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文明》 第 5 部分阅读

“礼容甚简”。至此,宋朝大臣才真正知道从前的传闻“都是真的”。讨价还价,“事未决”,于是萧太后派辽朝使臣韩杞随曹利用入澶州,面见宋真宗,索要“关南地”,即后周世宗柴荣从辽朝手中攻取的十个县。宋真宗很“坚持原则”,认为金帛可得,决不割地,并当面再三嘱诫曹利用在土地问题上绝不让步。

宋真宗对辽使韩杞不错,赐“裘衣金带鞍马器币。”临辞行,韩杞作为辽朝的“外交官”,很想保持本朝“气节”,依旧穿回自己原先的“左衽”制式的衣服。负责接待的宋朝学士赵安仁不高兴,质问他为什么不穿大宋皇帝的赐服,韩杞推托说赐衣过于长大,穿在身上不合适。赵安仁半是警告半是劝说:“您将上殿接受我国国书,天颜咫尺,如不穿皇上的赐服,您觉得有这可能吗”话里话外,是警告他大宋皇帝可能不高兴会撤回和议,二是吓唬他扈卫武将见他这么不懂礼貌不懂事会上前刀砍了他。毕竟“外交人士”大多灵活,韩杞马上穿上宋朝服装上殿谢恩,拜受国书。

寇准雄心勃勃,以他当时所计,不仅准备不与契丹钱帛,还想逼迫契丹方面向宋朝称臣,割献燕云十六州给宋朝,“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年后,虏辽国又生他念”宋真宗没有这种远略,不想在和议方面进行“拉锯战”,推托说:“数十年后,当有扞御之辽国者,吾不忍生灵百姓重困,姑听其和可也。”于是,宋真宗告诉曹利用,议和底线可答应岁币百万为限。

曹利用临行,被寇准唤至自己营帐。“虽然皇帝有口谕可以答应百万岁币,如果你复命时数额超过三十万,我必斩汝不饶”寇准警告。老冠关键时刻之所以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因为当时宋真宗身边已有人放出谣言,说寇准是“幸兵以自取重”,意思是打起仗来寇准好从中得大便宜抓大权。无论皇帝再英明,只要出现“君疑臣”的情况,想不死也难。

曹利用与辽使韩杞同回辽营,再次外交翰旋。萧太后说:“后晋割关南地给我们,后周世宗夺取,今应归还。”

曹利用真是个外交人才,回答道:“晋周之事,本朝不知。即使是岁币问题,我都不知道皇帝答不答应。至于关南土地之事,想都不要想,我根本不敢和我们皇上提及此事。”

辽国的政事舍人高正始突然出班,对曹利用大言:“我们大辽引众而来,就为恢复故地,如果只得金帛即归,回去后愧对国人”

曹利用白了高正始眼,“不知您是否真正为辽国打算。如果坚持要钱要地,两国兵祸不息,对谁都没宜处”

萧太后不死心,又派其监门大将军人前往澶州复议关南十县之地,遭到真宗皇帝严拒。知道不得再妄求,萧太后就与曹利用讨价还价,最终议定宋朝每年给辽国十万两银二十匹绢以为“军饷”,宋与辽结为兄弟之国,宋真宗为兄,辽圣宗为弟,真宗皇帝称萧太后为叔母。说实话,从面子上讲,宋朝还真没吃什么亏,宋真宗比辽圣宗大两岁,称兄可也,比起当年后晋皇帝石敬塘管小自己十几岁的辽太宗叫爹,不啻天上地下。

曹利用回澶州,宋真宗正在行宫内吃饭吃到半,没有立刻接见。但是他又关心岁币数目,就边吃东西边派内侍去询问曹利用到底向辽朝许了多少银帛。曹利用对宦者说:“如此机密事,只能当面对皇上讲。”宋真宗也气,嘴里含着饭,怒催小宦官:“姑且问个大概数”曹利用也倔,就是不讲,急得小公公咕咚声给他下跪。曹利用见此,伸出三指示意。小宦者嗷地声掉头跑进去,大声嚷嚷:“三百万”宋真宗闻言,手中筷子都掉在地上。“太多了”很快,宋真宗面色和缓,自我安慰道:“既然能结束战争,三百万也可以了。”

澶州的行宫不是真皇宫,曹利用在外仅隔道大布帷幕,连真宗的自言自语也听得清爽。

不会,宋真宗食毕,唤他进门入对。宋真宗心中稍觉有些沉,想确定是否是三百万岁币。曹利用还卖关子,连称“为臣该死,为臣许辽人银帛过多”

“到底多少吗”宋真宗实际此时在心中已经接受了三百万的数字。

“三十万”

听曹利用报出这个数,宋真宗喜得脸蛋上的肉直哆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曹利用被赏特厚。”

宋辽和议,至此大告成功。宋真宗大散财物,赏赐有功将士。契丹萧太后也派人送来御衣辽国食物。宋真宗起驾前,还嘱诫“诸将勿出兵邀其契丹归路”,惟恐两国再生事端。

见“好”就收4

退步海阔天空――宋辽“澶州之盟”后的双赢局面

“澶渊之盟” 的签订,后人以及当时的些汉族士大夫“愤青”“愤中”们,每逢讲起此事皆愤愤不平,认为宋朝在战场上的形势主动,竟然关键时刻软弱,反向辽朝支付岁币,以金钱换和平,太不划算。其实,历史不能假设,即使宋辽双方真正继续打下去,结果还真殊难预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先前虽死了个辽将萧挞凛,没准日后大仗打,宋真宗又在御营,万有个闪失,估计宋朝最好的结局就提前北宋变南宋了。仔细分析,澶渊之盟很类似日后康熙同老俄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事后双方都认为自己吃亏,其实最多是互相没沾得大便宜而已,最终还是有利于交战双方。

宋太祖时代起,直至宋真宗初年,宋辽两国交战,大小数次,互有胜负,双方均负担沉重庞大的军事开支,不仅消耗巨大,由于河北带直是战场,“丁壮毙于传输,膏血涂于原野”,正常的农业生产根本进行不了,人们想过二年安生日子都不能。恰恰是战争结束,宋朝与辽朝边境的数州人民才得以过正常的生活。而且,三十万岁币,对于当时的北宋来讲,算不上太大的负担。北宋宰相王旦的句话透出这样的信息:“国家指北宋纳契丹和好以来,河朔生灵,方获安堵,虽每岁赐遗给辽朝岁币,较于用兵之费,不及百分之。”这些话绝不是宋朝君臣的自我安慰。因为,宋朝每年给辽朝三十万的“岁币”,绝大部分可以从边境“榷场”宋辽交易集市中收回来,“取之于虏,而复用之于虏辽朝”。所以,从“经济”角度上讲,“澶渊之盟”对于宋朝特别划算。当然,从政治方面讲,对于直讲究“面子”的中原王朝宋朝来讲也还算过得去,自己是“兄”,辽圣宗是“弟”,反正兄又打不过弟,同辈相亲,没什么丢人的。

和议的第二年,宋朝派人去辽国贺萧太后生辰,宋真宗致书时“自称南朝,以契丹为北朝”,为此,大臣还上言:“春秋传中的夷狄外国,封爵不过是子爵,今承认其辽国国号,已经足够了,何必并称南北两朝”,对于宋真宗在国书中把两国置于平等位置很是不满,但宋真宗还是坚持已见。此种作法,不能说真宗是出于懦弱什么的,应该还是有帝王的大局观。

当然,从辽朝方面讲,“澶渊之盟”应该说是喜出望外的大收获,虽说“关南之地”没得手,三十万岁币,对于经济并不发达的游牧民族来讲,亮晃晃的银子闪彩彩的绢,看着就让人心花怒放。仅仅是辽圣宗世,“岁受南宋意即南边的宋朝,不是我们史书意义上的“南宋”馈遗,内府之储,珍异固山积也。”坐拥燕云文明发达地区,不用打仗,不用任何消耗,每年邻国都于秋天按时交付银绢,除非脑子有病,料谁也不会不高兴。所以,其后百余年间,辽宋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战争发生,可以用“百年和好”四字来概括两国关系。

有此巨大收获,萧太后与老叉杆韩德让在国内的威望无以复加,再不用担心有人看不惯他们两人的行为而暗中搞政变什么的。回朝后,萧太后就赐韩德让为耶律皇姓之姓,封为晋王,赐以大片采邑。三年多后,即辽朝统和二十七年,萧太后病死,终年五十七。辽圣宗对“后爹”韩德让也直敬崇有加,绝无亲妈死就干掉“老面首”干爹的事情,不久,老韩也因悲痛过度,撒手人寰,辽圣宗命把这位“晋王”陪葬于老妈的坟陵。如此对真心实意关涉汉契丹两族的美好情事,千百年来“人民” 们竟不宣扬表扬加演义,诚为恨事。

萧太后为人,“有机谋,善驭大臣,得其死力,每入寇宋朝,亲被甲督战,及通好,宜出其谋”,其实,我们演义中“佘太君”和“穆桂英”的形象,真正的原型倒来源于敌对方的这位契丹巾幗英雄。

辽圣宗的儿子辽兴宗在位时,宋朝和西夏打得欢,辽兴宗想得更大得宜,又以“关南之地”为辞,对宋朝进行讹诈。经宋使富弼的劝说,加上辽朝自己大臣的劝谏,辽兴宗自然顺坡下,又从南边“大哥”手里每年多索取了二十万岁币。辽道宗继位,听从臣下建议,用这每年多增的二十万银绢,充值以减负燕云十六州人民的租赋,“故其后虏政辽朝政治虽乱,而人心不离。”这也显示出,普通老百姓不是知识分子“愤青”,哪边赋税低自然心向哪边。辽朝皇帝对辽宋关系自然非常看紧,辽道宗临咽气,还特意嘱咐继位的孙子天祚帝耶律延僖,“南朝宋朝通好岁久,汝性刚,切勿生事。”

个巴掌拍不响。宋辽双方的“兄弟情谊”,双方都尽力维持,118年间,可谓礼尚往来,通使殷勤,正史所记的双方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同时,双方都以最高礼仪接待对方来使,帝后生辰正旦祥节婚庆皇子诞生,只要能找到借口,双方马上借机互使那么下子,走亲戚串门样,相见甚欢。甚至是辽朝边地发生饥荒,宋朝也会派人在边境赈济,派衣派粮。即使是最混蛋的宋徽宗,其登位初期还有些脑子,也曾警告边将不要轻开边衅,表示“南北生灵,皆朕赤子。”

辽朝方面,萧太后韩德让自不必讲,对宋朝亲热得不行。辽圣宗也是子随母志,“大力发展两国友好关系。”后来,宋真宗崩逝消息传来,辽圣宗马上“集蕃汉大臣举哀,后妃以下皆为沾涕”。辽圣宗的眼泪,百分百真心实意,他口个皇兄,好不伤心,对辽臣流泪数次。不久,在签署官员委任状时,见名册中人的名字犯了宋真宗赵恒的讳,辽圣宗大怒,“岂不知我兄皇讳字”,马上抹去这位本应升官的倒霉蛋,使此人终世不能再涨“工资”。这位辽圣宗统治辽朝四十九年当然,前二十七年基本当萧太后的乖乖仔,实施了多项政治经济改革,发展农业,减免赋税,变奴为民,整顿吏治,起用贤才,抑制契丹贵族特权,使辽国由个野蛮十足的奴隶制国家基本上变成了个正常的封建制国家,“辽之诸帝,在位长久,令名美名无穷,其唯辽圣宗乎”辽史之赞语,可谓恰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见“好”就收5

辽圣宗死后,其子辽兴宗仍遵循南北修好的大方向,并曾“自鼓琵琶上南朝皇帝宋帝千万岁寿。”接着的辽道宗也样,此人已经近乎完全汉化,据说他曾用黄金自铸佛像,在像后铭文:“愿后世生中国即中原王朝”。与他同时代的宋仁宗崩逝消息传来,辽道宗竟然悲痛得不顾帝王礼仪,拉着宋朝使节的手嚎哭道:“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估计就差抚掌席地,大嚎“我的天啊,您怎么就不管我们就自己过去啦”契丹人虽汉化,仍有游牧民族真性情,谁好谁坏,心里明镜样。

宋辽双赢,皆大欢喜。平心而论,上述八个字可以概括“澶渊之盟”。

至于对促成“澶渊之盟”有大功的王继忠,辽圣宗和宋真宗都对他非常好。和议成后,每次凡是宋使到辽国,都会带给王继忠份真宗皇帝亲笔御封的上好茶叶和名贵中药。当着萧太后与辽圣宗的面,王继忠每次皆“称未死臣,哭拜不起”,跪受赐物,太后与辽主也以王继忠是忠臣所为,没有嫌猜。据辽朝史书所载,王继忠“姿仪雄美”,萧太后赐他为妻的美女应该是宗室皇族。王继忠数次对宋使讲,要宋真宗出面写信给辽圣宗放自己回宋朝,宋真宗避免生事,不许,手诏答复他说:“如果国主辽主自己主动答应放还爱卿,朕当重金相谢。”意思是宋朝不会主动索要。辽圣宗待王继忠甚厚,也不放归他。后来,辽主又赐其姓名为耶律显忠,宋史称“日后不知其所终”,估计只不过王将军后来的事迹无人记载罢了。想当初,宋真宗做王爷时,王继忠等人随侍左右,入闹市私访。宋真宗唤算卦人来给诸从人卜相,惟独到了王继忠,看相人大骇:“此人真让人吃惊,半辈子食汉禄,半辈子食胡禄。”宋真宗等人当时还大笑,谁知后来果然应验。

喝饱就忘挖井人1

――寇准的结局

人活口气。无论古人还是今人,自我感觉最重要。澶渊之盟后,辽人高兴,宋真宗感觉也不错,至于真宗亲征的背后策划人寇准,“颇自矜澶渊之功”,平时上朝的脑袋上仰角度都比往常要高8度。“寇准在相位,用人不以次,同列颇不悦”,这位寇爷专爱选拔资历低的人越级当官,自然引起同僚不满。同僚不满归不满,谁也不能拿寇相怎么样,连真宗皇帝都另眼高看,大家当然只能背后叫骂撒气而已。但是,王钦若就不样。

对于寇准,王钦若恨得要死,嫉妒得要命。次朝会,众人议事完后,寇准先退,真宗皇帝“目送之”,脸敬容。王钦若走近御榻前,问:“陛下如此敬重寇准,是认为他于社稷有功吗”

“当然”。宋真宗立刻回答。

“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反认为寇准有功,好奇怪啊。”王钦若不阴不阳地补了句。

宋真宗吃惊不小,“爱卿你这话怎讲”

王钦若多才小人,旁征博引,言道:“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乃城下之盟。陛下以万乘之贵,屈尊与辽朝定城下之盟,实乃大耻”

宋真宗想了想,王钦若所讲还真有道理,“愀然不悦。”

见皇帝色变,王钦若知道自己之言已有成效,又添油加醋说:“陛下您懂赌博吧,赌博的人,输急眼的时候,就把他所有身家全部押上,这就叫孤注。澶渊之役,寇准就是拿陛下您当作孤注,细想下,为臣我真为陛下捏把汗”

不必再多说,自此之后,“帝真宗顾寇准渐衰。”人心中有成见,印象马上就变。从前看见老寇是脸忠贞,现在,经王钦若讲后,真宗皇帝再在朝中见寇准,总觉他虚头巴脑,看他举手投足之间,总想起这位老寇拿自己“孤注掷”。没多久,宋真宗借故罢去寇准相位,外派陕州,改用王旦为相。后来,宋真宗在王钦若等人窜拙下,大搞“天书降神”的把戏,寇准不得以,也在“有关方面”的授议下上呈“天书”,“中外皆以为非”,两面不讨好。

宋真宗大渐时,太监周怀政想拥皇太子为帝,杀丁谓等人,并准备启用寇准为相。事泄,周怀政被杀,寇准虽不知情,仍为此案牵连,降官远贬。

寇准此人,恃才傲物,特别容易得罪人。曹利用做他副手时,只要两人意见相左,寇准就喝斥对方:“你个武夫出身的人,岂解国家大事”这位老曹是澶渊之盟搞成功外交的功臣,见寇准总这样挤兑自己,不得不心生忿恨。此外,丁谓做老寇副手时,“事寇准甚谨,”次,寇准在中书省边理事边吃饭,喝汤时,汤汁流到了胡顺之上,丁谓很“懂事”,过来就拿巾帕为老寇拂拭胡子上的汤汁。寇准不道谢,反而大笑,说:“参政乃国之大臣参知政事是宰相的副手,但也是副相,级别很高想不到你为长官拂须”后世溜须拍马之词,此即出源之。看见寇准在众同事之前如此拿自己开玩笑,丁谓当时脸上讪讪,心中恨得要死。因此,待寇准牵入周怀政案后,老曹老丁等人,联同先前讨厌寇准的帮人,玩命地往死里整他。

新君宋仁宗继位刘太后秉政,数位在朝大臣联手,把寇准贬为雷州司户参军,不久,又贬衡州司马,反正是哪远哪热哪里路不好走,就把老寇往哪里贬。瘴气蒸腾,暑气侵袭,犯官又不能坐轿遮阳,只得骑马颠簸,果然没多久寇准就病死。时年六十三。十年后,老寇才被“平反”,恢复太子太傅之衔,谥“忠愍”,赠莱国公。

寇准为人,“少年富贵,性豪侈,喜剧饮,每宴宾客,多阖扉脱骖。其家未尝燃油灯,虽庖宴所在,必燃巨烛”,所以,从老寇身上仍可见魏晋名士的影子,根本不似近世的评书艺人塑造的那种“好干部”形象。这位寇老本性豪侈,浪费成性,点也不财迷。

史鉴不远。五代之时,后唐末帝李从珂亲往怀州与契丹交战,大败后归而**;后晋末帝石重贵亲征契丹于相州,诸将内叛而被俘,这两个例子,估计都是让宋真宗产生“孤注”遐想的最近的例子。寇准在澶州北城,饮博自若,大似当年淝水之战前的东晋宰相谢安。仔细推想,寇准心中胜算,比起谢安还要多出数分,所以他能安然不惊。契丹当年灭李从珂,是因为有“儿皇帝”石敬瑭那个内鬼。契丹生俘石重贵,也是后晋大将赵廷寿等人卖主求荣。事易时移,辽圣宗时的契丹人,实力已大非昔比,加上耶律休哥那样的能将已经作古,上下安于怡嬉,其实契丹人当时的主要的想法就是以战迫和索要钱帛东西,并无决胜的斗志。此外,宋真宗亲征,“六军之士,欢呼震野”,恃此宋军斗志,寇准当然就深知胜算在握,王钦若讲他是拿皇帝当“孤注”,确实是冤枉他。

寇准乃“真宰相”,有才有度,但其所作词却清丽柔美,意境纤丽,大不似其人风格,现录其两首:

江南春

波渺渺, 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

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

蘋满汀洲人未归。

踏莎行 春暮

春色将阑,

莺声渐老,

红英落尽青梅小。

喝饱就忘挖井人2

画堂人静雨蒙蒙,

屏山半掩余香袅。

密约沉沉,

离情杳杳,

菱花尘满慵将照。

倚楼无语欲销魂,

长空暗淡连芳草。

电子书分享平台

宋真宗君臣的“天书降神”1

泰山封禅

宋真宗在位二十五年,人不是坏人,但确实讲,他除了“澶渊之盟”之外也没做过太多好事。后人想到他,只有两件事情让人“惦记”,是澶渊之盟,是“天书封祀”。

“澶渊之盟”虽是“城下之盟”,仔细推之,利大于弊,对于特别爱面子的中原汉族统治者,也不是特别过不去或者丢脸的事情,偏偏王钦若小人,为了排挤陷害寇准,硬把“澶渊之盟”说成是件耻辱不堪的事情,不仅让宋真宗为此郁郁寡欢,吃不香,睡不着,天天与自己较劲,越想越闷,总觉要再办成件漂亮事冲淡“澶渊之盟”带来的心中阴影。

从性格上讲,宋真宗属于那种感性化的君王。从智商上讲,宋真宗更是中上之君。正因如此,宋真宗心中有疙瘩,还就真难解开。郁郁寡欢之间,宋真宗就问王钦若:“我现在该怎么办”

王钦若善揣人意,知道宋真宗心中厌战畏战搅成团,便先用话来激:“陛下您如果能再亲自带兵北伐,攻取幽燕之地,肯定能洗刷澶渊之盟的城下之耻”

宋真宗更不高兴,心想他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有这魄力,当时我就不与契丹讲和了。这些“心里话”还不好直接和臣下说,宋真宗便敷衍:“河北百姓,刚刚喘口气,我不忍心再起战事把他们陷于死地。爱卿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让我能扬威吐气的事”

王钦若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肉瘤,故作沉吟状,良久,他回答说:“陛下如果不用兵,就只能做出项大功业,恃此镇服四海,夸示夷狄。”

“什么能是大功业呢”宋真宗问。

王钦若出主意:“封禅,这就是大功业但是,要封禅,必须得在有天降神瑞的前提下才可以施行”老王边自言自语边“恍然大悟”:“呵,对了,天降神瑞,哪有那么巧的事,前代帝王不过皆是以人工制造祥瑞罢了,古代贤君也是以人神道设教,借上天的名义干大事情啊。”

宋真宗个劲儿点头。如此容易的“大功业”,不得不令人怦然心动。恰巧,前几日刚刚有个汀州黥卒类似劳改兵士名叫王捷的,自称在南康山路上遇见个姓赵的神道,授给他个“小鐶神剑”。据王捷讲,那个道人就是天上的“司命真君”。此事由宦者刘承珪上报宋真宗,马上赐王捷名王中正。当月,“司命真君”又在王捷家显灵,自称是赵家先祖。王钦若恰当其时提出“封禅”之事,估计也是善揣上意,知道宋真宗要找心里寄托,马上借题发挥,皇帝高兴,他自己自然会因此加官进爵。

宋真宗脸上笑言荡开,显然开心不已。但是,他还有顾虑,就问王钦若:“宰相王旦万不同意怎么办”

王钦若拍胸脯:“我转告他,说道是陛下您的本意,他应该听话。”果然,王旦得知是皇帝要搞“造神运动”,也不好明确表示反对,对王钦若支支吾吾,勉强表示同意。

宋真宗还是心里不踏实。过了几天,他晚上到秘阁皇家图书馆闲逛,遇见值班的大臣杜镐,便忽然问:“爱卿你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古代天降河图洛书的事情,确有其事吗”杜镐乃老儒生,不知道宋真宗话外的意思,他也就事论事,回答说:“那些都是古代君王以神道设教罢了,应该不是真有其事。”如此之说,恰与先前王钦若之言偶然相合,“帝由此意决”。既然古代圣君都这么干,我依样画瓢应该不会出岔。宋真宗想。

他回宫后,不顾天色已晚,马上派人召宰相王旦入宫相饮极欢,临别,宋真宗又亲执把黄金壶,对王旦说:“此酒味道极美,您回家后与妻儿老小起享用吧。”王旦回府,打开酒壶看,里面满满壶大粒珍珠。王宰相明白人,知道皇帝以此买自己不说“不”,“自是不复持异,天书封禅之事始作。”

转眼到了明年,是为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宋朝的年号很好玩,基本上就是个年号就是那时期皇帝的所思所想以及国家大事的浓缩。大正月,宋真宗就把宰相王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帮臣子叫到崇政殿,煞有介事地说:“朕在寝殿睡觉,帘幕府帐皆是厚厚的青色织锦,基本上不透光。去年十月二十七日阴历,半夜时分,朕刚要入眠,忽然卧室满堂皆亮,我大吃惊,仔细观瞧,见到个神人忽然出现,此人星冠絳袍,对我说:下个月三号,应在正殿建个月的黄箓道场,到时会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也是老三篇,勿泄天机朕悚然,起身正要答话,神人忽然消失,我马上用笔把此事记了下来。十二月日,朕疏食斋戒,在朝元殿建道场,整整个月恭敬等待,惟恐错过神遇。真巧,皇城司上奏说,左承天门屋南角,有条黄帛挂在鸱吻尖上。朕马上遣人去看,是二丈多长的黄帛,捆扎物,恰似书卷形状,缄封处隐隐有文字,我估计,这可能就是梦中神人所讲的天书吧。”

看见真宗皇帝这个“主角”演员讲了这么多“台词”,王旦等人知趣,马上跪贺:“陛下至诚,感动上天,果然有祥瑞出现”,于是,“皆再拜称万岁”,然后,为了更加“入戏”,王旦还依据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天书启封前,应屏去左右旁人。”真宗皇帝摇头:“说不定天书内容是上天示警,诫告朕施政有缺失,朕岂敢隐瞒呢,还是众大臣起敬观。”

小说上传分享

宋真宗君臣的“天书降神”2

于是,各演员各就各位,宋真宗本人也步行至承天门,“焚香望拜”,两个太监身手敏捷,窜上梯子捧下“天书”估计就是这些人放置的,熟门熟路,然后王旦跪奉,真宗“再拜受书”,转悠半天,才命陈尧叟启封。这“天书”还真有字在上面,“词类尚书洪范道德经”,字古意明:“赵兴命,兴于宋。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甭说,如果“世七百”,仅作“七百年”讲,南北宋加起来天当两天算,还差不多这个数。待众臣大眼小眼都瞧清楚了,“天书”封藏于“金匮”之中,君臣又再大肆庆贺了番,并改承天门为“承天祥符门”,依此正式改元。

“大戏”开始,再不能停。以兖州“父老”吕良为代表,有千二百八十七人“诣阙”请愿,要求皇帝封禅。看见这些“群众演员”很卖力,真宗皇帝亲自接见,假模假样地推让:“封禅大事,历代罕行,难徇所请。”“父老”演员们万个“不答应”,“国家受命立国五十年,已致太平,天降祥符,天人感动,应封禅以报天地。”对答之后,“诏赐缗帛遣之”,群众演员们欢天喜地,拿着赏物跳踊而去。很快,兖州及各路进士孔谓等八百四十人“诣阙请封禅”,当了好久“分会场”指挥后,兖州知州“又率官属抗表以请。”最后,宰相王旦率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州且官吏蕃夷等“全国各族人民”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诣东上閤门,凡五上表,请封禅”。这么大的“”,组织起来肯定费了不少劲,集体请愿死活“要求”真宗皇帝封禅。

锦上添花,天书喜讯又传来,内廷功德阁又降“天书”。于是,大中祥符元年四月日阴历,宋真宗下诏当年十月要去泰山封禅,并命王旦王钦若等人为主要的大礼使。虽迷狂如此,宋真宗本性不是坏人,还真怕“封禅”这形象工程太费钱,便问时任权三司使代理财务部长的丁谓,是否此行要超出本年度“预算”。丁谓大之人,专以媚上为已任,马上“义正言辞”地回禀:“以为臣计之,绰绰有余,不必耽心费用问题。”真宗皇帝闻言大喜。

个多月后,宋真宗又向大臣们说,他自己又梦见神人,告知四月上旬已于泰山又降天书。王钦若识趣,回去马上安排,当天连夜入宫急奏:“四月甲午,有木工董祚于醴泉亭北发现材木上有黄帛,上面有字,但常人不认识。皇城使闻讯前往,见天书上有皇帝御名,故而马上驰告。”

于是,宋真宗命王旦为“导卫使”前往泰山“奉迎”天书。此行队伍也是乍乍呼呼,大张旗鼓,广设仪卫,惟恐天下人不知道。天书迎回后,真宗皇帝“再拜受”,大臣陈尧叟启封,别人不认识上面的字,惟独这个澶渊之盟前建议皇帝逃往金陵的老陈认识,高声朗读上面的“吉文”:“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图祚延永,寿历遐岁。”刚刚读毕,又有事先安排好的小太监踉跄而入,上气不接下气,大声言禀说御花园中刚才有五色祥云,宣示天书时,恰恰有朵金黄色云朵幻化成凤凰形状,在殿上久驻不去。大家抬头,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切酝酿得差不多,十月辛卯,宋真宗行大驾发东京,直向泰山而来。这支封禅队伍浩浩荡荡,路奏乐,大张仪仗,好不热闹。半路,还有位高价雇请的“外国演员”大食商人献玉圭,自称其祖爷爷的爷爷得自“西天”,直是传家宝,老祖宗并有遗言:“好好保护宝物,待中国圣君行封禅礼,马上驰往上贡。”如此神神秘秘的“跳大神”,花费亿巨,雇佣了如此多的“演员”参与,知道底细的人越来越多,其实,大戏主场没开始,庄严已经变成了滑稽。

泰山在当时还未似今日道路皆以石梯护栏沿导,“回马岭至天门,路险绝,”每个参加封禅的官员都要专门役夫负责,“人给横板各二,两首施彩帛,巽亲从卒推引而上”。虽然侍从人等皆疲顿不堪,总导演宋真宗“辞气益壮”,老小伙子健步如飞,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煞是兴奋。可见,精神的力量真是无穷。

皇帝封禅,不是现代人想象的群臣百官都跟着,而是为数不多的赵家皇族与礼官陪同,众官皆于山间谷口等待。封禅礼仪很繁琐,三献读玉册封金玉匮阅视等等。帮人冻得哆嗦,心里骂骂咧咧,终于等到山上称贺之声,大家知道苦时辰终于捱过,“山下传呼万岁,振动山谷”。其实,宋真宗此次封禅最大的贡献,是对泰山旅游业的“支持”,泰山的岱庙和碧霞祠两大建筑群,均由宋真宗创建。倘若宋真宗当时不在那里大兴土木,估计泰山旅游日后还真不成气候。

路走了十七天,登了半天山,浪费八百万贯钱,感冒风寒患者数千人,宋真宗终于演完了这出封禅大戏。回京后,宋真宗又受群臣所上尊号,“宰相王旦等各进秩有差”,可以讲是皆大欢喜,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是国库越来越空。

“帝真宗自东封还,群臣献贺功德,举国若狂。”

“举国若狂”四字,语道出了中国特有的政治生态,只有上层喜好某事,必定会引至群体效应,发不可收拾。

封禅祭天,下步,当然就要去汾阴祀后土。群臣锦上添花,陕州官员进奏说:“黄河清”,大词人晏殊也凑热闹,献河清颂。“黄河清,圣人出”,中国这句古话,完全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神话。当然,人定胜天,三门峡水库确实让黄河清了小阵儿,很快淤积成灾,黄河泛滥便从河南推移至陕西。不过,并非朝中所有大臣都阿谀取容,龙图阁侍制孙奭就上言进谏,列举汉武帝唐玄宗“夸示后世”“崇尚虚名”的前鉴,针见血指出,群臣虽然“率皆称贺,退而腹非而窃笑者,比比皆是”。“帝知其忠而不能从。”

宋真宗君臣的“天书降神”3

北宋皇帝倒有个好传统,即从不因大臣沮议而滥杀滥罚,仅仅是“不听”“不从”而已。

大中祥符四年公元011年,真宗又带大帮人到汾阴祭祀后土,耗费百多万贯。所有这些造神浩劫,大率是由时称“五鬼”的王钦若丁谓陈彭年刘承珪林特等人牵头操办。特别是王钦若,其人短小丑陋,脖子上还有个大肉瘤,但“性倾巧,敢为矫诞,智数过人”,真宗皇帝特别喜爱此人,日不见,惘然若失。

由于真宗皇帝喜欢天书祥瑞此类事情,宋朝道教达至繁盛,各地建起道观无数。同时,为安放“天书”,宋真宗还在丁谓建议下批准修建昭应宫,极侈土木,规模宏大。

有群臣谏劝,丁谓对真宗皇帝说:“陛下富有四海,建宫崇奉上帝道家神灵,有何不可。您现在还未有皇嗣,于宫城内乾地营宫,正可以祈福。如再有大臣谏阻,以此谕之,谅他们不敢再多言。”

昭应宫按计划要十五年才能建成,但丁谓等人不计财用,勒令工匠加班加点,七年就盖成了这组巨大的皇家道观群,有房屋近三千间,穷极壮丽,诚为宋朝装点门面的“国家大剧院”。修建过程中,尽善尽美,“小不中程,虽金碧已具,必毁而更造,有司不敢计其费。”如此巨大的工程,基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当然,屋子建得很好看,倒不是稀奇古怪像鸡旦。奇特的是,丁谓让人用上等好玉重刻天书内容立于昭应宫的宝符阁内,还刻雕宋真宗塑像“侍立”,皇帝金像“站岗”,历史上真不多见。

太中实符五年公元1012年,宋真宗又对群臣讲:“我梦见神人传玉皇旨意,告诉我授天书的人是我们赵家先祖赵玄朗。转天,我在延思殿设道场,亲自拜见了先祖。先祖告之我们赵家乃轩辕皇帝之后,还尽述发家历史。然后,先祖乘五色祥云离去。”真宗皇帝此时真是走火入魔,谎话赵撒越大。从前还都是梦中相见,现在,他连清醒时都能和“圣祖”座谈了。于是,群臣“再拜称贺”,下诏天下避“玄朗”之讳。所以,“杨六郎”,原名杨延朗,因此才改名杨延昭。而且,宋朝人皆以“元”代“玄”。

皆大欢喜之间,也有“不和谐”之事。大中祥符八年,真宗皇帝的八弟荣王赵元俨的王宫起火,大火绵延,把皇宫内的左藏库朝元门崇文院秘阁都烧成白地,此次火灾损失亿巨,左藏库内金帛无数,秘阁内广聚天下珍异及图书,连宋真宗本人跺地嗟叹:“两朝所积,朝殆尽,诚可惜也”不久,经过“有关部门”调查,发现大火竟然是荣王赵元俨的侍婢韩氏所为,这个姑娘人小鬼大,从王宫中偷盗金器,又怕主人点数事发,索性放起把火毁灭证据,结果,惹成如此天大的灾祸。“劳动人民”贪图几个金镯子,竟然毁焚了几亿个金镯子的财物,上下大怒,依法,“诏断韩氏手足,令众三日,凌迟死”,阴间地狱里,这位韩姑娘也再载不了金镯子了。在“阶级分析”的年代,“工农兵”知识分子可能不读古书,没有发现这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多么好的素材啊,劳动人民子女,苦出身,做丫鬟,编剧大可以把这个宫女贪心偷金镯子衍变成为了卖钱支援“表哥们”的起义或者秘密活动。至于把大火,当然不是毁灭罪证,导演们可以编成是革命小姑娘义愤填膺,对封资修的痛恨使得她要烧毁切害人物。笔者估计,当时如果有编剧想出这个题材,肯定就不是八出样板戏,而是九出样板戏了。特别是烧毁的左藏库和秘阁,个是真金白银,数量可能够支付辽朝岁币几十年;个是绝世藏书,中国文化的精髓,肯定因之焚毁不少,毕竟是皇家藏书,全是稀世珍本。

其实,出事的荣王赵元俨为人“寡嗜饮,惟好隶书,好为文词”,且为人至孝,神情端严,“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挺好的宗室干部。家门不幸,出此逆婢,连累得这位爷被削去节度,王爵也被降封,改为端王。

众臣惟惟之间,大臣孙奭直力持反对意见,个劲上书劝谏,以唐明皇为例,讲他直至马嵬兵变才配悟,悔之无及,奉劝真宗皇帝勿蹈覆辙。宋真宗智商不低,人品秉性也属善良,亲自召见孙奭 ,做说服工作:“封禅祀地,并非始于唐明皇。即使现在的礼仪,也应袭当时的开元礼,不能以天宝之乱就否定切。秦朝以暴虐著名,但现在的官名诏令郡县之法,皆是沿用秦朝旧制,万万不能因人废言”见说服不了老孙,宋真宗夜间又达旦不寐,亲自写作,著解疑论以示群臣。“真宗皇帝听断之暇,唯务观书。每观书毕,即有篇咏,命近臣赓和,可谓好文之主也。”庚溪诗话估计演戏到最后,真宗皇帝本人入戏太深,连他自己都觉天书祥瑞什么的皆是真实存在。如此精神状态br >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刀锋上的文明 倒序 正序

《刀锋上的文明》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