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扫了邓菲一眼。
邓菲变得焦躁起来。“你想跟我玩游戏,嗯?”
“我没兴趣。”
“前几天刚住过院,现在又玩自杀,你长本事了!”邓菲烦闷至极,却要强忍着,对胭寒既不敢打,也不敢大骂。她简直要崩溃了。
“我做什么是我的事,你出去吧。”谢胭寒愈加平和。
邓菲终于克制不住,吼叫起来:“谢胭寒,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你再敢跟我玩游戏,我叫你生不如死!”
胭寒只是看着她,眼神淡漠,甚至有些嘲讽、有些好奇。
邓菲喊过了一嗓子,气得浑身哆嗦,房间忽然变得寂静。就在这时,秀桂推门而入,一看眼前的阵势,她吓得一缩脖子,便往后退。
邓菲正有火发不出,当即喝斥道:“躲什么?鬼鬼祟祟的!”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把秀桂震得魂不附体,偷眼看一看谢胭寒,以为胭寒向邓菲泄露了什么。胭寒却是一脸平静。秀桂转念一想,无论怎样,胭寒也不会出卖她,因为这个决定是胭寒自己做的,谢胭寒恨邓菲,怎么可能俯首称臣?
“嫂子,你在这里,我以为……”秀桂嗫嚅着。
此时的邓菲,看谁都不对劲儿。而且秀桂也的确有些反常。“秀桂,你端的什么?”邓菲盯住秀桂手中的托盘。
秀桂的手不停地哆嗦,几乎端不住托盘。“我……给胭寒嫂子煲的汤。”
邓菲皱着眉头,一脸狐疑。“什么汤?”
谢胭寒忽然说:“秀桂,把碗放下吧。回头跟厨房再说一声,我昨天晚上不小心把手腕划伤了,让他们做营养汤时,顺便加点补血的东西,比如桂圆、枸杞、红枣什么的。”
秀桂浑身一松,脆声应道:“是,我记住了。”
邓菲往碗里扫了一眼。谢胭寒没理会她,接过碗,一口气喝干了,抹了抹嘴。
秀桂在旁边看到这一幕,惊恐万状,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假如邓菲知道胭寒当面喝下的东西,是……她打个寒颤,不敢往下想。
(24)追查
谢胭寒说:“秀桂,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秀桂欠了欠身,又向邓菲鞠躬,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步履,出了房间,来到走廊,这才感觉内衣湿透了,浑身紧绷绷的,像被铁丝捆成了一团。
秀桂刚出去,邓菲便跟着走了。
谢胭寒站在窗前,望着外边的花园。微风轻拂,枝叶与花丛轻轻摇晃,天边绽露一抹浮云,阳光明媚,而她的心却结了冰。
第二碗药汤已经服下。胭寒想起苏喻曾告诉她,看到打下来的胎儿,装在一个玻璃缸里,泡在甲醛溶液里面。他已经是一个人,婴儿的特征全都有,每一部分都已成形,脸蛋长得不错,有手,有脚,有脚趾……脚趾能动吗?
胭寒跌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
邓菲离开谢胭寒的房间,径直去了厨房。厨工们正在忙碌,午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沈宅便要开饭。正餐分作三种,一种是专供郑碧月等核心家族成员享用。第二种是特殊情况,类似谢胭寒这样的,被特别叮嘱的,虽然她不一定吃饭,但每餐都要准备,以备不时之需。第三种饭食则是仆人们的。
邓菲的身影匆匆出现。厨工们很惊讶,邓菲绝少来这种烟火缭乱之地。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大厨鞠躬,陪着笑脸问。
“秀桂煮的什么汤?”邓菲劈头盖脸地问。
大厨怔了一下,努力考虑着邓菲的话。
“我问你——秀桂让你们煲了什么汤?”邓菲极不耐烦。
“回少话,我不明白。秀桂没有让我们单独煲过汤。”大厨的目光转向其他人,那眼神在问:你们有吗?厨工们纷纷摇头,各个都是茫然神情。
邓菲紧锁眉头,向大厨投去凌厉的一瞥。大厨骇地一抖,后退两步。
邓菲问:“秀桂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反应?”
“秀桂只在用餐时,到厨房来过,都是为了老夫人,与平时没有任何分别。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厨胆战心惊地说。
邓菲转身离去。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她来到僻静的药坊。这里往常没有人涉足,邓菲的出现,同样使得郭主管震惊不已。急忙从桌子后边出来,鞠躬道:“少奶奶好。”
“秀桂来过?”邓菲直接问道。
“来过。”郭主管不敢迟疑,全数交待。“来拿过几味药,说是给您煮汤用。”
“给我?”邓菲盯住郭主管。
“啊……她说是给‘嫂子’……”郭主管顿时回过神,如今这家里,还有另外一位嫂子。“啊,那是给谢少奶奶……”
“闭嘴!”邓菲厉喝一声,“秀桂拿的什么药?”
(25)取证
郭主管挠了挠头,使劲回忆着,却只有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
“你没有登记?”邓菲冷冷地问。
郭主管脸色苍白。“昨天……因为……我想是秀桂,所以……”
邓菲不跟他多费口舌,眼下也没工夫整治郭主管。通过这一圈调查取证,邓菲已然确定:谢胭寒与秀桂,正在私下里搞着鬼名堂,而这个名堂,很可怕。
秀桂拿去的药,肯定不是做一般的营养汤,否则怎么会连厨房的师傅都不知道?
而那些药究竟是什么,只有问秀桂了。
至此,邓菲反而冷静下来,不露声色地回到餐厅,陪着郑碧月吃午餐。秀桂照例陪侍在郑碧月身侧,不敢多看邓菲一眼。邓菲心中冷笑:做贼心虚,就是这个样子。这栋宅子里,真的有了家贼。但也不需要感到奇怪,秀桂本就有家贼的潜质。
吃饭时,郑碧月仍然忧虑的,是前几天梁欢城和谢胭寒在路上遭遇的埋伏,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那是邱令白做的,但根据早先的分析,邱令白要对付沈家,势必会采取暗杀、袭击、埋伏等等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邓菲一边想着自己的事,一边安慰郑碧月。
郑碧月忽然想起什么,问:“谢胭寒签了契约吗?”
“还没有。但她会签的。”邓菲说这句话时,有意无意瞟了秀桂一眼。
秀桂只觉得后脖颈飕飕地窜着冷气,暗暗祈祷这餐饭快点结束,祈祷今天傍晚的第三碗药,快快让谢胭寒喝下去。
郑碧月转变话题:“近来重阳不知怎样,他好像更加孤僻,越来越少出来走动。”
邓菲淡淡一笑,说:“婆婆,您不必担心。重阳是一条龙,终会一飞冲天。目前他隐忍得越深,日后的飞腾更有力。他在蓄势。”
吃罢饭,邓菲与郑碧月道别,出了餐厅。
整个下午,沈宅平安无事。
傍晚时分,秀桂悄悄溜进小厨房。这样的厨房,在沈宅共有四间,是从上一代留下来的,平时很少使用,却也没有废弃,稍微整理一下,马上便能用。秀桂已经用小灶给谢胭寒熬过了两碗汤。现在她要开始做第三碗。
三碗之后,究竟有没有作用,秀桂自己也没底。如果效果不明显,那就再加一两次。反正她是铁了心,趁着谢胭寒没有反悔的时候,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秀桂打着火,砂锅坐上去,然后将草药撒进水里。
(26)发泄怨恨
砂锅里的热气渐渐升腾,弥漫一股淡淡的药味。
秀桂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望着窗户。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窗玻璃呈现乌青的死光,凝固在她眼里。秀桂忽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然后,她听到后边有脚步声。一个影子印在面前的碗碟上,在弧形表面慢慢扭曲,向她倾斜下来。
秀桂顿时被骇住了。她缓缓转过身。邓菲出现在眼前。
邓菲在笑。笑得狰狞。
昏暗的灯光映在邓菲的眸子里,原本那张漂亮傲慢的脸庞,被阴影笼罩形同妖怪。
邓菲轻声问:“秀桂,你在做什么?”
“嫂子……”秀桂仿佛一只小鸟,骤然被毒蛇逼住。她甚至还没有感到恐惧。她已经完全傻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尖锐的空白。
“我问你在做什么?”邓菲注视着秀桂。
“我……我不知道……”往常那幽幽淡淡的表情没有了。
这时,灶上的砂锅腾起浓烈的白气,里边已经,草药在翻滚。红花。当归。杀人的药。
按照邓菲的脾气,她很想把砂锅端起来,兜头盖脸泼向秀桂,把那张脸烫得血泡淋漓才解恨。邓菲克制得太久了。被谢胭寒。但她还不能发作,她要问个清清楚楚。
“秀桂,你胆子不小,偷偷给谢胭寒煮药,如果夫人知道了……”
秀桂“扑嗵”一声跪下。抓着邓菲的衣襟,呜咽着:“嫂子,我是被谢胭寒逼迫的。她威胁我,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办,她就让夫人把我赶走。”
“她有那么大本事?”邓菲露出不屑地冷笑。
“我以为……她现在也是重阳哥哥的妻子……她只要在老夫人跟前说几句坏话,我就完了。”
“你敢给她煮药,就已经完了。”邓菲亲切地说着,突然出手,揪住秀桂的辫子,直接提起来。
秀桂觉得头皮被撕裂了一般,剧痛难忍。她惨叫一声,被拖倒了。
邓菲的手扭了几扭,把辫子缠绕在手腕上,用力一扯。秀桂又是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却没趴下去,因为辫子已经被邓菲缠得很短,在离地一尺的位置,秀桂的脑袋空悬着。
邓菲猛地一松手,秀桂的脸庞直直落下,额头、鼻子、嘴巴狠狠撞到地上,鲜血四溅。人也成了半昏迷。
邓菲吼叫着问:“秀桂,你煮的是什么药?”
“红花……当归……”
“做什么的?”
“流产。”
邓菲猛然怪叫一声,把秀桂的辫子提起来,然后揪住她的脑袋,往灶台上撞去。
嘣、嘣、嘣。
“流产!让你流产!”邓菲吼着。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此刻的秀桂,俨然已成了谢胭寒的替代品。
(27)毒打
邓菲揪住秀桂的头发,在地上扯了几圈。秀桂惊叫,本能地挥动双手,打在邓菲身上。她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却把邓菲的邪火激发到巅峰。邓菲扑上去,狠狠扇着秀桂的耳光。秀桂抬臂抵挡,胳膊肘捅到邓菲的肩膀。邓菲在秀桂身上猛踢三脚,有一脚直接踢在小腹上,秀桂浑身一震,猛地扭缩成一团。
邓菲抓着秀桂的头发,拖了几步,然后膝盖弯曲,直接就是一下。秀桂感到腹部袭来一阵可怕的痉挛。邓菲的膝盖撞上之后,并没有停,骑坐在秀桂肚子上,双手左右开弓,一阵眼花缭乱的耳光抽了过去。
在邓菲的意识中,眼下的秀桂,其实已经成了谢胭寒的化身,她对秀桂如此残暴,其实是在毒打谢胭寒,以此宣泄她对谢胭寒的恨!
秀桂只觉得眼前充满了掌影,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脸上却感觉不到痛。
邓菲的巴掌和拳头疯了似地落到秀桂的头上、胸脯上、肚子上。然后邓菲跳起来,用脚猛踢猛踹。
秀桂像一团毛线球,在狂风暴雨中滚动着。哀叫,求饶。她被打怕了。
“嫂子,饶了我啊!嫂子,我不敢了……”
邓菲正打在兴头上,一只手却突然被攥住了。
邓菲抬起的手臂没有落下去,挣了挣,这才扭过脸,看见了梁欢城。
梁欢城从附近走过,远远地听见这里的喧闹声,过来一看,竟是邓菲在发疯。
从来没见过邓菲呈现这副模样,披头散发,像一头母兽。但她在毒打秀桂时,眼里却是冰冷的光芒,甚至不露声色,艳丽的红唇微抿,眼神性感而残忍。
邓菲一把甩掉梁欢城的手。“你干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梁欢城往地上瞥了一眼。秀桂逃到一旁,瑟缩在角落。
“我教训这个贱婢,关你什么事?”邓菲嘶声说。
梁欢城饶有兴趣地打量邓菲。邓菲的内衣暴露出来,香肩上挂着红色吊带。梁欢城嘴角噙笑:“你抓狂的样子,真是性感。”
邓菲整理好衣物,站直身,冷漠地说:“谁让你过来的?”
“笑话,这里又不是你的卧室,谁都可以来。”
“阿欢,自重一些!”邓菲厉声说。
梁欢城却笑得更加谐谑。“刚才真该把你的形象拍下来,让重阳好好欣赏一番。”
邓菲冷冷地瞪了梁欢城一眼,转身对着墙角的秀桂,说道:“别以为我饶了你……”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脚步声,邓菲立即闭上嘴巴。门口人影一晃,郑碧月出现了。
(28)差点造成恶果
邓菲的情绪控制力超强,一见郑碧月,连忙拢了拢头发,上前施礼,语气谦恭:“婆婆,您来了。”
郑碧月能及时赶到,是因为有个仆人看见邓菲毒打秀桂,去向郑碧月禀报。
郑碧月问邓菲:“怎么回事?”
邓菲看了看梁欢城。梁欢城咧了咧嘴角,一副“关我屁事”的神态。
郑碧月的目光投向秀桂。秀桂仍在哀哭悲鸣,惨不忍睹。郑碧月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邓菲能够这样毒打秀桂,肯定有特殊原因。
郑碧月转脸看着邓菲,说:“无论出了什么事,当务之急是搞清状况,你打死秀桂有什么用?”
邓菲凑近几步,对婆婆耳语几句。郑碧月一听是为了“流产”,顿时变得焦躁而惊恐,整个脸庞都变形了,扭曲的嘴角震颤不已,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邓菲担心婆婆有个三长两短,急切地安慰道:“幸亏我发现及时,想来不会造成重大恶果。”
郑碧月嘶声问:“是什么药?”
邓菲上前踢了秀桂一脚。秀桂颤声说:“红花,当归。”
“几次了?”郑碧月脸色煞白。
“两次。”秀桂垂下脑袋。
“你……你胆子不小哇,秀桂,你……”看郑碧月的眼神,真恨不得手上有个尖东西,直接戳进秀桂的胸口。
秀桂跪爬到郑碧月面前,仰起脸,哭喊着:“姑母,是胭寒嫂子逼我这么做的,她一定要流产,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我就干脆试一试,原想拖延时间的……”
“住口!”郑碧月叫道。
听了这番对话,一旁的梁欢城大吃一惊。随同郑碧月一同前来的女仆,也是震惊失色。
邓菲旋即转身,怒视旁观者:“你们听好了,今天的事,谁敢走漏消息,沈家定然不饶!”
梁欢城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那个仆人吓得栗抖,退缩到门口,屏气凝神。
郑碧月看了看灶具上的砂锅,还在冒着热气。她略一沉吟,命令道:“去请林医师。”
门口的女仆像得到特赦似的,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
林医师紧急赶到,以为沈家出了大事。他被领到这间小厨房,看眼前的阵势,有些茫然困惑。“夫人,有何吩咐?”
郑碧月说:“麻烦林医师鉴别一下。”
(29)如何补救?
邓菲将砂锅端到林医师面前。林医师接过来,放到桌上,俯身察看。片刻后,他问了两个问题:“是谁煮的药汤?想做什么用?”
邓菲小声说了两句。林医师的脸上微微变色,再次将视线投到砂锅里,然后用汤匙舀起一些药材,放到鼻端嗅了嗅,用手指轻轻捏弄,细细地检查着颜色、光泽、硬度,以及碎裂后的残渣。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压抑着焦躁之情。
终于,林医师低缓地说道:“草药存放的时间比较长,而且环境潮湿,疏于管理,药力减去三分。还有,草药不能用金属器皿盛载,金克木,因此药力再减三分。已经减去六分的药力,效果可想而知。”
邓菲听得晕晕乎乎,郑碧月先醒悟过来,脸上掠过一阵喜气,忙问:“林医师的意思,是说这锅药汤没有作用?”
“仅存的四分效力,没有透入血脉,无大碍。还需调理,将药力完全泄掉。”林医师说。
邓菲脱口而出:“送到医院去洗胃!”
林医师轻轻摇了摇头。“二少奶奶有孕在身,禁不住几番折腾……”
郑碧月急促地说:“她是死是活没有关系,我要保住孩子。”
林医师说:“正因为如此,鄙人的建议,还是用另外的药汤调理比较妥善。采用‘相生相克’的方法,自然消解。”
梁欢城忽然问了句:“孕妇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个问题显然不合时宜,邓菲冷笑一声,郑碧月则像是没听见,谁也没有回答梁欢城,也根本没人关心谢胭寒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郑碧月兀自说道:“有请林医师即刻调理。”
林医师点头:“我马上去给二少奶奶诊脉,了解她目前的身体情况。”
郑碧月说:“菲儿,你速速带林医师过去,无论谢胭寒怎么闹,都要控制住。”
“是,婆婆。”邓菲咬了咬牙。
邓菲和林医师走了。梁欢城也跟着离去。
郑碧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外走。今天的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一方面是邓菲发现及时,另外,似乎还要感谢药坊的郭主管,平日玩忽职守,没有好好管理药坊,使得草药的效力大打折扣。好比有人想吃老鼠药自杀,结果那药是假冒伪劣,是用绿豆做的,反而捡了一条命,让他有个后悔的余地。
但这样的余地,郑碧月不想再出现了。她输不起。
接着郑碧月再想:谢胭寒为什么一次一次变本加厉,越来越大胆?上次因为她要逃跑,于是给她一场婚礼,把她的心拴住。本以为万事大吉,却又妄图流产……
郑碧月打个寒战。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姑母……”怯怯的声音传来。
郑碧月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才想起秀桂还缩在墙角。她扭过脸,盯着秀桂。秀桂显露出可怜的神态。
(3o)平静如初
看到秀桂那伤痕累累的脸颊,还有眼中露出的乞怜神情,郑碧月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行了,别装可怜了,你这个贱蹄子,我平时对待你,像对女儿一样爱护,没想到你是个喂不熟的母狼崽子。算我看走了眼,你马上滚回家乡吧,我不要你了。”
秀桂发出凄厉的哭叫,一边磕头,一边说:“姑母,千万别把我赶回去……在家乡,我生不如死……”
“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干?”郑碧月昂着头。
“姑母,我知错了……我的命就是姑母的,做牛做马也还不起……”
郑碧月冷笑一声。她并不是真的要赶走秀桂,自己身边的确需要有这么个贴身婢女,而且秀桂一贯的表现很不错,这次患了失心疯,助纣为虐,想来也是因为那点鬼心思,痴迷不悟,想扳掉谢胭寒,自己给沈家生孩子。虽然事情做得可恨,但出发点却是为了沈家,也说明她死心塌地想留下来。虽然一时走了邪路,还是可以教育的。经历了这场磨难,以后她会更加忠心耿耿。
“跪着吧,没人叫你起来,你就老老实实跪着。”郑碧月说。
“是,姑母,我甘愿受罚。”秀桂磕头如捣蒜。
郑碧月阴森森地说:“你要明白这次你做的事,将会造成多大的损害,把你千刀万剐,都不够。”
“是,姑母。”秀桂呜咽着。
郑碧月已经离去。秀桂长跪不起。
…………
谢胭寒被林医师诊了脉,她并没有对抗。事情败露,好像早已料到,她平静如初。
林医师开过药方,邓菲吩咐仆人马上去煎煮。
房间只留下邓菲。邓菲坐在床边的椅子,语气尽量平和:“胭寒,你一味地作对,其实没有任何好处。”
“不是做每件事都要有好处。”谢胭寒说。
“我不相信你对重阳没有感情。”邓菲说。
谢胭寒沉默。怎么会没有?
感情这东西真的说不清楚,第一次纠缠,她确是被迫的,沈重阳也是被迫,因为夜霄中被下了。或许因为如此,两人有种莫名的同病相怜之感,再加上交欢,加上谢胭寒曾对沈重阳产生的神秘感……凡此种种,终毕成笼——
情感已入牢笼,囚禁她的身心。逃又逃不掉,又不愿轻易赴死,陷入两难境地。
并且在潜意识中,更想借助沈重阳,向邓菲实施报复。当初便决定配合他们,生下孩子,母以子贵——孩子诞生之日,便是她强悍反击之时。
谁知随着孕期到来,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邓菲的步步紧逼,令谢胭寒产生了前途无望的感觉。孩子……究竟是谁的?
因此她才绝然残酷,宁肯毁掉那小小生命。
有没有懊悔?
当然。
喝下两碗药,一碗比一碗酷烈。那是毒药。
(31)胶囊
看到谢胭寒神思恍惚、沉默不语,邓菲就像一条捕到了猎物的美女蛇,冷笑着催问:“胭寒,我在问你,对重阳有没有感情?”
“邓菲,你会毁掉每件事,包括你自己。”谢胭寒平静地说。
邓菲愣了一下,没听懂。
谢胭寒接着说:“我来大马之前,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你明白我的苦,失去的,终归会以别的方式再还回来,而且,会加倍。”
邓菲咬着嘴唇。“你在威胁我?”
“如今的你,还怕我威胁?”谢胭寒反笑。
邓菲转而说道:“哼,是我把你和重阳安排在一起。你别忘了,你本来是野的,是我给了你一个婚礼,让你转正。”
“转正——这种词你也能说出来。”
“不是吗?如果没有那个婚礼,你就像个野鸡,被重阳压了又压、干了又干。你肯定感到很舒服吧,重阳的床上功夫十分厉害,堪称功夫之王,我也是经常享受的。不过你别忘了,你有幸被他干,是我的恩赐。他那根宝贝原本属我专用,而我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一样东西,便分一些给你。这就是代价。我也失去了许多,正如你方才说的——失去的,终归会以别的方式再还回来,而且,会加倍。”邓菲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到床前,俯身,用一种凶残阴郁的目光盯住胭寒,“我曾经允许你得到了一点点快乐,到时候我都要拿回来。加倍。”
谢胭寒不但感到羞辱,更为之震惊。
邓菲这女人已经无耻到极致。对她来说,人世间没有道德,只有交易。
邓菲离去后,谢胭寒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被禁锢的日子里,她又想出了新的办法,进行对抗。
绝食。
她能付出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但邓菲派了西医,强行给她注射了葡萄糖等营养液。
再后来的几天,谢胭寒趁他们不注意,狠狠掐自己的肚子,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流产。
邓菲很快发现了,便让医生给她的吊瓶里加入安眠剂,让她整天昏睡。
有一次谢胭寒苏醒过来,邓菲对她说:“你想跟我斗,我奉陪到底。你想绝食,我就让你天天躺在床上。”她捏了捏床前的注射导管,“看看这里,吊瓶里的营养素会融入你的血肉,我就这样养着你,把你当作植物人。不,应该称作‘胶囊’。”邓菲发出一阵疯狂得意的笑声。
胶囊——就是外面一副空壳,而里面塞满了药剂的东西。谢胭寒连植物人都算不上,她只是一个蓄满了营养素的“胶囊”。
“谢胭寒,我就这样把你养够1o个月,直到分娩那一天,打开胶囊,取出我要的东西。然后,你就是一个空壳,被我丢弃。”
胭寒猛地一挣,想坐起来,但一阵强烈的睡意向她袭来,她瘫软在床上,昏睡过去。
(32)嚎叫
谢胭寒再次醒来时,看到床前有个影子。
她以为是邓菲,上身猛挺,想要撕打,然而一双手按住了她,温柔而有力。是沈重阳。
谢胭寒看清了眼前人,泪水在眼里打转。他终于肯出现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哭,以为泪水已经流干了,却还是止不住淌出来,滑落到面颊上。
沈重阳用手指拭掉胭寒的泪。忽然摇了摇头,嗓音喑哑:“你想把我们的孩子杀掉。”
谢胭寒看着她。透过泪花,眼前一片模糊。
“胭,你真的恨那个孩子?”沈重阳喃喃自语。他的眼里,陡然透出一缕冷酷的光芒。
“我不是恨孩子……我恨这里的一切。”胭寒说。
沈重阳慢慢坐到床边,视线游移到胭寒的肚子上,然后侧过脸,面颊贴在胭寒腹部,仔细聆听。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的孩子就在耳畔。
这几天,他始终在暗处关注着事态发展,他的母亲郑碧月,前后三次去石屋找他。郑碧月告诉他,谢胭寒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一定要流产,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能阻止她。
“只有你,重阳,你去。”郑碧月高高地站着,盯着儿子。
沈重阳显得异常疲惫:“母亲,我能怎么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失控。我曾经劝过菲,无论菲想做什么,最好及早收手。可她一意孤行,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一点一点把我拖进来。”
“不仅是菲儿。还有我。”郑碧月冷漠地说。
沈重阳望着母亲,良久无语。他当然清楚,凭着邓菲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切,邓菲倚仗着母亲,同时借助于母亲的纵容,又让邓菲变本加厉、穷凶极恶。这两个女人在沈宅兴风作浪,可是他沈重阳,只有忍耐。因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如今还多了一个:他的儿子。
“重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收手?绝无可能!谢胭寒的肚子里有我的孙儿,假如不是时间未到——”郑碧月猛地嚎叫起来,“假如不是时间未到,我真恨不得亲手剖开她的肚子,取出我的孙儿!”
沈重阳震惶不已。他经历过许多风浪,唯有此时此刻,他失去了镇定。
母亲居然要杀鸡取卵!
作者题外话:近来看到一些留言,提到了一些问题……
说实话,一年到头,蝴蝶也很累,但蝴蝶还在努力写着。
至于书的风格,我不觉得自己在拖沓,因为这就是我的风格,我写的每本书都是这样的,
我在写书的时候,自然而然构架一个世界、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每个角色都有背景,都有其存在价值,都有其个性,都会产生矛盾冲突。当然这样写起来很累,因为这不是小白文,你读的时候也不会很轻松,但我再次声明:这就是我的风格——如果你适应这样的风格,欢迎继续阅读,蝴蝶愿意尽全力认真地写书。如果你不习惯、不适应、不喜欢,那么很简单:请点击页面右上角的小叉,关闭本页,关闭本书,缘份到此不必强求,善哉善哉。
(33)我能怎样?
沈重阳突然打个寒战。如果母亲真的产生了这种想法,她可能根本等不到1o个月孕期,也许在六个月、或者七个月的时候,便会悍然不顾,举刀刺向谢胭寒的肚子。
太可怕了!
沈重阳打量着自己的母亲。看样子母亲也在遭受巨大的折磨,再这样折磨下去,不出1o个月,她也得崩溃。所以她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与其说母亲怨毒执念过深,不如说,母亲怕了。怕了。
沈重阳艰难地说:“那现在……”
“目前局面失控,谢胭寒绝食抗争,菲儿勉力维持,稍有不慎,可能母子俱殒。”郑碧月的语气忽然变得轻缓,“重阳,暂且抛开以前种下的种种祸端,如今已然成功了一半,我们不要管将来如何,最重要的是保住孩子。保住孩子。只要孩子顺利产下,沈家就有希望。”
“是的……”沈重阳在沙发上勾着脑袋。
郑碧月走到沈重阳身旁,一只手放到儿子的头顶。“你也不想毁掉眼前的成果,那么,你就去做。”
“我能怎样?”沈重阳仍是这句话。
“随你。做牛做马,或者做魔鬼,做天神。随你。”郑碧月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只要结果。”衣襟一闪,消失在黑暗里,仿佛一个鬼影。
所以沈重阳来了。
做牛做马。或者做魔鬼,做天神。
他不知道。
他的目光仍然停驻在胭寒的肚子上,在那隆起的“土地”下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想一想真是古怪,那东西时时刻刻都在成长,迫不及待想要破土而出,却不知他究竟能给这个家带来什么。
沈重阳伸出手,轻轻抚在胭寒的腹部。这个动作没有意义,就是想摸一摸。似乎能感觉那东西在里面踢着,也许只是幻觉,那东西震得他的掌心嗡嗡颤动。
真见鬼……
这个小玩艺儿……
以后会叫他“爸爸”……
(34)补汤
沈重阳松开手,目光避开了腹部,移到胭寒的腿上。谢胭寒的左腿裹在睡裙里,右腿从睡裙下面伸出来,肌肤闪着光泽,大腿在昏暗的房间里呈现诱人的麦色。孕期的女人,自有一种特殊的成熟气质,沈重阳禁不住抱住了胭寒。
谢胭寒一下回过神,低喊:“重阳,干什么?”
“胭。”沈重阳只唤了一声,然后便在谢胭寒的脖子上吻起来。他渴望这个女人,尽管逃避,还是渴望。
胭寒在他后背捶了两拳。“疯了你。”
沈重阳的喘息粗重起来,这阵子没和胭寒在一起,莫名的激起了爱欲。
“胭,这个孩子,你不能动。”沈重阳动情地吻着胭寒的耳朵。
胭寒无知无觉地,开始迎合沈重阳的亲吻,但两只手护着腹部,双腿本能地蜷着。“重阳……我不行……”
沈重阳忽然侧过身,拔掉了胭寒手腕上的导管,把吊瓶架子推到一旁,把床头柜上的药瓶一扫而空。随着一阵凌乱跳跃的碰撞声,沈重阳温柔地说:“胭,你和我们的孩子在一起,除了我们,你不需要其他。”
沈重阳从另一张桌上拿来一只陶罐,打开厚厚的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把勺子伸进陶罐,舀出汤,用舌尖碰了碰,温度刚刚好。他自己喝了口,感觉着咸淡,然后再舀一勺,送到胭寒嘴边。“胭,这是补汤,喝一点。”
胭寒望着沈重阳。沈重阳变得憔悴了,眼睛却异常明亮,像两颗灿烂的星辰。挺直的鼻梁在昏蒙的光线中泛着光泽,嘴唇微微抖动。他想爱她。
她启唇,喝了他喂的汤。汤味鲜美,显然是精心熬了许久,沁人肺腑。
“这是什么汤?”胭寒轻声问。
“宝贝老婆汤。”沈重阳难得地开个玩笑。
胭寒笑了。“谁是你的宝贝老婆?”
“再喝一口就知道了。”沈重阳继续喂着。间或他自己也喝一口,美味在两人的齿颊间荡漾,融合了甜蜜。
胭寒忘了自己在哪里。这段日子太寂寞、太恐惧,渴望着强烈的爱。
陶罐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重阳仰起脸,把最后一滴汤倒进嘴里,然后吻给了胭寒。
(35)掠夺
他们拥抱良久。时间不知不觉溜走。
然后两人都激动起来。
现在孕期已到四个月,孕期前三个月和最后三个月不宜行房,而四个月至六个月,并不禁绝,这个时间正好。
沈重阳已经扯落了胭寒的睡裙,动作温柔而急切。留神不压迫她的肚子。
当沈重阳的手掌沿着大腿滑入内侧时,胭寒不由得呻吟起来,闭起眼睛,睫毛颤动着,眼角凝着湿漉漉的雾水。
沈重阳不停地抚摸。谢胭寒的爱潮很快泛滥起来。
她的手伸向重阳,握住了他。
两人默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侧卧,谢胭寒在前边,沈重阳在后边,一起向后斜倚,谢胭寒的双腿分开了。重阳的双腿放置在谢胭寒的双腿间,缓缓地进入了她。
胭寒的呻吟声克制不住,面颊绯红,意识迷乱。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吞噬感所淹没,渴望被充实,在爱火中得到满足。
她用后背紧紧贴住沈重阳,轻声呼唤。
沈重阳缓慢有力地动作着,谢胭寒的身体半卧在他身上,腹部没受到一点压迫,不会因为过于猛烈,而伤害到胭寒。
沈重阳的手掌按在谢胭寒的胸脯上,抚摸揉搓。两人深深感受到带来的欢娱。
冲上巅峰,酣畅淋漓。谢胭寒长长地呻吟。然后带着疲倦的甜蜜,蜷在沈重阳怀里。
……
“重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谢胭寒忽然问道。
沈重阳的手臂明显变得僵硬了。他依然拥抱着胭寒,在她耳畔低语:“你决定了。”
谢胭寒忽然从沈重阳的怀里挣脱出来,俯身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把一叠纸扔到床上。“这是一份契约,我不知道你参与了没有。我是希望你没有。但是,谁知道呢。”
沈重阳一脸迷惑。看样子他并不了解所谓的《契约》。
谢胭寒打开台灯,沈重阳凑在灯下看着。一页一页翻过去,他的目光如炬,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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