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它闯进来……
胭寒的脑海中浮现了各种恐怖血腥的画面……浑身栗抖,如同风中的树叶。
突然,门外安静下来。
胭寒一下瘫软在床上,四肢酸痛,紧绷的神经里漫过一阵宽慰的暖流。疯狗累了,或者觉得无聊,或者被人牵走了……不管怎样,天下太平。
胭寒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她醒过来。从床上爬起来,模模糊糊的,觉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好像是场噩梦。她下床,准备洗漱,却发现停了水。无奈,只好先换衣服,出去干活的时候再洗脸刷牙。
她打开门,突然像被雷电狠狠抽了一下。
房门斜对面的角落里,趴着一只巨大的狗,没错,就是图巴克,脖子上套着黄金项圈。
胭寒刚将房门打开,恶狗便纵身扑来。
胭寒闭起眼睛,拼尽全力将房门关上。她的动作足够快了,胳膊上仍然被毛绒绒的爪子刮了一下,一股腥味迎面涌来,巨狗的喘息直接喷到她的鼻孔里。
房门嘭地关上了。胭寒向后跌倒,摔在地板上。
接着,房门又开始“嗵嗵”地撞动起来。还有狗吠声,尖利的指甲挠动门板的声音。那一切的一切,让胭寒绝望。她仿佛还能看到狗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珠渗着血丝,眼底弥漫着可怕的仇恨之光。狗的嘴角滴着血,显然是昨晚撞门弄伤的,可它还是不停地撞着、撞着。
门板开始摇晃,细碎的木屑飞起来,烟尘弥漫。门框快要支持不住了,裂缝正在扩大。
胭寒想打开电灯,这才发现,房间断电了。
她一下明白:停水、断电、疯狗扑门――这一切,是有人设计的!
不用猜便知道,肯定是邓菲。
可是那只狗为什么要发疯地撞门?是什么缘故,令它如此愤怒癫狂,甚至不惜撞死,也要把胭寒撕碎!
(1o4)对峙
胭寒浑身紧张,心颤肉跳。短暂的麻木之后,突然想起要把门顶住。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拖过桌子,顶在门后。
狗的撞动仍在持续,但有桌子的抵挡,门是不会撞裂的。胭寒不放心,又搬来椅子、小柜子,全部堆到桌子上,增强抵抗力。
外边又安静下来,狗虽然不撞了,却传来闷哼声,夹杂着呜呜的哀号。
胭寒瘫坐在桌下,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怎么办?房间既没水、又没电,彻底困死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找到一袋饼干,再把暖瓶打开,还好,昨天剩了些热水,将饼干泡在饭盒里,吃了几口。然后她掰了几块饼干,来到门后,隔着桌子往外看。透过门板的裂隙,只能看到外边走廊黑乎乎一团。
突然,一只琥珀色的眼珠顶在裂缝上,喷着血火。狗在瞪她。
胭寒惊叫一声,跌倒在后边的床上。随后,狗又开始撞门,咣咣地响不停。
胭寒挪着步子,胆战心惊走到门后,将掰好的饼干从裂缝塞出去,对图巴克说:“乖狗,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想用饼干贿赂那只狗。但是那点饼干根本哄不了它,撞动声猛烈起来,胭寒彻底绝望。
她退到床上,蜷在床角,用被子蒙住脑袋。
这一天,胭寒与狗对峙了七个钟头,直到傍晚,她只吃了一袋饼干,房间里再也找不到食物了。
――邓菲想让我死,想让我发疯……那么好吧,我就要努力活下去……
外边变得寂静。胭寒小心地站在门后,仔细倾听。没有一点声音。她想:狗是不是撞死了?
又听了一会儿,仍然没动静。她试着推了推桌子,发出响声,外边还是没反应。
胭寒把桌子上的椅子和箱子搬开,对着外边轻声呼唤:“图巴克,还在吗?”
寂静。
胭寒松了口气,挪开桌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1o5)千钧一发
胭寒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门板往下掉着木渣,门框早已被图巴克撞得变形扭歪。
胭寒刚刚打开门,一股凌厉的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味,森冷的獠牙几乎触到胭寒的鼻子,血红的眼珠透出凶残狠厉的光芒。
胭寒的心脏猛地震颤一下,眼前一黑,哼也没哼,便瘫倒了。
图巴克的爪子扑住了胭寒,耸着肩背,像一只狼。往胭寒的脖子咬去……
“图巴克。”千钧一发之际,走廊里传来一声呼唤。
图巴克顿时止住动作。嘴角的涎水与血水淌到胭寒脸上,毛绒绒的爪子撤回去,将胭寒的衣服撕开数道口子。
图巴克呜咽着,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走向梁欢城。
梁欢城的身影浮现在走廊,大步而来,将胭寒抱起来,轻轻摇晃着:“胭寒。胭寒。”
胭寒缩在他怀中,勉强睁开眼睛,望着他,颤声说:“你再晚来五秒钟,我就死定了。”她的声音娇弱发抖,更显得凄艳可人,恨不得让人拥在怀中,暖在心里,为她驱散恐惧。
“对不起,我来晚了。”梁欢城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
胭寒从梁欢城怀里下来,靠着墙,站定了。
梁欢城侧过身,在狗的脑袋上抚了抚,“可怜的图巴克。”
“它可怜?”胭寒气结。
“图巴克撞成了这个样子。”梁欢城半蹲半站,指尖梳理着图巴克背上的毛。图巴克呜咽着,像个孩子,脑袋在梁欢城的衣襟上蹭来蹭去,将血水染了半片。梁欢城丝毫也不在意,掏出雪白丝帕,擦拭图巴克唇边的血迹。
“胭胭,等下给你解释,我先把图巴克安顿好。”梁欢城说。
胭寒说:“你把它牵出去吧。”
“没关系,图巴克是懂道理的,比邓菲更通人性。”梁欢城居然开起玩笑。
梁欢城指着走廊的出口,低声对图巴克说:“回家去。回家。”
图巴克在梁欢城腿边徘徊,显得异常焦躁。不时用仇恨的目光望着胭寒,胭寒吓得挤在墙角,不敢挪动半步,生怕梁欢城控制不住那狗,扑过来就是一顿狂咬。
“图巴克,回家。”梁欢城轻轻拍抚着狗的脖颈,尽力安抚一颗受伤的心灵。
图巴克呜呜悲鸣,万分不情愿地侧过身,摇摇晃晃走了。
(1o6)不得安宁
图巴克离开后,胭寒有千言万语想问梁欢城,第一个问题是:“图巴克为什么莫名其妙攻击我?”
梁欢城说:“图巴克的幼崽死了。”
“啊?”胭寒并不知道图巴克有了小狗狗。
“我听说,昨天晚上,它的幼崽被勒死了。”
胭寒瞠目结舌。
“现在你看你的房门外边,门框和墙角――”梁欢城指了指。
胭寒旋即转身,瞪大眼睛去看。她猛地打个哆嗦,只见门框和墙壁下端有些暗红色的东西……那是……血!
“现在明白了吗?”梁欢城问。
昨天晚上,邓菲派萝萝和秀桂分作两路,萝萝先把图巴克牵走,秀桂则勒死小狗狗。然后,萝萝连夜将幼崽的血洒在胭寒的门外。图巴克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一路寻踪而至,嗅到胭寒的门上有幼崽的血,怎能不发狂?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胭寒虚弱地靠着墙。墙壁冰冷,像刀刃。
胭寒同时也明白了:邓菲并不是让她死,而是要把她逼疯。
假如胭寒真的被图巴克咬死了,万一沈重阳日后追问起来,邓菲也不好交待。
真是残忍的女人。
胭寒的脑子一片纷乱,仿佛一阵狂风卷过。
梁欢城弯腰到墙边,开始清理现场。胭寒拖着疲惫的身子,与梁欢城一起把门外的血迹擦净了。可她总能闻到血腥味,狗狗的血渗透了门板,让她不得安宁。
她累极了,虚脱地坐在门边。
突然醒悟过来,是什么缘故让她不安宁――是图巴克。图巴克误以为是她杀了幼崽,这事根本没法解释。只要图巴克存在一天,就不会放过她。
门上的血迹可以洗净,但是图巴克心底的仇恨怨毒无法消除。胭寒在沈宅的生活,将充满极度危险,图巴克随时随地会扑向她,用獠牙撕裂她的脖子,把她的五脏六腑扯出来……上天啊,只是想一想,便令胭寒毛骨悚然。
梁欢城将胭寒抱回房间,轻轻放到床上。
(1o7)挂念
谢胭寒的心里安定了许多,这才想起来问道:“阿欢,你今天怎么来了?”
“家里出事后,邓菲封锁了大门,我努力了很多次,都进不来。”梁欢城说,“今天文灿舅舅和邓菲约好了,第一次见面详谈,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你陪舅舅一起来的?”胭寒问。
梁欢城点点头。“他们在会客厅谈话。我挂念着你,向一名仆人询问,那仆人和我相熟,偷偷告诉我这些天发生的事,我才知道你被赶进了地下室。”梁欢城越说越愤懑,咬紧牙关,脸色铁青。
胭寒很少见他如此震怒,反过来安慰道:“算了,我也是为了峤峤。只要想到我和孩子都在这座宅院里,而且有机会见到孩子,我可以忍受。”
梁欢城克制着怒气,说:“我怀疑邓菲想篡位,现在的沈家,已经没有能镇住她的人。重阳毫无消息,我姨母受了打击,心如死灰,那个老女人虽然不可理喻,原本却能制衡邓菲,至少文灿舅舅可以通过姨母说话。但现在,姨母无心过问家族事务,专心拜佛,执念过深。没有了姨母的支持,恐怕今天文灿舅舅和邓菲的谈话,不会有好结果。”
胭寒对于家族里纷争,一向没有兴趣,除了峤峤之外,心之所系,便是沈重阳,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
“阿欢,你一点没有重阳的消息吗?”胭寒问。
梁欢城摇摇头。“派出去的人找了许久,吉隆坡大大小小的医院查遍了,居然都没有打听出重阳的下落。”
胭寒突然一阵惊谎,望着梁欢城的眼神变了。梁欢城看出了胭寒的意思,轻声问:“你怀疑邓菲对重阳做出了什么?”
胭寒颤声说:“那种女人,她做出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
梁欢城说:“是啊,邓菲的心,长在了蝎子的尾巴尖上。”
这么一说,胭寒更紧张了。
(1o8)沈重阳的下落?
梁欢城随即说道:“但邓菲那个人无利不起早,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眼下对她来说,重阳活着,比死去更有价值。她还没有达到一手遮天的力量,倘若没有重阳这支令箭,沈家会变得七零八落,邓菲应付不了那些叔伯,何况我姨母仍在沈家主事。”
胭寒一脸忧思地问:“可是邓菲能把重阳送到哪里去?”
“一种可能是,重阳已经被秘密送出了吉隆坡,我们的寻找范围便要扩展到整个马来西亚。另一种可能――”梁欢城顿了顿,说,“或许重阳根本没有出去,就在沈宅里。”
“什么?”胭寒讶然。但她马上理解了梁欢城的意思。
邓菲那个女人心思险恶,惯以非常手段行事,当所有人都以为沈重阳被送到了外边,这时候的沈宅反而成了最隐秘的地方。可是邓菲会把沈重阳藏在哪里?
胭寒轻声自问:“这栋宅子里,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梁欢城说:“沈宅至少有二百年历史,或者更早。我姨母常说她是‘明国后裔’,其实便是明朝,沈家的祖先从中国福建逃出来,流落此地,与当地人婚配,成了大马的第一代华人土著。据我所知,在那动荡危险的岁月中,先人们为了保护自己,很多宅院都有秘密通道,既防海盗和兵匪,还要作为天灾时的避难所。”
胭寒喃喃低语:“沈宅也有这样的地方?”
梁欢城说:“反正我们梁家的老宅是有的。至于沈家,我从未听姨母提到过,目前只是我的猜想。”
胭寒的眼里突然现出一丝亮光。“假如真有那样的地方,重阳的母亲一定知道。”
梁欢城突然醒悟过来。“胭胭,你提醒得对!”他在房间徘徊起来。
胭寒看着梁欢城,问:“你在想什么?”
“重阳患病后,我姨母始终没有踏出过沈宅。”
“你的意思是……”
“若依照我姨母的性格,假如她儿子被送到外边的医院,她怎么可能不去探望?可她居然天天守在家中,诵经拜拂,显得异常平静。”
胭寒的眼睛睁大了。“这么看来,重阳的确在家里!”
(1o9)无声的哭泣
梁欢城半阖凤目,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姨母能够天天看见重阳,因此才能保持安宁,而且为重阳诊治疾患的,必定是姨母最信任的医生。”
但是明白了这些,却仍然无法确定沈重阳的具体位置。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胭寒终于开口说道:“除了邓菲和重阳的母亲,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重阳的下落。”
梁欢城看着胭寒。“你说秀桂?”
胭寒“嗯”了声。
梁欢城说:“秀桂对邓菲俯首帖耳,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胭寒说:“我可以试着跟踪她。”
梁欢城一惊。“胭胭,别做傻事,如果被邓菲发觉,她必定要折磨你。”
胭寒说;“我会小心的。”
梁欢城走到床边,望着胭寒,语气坚定:“胭胭,抛开这些事情,跟我走。”
胭寒低头不语。
怎么走得了?
抬起脸时,她的眼角有泪痕。“阿欢,前几天我让你带我走,是和峤峤一起。现在峤峤落入邓菲手中,她挟持了孩子,我只能任她摆布。”
“邓菲不敢对峤峤怎样的。孰轻孰重,她很明白。”梁欢城说。
“我知道。可我不能扔下孩子,独自逃亡。”
“但你留在沈家,就是邓菲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以为住在地下室,做着苦工,她就能容忍你?”梁欢城显得焦躁了,“邓菲已经变得穷凶极恶,你在重阳身旁,就是她最大的威胁,为了家族地位,她什么都可能做出来。”
胭寒明白梁欢城的意思。但她沉默不语。
梁欢城无法说服胭寒,焦急又无奈。看看手表,时间飞逝,估计郑文灿和邓菲的谈话快要结束了。
梁欢城说:“丫头,我还会来看你的。”
胭寒说:“邓菲不会让你轻易进来,你还是不要管我了。”
“我从来不怕她,大不了撕破脸皮。”
“不,阿欢,你们和我不同。我是飘零孤女,而你们各自背靠着家族,任何一点矛盾都可能引发内乱,造成灾难。现在最关键的,是重阳的安危,你既要保证他的病能够康复,还要保证邱令白不要伤害他。”
“丫头,我明白你是为了顾全大局,可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梁欢城语调颤抖。
胭寒站起身,走近梁欢城,帮他抻了抻衣襟。“无论怎么说,重阳是峤峤的爸爸,我害怕他出事。”
梁欢城的心里一阵刺痛。
胭寒将梁欢城送出门口,轻声说道:“阿欢,你责任重大。”
随后她掩起门,背靠着门板,无声地哭泣。
…… ……
(11o)杀我灭口?
秀桂来地下室,查看胭寒的状况。秀桂预料图巴克的袭击会给胭寒带来强烈刺激,一见面,却发现胭寒神情平静,反倒是她自己脸色苍白,心中有鬼。
胭寒很清楚,昨天晚上的“狗祸”,秀桂一定参与了,因为邓菲不可能亲自动手。
“秀桂,受你主子的吩咐,来看我是死是活。”胭寒嘲弄地说。
“我仍然认你是胭寒嫂子,请你说话注意。”秀桂看着胭寒。
“你回去告诉邓菲,让她少用点心思,多办点正事。”胭寒说。
“什么正事?”秀桂皱眉问。
“重阳的病怎么样了?”胭寒直视秀桂。
秀桂的目光闪躲。“你不必挂念重阳哥哥。”
“你刚才说,你还认我这个嫂子,现在嫂子问问情况,你为什么不回答?”胭寒追问。
秀桂回避着胭寒的目光。
胭寒转变话题,说道:“那天夜里,我看见你和重阳在床上。”
秀桂抬起脸,正对着胭寒的视线,意思仿佛是: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重阳哥哥!
胭寒说:“邓菲故伎重演,曾用那个办法对付我和重阳。”
秀桂有些不安了。
胭寒说:“我想你和重阳在一起的时候,重阳也是在迷乱状态下。对吗?”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秀桂显得很生气。
胭寒淡淡一笑:“你以为重阳清醒的时候,会爱你吗?”
秀桂气得脸色发青,原本那幽幽的表情,扭曲得像个面具。
胭寒接着说:“你成了邓菲的帮凶,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伤害重阳,一旦被重阳知道,他会饶了你吗?
秀桂愈加惶惑。她很清楚后果是什么。随即她的嘴角垂下去,冷冷地说:“胭寒嫂子,你说得太多了,就不怕我告诉菲嫂子?”
“杀我灭口?”胭寒笑一笑。
“你以为她做不出来?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灭了你的口,就成了永远的秘密。”
“你高估邓菲了。她只能想办法折磨我,让我自己发疯,但她不敢让我消失。因为重阳还在。”胭寒说。
秀桂无语。
(111)心事
胭寒又把话题拉回来,故意说道:“重阳在医院治病时,你们要把他保护好。”
秀桂的语气有些得意:“重阳哥哥很安全。”
胭寒倾了倾身子,说:“外边有邱家的人时时刻刻盯着重阳,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你们怎么应对?”
秀桂瞥了胭寒一眼。“你想得太多了。”转身离去。
秀桂毕竟不同于邓菲,她还是有所顾忌。另外,秀桂很清楚,沈重阳对胭寒情意绵绵,虽然现在胭寒完全处于下风,但往后的路究竟怎么走,谁也说不准。
邓菲越是这样打击、折磨胭寒,越说明邓菲的心虚。
是否有神明在梦中启示她的未来?是否有神明可为她勘破命运?
既然大家的命运都是一个谜,那么邓菲的命运同样悬于一线。
对于沈家的局面,秀桂一方面冷眼旁观,另一方面积极参与。她盘算了许久,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在邓菲和谢胭寒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对她最为重要。
东风来了,看看东风的势。
西风来了,看看西风的势。
等到两股风吹得乱七八糟时,她秀桂便出来,收拾残局。
……
胭寒更加肯定:沈重阳就在这栋宅子里,而且秀桂知道沈重阳在哪里。
第二天,胭寒见到了峤峤。这是三天来,第一次见峤峤,因为峤峤闹得太厉害,几个||乳|母全都哄不住,邓菲没办法,才把胭寒叫去。
胭寒把孩子抱在怀里,连日来的痛苦之情,瞬间融化,看着宝宝那张可爱的小脸,觉得这个世界仍有希望存在。
胭寒给宝宝喂了奶,哄着睡觉时,眼角余光看到门外有个身影一闪。胭寒侧耳倾听,是郑碧月的脚步声。郑碧月却没有进来,而是经过房门,往走廊尽头走去。
胭寒心里一动,抱起峤峤,对身旁的||乳|母说:“我想带孩子去花园散步。”
||乳|母还没顾上反对,胭寒已经往门外走去。||乳|母匆匆赶上,想拦截,胭寒已经到了走廊,往郑碧月刚才消失的地方望去。
(112)跟踪
走廊尽头有一扇小门虚掩,穿堂风将门板吹得轻轻摇晃,显然,郑碧月是从那道门出去的。
胭寒虽然在沈宅住了一年多,但大部分时间怀孕生子,平时除了几个固定场所,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胭寒转身回来,问||乳|母:“从那个门出去散步,是不是能近一些?”
||乳|母用生硬的华语说:“不知道。”
||乳|母是不会了解详情的,胭寒便没再追问,否则只会让||乳|母生疑。
在房间喝了杯水,胭寒一边考虑对策,一边哄着峤峤入睡。现在已经知道了郑碧月离去的方向,接下来就是找个机会,去看一看。最好能跟踪秀桂,即使被秀桂发觉,胭寒也能设法镇住秀桂。
其实在这个家里,还有个成员,能找到沈重阳。那就是图巴克。
但是胭寒无法借助图巴克,图巴克原本对她就是一肚子气,偏偏又被邓菲嫁祸,出了那件事,天知道图巴克会多么仇恨胭寒。
所以现在的希望,只有秀桂。
三天后,胭寒等到一个机会。
当时胭寒在花园修剪枝叶,这个工作非常劳累。花园里的热带花木郁郁葱葱,胭寒跟着一个马来女仆,两人语言不通,胭寒学着马来女仆的样子,人家做什么,她就做什么。马来女仆板着脸,不时偷偷看胭寒一眼。
时近黄昏,胭寒忽然发现秀桂的身影出现在石阶一侧。
胭寒不露声色,继续弯腰干活。目光透过花枝缝隙,看见秀桂穿过一道月亮门,消失了。
胭寒向马来女仆打个招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出挺难受的样子。女仆不知道胭寒是肚子痛想上厕所,还是肚子饿了,想吃饭。女仆自己倒是饿了,看看天色,遂一摆手,放下了工具。
胭寒匆匆赶往那道月亮门,追踪秀桂而去。
(113)找到了地方
谢胭寒盯着秀桂的背影,看她走进一条曲折的回廊,七拐八绕。
幸好沈宅没多少人气,而且秀桂走的这一路,更是幽暗清冷,因此胭寒一路跟踪,没有被其他人撞见。
越往前走,灯笼越多,低低地悬压在头顶,轻轻摇晃,发出吱吱咛咛的声响。
为了防止秀桂发觉,胭寒保持着距离,好几次险些跟丢了,随后秀桂身影一闪,出现在一扇门外。
胭寒藏在廊柱后边,屏住气息。
秀桂推开门,往两旁看了看,身影一闪,不见了。
胭寒透过门缝往里看,发现里边还有一扇小门。她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储物室,里边堆放着未成型的灯笼和竹架,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很少有人进来。
胭寒推开储物室的门,眼睛适应了黑暗。秀桂已经消失了。
胭寒忽然听到墙角的橱柜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仿佛金属指甲在刮挠板壁,咯啷啷啷。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柜子,这是镂花的老式橱柜,空荡荡的,更像一扇屋门。地上铺着松软的垫子,有一只木梯,向上,延伸进黑暗里。
胭寒感到非常意外,一直以为沈重阳被藏在地下室,没料到,却是在上边。
她走进去,门在后面关了。板壁上镶着小灯,一些亮亮的东西迅速爬动,是蟑螂,后背反射着暗红色光泽。
胭寒往上走了几步,沉重的黑暗彻底笼罩了她,只有手边一抹淡橙色光柱。她回头向下看,不敢想像自己居然能走上来。
她咬紧牙关,上了一座阁楼。
这时胭寒已经明白了,地下室阴暗潮湿,不适合沈重阳的身体,因此把他安顿在阁楼上,空气干净流通,能帮助他尽快康复。
另外,胭寒还认为,通往这间阁楼的,肯定还有另外的路,否则的话,郑碧月每次来看望儿子,都要钻橱柜、爬梯子,那样不符合她的性情。再说,患病的沈重阳也不可能被拖到木梯上,一定是通过另一条更宽敞的途径来到这里。
那条路,就连秀桂都不知道。邓菲和郑碧月留了一手。
(114)阁楼
胭寒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另外一条路的入口,必然在一个神秘的地方,那个地方,谁也无法随便进入。
沈宅有个地方,符合那种特性。胭寒记得,她曾经受到郑碧月的召唤,去过佛堂,那里有一排雕像,或竖、或卧,在幽冥般的光线中,那些塑像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似笑非笑,有的呲牙咧嘴。佛龛里香烟缭绕。不经郑碧月的允许,外人无法闯入。
胭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现在郑碧月每天都在佛堂里诵经拜佛,一方面是为儿子祈祷,另一方面,从那里可以很方便地踏入秘道,来到儿子身边。
也许,入口处就设在某座雕像后边,甚至,那座佛龛下,也可能暗藏机关。
胭寒一边想着,一边沿着阁楼往前走。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把重要的标记暗暗记在心中。沈重阳曾说她有两个天赋,一是天生的记忆力,二是强悍的空间辨识力。
胭寒打算把阁楼的方位探明,等她出去以后,站在花园里,再从外边确定阁楼的位置,然后设法告诉梁欢城,让他心中有数。
胭寒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她无声地笑了笑。果然如此,那股香味是从佛堂飘来的,每次郑碧月进入秘道,自然而然会把那股气息带进去。
胭寒继续往前走,根据檀香气味的浓度,判断出,目的地快到了。
她看到一扇小窗,连忙将目光投向窗外,却没有看到花园。她这才明白,阁楼的建筑,利用了人们的视觉错位,如果从外面看,这座房屋只是比别的屋子略高一些,根本看不到阁楼,也就无法真正确定方位。胭寒不禁有些失望。
一阵嗡嗡声飘进耳畔。胭寒停下脚步,循声来到一扇小门外边。
里面飘出邓菲的声音:“……重阳今天醒了十五分钟,又睡过去了。林医师说重阳正在恢复。”
郑碧月的声音传来:“大概需要多久?”
邓菲说:“没有具体时限,要根据重阳自身的体能。林医师说重阳气血瘀积,用补气益血的药物,可以帮助重阳祛除瘀血。只要气血顺畅,就不会有大问题。”
郑碧月沉默不语。
(115)苦肉计
紧接着,胭寒听到邓菲在问秀桂:“你刚才进来时,没有人发现吧?”
“没有。”秀桂的声音传来。
“每次进来都要小心,绝对不许走漏消息,否则要你好看。”邓菲威胁道。
“是,嫂子。”秀桂说。
这时,郑碧月再次开口:“我去看看重阳。”
“婆婆,我陪您去。”
随后是脚步声、木门开启的响声。里边安静下来。
胭寒听明白了,沈重阳在另一座房间里,而且相距不会很远。她很想看看里边的情况,努力试了几次,由于角度不好,一旦露出踪影,肯定会被发现。
正在焦虑中,突然听到秀桂的声音:“胭寒嫂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胭寒吃了一惊,抬脸看见了秀桂,仍是那副幽幽淡淡的表情,嘴角却有一丝笑容。
胭寒马上变得镇定,说道:“我想看看重阳。”
秀桂说:“你忘了现在的处境,我姑母和菲嫂子怎会允许你随便走动?”
胭寒淡漠地说:“你不用恐吓我。我离开就是。”
秀桂哼了声,“想走就走?”
“即便你向邓菲揭发我,邓菲也不会轻饶了你。别忘了,我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是你走漏了消息。”胭寒说。
秀桂笑得有些阴冷。“邓菲还要利用我,最多就是骂我一顿。这本来就是我的苦肉计。我故意把你引到这里,再把你供出来,邓菲会认为,我对她忠心耿耿。”
这一点,胭寒倒是没想到,秀桂已经变得这么可怕。
秀桂突然喊道:“姑母、菲嫂子,我抓住了胭寒嫂子!”
胭寒想跑,却被秀桂死死抓着,撕扯几下,邓菲冲了出来。后边紧跟着郑碧月。两人都是脸色铁青,双眼冒火。
邓菲嘶声说:“谢胭寒,你好大的胆子。”
胭寒挺直腰身,回敬道:“我来看望重阳,有什么错?”
(116)新计划
郑碧月显得怒不可遏。上次因为争抢峤峤的事,郑碧月已经撕破了脸皮,把自己的凶悍本性暴露无疑,对于谢胭寒,她更是深恶痛绝。而且她认定,沈重阳吐血昏迷,也是谢胭寒造成的,如果不是谢胭寒乱起妖风,重阳不至于身患血疾,生死悬于一线。
郑碧月抡起巴掌,便向胭寒甩去。胭寒侧身避过。
眼看曾经的混战又要上演。邓菲却抱住了郑碧月的胳膊,苦苦劝道:“婆婆,您千万不可动气。如今重阳躺在病床上,我能倚靠的人,只有您,沈家不能没有您。您若为谢胭寒这个 贱 货 伤了身子,沈家怎么办?”这一番告白,让郑碧月的火气消散了一些,狠狠地瞪着胭寒,不知咕哝了什么。
胭寒很清楚,邓菲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救她,必然另有缘故。
邓菲给秀桂使个眼色,将郑碧月交给了秀桂,转身面对胭寒。“你有什么资格来到这里?”
“我是重阳的妻……”
“住口!”邓菲厉喝道,“沈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少奶奶,就是我――邓菲!”
胭寒说:“我不管你讲什么,既然我来了,就一定要看到重阳。”
郑碧月忍不住,叫道:“你把我儿害得还不够?你这个冤孽!”
邓菲得意地扫了胭寒一眼。然后对郑碧月说:“婆婆,谢胭寒今天过来,是探路的,她会把重阳养病的地方,泄露到外边。”
郑碧月浑身栗抖,在她的心目中,这种事,谢胭寒是能做出来的。谢胭寒这个命硬的女人,会把沈家推入地狱。
郑碧月突然尖叫道:“让谢胭寒去死!”
邓菲露出一丝笑容。她知道,这是婆婆在无比愤怒中,说的一句气话,然而她等待的,就是这句话。
邓菲将嘴角的笑容隐藏,漠然说道:“谢胭寒,你还留在这里闹什么?”
胭寒看郑碧月几欲发狂的样子,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烦,转身离去了。
邓菲的嘴角又露出了阴冷的笑意。一个新的计划,已经在脑子里成型,即将付诸行动。
…… ……
(117)挟持
胭寒回到地下室,晚饭没有吃,倒在床上,心里无比焦虑。
虽然知道了沈重阳的具体位置,却是咫尺天涯,想见又见不到。有心通知梁欢城,然而手机早被邓菲抢去,小屋里更没有电话对外联络。
在这囚禁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线希望,便是峤峤。可是与峤峤见面的时间,越隔越长,下一回,不知到哪一天。
第一次,胭寒突然感到无比绝望。空虚。前路茫茫,一片黑暗。
别说向邓菲报仇,自身尚且难保。
胭寒在床上辗转反侧,屋里越来越潮湿,外边一定在下雨。大马的雨,原本是极美的,满地水灵灵的绿,遍海湿漉漉的岛,雨声如音乐的履痕,映着迷蒙帆影,然而在这阴暗的地下室,只是加重了潮湿霉朽的空气。
天亮前,胭寒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梦,却是乱七八糟的。
起床后,吃了点东西,然后拖着酸痛的步子去干活。雨已经停了,今天仍是和那个马来女仆修剪花枝。胭寒一边干活,一边观察对面的小楼,根据昨天掌握的信息,她想把阁楼的位置确定下来。
但她看来看去,外边和里边完全不同,既没有窗户作为标记,距离和尺寸更不能当作依据。
带着失望之情,吃罢午饭,那个马来女仆忽然被叫走了。整个下午,胭寒独自在花园修枝剪叶。
黄昏来临,胭寒放下工具,没有马上离开花园,先坐在一张石椅上,休息片刻。她感到腰酸背痛,轻轻揉搓着双膝,活动肩膀。
猛然间,她看见身前遮起了一片阴影,愣了一下,感到不妙。还没顾得回头,有个东西便罩在她的头顶。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胭寒拼命挣扎,却由于干了一天活,累得气喘吁吁。想喊叫呼救,嘴巴被牢牢捂住。接着身子往后一仰,被人拖着走去。
胭寒用力一扭身子,喘了一口气,嘶哑地喊:“你们是谁?”
嘴巴又被捂住了。
她凭着感觉,知道自己正往东南方向而去,有人拖着她下了台阶,接着听见车门开启声,她被塞进后排座,车门“嘭”地一声关闭。然后车子开动,驶向未知的远方。
……
(118)棺材
胭寒昏昏沉沉,身体随着车厢晃动。她用沈重阳教过她的“计时方法”,计算着秒数和距离。行驶的方向是南边,车窗外传来隐隐的海浪声,显然是在滨海大道上。
夜幕降临,街上灯光辉煌。这辆车里却笼罩着一片沉重的阴影。
车子拐向一条小路,街灯顿时被甩到后边。一弯冷月从云层里挤出来,像一双麻木的眼睛望着那辆车。车子驶入郊外,周围一片死寂。胭寒预感到,这是一趟可怕的旅行。
终于,车子刹住了,车门打开,胭寒被拖了出去。有人一把抽掉了她脸上的袋子。她睁大眼睛,拼命望着周围。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沓无人迹。相隔几百米的地方有座斜坡,再往上便是一片树林。
胭寒的视线扫来扫去,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对面还停着一辆蓝色轿车,车窗里黑乎乎一团。但胭寒能感觉到,里边有人正向外窥探。其中肯定有邓菲。邓菲在指挥这场行动。
胭寒将目光投向前边不远处,那里有个巨大的土坑!
胭寒的心脏猛然缩紧了――邓菲,要把我埋起来?!
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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