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未婚妻:半面新郎》 第6部分阅读

好人。”

后一句话,梁欢城没听清。他把轿车开上一条坡道,看来正往山上去。

谢胭寒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鑫海酒店外边死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那里死了人?”梁欢城比她还好奇。

“怪我霉运当头,跟我无关的,警察都会找到我!”谢胭寒没好气地说,“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是拿到死者的手机,排在第一位就是我的号码,通知我去认尸。”

“恭喜你啊。”梁欢城说。

“呸。我才懒得去管,你爱死不死。”谢胭寒说。

“现在嘴硬,当时吓哭了吧?”梁欢城扭脸看一看谢胭寒。

谢胭寒在他眼里,几乎是透明,像一条清澈的小溪。

胭寒叹口气,“我看到那人被砍得面目全非,差点吓死。”

车厢静默片刻,梁欢城解释道:“世上的聪明人不止我一个,钻石的消息传出后,当然有不少人感兴趣。那天晚上,我从鑫海酒店出来,外边发生了冲突,其中一伙人拦住了我,而另一伙人又突然杀出来,我及时逃脱,却将随身携带的皮包遗落。”

“难怪那个姓高的无业游民有你的手机和银行卡。”谢胭寒点点头。

“胭,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梁欢城的语气很真诚。

谢胭寒突然出手,狠狠打在梁欢城的肩膀上。梁欢城没防备,胳膊一抖,轿车猛地往左侧拐,差点从山坡冲出去。

胭寒尖叫一声。

梁欢城及时稳住车子,再往前几米就是山谷。

梁欢城什么都没说,将车子拐到正路上,继续往前开。

谢胭寒余悸未消,抚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神。

梁欢城等她平静下来,笑着问:“怎么,想跟我一块死?”

“凭什么跟你?”谢胭寒说。

“因为我是你的召唤兽。”梁欢城说出这句话,自己的心里震颤一下。他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37)有趣的游戏

“那你当初为什么突然消失?”谢胭寒怒冲冲地问。

“说来话长。那天在酒店和你分别后,忽然接到大马这边的电话,他们告诉我,重阳……”梁欢城猛地意识到什么,顿时止住了话头。

“重阳怎么了?”谢胭寒注视着梁欢城。

“哦,重阳有一笔生意遇到了大麻烦,让我火速赶回来帮他。”梁欢城说。

“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原以为很快能处理完,不想你担心。”

“胡扯!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胭寒生气地说。

“的确是因为重阳的事太复杂了。”

“有那么严重?”

“如果那笔生意处理不好,沈家会缠上官司,面临巨额赔偿费,银行也摧还贷款,屋漏偏逢连阴雨。”

“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重要。”谢胭寒咧了咧嘴角。

“谢谢夸奖。”

“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讽刺你。”谢胭寒白了他一眼。

“无所谓,你说什么都好。”梁欢城故意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

遇到这种厚脸皮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谢胭寒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你们梁家也是家大业大,你怎么会为了一颗钻石这样搏命?”

“你不懂。”梁欢城得意洋洋地说,“首先我觉得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而且非常刺激,正合我的胃口。你想想看,你要寻找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别人也在找,警察也在找,大家目标一致,就看谁比谁更聪明、更有判断力。”

“明白了,你的确是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谢胭寒表示理解。“那第二个原因呢?”

“另外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大家族的子孙一定可以大把花钱。我祖父定下的规矩:梁家的子孙持有家族企业的股份,但不允许上市,更不能随便抛售。家里的一切财富全归梁氏企业所有,成员们拥有的只是一些不动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然这样做是为了家族的稳定,因为一旦股票上市交易,很容易引狼入室,会有人千方百计收购产业,梁家就会被慢慢蚕食。所以从我祖父开始,如果有人想卖掉自己的股份,必须通过董事会的匿名投票,只要有一票反对,便不能卖。”

“这么看来,你们家族会一天比一天庞大、兴盛。”谢胭寒由衷地说。

“可是却苦了我,手头缺现金呐。”梁欢城长叹一声。

胭寒笑了。“你这种人,就得用这种办法好好治一治。”

“丫头,还有其它问题吗?”

“只剩最后一个问题——”谢胭寒看着梁欢城,“既然你已经回到马来西亚,那钻石呢,不找了?”

“我有个伙伴还在继续寻找。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谢胭寒笑:“像你这么狡诈阴险的家伙,会和别人分享这个秘密?”

梁欢城忽然变得很严肃:“她绝对值得信任。”

谢胭寒没想到,梁欢城会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车子终于停下了。

胭寒抬脸往前看,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38)蝴蝶谷

两人下车后,开始登山。梁欢城说要给胭寒一个惊喜,请她欣赏惊心动魄的美景。

梁欢城不时弯腰,从山间小路旁采摘一些鲜嫩的青草,手指灵巧地编织着,做了个漂亮的草帽,戴在谢胭寒头上,又用山花编了帽花,点缀在草帽边缘。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了山顶一块平整的台地。

谢胭寒累坏了,却很兴奋。这里树木茂盛,数不清的花朵怒放争妍,景色美极了。那些奇花异卉是胭寒从未见过的,令她惊叹不已。

“这里叫‘蝴蝶谷’。”梁欢城的额头没出多少汗,气色如常。

谢胭寒环顾四周,想寻找蝴蝶的影子,却一只也没看见。“奇怪,蝴蝶都回家了?”

梁欢城笑了,早就等着胭寒发出这样的疑问。“给你一个奇迹,不要尖叫。”他从地上拾了一根树枝,然后走到一棵树旁,对着树干用力敲打。

突然之间,树上那些怒放的花朵散落到空中,仿佛平地起了一阵风,映着夕阳晚照,花瓣四处飞舞,缤纷多彩。

胭寒惊呼起来,原来树上盛开的“花朵”就是蝴蝶!

越来越多的蝴蝶从树上飞起,不一会,四周的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无数蝴蝶在晚霞中舞动,到处都是欢乐的五彩缤纷的蝶舞奇景。

梁欢城也惊奇地发愣了。喃喃地说:“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蝴蝶。”

“是因为我吗?”谢胭寒咯咯地笑着,手舞足蹈,投入到蝴蝶的狂欢中。

梁欢城望着谢胭寒。美丽的奇迹归于她。

他的目光渐渐迷离,眼前出现了幻像,仿佛蝴蝶托着胭寒,向着辉煌灿烂的天景飞去……

这一天是谢胭寒最美好的日子。

……

返城途中,两人长久地沉默,似乎,脑海中,都已被甜蜜的回味占满。

夜幕下,海岸线变成了墨蓝色,缓缓浮动。

进城后,梁欢城带胭寒来到一座夜市,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到处都有卖花的摊贩,胭寒看见一个绿玉雕成的小鸟,十分喜欢。梁欢城买来送给她。

“小鸟是一种避邪物,一切事情都会顺利,过去的烦恼化为乌有。”梁欢城郑重其事地说。

胭寒笑了。梁欢城却没笑。

回沈宅的路上,梁欢城说:“改天带你去看脱&nbs。”

“没兴趣。”

“全是脱衣&n男,”梁欢城郑重其事的说,“脱光以后,用那个玩意儿敲鼓,谁敲的时间最长、声音最响亮,谁就是舞皇。”

“骗人。”胭寒脸一红,捂住嘴巴。

“你不信也没办法,我就是舞男出身。”梁欢城说。

胭寒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喂,别笑得那么放荡。”梁欢城十分平静。

“我看你就像脱&nbs男。”胭寒说。

“从哪看出来的?”梁欢城认真地问。

胭寒的脸颊更红了。

梁欢城面色严肃:“想不想看我敲鼓?”

“滚一边去。”

梁欢城终于也笑起来。

回到沈宅后,胭寒仍然沉浸在兴奋中,无法入睡。

当睡意终于笼罩她时,她想起梁欢城临别时叮嘱的一句话:今天的所有行踪都要保密。

保密。

…………

(39)口福

第二天的早餐照例在小餐厅,谢胭寒坐在桌旁,等候仆人端来点心。

出乎意料的,郑碧月忽然来了,谢胭寒连忙站起身,迎上几步,“伯母,早上好。”

“好。”郑碧月生硬地点点头。

邓菲搀着郑碧月的胳臂,朝胭寒笑了一下。后边跟着秀桂。

郑碧月坐下。谢胭寒站着没动。

邓菲轻声说:“胭胭,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谢胭寒这才坐下来。

郑碧月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一放一收,脸上恢复了古板的神色。“很懂礼貌的女孩子。”

邓菲说:“胭胭从小就这样,长辈可喜欢她啦。”

仆人端来点心,无声地退下。

郑碧月招招手,“都来用餐。秀桂,你也坐。”

秀桂行礼,坐在桌尾。

邓菲指着一盘糕点,小声对谢胭寒介绍:“胭胭,你真有口福,这是我婆婆亲手做的娘惹糕。”

“噢。”胭寒睁大眼睛。只见这种糕点外形鲜艳,层次分明,而且都是用香草或花瓣的天然色素上色,非常独特。

夹起一块尝了,胭寒发自内心地赞叹。

郑碧月却往桌上指了指,说道:“这个好。bhkutteh。”

胭寒没听懂。邓菲解释道:“那是婆婆说的方言,意思是‘肉骨茶’,婆婆最喜欢这道菜,也是大马最出名的华人早餐,婆婆每餐早点都吃。”

桌上还有豆腐花、猪肠粉、扳面、蛋河,最后上了一道清汤。琳琅满目。

郑碧月除了肉骨茶,其余的没怎么碰。她瞥了邓菲一眼。邓菲不露声色,与谢胭寒聊天:“胭胭,昨天阿欢带你出去了?”

“哦。”谢胭寒点点头。

“好玩吗?”邓菲随口问。

“他说要做事,也没怎么玩。”谢胭寒说。

“原来是这样。”邓菲看了郑碧月一眼,婆媳两个似乎挺满意。邓菲接着说,“以后就让阿欢陪着你,他——”

“我怎么了?”随着说话声,梁欢城从餐厅外边走进来。

邓菲刻板地笑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郑碧月说:“阿欢,坐下。早上让秀桂去请你,却没找到。”

“姨母不用客气,我习惯了。”梁欢城落座。

谢胭寒见梁欢城进来,既有些紧张,同时又觉得安慰,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伴随到早餐结束。

梁欢城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4o)漫步街头

用罢早餐,邓菲带谢胭寒出去逛街,这次没有开车,而是乘坐轻轨,去了吉隆坡最具标志性的地方:独立广场。还去了老火车站,国家清真寺,国家博物馆。两人兴致颇高,俨然是一对密友。最后,邓菲带胭寒来到仙四师爷庙。这座庙在一条小巷子里,游客很少注意这地方,里面的香火不错,有当地人求神拜佛。

刚从仙四师爷庙出来,突然下起了大雨。两人只好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吉隆坡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不一会又是晴空万里。

谢胭寒觉得这种天气倒是挺像梁欢城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然不虚。

她忽然又想起郑文灿,几天没见他了,不知在忙什么。想起他那迷人的腔调,内敛温存的眼神,身上散发的书卷气与贵族气,还有宽厚温暖的手掌……

“胭胭,找个地方吃饭。”邓菲说。

“好。”谢胭寒加快步伐,跟上邓菲。

正在这时,邓菲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顿时不悦。她与对方说话,分明带着怒意,显然在训斥什么人。

邓菲挂断手机,脸上余怒未消,转身面对胭寒时,缓和一下情绪,说:“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得去趟公司,有笔单子被手下人搞砸。”

“那现在……”谢胭寒茫然地看着邓菲。

邓菲看了看手表,“我叫辆出租车,你先回家。”邓菲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马币,“拿着。”

“姐,我有钱。”谢胭寒往后退,“你快去办事吧,我自己坐车。”

“你行不行?”邓菲不放心地问。现在的谢胭寒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而是肩负着沈家的大任,来不得半点差错。

“我又不是小孩。再说我还想逛一逛。”谢胭寒笑道,“放心吧,我知道沈宅在哪里。”

邓菲又看了看手表,眼神焦虑,这次不是演戏。“那好吧,实在不行就往家里打电话,让人开车出来接你。”

“嗯。”谢胭寒挥了挥手。

邓菲匆匆走到马路对面,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胭寒漫步吉隆坡街头,呼吸着海上吹来的风,感到心旷神怡。

她先找了家小馆子,饭前叫了一杯“拉茶”,这里很多人都喜欢喝这东西。然后点了一些小吃,最有名的是一种混合着辣椒酱的马来西亚色拉,用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组成,还有炸豆干、油条,墨鱼拌上甜辣酱,最后撒上烤花生碎,香香甜甜,吃着吃着,又有一股淡淡的辣味潜入舌尖。

饭后叫了一杯白咖啡。太享受了。

胭寒从馆子出来,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已经记不清方向,她一点也不担忧,只要赶在天黑前,随便叫一辆出租车,把她拉回沈宅就行。

胭寒随意地抬起脸,看到一家小茶馆,玻璃窗上贴着一行汉字——

巫族陈夫人,铁嘴算命。

胭寒顿时有种新奇的感觉。之前她已经知道了,“巫族”其实便是马来族的旧称。

她对于算命这种东西,虽然觉得有趣,但并不沉迷。现在反正也没事,找点刺激未尝不可。另外,她的潜意识中也想试一试,毕竟她已开始了新的生活,要把以前的疑虑消除,便需要一种认可,就好像有人给她一种担保,许诺她一个美好的前程。

胭寒随手拉开茶馆的门,走了进去。

(41)铁嘴,苦茶,陈夫人

由于在外边的阳光中待久了,谢胭寒花了些工夫才适应茶馆里的幽幽光线。

室内一角有个柜台,隐隐透出古朴的木纹,油漆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柜台里坐着一个懒洋洋的服务员,约有三十多岁。

他打量着胭寒,用华语问了句:“喝什么茶?”

“对不起,我不想喝茶,我想……嗯,我看到窗户上贴着广告,这里有个陈夫人,是吗?”谢胭寒有点不好意思。

服务员无聊地点点头,往墙角的一张空桌子指了一下,谢胭寒便走过去,坐下等候。

过了好一会,谢胭寒正在发呆,突然感觉旁边有人,急忙扭脸察看。

只见一个矮小瘦削的老妇人躬腰站着,看不出年龄,从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揣测,起码超过了八十岁。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干瘪的嘴唇紧抿着,像一支刀片。

谢胭寒想起那张广告写的:铁嘴算命——

大概就是这张嘴。

老妇嗓音嘶哑,用华语问道:“你、找、我?”

出于礼貌,谢胭寒站起身说道:“您是陈夫人,我想请您算命。”

老妇缓缓坐在胭寒对面,举起瘦小枯干的手掌,向服务员招了招。服务员从柜台里出来,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大杯茶,正冒着热气。

服务员将茶杯放到胭寒面前。

胭寒忙说:“不是我叫的。”

服务员没理她,径直离去。

陈夫人轻声说:“喝吧。”

“啊?”胭寒愣住了。她惊讶地看着老妇,心想:难道这老太太是茶馆的托儿,用算命的把戏,骗人买茶喝。

可这也太古怪了,一杯茶能卖多少钱?

谢胭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顿时咧开嘴巴,舌头上充满了苦烈味道。她从未喝过这么苦的茶,简直是中药。她把杯子放到桌上,咂着舌头。

陈夫人嘶哑地低语:“再喝些。”

谢胭寒皱着眉头,想要抗议,随即又想: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这是黑店,茶杯里有鬼,我也认了。

她又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陈夫人说:“再喝一点。”

胭寒无可奈何,看来是遇到了疯老婆子。她索性把一杯茶都喝掉,抹了抹嘴角,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

陈夫人这才点点头,显得很满意。伸手将茶杯端过来。杯底留下的茶渣又浓又稠。她用双手捧着茶杯,闭上眼睛,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什么。接着双手一抖,随意将茶渣泼洒在托盘里。

胭寒看着黑乎乎的茶渣,怀疑自己刚才竟然喝了这玩意。

陈夫人盯住托盘上的茶渣,很长很长时间,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胭寒无端地紧张起来,看看托盘,又看看老妇。老妇那双眼睛陷在皱纹里,看不到眸子,更看不见表情。

胭寒终于等得不耐烦,觉得自己很傻。

——我好歹也是个优秀翻译,精通英、法、德、日各种语言,居然脑筋错位了,坐在这里陪着一个疯老婆子搞这种鬼名堂。

(42)快回家去

胭寒正感到不耐烦时,老妇突然开了腔,语调阴郁:“你从遥远的地方来。”

“哦,是啊。”谢胭寒想笑。她望着托盘,上面的茶渣显得更黏稠。

胭寒的目光回到老妇脸上。老妇正盯着她,仔细审视她的眼睛,那目光阴森森的,把她吓了一跳。

“快回家去。”老妇从齿间漏出寒森森的话。

“啊?”谢胭寒一时没明白,以为老妇说的是“沈宅”。

“回家!”陈夫人陡然提高语调。

“哦,我马上回去,坐出租车就可以了。”谢胭寒想从桌旁站起来。

“回到你来的地方去。”陈夫人嘶声说。

“你的意思是——中国?”胭寒觉得嗓子发干。

“我不管你从哪来。你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陈夫人瞪大眼睛。

“为……为什么?”胭寒后背发冷。老妇的眼神太恐怖,冷幽幽的,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仿佛眼睛后边藏着另一双眼睛。

“全在你的周围。”老妇的嗓音降低了,似乎怕谁听见。

“我不懂……哪里有麻烦?”胭寒胆战心惊。

老妇的嗓音变得沙哑微弱,听起来相当艰苦:“快、回、去……回去!”最后两个字是用高亢尖锐的声音喊出来的,有一种危急感,像一只动物在痛苦中哀号。

谢胭寒只觉得汗毛倒竖,全身发紧。“你别吓唬我……请告诉我,究竟怎么了?”胭寒在呻吟。

陈夫人拼命地摇着头,看起来比胭寒还要恐惧。“趁着还没缠上你,快快离开这里。”

胭寒双膝酸软,心剧烈地跳动,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脸煞白。“什么东西要缠上我?”

老妇的脸上因痛苦和恐惧而变得扭曲,密密麻麻的皱纹似乎要撕裂开,随着她的动作痉挛着。“死亡。死亡不久以后降临到你的头上。”她猛地站起身,匆匆走到茶馆后面。胭寒最后看见她的背影,像一只老虾米,瞬间被黑咕隆咚的阴影吞没。

谢胭寒仍坐在原处,心脏怦怦狂跳,两只手一直在哆嗦。她急忙将双手紧握,不让自己抽动。

她忽然发现那个服务员在悄悄看她。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原本想让人许诺她一个美好前程,却换来这个结果。她倒宁愿老妇用花言巧语骗她,她花钱买个高兴也值。

胭寒吸了几口气,站起身,匆匆往外走。经过柜台时,她随便掏出几张马币,扔到服务员面前,然后便出去了。

站在外面的阳光下,谢胭寒感觉自己重回人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她决不会受一个疯老婆子的误导,把自己的前程毁掉。

胭寒在街头漫步,回想刚才的愚蠢。她笑起来,用力发出笑声。她竟然让那个老太婆吓唬住了。

但她同时又想:也许这种迷信活动也有一点用处,至少可以提醒我,要小心翼翼地生活,不要招惹是非。

胭寒提起精神,这时才听见旁边有人招呼她:“胭寒,这边。”

(43)路遇

谢胭寒扭过脸,看到一辆轿车缓缓靠近,车窗里露出郑文灿的脸庞。

胭寒仍在为刚才茶馆里的情景感到紧张,神思恍惚。“舅……哦,文灿先生。”胭寒扬了扬手。

郑文灿曾与她约定,不在家的时候,或者没有外人,就叫他文灿。可是胭寒还是不大习惯。

“胭寒,上车。你想去哪里?”郑文灿温和地说。

谢胭寒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室。“我回沈宅,正准备叫出租车。”

郑文灿掉转车头,一边说:“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我喊了几声,你都没理睬。”

“哦……我压根没想到街上会有人叫我,所以没在意。”胭寒满怀歉意地笑一笑。

郑文灿瞥了胭寒一眼,“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

“有吗?”胭寒抚着面颊,看着郑文灿,随即脸一红,低头不语。

“带你去个地方,心情能好起来。”郑文灿说。

胭寒迟疑一下,说:“好啊。”

轿车从街上驶过,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市场。下车后,胭寒发现这里很有趣,像一场庙会,川流不息的人群,五颜六色的民族服装,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摆满了商品,鲜花、食物、干果、衣物、工艺品,叫人目不暇接。

郑文灿陪在旁边,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胭寒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脚步。

郑文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温柔地说:“喜欢小鸟。”

“嗯。”胭寒望着一只玉石雕制的小鸟。梁欢城给她送过一只绿色的小鸟,眼前这一只,是红色的,仿佛沉浸在晚霞中,漂亮极了。

郑文灿用马来语和摊主交谈,然后拿出钱夹。

胭寒忙说:“我自己买吧。”

郑文灿用宠溺的口吻说:“这可不行。在大马,玉石小鸟必须由别人买来当作礼物,才能带来好运。”

“有这种讲究?”胭寒睁大眼睛。

郑文灿笑了笑,眼神迷迷蒙蒙的。

胭寒又变得局促不安。

回沈宅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胭寒忽然问:“文灿,你相信算命吗?”

郑文灿的手指不经意地颤抖几下,因为握着方向盘,谢胭寒并未注意,即使她看到了,也不会产生什么联想。

“胭寒,怎么提到了算命?”郑文灿淡然反问。

“我忽然想起来的,随便问问,没什么。”谢胭寒说。

郑文灿用眼角余光打量谢胭寒。刚才突然听到胭寒提起算命,以为她感觉到,沈家在她头顶张开了一张网,所以郑文灿才会莫名紧张。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胭寒一派天真自然,根本没意识到什么。

“大马的华人大多都迷信。”郑文灿笑一笑,“即便有些口口声声不讲迷信的华人,其实日常生活中有意无意都会触及这方面。”

“大6也差不多。”谢胭寒说。

“你对算命有研究?”郑文灿随口问。

“哪呀?我就知道一点星座知识。”胭寒笑了。

“呵呵。”

郑文灿放慢车速,轿车已经驶入沈宅大门。

(44)催促

吃罢晚饭,邓菲、郑文灿与郑碧月在内室见面,秘密磋商。

邓菲看着婆婆,因为房间灯光幽暗,郑碧月显得更加瘦削。她坐在灯影中,面无表情,一双手搁在膝盖上,掌心下面照例露出一角手绢。

邓菲的目光从婆婆身上掠过,那件衣服虽然华丽干净,穿在身上却像是没有生命力,古板的硬领贴着下颏,衬托颧骨更加高耸。

郑文灿静静坐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郑碧月开门见山,问邓菲:“重阳那边怎么样了?”

邓菲轻声说:“还没有进展。”

“要快。”郑碧月语气焦急。

“婆婆,我努力……”

“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郑碧月打断邓菲的话,神态变得冷漠傲慢。

“我不敢。”邓菲低下头。

“你后悔了?”郑碧月嗓音尖细而嘶哑。

“不。”邓菲显露出惊慌状。

“女人要做出这种决定,的确是很难,之前我已经同你讲得很清楚了,菲儿,难道这段时日,你想推翻?”郑碧月步步紧逼。

“绝对没有。”邓菲申辩。

郑碧月的视线转向郑文灿。“文灿,你看呢?”

郑文灿扫了郑碧月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邓菲脸上,什么样的女人,才会为丈夫包办这种事,宁肯让丈夫与别的女人,并且生下孩子?当然,她牺牲自己是为了换取更大回报,而另一个女人的牺牲,却注定一无所有……

“文灿,你的看法呢?”郑碧月催问。

“哦,我认为菲儿并无私心杂念,她之所以没有行动,是为了找到更好的时机,让重阳接受一切。”郑文灿慢声细语地,脸上出现了温暖的微笑。

“谢谢舅舅理解。”邓菲看起来很感动。

郑碧月漠然道:“这样最好。”顿了顿,又说,“可我们等不了。”

邓菲说:“阿欢正在积极斡旋,我相信他会在邱少那边争取到时间。”

“求人不如求己。当务之急是我们先做好准备。”郑碧月开始下命令,“菲儿,三天内,你必须让重阳和谢胭寒有所进展。”

邓菲嘴唇颤动:三天,让两个素昧平生,彼此毫无关系的人,突然发生什么,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邓菲只能接受,否则郑碧月会认为她蓄意破坏沈家大事。

硬着头皮,邓菲低语:“是,婆婆。”

郑碧月的口气缓和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胭寒从未见过重阳,这里的每个人也都讳莫如深,这对我们有利。我会想办法引导胭寒,先让他们见面,再根据情况考虑下一步计划。”邓菲说。

郑碧月不置可否,目光再次投向郑文灿。

郑文灿的手上摆弄着茶杯,慢条斯礼地说:“稍后,我去看看重阳。”

郑碧月点点头。她累了,起身去休息。

邓菲和郑文灿分头离开。

……

(45)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后院的石屋内,郑文灿与沈重阳相对而坐。

沈重阳对这个舅舅很尊重,为他沏茶,问了问生意情况。两人似乎刻意回避着邱家的事。

郑文灿将话题拉回来:“邱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阿欢各走门路,设法争取到最有利的局面。”

沈重阳淡淡一笑:“我已经忘了邱家。”

郑文灿看着这个外甥,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帮助沈家度过这场劫难,既是为了他姐姐,也是为了沈重阳本人。他看着重阳长大,沈父临终之际,将孤儿寡母托付给他,他不仅有责任,更有感情。

“重阳,你委屈在这里,暂且当作修炼,有朝一日,一飞冲天,你还是你。”

“舅舅,尽人事、听天命。最糟的结局我已经想过,而且做好了准备。”沈重阳说。

郑文灿往桌上扫了一眼,有本厚厚的书倒扣着,显然是沈重阳正在读的书,一本德文原版的金融学著作。在这种环境中,沈重阳还能专心阅读,的确异于常人。

郑文灿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不露声色,一边继续和沈重阳聊天,一边思索他的计划。然后说道:“重阳,最近我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想请你帮我解决一下。”

沈重阳笑了笑。“舅舅是处理问题的专家,用得着我出面?”

郑文灿的木材生意做到如今,不仅有明确的经营策略,更看重企业管理和人员培训。他做事认真,不允许犯错误。他属下的管理人员都有“盈利目标”,发挥主动性,寻找赚钱机会。通过科学管理和充分使用人才,郑文灿力求避免家族企业的某些局限性,除了天赋,这与他早年远赴哈佛大学攻读b专业有关,他不仅获得了硕士学位,同时锻造出卓越的领导才能。

沈重阳曾评价他舅舅:具有相当敏锐的商业嗅觉力和决断力。

郑文灿说:“公司里出了个内j,我却挖不出来,可又只能暗中调查,不能交给外人来做,一旦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重阳的目光变得专注。舅舅向来以“知人善任”著称,如今身旁竟然出现了内j,对于他是一个耻辱。

沈重阳问:“有什么损失?”

“几单生意莫名受挫,并且泄漏了客户的重要信息。”

沈重阳沉吟一下:“需要我怎么做?”

“旁观者清。”郑文灿说,“我已经锁定了六个可疑者,他们以前都是我看好的人,其中却有背弃我的叛徒。我不想随便怀疑某个人,更不愿因为这件事,对无辜者失去信心。因此,想借你的慧眼,帮我找到内鬼。”

“可我现在……”

“明天晚上我开车来接你。”郑文灿说,“我安排一切,到时你不用露面。我把你送到一个房间,把相关资料交给你,你看过之后,我在办公室一个一个与可疑者谈话,你在隔壁房间做出判断。”

“就这样?”沈重阳看着舅舅。

郑文灿点点头。“我首先要保护你的安全,无论是离开沈宅,还是帮我调查内鬼,都需要秘密行事。”

“愿意效劳。”沈重阳说。

郑文灿起身告辞:“明天见。”

…………

(46)以书会友

邓菲接到了郑文灿的电话,郑文灿把他的计划告诉了邓菲,于是邓菲开始配合。由她对付谢胭寒。

第二天吃午饭时,邓菲单独见到谢胭寒。“胭胭,这几天住烦了吧?”

谢胭寒笑道:“姐要赶我走了?”

“哪的话?”邓菲皱眉,嗔道,“不许跟我开这种玩笑。你远离故乡,跟姐在一起,姐要为你负责到底。你没有找到立足点之前,想走也走不了。”

“你要绑架我不成?”谢胭寒笑出了声。

邓菲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胭胭,你当初在外贸公司做翻译。”

“对啊。”胭寒吃了口菜。

“你会哪些语种?”邓菲问。

“英语、法语、德语、日语……可惜没学过马来语。”谢胭寒的双眼亮晶晶的,问,“是不是给我找到差事了?老本行?”

“瞧你急的。”邓菲说,“咱们的管家——你见过的。”

“你说住在石屋的那个人?”胭寒问。

邓菲点点头。

“我没看清模样。”谢胭寒费解地问,“怎么忽然提到了管家?”

“哦,是这样,管家喜欢看外文书籍,有些专用名词,他拿来问我,可惜我不懂,一直想帮他找个人看看。”邓菲注视着谢胭寒。

“我行吗?”谢胭寒问。

“一定可以。”邓菲说。

“可是我跟管家不熟,而且他那个人似乎……有点怪怪的。”胭寒想起那天晚上,管家在后院动用私刑,惩罚厨师的事。

“他的确与众不同。”邓菲静静地说。

谢胭寒沉吟片刻,从内心深处来讲,她对那个男子非常好奇,虽然两次没有看见对方的脸庞,却觉得管家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好像两人之间有一根纽带,扯不断、理还乱。

“我要和管家当面谈吗?”谢胭寒惴惴不安地问。

“暂时不用。”邓菲语气平淡,“管家不愿陌生人打扰他,你呢,我也了解,性格内敛,同样不愿纠葛。所以你就晚上去他的房间……”

“晚上?”胭寒瞪大眼睛,不胜惊愕。

邓菲笑一笑。“别急嘛。他这两天有事,晚上要出门,你就去他的书房,如果他案头有什么常读的书,你看一看,先做个了解。”

胭寒点头。“嗯,这个办法好,以书会友。”

“对。以书会友。”邓菲直视胭寒的眼睛,“那你答应了?”

“没理由拒绝嘛。”胭寒莞尔,“可是看你的面子啊,姐。”

邓菲牵了牵嘴角。“从今晚开始。”

……

(47)进入书房

晚上十点钟,郑文灿的车,如约驶进沈宅。

他经常出入沈宅,丝毫不会引起外人注意。不过这次他要带沈重阳出去,因此格外慎重。

郑文灿下车后,径直来到后院。石屋外面一如往昔,寂静无声。秀桂在门口闪了一下,她已经接到郑碧月下达的指令:今晚迎候郑文灿,并且将沈重阳送走。

郑文灿站在石屋门口。二十米之外,院子东边浓密的树荫下,那只名叫图巴克的狼狗,正在默默地盯着他。狗的眼睛和黄金项圈泛着幽幽光泽。

石屋开启,沈重阳出来,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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