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未婚妻:半面新郎》 第7部分阅读

一袭黑色风衣,长发微微拂动,领子竖起来,像一座冷酷的雕像。

郑文灿和沈重阳并不搭话,心有默契,往外走去。

秀桂跟在身侧,警觉地环顾四周。虽然沈宅绝对安全,但沈重阳是杀人犯,暗夜潜行,来不得半点疏忽。说不定,大门外便有埋伏的警察,或者邱家的人,只待沈重阳暴露行踪,便一扑而上……

当然那只是秀桂的心理过敏症,郑文灿并不担忧,因为经过他的运作,目前形势还算平稳,否则也不敢冒这个险,随便把外甥带出大门!

轿车悄然滑入夜幕,很快消失在远处。

秀桂忍不住回到后院,想探个究竟。她不清楚沈重阳为什么要离开沈宅,只是猜测那间石屋将有事发生。果然,她看见邓菲带着谢胭寒走近石屋,正要进门时,图巴克咆哮起来——它总是把谢胭寒当作敌人。

邓菲低声呵斥,图巴克顿时沉默。

邓菲将胭寒送进石屋,带她参观了一番,嘱咐她只在书房活动。胭寒懂规矩,保证不会乱翻乱动。邓菲事先已把石屋检查过,没有留下任何与沈重阳有关的物件。安排妥当,她退出去,在外边掩上门。

秀桂躲在花丛后面,直至邓菲的身影隐没后,她来到石屋外,静静看着屋门,站了许久,带着满腔忧愤离开了。

……

石屋内,谢胭寒环顾书房,没想到男人的房间居然可以如此干净整洁。书房的家俱十分精致,飘着一股淡淡的木料香气。

胭寒走到书桌前,拿起案头的书,这是一本德文版的金融书籍,上面圈圈点点,重要处都被勾画起来。书的旁边有个本子,断断续续写着翻译的内容,笔力遒劲,字迹洒脱,她不用猜,便知道这些字肯定出自那位“管家”之手。

(48)“杨管家”

胭寒捧着书,随手翻了几页,她不懂金融学,却被书中犀利的观点吸引了,看了一页又一页,蓦地惊觉时间快到了。邓菲与她约定只有一个半小时:从1o点半到午夜零点。

胭寒看看表,差七、八分钟,就到午夜零点了。她赶忙站起身,瞥了眼手边的本子。刚才在读书时,她不知不觉在本子上修改了几个翻译错误,万一被管家看出来,不知会不会生气。

时间越来越紧,差四分钟零点。

谢胭寒匆匆离开书房,逃也似地出了石屋。

身后,那只狼狗不满地吼叫着。

…………

翌日。早餐桌旁,邓菲问:“胭胭,昨天晚上觉得怎样?”

“挺有意思的。”谢胭寒微微一笑。

邓菲看着胭寒。一般人说的“有意思”包含着很多意思:紧张兴奋,还是逗趣好玩,要么是收获不浅。或者也可能白忙一场。

眼前的谢胭寒,显然有着兴奋的感觉。

邓菲忽然想到一个词:偷情。

莫名的臆测,让她的胃部一阵痉挛,难受异常。她暗暗喘了几口气,克制自己的怨毒。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自己推动的,她协助婆婆安排了一切,而她必须承受这一切。

偷情是早晚的事。

偷情是她自己制造的。

邓菲平静地说:“今天晚上再去一趟。”

婆婆给她的指令是,三天内要有进展。今天已是第二天。

“行啊,那本书写得真不错。”胭寒说。

“哦,什么书?”邓菲装作无知地问。

“一本金融学著作,德国人写的。”胭寒说。

“真厉害。”邓菲淡然说道。

“那位管家才厉害呢。”谢胭寒说,“你们沈宅真是藏龙卧虎,一个管家都在研究大学问。”

“呵。”邓菲露出惯有的冷漠孤傲之色。谢胭寒在夸赞她的丈夫,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胭寒问:“对了,管家叫什么名字?”

邓菲回过神,静默片刻,兀自一笑:“怎么,对管家有了想法?”

“随便问问嘛。”谢胭寒面颊一红。

邓菲早有准备,随口说道:“管家姓杨。”

“哦,是杨管家。”胭寒放下牛奶杯,转脸望着窗外。

(49)灰姑娘

又到了晚上1o点钟,郑文灿的车再次将沈重阳接走。他们离开沈宅,半个小时后,谢胭寒进了石屋。

她在屋里走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石屋的外观虽然不起眼,却是内有乾坤,到处散发着男性气息。

胭寒走进书房,习惯地拿出纸巾,想擦拭桌面,然而桌子非常干净。她笑了笑,其实昨天晚上第一次进来就发现,这间屋子的主人不愧是管家,对自己的房间亦能打理得如此整洁。

胭寒坐进宽大椅子里,闭上眼睛,想像着管家坐在桌前的情景。

她很快睁开眼睛,已经过了晚上11点,无端浪费了半个小时。

将那本金融著作打开,顺便往案头的本子上瞥了一眼,有几条新的翻译内容,其中两条用钢笔画了圈儿,并加注感叹号和问号。胭寒拿过来看了看,发现那两条文字有语法错误,显然,管家也对自己的翻译存疑。

胭寒的目光投向书页,阅读起来——

……信用卡,是银行给普通消费者设下的最大骗局。银行挖空心思,厚颜无耻,要放债给大众,于是采用了信用卡这种形式,成千上万的,原本不该欠债的人,因为用了信用卡,逐渐被套牢,泥足深陷。信用卡被用来购买各种东西,并且误导消费者,让他们对金钱的概念变得模糊。多数人图省力,都是按照“最低还款额”进行支付,而把余下的那一部分转入欠账,由此落入银行设下的更大的圈套……

谢胭寒看得入迷。有时她会停下,思考片刻,心想:写这本书的人,可能曾被银行狠狠欺负过,于是著书立说,进行报复。

她一边百~万\小!说,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纠正了几个翻译错误,顺便把那两条画着圈的内容修改了一下。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谢胭寒突然跳起身,发现钟表的指针已经接近午夜零点。

此时的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每当午夜来临,便要赶紧离开舞会,否则就会露出原形。

胭寒合上书,匆匆忙忙出了石屋。

她刚要往月亮门走去,听见外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胭寒浑身一颤,来不及多想,弯腰冲到一丛灌木后边,躲了起来。

一个男子身穿黑色风衣,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向石屋走去。他的领子竖起来,遮住一半面颊,背影挺拔,宛若一座雕像。

谢胭寒攥着汗湿的手掌,按在胸口,心剧烈地跳动,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

她突然听见那只狼狗的吠声。其实狗一直在叫,她从石屋一出来,狗便生气了,拼命往前扑咬,怎奈铁链禁锢,每次狂扑都被狠狠拽回去,令它极为愤怒。

胭寒刚才居然没听见狗吠,只因全部注意力都在沈重阳身上。此刻被狗吠声吓得几乎昏厥,脸色煞白。

沈重阳正要进屋,在门前停下步子,往树荫密布处扫了一眼。

“图巴克,别叫了,是我。”低沉的声线。

(5o) 听到了谈话

狗还在叫,不断地前扑、后仰,像一台失控的机器。

沈重阳走到狼狗旁边。狗的吼叫声更疯狂。

谢胭寒浑身发冷,她最恐惧的是,万一管家把狼狗放开,那牲口就会猛扑过来……她怕是活不过今晚。

一分钟也不敢多待,胭寒从灌木后边钻出去,贴着院墙逃走。即使被管家发现,也好过被狼狗撕咬。

跑出去好远,才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手心竟被掐烂了。

对面突然有人影晃动,胭寒不禁低呼一声。

“胭姐,是我。”秀桂幽幽地说。

“哦……秀……秀桂。”谢胭寒喘息未定。

“听见后院狗叫,少奶奶让我来看看。”秀桂斜睨胭寒。不远处的一抹灯光映在秀桂眼里,眼神冰冷妖异。“少奶奶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管家早回来几分钟。”胭寒说。

秀桂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谢胭寒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平复剧烈跳动的心。

……

翌日,谢胭寒起个大早,洗漱之后,便去餐室吃早饭。刚到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没想到梁欢城这么早起来,听声音还有郑碧月、邓菲——似乎在开家庭会议。

梁欢城说:“……姨母,你可能对邱家不大了解。虽然都是华人,可是邱家跟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同,我们受的教育,总是要提倡内敛、简朴,但邱家追求的,却是奢华的上流社会,纸醉金迷。”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笑声透出谐谑。

邓菲经常出入社交场,有些不以为然。“我没有参加过邱家的宴会,应该和别处差不多。”

梁欢城哼了一声,“你结交的那些顾主和阔佬,为了寻欢作乐,追求王孙公子般的生活,用钱大手大脚,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邓菲淡漠地说:“邱家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跟邱家一比,就像草鸡见凤凰。”梁欢城说。

邓菲做作的笑了一声。

梁欢城接着说:“要想了解邱家,就要回头,看看他们是怎么发迹的。邱家不是一夜暴富,他们的财富就像毒蘑菇,在阴暗角落慢慢生长,最终蔓延成一大片。”

邓菲说:“金钱原本就像蘑菇,有什么大惊小怪?”

郑碧月终于开口了,语气颇为不悦:“现在大难临头,你俩每次见面还是……”她猛然合拢嘴巴,因为谢胭寒走了进来。后边跟着秀桂。

郑碧月的表情十分古怪,没想到胭寒这么早来餐室,一时呆若木鸡。

胭寒颇有负罪感。她并不想在外边偷听别人讲话,刚才犹豫了一下,正要转身走掉,一回头,却见秀桂站在后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胭寒吓了一跳,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餐室,不然更会被误解,以为她图谋不轨,专门在偷听别人谈话。

郑碧月的嘴角一抽搐,说道:“谢小姐,早啊。”

“噢,伯母早。”谢胭寒低头坐在邓菲身旁,浑身紧绷绷的。

邓菲笑一笑:“胭胭,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的。”胭寒抬起脸,飞快地扫了邓菲一眼。其实她想看看梁欢城,梁欢城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目光却在别处。

胭寒喝了半碗粥,便离开餐室。

(51)防范

谢胭寒前脚刚走,郑碧月马上给秀桂使个眼色,秀桂来到餐室门口,左右看看,把门掩上了。

邓菲说:“婆婆,胭寒没胆子偷听的。”

“无论怎样,我们自己要万分谨慎。”郑碧月不由得提高语调,“今晨是个教训,我竟然疏忽了,谢胭寒就在我们身边,随时随地可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一定要提防,像防着家贼一样防着谢胭寒!”

邓菲说:“是,婆婆。”

梁欢城的嘴角仍是那种浅笑,目光飘到邓菲脸上,又回到郑碧月脸上。

郑碧月转而问秀桂:“谢胭寒在外边听了多少?”

秀桂迟疑一下,眼里漫过一层雾。

郑碧月厉声说:“休想撒谎骗我!”

秀桂着实打个冷战。“是……姑母。谢胭寒只听到阿欢少爷和嫂子的对话,谈及邱家的奢华生活。”

“就这些?”

“决不敢欺瞒姑母。”秀桂胆战心惊。

梁欢城心底冷笑:秀桂倒是想骗人的,想把脏水往胭寒身上泼,可她怎敢瞒过这个老妖精?

郑碧月在椅子里挪了挪身子,换个坐姿,高高的颧骨映着窗外的光线,果然是妖气森森。

“以后再提到邱家时,要注意了。重阳杀了邱家的人,我们最好养成习惯,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以防言多必失。”郑碧月吩咐道。

“是,婆婆。”照例是邓菲回应。

郑碧月累了,起身对邓菲说:“今天已是第三天。重阳和谢胭寒会有进展吗?”

“婆婆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邓菲回答。

“办法不要太复杂,越简单越有效果。最怕越搞越乱,成事没有、败事有余。”郑碧月冷冷地说。

“是。”邓菲鞠躬,目送郑碧月步入内室。秀桂搀着郑碧月一同离去。

餐室静了片刻。

梁欢城装作无意地问:“我有点好奇,谢小姐和重阳会怎样相遇?”

邓菲瞟了他一眼。“阿欢,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梁欢城笑眯眯地说:“别忘了谢小姐是我钦点的助手,我还指望她帮我对付邱家少爷,别出什么岔子。”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比你更珍惜胭寒。”

“珍惜?”梁欢城笑出了声,“这个词从你嘴里迸出来,比听一个鬼故事还让我惊喜。”

“你什么意思?”邓菲冷冷地盯住梁欢城。

梁欢城大笑离去。

……

邓菲去房间看望谢胭寒。胭寒正准备找她,见她进来,忙请到沙发上。邓菲看出胭寒有话要说,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姐,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搬出去好。”胭寒说。

“搬出去?”邓菲顿时皱起眉头。

胭寒扭着手指,显得很不舒服。“今天早晨,我觉得……”

“没人埋怨你,我对他们说了,你不可能故意偷听别人谈话。”邓菲抢着说。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随即笑了笑,双腿交叠,叹口气,“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呢?不要太敏感,把我也弄得这么紧张。”

“沈宅是大家庭,我一个外乡人,真的,时间长了不好,没名堂。”胭寒说。

(52)夜太静

“胭胭,不是姐说你,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给自己找别扭。”邓菲移坐到胭寒身旁,拍了拍她的膝盖,轻而有力,显得非常亲昵,“有姐在,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好歹也是沈家少奶奶,这里除了我婆婆,就是我说了算。”

“我就是担心这个……再这样下去,你婆婆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对你们婆媳关系肯定不好。”胭寒说。

“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多小心眼儿。”邓菲咯咯笑起来。

“我是为了……”

“我懂,你是为我着想。”邓菲欠了欠身,用温婉细柔的声音说道,“胭胭,我告诉你啊,大马这边的华人,与你在国内经历的人不一样,大家都是背井离乡,只不过时间长短不同而已,越是老年人,越有沧桑飘泊的感觉,像你们这些从原生地过来的,他们可喜欢呢,如果家里住进这样的人,他们会油然生出荣誉感。就拿我婆婆来说,她就觉得你带来了很旺的人气,这对华宅大屋是最吉祥的。”

胭寒愣愣地看着邓菲。

邓菲亲切地笑了笑:“不信我说的话?”

“姐,你不要因为我,太难为自己了。”胭寒语调颤抖,捧起邓菲的手,握在掌中。

“瞧你,怎么搞得这么沉重?”邓菲嗔道。

此时的邓菲,在谢胭寒的心目中,就是忍辱负重、重情重义、勇于承担责任的女子。邓菲宁肯自己默默流泪,也不愿伤害亲人。

“姐……”谢胭寒无语凝噎。

“别这样,像生离死别一样的,不好。”邓菲拿出手绢,擦拭着胭寒的面颊。“你孤身跟我出来,我不为你负责怎么行?我们是亲人。亲人你懂吗?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血缘关系是注定的,血缘呼唤血缘,就像古老的咒语。

“姐,我懂了。”胭寒说。

“无论遇到什么都别怕,姐保护你。”邓菲说。

一整天,谢胭寒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上1o点半,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再次往后院走去。

沿着石板路匆匆前行,花香阵阵,夜风拂面,发丝飘扬。胭寒莫名有种隐隐兴奋的感觉。她突然停下步子。一个人影出现在对面。乍看之下,以为又是秀桂,定睛一看,却是梁欢城。

胭寒连忙往周围看了几眼。梁欢城叮嘱过她:在沈宅尽量避免亲密接触。

之所以这样做,梁欢城解释说,是因为他不想让姨母产生联想,那个老女人非常保守,性格孤僻。

既然梁欢城这样说了,谢胭寒便配合。反正在她看来,梁欢城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想法。

眼下突然见到梁欢城,胭寒不由得一惊,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你匆匆忙忙的,有急事?”梁欢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身姿微微倾斜。

“我……到后院去一下。”胭寒说。

“有约会?”梁欢城笑了笑。笑容与平时不大一样,但胭寒没工夫去辨别。

“我赶时间。”胭寒看了看手表,差1o分钟十一点。

花园一角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胭寒一阵紧张,仿佛做贼一般。她警告过自己,在沈宅的言行举止一定要谨慎,别鬼鬼祟祟的,那样会连累到邓菲。

梁欢城不再纠缠,马上转身走掉了。

胭寒舒口气,加快步伐,很快到了后院。

她推开石屋的门,一只脚迈进去,忽然意识到什么。今天晚上后院太安静了,竟然没有听见狗吠声。

胭寒往外退了一步,探出半个身子,往远处的树荫望去。昏蒙的灯光里,树下的狗舍还在,图巴克却消失无踪。

胭寒反而更加恐惧,生怕那只凶恶的狼狗突然窜出来……

她打个冷战,冲进石屋,把门掩上。靠着门板喘了一阵,额头渗出一层汗,掌心也湿漉漉的。

(53)气势逼人

谢胭寒走进书房,平复紧张的心情,坐在桌前,打开德文版的金融著作。她习惯地往案头扫了一眼,却没看到那个本子。

她将目光凝注在书页上,全神贯注地阅读。

她已经忘了自己来石屋,究竟要做什么,好像她就是来学习的。这本书吸引了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枯燥的金融学居然点燃了她的兴趣。这本书写得并不枯燥,作者对很多问题的阐发独辟蹊径,尤其是生活中经常碰到的东西,最能吸引胭寒,比如扭曲的信用卡、银行的弱点、疯狂的股票市场,甚至包括怎样合法逃税。

胭寒读得太投入了,偶尔,她会提醒自己要注意时间。现在是夜里11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谁让你进来的?”冰冷低沉的声线。

胭寒怔了几秒钟,然后猛地跳起身,手中的书掉到地上。

灯光的暗影处站着一个人,看不到脸庞,只能瞥见挺拔的身躯轮廓。衣服边缘勾勒着一道光痕,如刀刻一般,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我……我不是……”胭寒语无伦次。

她猜度此人便是管家,却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书。克制自己的惶恐。

那个神秘的男人一动不动。有一种锐利的风格。那暗夜潜行的姿态,却像一只午夜猫。

“你是邓菲带进家门的?”沈重阳问。

胭寒暗暗一惊:这人是管家,却直呼邓菲的名字,来头不小啊。

“我叫谢胭寒。”

沈重阳又不说话了。刚才胭寒读书时,他静静看了一会。很少遇到女孩读书如此专注,因为他自己读书时,便能忘掉周围一切,谢胭寒同样如此,眼神专注而清朗。

沈重阳再次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半个月了。”谢胭寒回答。

“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

“噢……我是前天晚上第一次来的。”

胭寒怕得要死。管家会不会说她擅闯私宅?她可见识过管家动用私刑的场面,曾有个厨师马蚤扰女仆,被他判定为强犦罪,毒打一顿拖走了。

“那,本子上的字句,是你修改的。”沈重阳语调清清冷冷。

“有几个专业名词,翻译得不够精确,我顺手改了一下。”胭寒说,“专业名词如果翻译偏差,会产生误读,造成根深蒂固的错误概念,也会影响判断力。比如,你在做投资的时候,或者与银行打交道……”

“这么说,我要谢谢你了。”沈重阳冷漠地说。

“那倒不必。”谢胭寒勉强一笑。

她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却仍是一片模糊。

根据那人的身躯轮廓、说话的声线,以及那种锐利的风格,胭寒在心里勾画出他的外貌——

五官犹如刀削一般,冷峻而利落,神情自若,流露出一股冷漠又古典的美感。

事实证明,胭寒对沈重阳的直觉,完全正确。

(54)晚安,管家

沈重阳忽然问:“谢胭寒,你是邓菲送来给我当家庭教师的?”

“这个……”胭寒事先没有想过,邓菲也未提及。

“你还懂什么语言?”沈重阳转变话题。

“除了德语,还有英语、法语、日语——”

“日语。”沈重阳打断胭寒的话。

“对,日语。”胭寒望着灯影中的沈重阳,仍是一片模糊。

“你走开。”沈重阳忽然说道。

“嗯?”胭寒不明所以。

沈重阳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谢胭寒似有所悟:是叫她离开书桌,站到一旁去。

她心里有点生气了,让走就走,好好说不行吗?

算了,忍吧,毕竟是私闯民宅,是她有错在先,人家没有骂她甚至没有动私刑,已经捡了便宜。

胭寒退到一旁,低头站着。

沈重阳慢吞吞走过去,竖着衣领,胭寒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什么都看不清。她索性收起好奇心。

耳畔传来打开抽屉的声音。

沈重阳说:“看看这个。”把一张纸扔到桌面,自己回到灯影背后。

胭寒的目光投向桌面,是一份日文资料。

沈重阳冷冰冰地说:“念一下。”

胭寒拿起那张纸,用低婉的声调朗读起来:“第一,中方银行由于没能抓紧大好时机发展储蓄业务,正在坐失利润可观的重要买卖。第二,中方越是迟迟不采取行动,就越是难以赶上大批竞争对手,第三……”胭寒忽然停下话头,仿佛醒悟过来,迟疑地翻弄着资料,“这是什么?日本人想要破坏中国金融市场?”她用惊惶而愤怒的眼神盯住黑暗中的沈重阳,“你……让我当汉j?”

沈重阳忍不住笑了两声。

胭寒迷惑不已。第一次听见这人的笑声,让她恍如隔世。

“真可笑。自以为聪明。”沈重阳的眼眸冷冷地扫向胭寒,“别忘了我也是华人,怎会让你当汉j?”

“可这是什么?”

“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顿了顿,重阳的嘴角勾起一弯残酷的笑容,“与你无关,说了也不懂。”

这份资料是沈重阳从邱家一个人手中拿到的,随后,他便失手杀了那人,但与这份资料没有直接关系。

谢胭寒又仔细看了一下,放心了,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主要是对日方公司不利。

她问:“为什么让我读这个?”

“考察一下你的日文水平。”沈重阳淡漠地说。

“你自己看不懂吧?”谢胭寒脱口而出。

沈重阳静默片刻。“不全懂。”倒也坦率。

胭寒对这个男子更好奇,看起来他像一个冰冷的机器,却不是那种趾高气扬、刚愎自用的家伙。

沈重阳看了看手表,毫不客气地说:“你可以走了。”

谢胭寒转身走向屋门,临别时说了句:“晚安,杨管家。”

沈重阳皱了皱眉头,抬起脸,目送谢胭寒离去。

……

(55)怅然若失

谢胭寒回到自己房间,意外地看见邓菲在客厅等她。

“姐,还没休息?”

“睡不着,来看看你。”邓菲从沙发上站起身,“今天这么晚,石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提前回来了,把我堵在书房。”胭寒瞥了眼座钟,已经过了午夜,她却一点也不困。

邓菲冷眼旁观,发现谢胭寒的眼睛里隐含着兴奋。

那一丝兴奋,化作一把飞剑,狠狠刺在邓菲的心头!

她意识到自己心中充满了嫉恨,赶忙进行压制。最近她在苦苦修炼,只要一感觉到怨毒、愤怒,就拼命克制,以免从言谈间流露出来,惹起谢胭寒的警觉。

但邓菲很清楚,怨毒无法消除,只是挤压到某个黑暗角落,像硫酸似的腐蚀着她,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邓菲平淡地笑了笑,“他发现你在书房,没生气吧?”

“好像没怎么生气。”胭寒说。

“你们谈了什么?”

“关于翻译的事。哦对了,他问,我是不是你请去的家庭教师。”胭寒说。

“你如何回答的?”邓菲盯住胭寒的眼睛。

“我不知怎么说。后来他用一篇日文资料考核我。”胭寒说。

“你当然没问题喽。”邓菲亲切地拍了拍胭寒的胳臂。

胭寒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不管怎样,他没有发火,这就好。”邓菲若有所思地说。

“我老是看不清他,他也回避我,不让我见到面容。”胭寒说。

“那人挺奇怪的,嗯?”邓菲往客厅外走去,“胭胭,休息吧,明天见。”

胭寒淋浴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睡去。

落地窗外,伫立着一个人,静静看着黑暗中的谢胭寒。那是梁欢城。

胭寒的背影,映在梁欢城的双眸间。梁欢城站在游泳池边,灯光下泛起澄碧的涟漪。

他显得异常孤独。往昔他绝少忧愁,此刻却有着浓浓的愁怅。

与他相隔数米的女子,将成为沈重阳的女人,无论何种身份,她终将属于沈重阳。他想把一切告诉胭寒,然后带她走。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是沈重阳。世上他唯一不能背叛的人。沈重阳困扰了他。

梁欢城退回到泳池边,看着水中的倒影,久久不动。

……

第二天下午,梁欢城请胭寒来到他的房间。

“请你喝香槟。”梁欢城说。

胭寒有些紧张,往窗外看了看,“不要紧吗?”

“什么?”

“这是沈宅,你说过,不要我们太亲密。”胭寒说。

梁欢城露出熟悉的谐趣笑容:“那是为了增强偷情的刺激。”

胭寒瞪了他一眼。“我从来都搞不懂,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开香槟吧。”梁欢城岔开话题。

香槟搁在餐具柜上的冰桶里,谢胭寒早就看到了。大部分冰块已经融化,但酒瓶还是冰凉冰凉的。她拿起酒瓶,拨弄着瓶口的金属线和软木塞。

梁欢城用宠溺的语气说:“丫头,别去动塞子。先把酒瓶倾斜到四十五度,然后一只手捏住塞子,一只手转动瓶子就行了。”

胭寒照他的法子去做,果然很灵。

“你什么都懂。”胭寒嗔说。

“我最懂的还是……”他故意不说了。

胭寒无端地猜了一下:最懂女人心?最懂床上功夫?最懂骗人?

梁欢城从胭寒手中拿过香槟酒瓶,斟了两杯,一杯递给胭寒:“来,干杯。”

“为什么干杯?”胭寒望着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两人品尝香槟。

(56)关心她的身体

胭寒一边品着香槟,一边靠着沙发喃喃地说:“阿欢,我这两天遇到管家了。”

“恭喜你。很了不起吗?”梁欢城勾起嘴角,若无其事的瞥了她一眼。

“管家怪怪的,你应该了解他。”胭寒将目光投向梁欢城。

“我又不是他爸爸。”梁欢城耸耸肩,啜饮香槟酒。

“他天天待在后院的石屋里——沈宅的管家这么有个性。”胭寒费解地说。

梁欢城忽然沉默。

良久,他问了句:“喜欢管家吗?”

胭寒不禁愕然:“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觉得他很有吸引力?”梁欢城放下玻璃杯,十指相扣。

“我连他的模样都看不到。”胭寒噘着嘴。

“那样更有神秘感。”梁欢城笑了。

谢胭寒站起身,“我回房间。”

“怎么了?”梁欢城仰起脸,显得意兴阑珊。

“回去准备一下,晚餐和邓菲一起陪伯母吃饭。”胭寒说。

梁欢城不由得绷紧下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好,晚餐见。”

……

晚餐时分,梁欢城并未现身。

乐善堂的餐厅上首坐着郑碧月,她今天显得神采奕奕,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邓菲坐在下首,谢胭寒挨着邓菲。

郑碧月穿着一条墨绿色旗袍,嘴角痉挛般地笑了一下,说道:“胭寒,最近辛苦你了。”

这句话莫名其妙,谢胭寒怔了怔,心想:她是不是想赶我走?

可是看表情不像,反而比以往更亲切随和。于是回应道:“谢谢伯母照顾,我天天在这里享福,没什么辛苦的。”

邓菲平静地说:“胭胭,婆婆的意思是问你能不能住得惯,有没有水土不服,如果感到身体辛苦,请医生调理一下。”

胭寒笑了笑,说:“那倒没有。我的适应力还算不错。”

郑碧月却说:“还是要让医生看看的。”

胭寒茫然不知所措,瞥了邓菲一眼。邓菲给她使眼色。她只能顺着往下说:“那行吧,让医生看看也好。”

郑碧月又一次嘴角痉挛,极快地笑了一下。

然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扭脸问秀桂:“阿欢怎么没来?”

秀桂欠身说:“欢哥和文灿舅舅出去了。”

郑碧月点点头,招呼谢胭寒用餐。满桌的佳肴着实诱人,胭寒却没多少胃口,吃过一碗云吞面,便离开餐厅。

不一会,邓菲跟进房间。“胭胭,明天会有老先生帮你调理身体。”

谢胭寒苦笑一下:“我整天混吃混喝、饱食终日,这样下去怎么行?”

邓菲自顾自说道:“大马的气候跟家乡不同,这里温度高,空气湿度大,到时请老先生开个方子,你慢慢养好身体,回头才好大干一场。”

谢胭寒听得有点奇怪,却没有多想。

(57)药方

第二天上午,谢胭寒正在客厅百~万\小!说,秀桂忽然带着一个老头进来。

胭寒抬脸看了看,只见那老头穿着灰布长衫,光秃秃的脑袋像颗鸡蛋,下颏有一撮胡须,长着一双黄鼠狼似的眼睛,灼灼放光。

胭寒顿时不悦,问道:“秀桂,这人是谁?”

秀桂幽幽淡淡地说:“这位是林医师。”

“我很好,没有患病。”胭寒从沙发里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秀桂仍是一副幽冷的神情:“胭姐怎么忘了,昨天嫂子说过,今天要请老先生为你调养的。”

那林医师趋前一步,欠了欠身,说道:“所谓‘调养’,就是防病于未然,以‘调’配‘养’,关键在一个‘养’字。这位小姐虽然看起来很健康,却时发怔忡,夜里失眠,乱梦纷扰,对否?”

一番话把胭寒搞懵了。转念一想,这个林医师说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以前上班时,身边的同事一样如此,多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现代人的焦虑症。

林医师接着说:“导致怔忡的病因较多,病患素体虚弱,脾肾阳虚,外邪乘虚而入,博于血脉,造成营血运行不畅,或心血不足,引起怔忡。另,阴虚火旺,频遭灾祸,不能温养心脉,均可引发本症。”

胭寒呆了呆。最后一句话撞到了她的痛处。

她不知不觉坐在沙发里。林医师将干枯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处,已开始诊脉了。

片刻的工夫,林医师眯了眯黄鼠狼似的眼睛,说道:“小姐心悸时作,坐卧不安。头晕乏力,稍劳即发,脉象细弱,兼失眠多梦,此为虚证。”

胭寒缩回自己的手臂,皱了皱眉头。“从明天开始,我还是锻炼身体吧。”

“我开个方子,助小姐一臂之力。”林医师说。

“不用了。”胭寒说。

林医师却拿了一张纸,刷刷点点,很快写了个药方。

胭寒接过来看了看,有干姜3克,郁李仁3克,甘草3克,黄芪1.5克,白葵花o.9克,柴胡o.9克等等。

胭寒把方子记住了,心里想着:哪天有空在sn上问问苏喻,苏喻是从医学院毕业的,又跟伯父学过中医,肯定明白这副药究竟治什么病。

秀桂忽然伸出手,从谢胭寒手中拿走了药方。

林医师最后瞥了胭寒一眼,跟着秀桂出了客厅。胭寒听他在门口说:“……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2次……可保……”后边的听不见了。

谢胭寒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想:只要我不想喝药,难道谁会逼我吗?

想想挺可笑。

午餐是谢胭寒独自吃的。早晨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邓菲,估计在忙生意。

郑碧月原本就深居简出,难得一见,谢胭寒也不愿陪郑碧月吃饭,会有压力。

至于梁欢城,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来去去都是他的自由,而且胭寒预感到,梁欢城在为沈家办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梁欢城从未向她明说,她也不想表现得太好奇、太关心。

那位文灿舅舅也有几天没见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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