着刀锋劈下,竟连动也没有动。

四下大汉们面上不禁都露出喜色,只道这刀砍下,那黑衣人不被活生生劈成两半才怪。

只听得“喀嚓”声,金刀已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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