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白虎》 第 10 部分阅读

非李相夷,绝无可能是李相夷。

然而

然而有些事原本清二楚,只是人终不忍承认,那些当年风华绝代的往事,会陨落成庸庸碌碌的如今,无论此人那眉眼是何等熟悉,他不能是李相夷。

“咳咳”云彼丘的声音虚弱而疲惫,“门主”

他这声门主,纪汉佛脱口而出:“门主”

白江鹑也叫:“门主”

石水却叫的是:“大哥”

他的年纪比李相夷略长,然而自当年便叫他“大哥”,那是心悦诚服,出自肺腑。

王忠几人面面相觑,振衣襟,就此拜了下去:“四虎银枪王忠何璋刘如京,见过门主”

陆剑池骇然退开几步,施文绝茫然四顾,院中百川院弟子起行礼:“百川院下邱少和曾笑王步欧阳龙拜见门主”

纪汉佛大步向前,几人将李莲花和云彼丘团团围住,心中惊喜到了极处,面上反而扭曲了,竟说不出话来。

李莲花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样东西:“彼丘。”

云彼丘双目仍是无神,自当年碧茶事后,他实是无时不刻不想死,苟延残喘十二年,终于灭了角丽谯,见了李相夷,苍天待他不薄,此生再无可恋,何必再活但李莲花手里是支青碧色的小花,花枝晶莹如凝露,似乎触手可融。

白江鹑神色震:“这是”

李莲花道:“这是忘川花。”他将那小花递到云彼丘手中,“这是四顾门傅衡阳的番心意。”

云彼丘毫无神采的眼中终于泛起丝讶然:“傅衡阳”

李莲花颔首:“我从断云峰来,若非傅衡阳援手,要从烧成片废墟的角丽谯总坛里找到这些东西,无异大海捞针。”

李莲花解释了几句,众人才知道,当夜是他与笛飞声击破痴迷殿铁牢,放出那些行尸走肉,之后笛飞声截住角丽谯,他离开角丽谯的总坛,回到断云峰峰巅。他在断云峰峰巅找回了血衣,取回了信件,却寻不到吻颈,山下形势已定,他便写了封信给傅衡阳。

李莲花自然不说他为写这封信在山顶上折腾了好几天,顺带养了养身子,写了三五字他便要等上半日才会抓住那黑影晃过的瞬间再写三五字,那封信写得他出了好几身冷汗。他是傅军师知己,自然知道四顾门此番功成名就,流芳百世之余傅军师必定糊里糊涂,大惑不解,于是简略将云彼丘番苦心写了写,请傅军师派遣人手,帮他从烈火余烬中找到小桃红烈焰烟火以及吻颈。

傅衡阳这次居然行动极快,非但调动百人在火场中翻寻,自己还亲自由小青峰赶回,与李莲花做了番详谈。最后吻颈在角丽谯闺房的暗格中找到,云彼丘留在鱼龙牛马帮的杀手锏应当还有不少,但时之间也难以凑全,取到几样关键之物,云彼丘受判之日也到,李莲花快马加鞭,在今日清晨赶到清源山,又在石水出手行刑之时救了云彼丘命。

傅衡阳非但由小青峰亲自赶来,还为李莲花带来了样意外之物。

忘川花。

他只当雪公公死于李莲花之手,又知“雪融华”霸道邪功,若为“雪融华”所伤,非忘川花不得救。既然傅衡阳有此用心,干巴巴地千里送来,李莲花自然是顺手牵羊,将忘川花带来,不想云彼丘当真有伤,正是雪中送炭。

切起伏,似如此平淡无奇,又似如此触目惊心。施文绝呆呆地看着李莲花这厮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纪汉佛脸色扭曲青铁,那是太过激动之故,白江鹑大呼小叫,石水牢牢盯着李莲花,仿佛这人瞬间便会消失在空气之中。

王忠何璋几人议论纷纷,陆剑池之流探头探脑,既是迷惑,也是万分的好奇。他直以为李莲花这厮平生最怕顶在前头,逢事必要拖个垫脚石,即便是热闹他也是最好将别人脚踢入热闹中去,自己旁喝茶窃喜。

他从来不知李莲花在人群之中居然能左右逢源,含笑以对,他目光所指,手指所向,犹若光华万丈,澄澈明透。那大群人很快簇拥着李莲花走了,因为云彼丘伤重,李莲花呃不李门主要为他治伤。

有忘川花在,云彼丘是那孤身涉险力破鱼龙牛马帮的功臣,李门主当然要为他疗伤。施文绝很困惑,他觉得惊心动魄,那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变成了另外个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活生生看了场画皮。

旁人都在欢呼雀跃,他只觉惊悚可怖,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个人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他相识了六七年如果他是李相夷,为什么要假扮李莲花

他茫然无措,跟不上人群。如果他开始就是李相夷,他开始就是个天神,他为什么要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假装自己是个土豆那样很有趣吗

看着其他土豆与他称兄道弟,毫不知情,看着其他土豆为他担忧着急,破口大骂,他是觉得很有趣吗老子和你相识六年,有多少次你在看老子笑话,有多少次你耍了老子

施文绝瞪着那个李门主,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心里却冒着火气,“呸”了声,他掉头而去。

李莲花被簇拥着进了蓼园,而后众人自觉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等李莲花为云彼丘疗伤。云彼丘服下“忘川花”,盘膝坐在床上,李莲花照旧自他头顶百汇灌下扬州慢真力,助忘川花药力运行。

屋内真气氤氲,片安静。顿饭功夫之后,李莲花轻轻点了云彼丘几处岤道,让他睡去,靠在床上,叹了口气。他对医术道半通不通,云彼丘真气已然贯通,那寒症他是无能为力。看着云彼丘满鬓华发,李莲花又叹了口气,望了望自己身白衣,颇有些愁眉苦脸。

这身衣服珠光隐隐,皎白如月,便是嬴珠甲。他知道彼丘对他负疚太深,十二年前害他中毒,十二年后为灭角丽谯又不得不行此下策,刺他剑,此后心以死偿还。若李相夷不宽恕他,即便是纪汉佛宽恕了他,他也必悄然自尽。

他自己逼死自己,相逼十二年,事到如今,他自认终可以咽气。若无神迹,纵有绝世神药也救不了他。所以李相夷不得不自那海底活了回来。

李莲花小心翼翼地把那雪白的袖角从床沿扯了回来,云彼丘心求死,根本不打扫房间,屋里四处都是灰尘,他的童子又不敢入屋,只怕被他那阵势圈住,三日五日都出不来。李莲花将衣袖扯了回来,欣然看见它还是雪白的模样,突地又叹了口气,错了错了,若是李相夷,全身真力充盈澎湃,衣角发丝无不蕴力,岂有沾上灰尘的道理

想那李相夷即使在大雨之夜奔行于树林之中,雨水落叶沾衣即走,弹开,哪有污浊衣裳的道理何况这区区尘土

李莲花想了半日,他难得坐下来认认真真思索李相夷的所作所为,想了半日之后,不得不承认,他委实不知当年李相夷成日将浑身真力浪费在衣裳之上是为了什么人在少年之时果然就不该铺张浪费,看到得老来,便想多点气力御寒煨暖也是不可得。

李相夷那时候就是为了潇洒吧李莲花穿着那身白衣,自怨自艾当年那些白白浪费的力气,又觉这屋里到处裂缝,寒风四通八达,难怪彼丘住在这里要得寒症。看这张床上长年累月袭薄被,其中又无棉絮,床板上也无垫褥,竟连枕头也没个,日日睡在这光溜溜的木床上,日子却是要怎生过

他在床上坐了会,觉得太冷,下了床,将云彼丘那些东堆西堆的书收好,拂去灰尘,依照顺序分了种类收回他书架上去,随后自然而然拾起块抹布开始抹桌子。

待他把桌子抹完,地板扫好,突然僵,“哎呀”声大惊失色。错了错了,李相夷那厮孤高自傲,连吃饭有时都有美女争着抢着喂他,怎会扫地错之大矣谬之深也,万万不可。他连忙把刚才收好的书都搬了回来,苦苦思索云彼丘那太极鱼阵,按照原样给它摆了回去。

阵手忙脚乱,李莲花好不容易将屋里自干净整洁又摆弄回地阵法的模样,正在思索是不是要去院里摸点沙石尘土往四处洒上洒,以求惟妙惟肖床上云彼丘突然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过了好会儿。

“觉得如何”耳边有人温和地道,声音很是熟悉。

他恍惚了好阵子,唇齿微微动:“门主”

那人点了点头,云彼丘眼中湿润:“我我”

“彼丘。”那人的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是太熟悉了,又是很陌生,“当年东海之滨,我人独对金鸳盟两艘大船,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与金鸳盟苦战日夜,战至少师失落,碧茶毒发,虽然击沉金鸳盟两艘大船,但那时在我心中,恨你入骨。”

云彼丘情不自禁全身颤抖,他几乎不敢想象当日李相夷究竟是如何活了下来,牙齿打战,咯咯作响。

那人叹了口气:“后来我败在笛飞声掌下,坠海之时,我立誓绝不能死。”他字字地道,“我立誓即便是坠入地狱,我也必爬回来复仇。我要杀你杀角丽谯杀笛飞声甚至我想杀纪汉佛白江鹑为何我在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刻,苦等日夜,那些歃血为兄弟的人竟没有个前来援手没有个为我分担甚至将死之时没有个为我送行”他的语气蓦地有了些起伏,当日之事兜上心来,所立之誓,字字句句,永不能忘。

2011127 00:26 回复

紫夜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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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9楼

云彼丘睁大眼睛,这瞬间几乎已是个死人。

“但其实人命如此飘渺”那人微微叹了口气,“并非我发下多毒的毒誓,怎样不愿死,就能浴火重生。”他顿了顿,缓了缓自己的心境,“我坠海之后,沉入海中,后来挂在笛飞声木船的残骸之上,浮出了水面。”

云彼丘听到此处,屏住好久的呼吸终是松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我以为很快就能向你们索命。”说话的人语气渐渐带了点笑,仿佛在那以后,切都渐渐变得轻松,“但我受笛飞声掌,伤得太重,养伤便养了很久。而比起养伤,更糟糕的是我没有钱。”

云彼丘呆。

李莲花道:“我那时伤势沉重,既不能种地,也无法养鱼,更不必说砍柴织布什么的”

云彼丘沙哑地道:“那”那他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你可记得,四顾门门主,有面令牌。”李莲花陷入回忆之中,“门主令牌,见牌如见人,令牌之下,赐生则生赐死则死。”

云彼丘点了点头:“门主令生杀予夺,所到之处,武林无不震服。”

李莲花露齿笑:“我拿它当了五十两银子。”

云彼丘黯然,那门主令牌,以南荒翠玉雕成,形做麒麟之态,刀剑难伤,惟妙惟肖,所值何止千两。那是何等尊贵荣耀之物,此令出,天下雌伏,若非到了山穷水尽无法可想的潦倒困境,李莲花岂会拿它去当了五十两

“我雇人将笛飞声的船楼从木船残骸上拆了下来,改为座木楼。”李莲花继续道,“我在东海之滨住了很久,刚开始的时候十分不惯。”他笑得尤为灿烂,“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十分不惯,我常常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发现没有钱。”

云彼丘忍不住问道:“那五十两”

“那五十两被我花去了十几两,就为了捡个木楼,不然日日住在客栈之中,未过几日我便又穷二白。”李莲花叹道,“那时候我没有存钱的念头,剩下那三十几两装在钱袋之中,随手放,也不知何处去了。不过幸好我找了个房子,有个地方住。”他微笑起来,“我弄丢了银子,好长段时间便没空去想如何报仇,如何怨恨你们,我每日只在想能在什么地方比较体面地弄些吃的。”

云彼丘脱口而出:“你为何不回来”句话没说完他已知道错了,李相夷恨极四顾门,他是何等孤高自傲,即便饿死又怎会回来

李莲花笑了:“呃有些时候,我不是不想回来”他悠悠地回忆,“我也记不太清了,有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太难熬的时候,也想过能向谁求助可惜天下之大,李相夷交友广多,结仇遍地,却没有个能真心相托的朋友。”他轻轻叹了口气,“也就是少年的时候,浮华太甚,什么也不懂”略略静了会,他又笑道,“何况那时日躺在床上,有时爬也爬不起来,即便是想回来,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云彼丘越听越是心惊,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是怎样的重伤方能令身怀“扬州慢”的李相夷沦落如此,见他此刻风采如旧,半点看不出那是怎样的重创。又听他继续道:“后来能起身的时候,我在屋后种了许多萝卜。”

李莲花的眼色微微飘起,仿若看到了极美好的过去:“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日日地看着,日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他略有自嘲地勾起嘴角,“从那以后我没饿过肚子,再到后来,我种过萝卜白菜辣椒油菜什么的曾经养了群母鸡。”他想着他曾经的那些母鸡,眼神很柔和,“再后来,我从水缸里捡回了我那三十几两银子,过了些日子,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攒够了五十两银子。”他慢慢地道,“那距离我在东海坠海,已过去了整整三年。”

云彼丘嘴里阵发苦,若他当年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宁愿自己死上千次万次,也绝不会那样做。

“我带了五十两银子去当铺赎那门主令牌。”李莲花在微笑,“那令牌还在,东海之滨,贫瘠的小渔村里,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令牌虽在,我却舍不得那五十两银子了。”他悠悠地道,“门主令牌与五十两银子,我在当铺前头转了半天,最终没有把它赎回来。之后我种菜养鸡,有时出海钓鱼,日子过得很快,等我有天想起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忘了为何要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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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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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0楼

李莲花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碧海青天,晴空万里,我楼后的油菜开得鲜艳,门前的杜鹃红得塌糊涂,明日我可以出海,后日我可以上山,家中存着银子,水缸里养着金鱼,这日子有何不好”他看着云彼丘,眼中是十分认真的诚挚,“我为何要恨你”

云彼丘张口结舌,李莲花本正经地看着他:“你若非要找个人恨你,李相夷恨你,但李相夷当真已经死了很久了。”

云彼丘默然。

“若你非要李相夷活回来原谅你,我可以勉强假扮他活回来过”李莲花叹气,“他恨过你,但他现在不恨了,他觉得那些不重要。”

“那些事不重要”云彼丘轻声道,“若那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以后的事你该养好身体,好好习武,你喜欢读书,去考个功名或是娶个老婆什么的,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好。”李莲花十分欣喜地道,“如你这般聪明绝顶又英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如方多病那般娶个公主什么的,岂不大好”

云彼丘古怪地看着他,半晌道:“当今皇上只有个公主。”

“公主这东西四处都有,吐蕃的公主也是公主,苗寨的公主也是公主,你说那西南大山中许多苗寨,少说也十二三个公主”李莲花正色道。

云彼丘长长吐出口气,时无话,看了李莲花眼:“我饿了。”

五 心无牵挂

云彼丘原来并非角丽谯的探子,却居然是自我牺牲孤身涉险的英雄。这事在江湖中传扬开去,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大部分人对百川院多方赞誉,许多感慨,也有不少人侧目冷笑,只作看戏。

但这事只是个开端,现在江湖之中人人知晓,云彼丘之所以没死,之所以能够平反,你我之所以能知晓他的功绩,是因为个人死而复生的关系。

那人俊美如玉,白衣仗剑,犹如天神降世,出手便救活云彼丘,几句话便为云彼丘平反,在场据传闻共有十几位江湖大豪,却竟无异议。

这有若天神降世二郎神现身的仙人,便是那传闻多年,据说已死的“相夷神剑”李相夷。那人啊,江湖传闻已死多年,你不知他其实是远去蓬莱修仙,如今修仙大成,他自然归来,如你这般凡夫俗子,自是无缘见得。

至于李相夷就是李莲花这事,那日各位大侠并未多言,虽然也有些流言传出,却并无多少人当真相信,不过当作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又笑谈。

本来么,你说那白衣长剑激战笛飞声的绝代谪仙,怎会与那浑浑噩噩鬼鬼祟祟的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有什么关系那是个天上,个地下,拍马也并不到起去。

云彼丘终没有再寻死,四顾门等他伤愈,大家好好醉了场,李莲花在百川院住了几日,说要去看天池中的莲花,与众人道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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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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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楼

东海之约

皓首穷经

京师东南,傍山面河之处,有栋金碧辉煌占地颇广的宫殿。京师人氏都知道,这是昭翎公主与驸马的府邸,皇上赐名“良府”。

良府内花团锦簇,灯笼高挂,各色鹦鹉雀鸟唧唧啾啾,秋色虽已渐至,府内却犹如盛春般。

这富贵繁华到了极处的府邸之中,开满紫色小花的池塘之旁,有个人穿着身锦袍,手里拿着串珍珠,顺手拆了下来,正颗颗往那池水中射去。

“啪”的声,正中片荷叶,再“啪”的声,打落支莲蓬。水面上七零八落,均是断枝碎叶,涟漪不断,水波荡漾,莲荷颤抖,鱼虾逃匿。

“驸马,公主有请。”

身后花园之中,前来通报的丫鬟娇小玲珑,十分温柔。

“没空。”对着池塘丢珍珠的人悻悻地道。

“公主说,如果驸马今晚回房睡,她有个消息保管让驸马高兴起来。”

“什么消息”对着池塘丢珍珠的人奇道,“她日日坐在家中,还有什么新消息是她知道本驸马不知道的”

温柔的小丫鬟十分有耐心地笑了:“刚刚府里来了位客人。”

池塘边的人倏地下如猴子般跳了起来:“什么客人”

小丫鬟吃吃地笑:“听说是江南来的客人,我可不认识,公主正在和他喝茶,不知驸马可有兴趣”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驸马已箭般地向着听风阁奔了过去。这对着池塘丢珍珠的猴子般的驸马自然便是方多病。

听风阁,公主“良府”中最高的观景楼阁,位于取悦潭中心之处,于水面上凌空而架,微风徐来,莲荷飘荡,四面幽香,故而府中有重要客人来访,公主都在听风阁待见。今日来的客人是谁

方多病的轻功身法堪称数数二,三下两下便上了听风阁,听风阁中摆有横琴具,棋盘块,其中两人拈子正在下棋,有婢女抚琴助兴,雅乐叮咚,似是十分高雅。

那下棋的两人,人发髻高挽,珠钗巍峨,正是昭翎公主,另外人面黑如铁,腰插折扇,却是施文绝。方多病怔了怔,昭翎公主嫣然笑:“我叫你下棋的时候,倒是不见你跑得这么快。”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再看着弹琴的婢女:“下棋的时候还要弹琴助兴的,我还是第次看见。”

昭翎公主掩面而笑,笑得明眸宛然:“我等心智清明,岂会让区区琴音扰了算路”

方多病耸了耸肩:“是是是,如我这般心智糊涂的,下棋时就听不得琴声。”他瞪了施文绝眼,“你来做什么”

施文绝拈着粒白子,阴森森地道:“老子掐指算,知道你在京城做驸马已做得快发疯,所以特地来救你。”

他肆无忌惮地在昭翎公主面前说出“做驸马做得快发疯”,公主倒也不介意,仍是颜若春风,妙目在方多病脸上瞟来瞟去,笑吟吟地觉得甚是有趣。

“老子发不发疯和你有什么关系”方多病反唇相讥,“公主貌美如花,这里荣华富贵,老子用冰糖燕窝洗脚,用大红袍包袋搓背,拿万年灵芝劈了当柴烧,没事拿夜明珠当弹珠玩儿,日子不知过得有多舒服。”公主听得吃吃直笑,施文绝斜眼看着他,冷冷地道:“你若真是这么舒服,那我便不打搅了。”

方多病不料他说出这句,呆了呆,怪叫道:“你跑到我这里来,就为了和我老婆下盘棋,听听这劳么子琴”

施文绝两眼望天:“是啊,不行么”

方多病大怒:“放屁你这人若是无事,只会在青楼和赌坊中鬼混,还知道自己是谁快说出了什么事”

施文绝冷笑:“你不是在这里日子过得很舒适么我怕驸马爷过得太舒服了,江湖险恶,万伤了驸马爷根寒毛,谁也消受不了。”

“是死莲花出了什么事么”方多病压低声音,低沉地问,恶狠狠地道,“除了死莲花,你还会有别的事跑到我这里来”

“李莲花”施文绝两眼翻天,“李楼主风华正茂,光辉熠熠,那神仙风采岂是我介凡人所能冒犯的他好得不得了,哪里会有什么事”

方多病怔了怔,莫名其妙:“什么”李莲花风华正茂神仙风采施文绝是头被驴子踢了还没醒吧

“你那李楼主,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就是十二年前与笛飞声起坠海的四顾门主相夷神剑李相夷。”施文绝冷冷地道,“你知道了吧他会有什么事虽然”他略略顿了顿,他知道李莲花身上有伤,伤及三焦。但那伤在李莲花身上和在李相夷身上是浑然不同的。

伤在李莲花身上,李莲花多半就要死。伤在李相夷身上,李相夷绝代武功,交游广阔,纵横天下,无所不能,又岂会真的死在区区三焦受损的伤上过往的切担心,都不过是场笑话而已。

方多病听见了,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你撞到头了吗”

施文绝大怒,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方多病指着窗外:“天都还没黑,你就开始说梦话了还是你来的时候在路上摔了跤,头上受了什么伤”

“他妈的,老子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伤”

方多病很同情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个疯子:“我很想相信你说的话,可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根本就不是。”他大喇喇地摊手:“你昨天晚上睡觉从床上滚下来了吧还是你又被哪个青楼女子从床上踢了下来”

施文绝暴跳如雷:“他奶奶的你给老子去死你给老子去死”他狠狠撂下句话,“笛飞声重出江湖,挑遍各大门派,只怕你方氏也在其中,叫你爷爷小心点他已放下话来,八月二十五,当年四顾门与金鸳盟决战之日,他与李相夷东海再战,决雌雄。”

“哈”方多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相夷没死真的没死”

“没死。”施文绝淡淡地道,“不但没死,普天之下再没有谁比你与他更熟了。”

方多病却没听进去,兴奋地道:“八月二十五,他们要在东海之滨再决雌雄天啊天啊,十二年前老子还没出道,没赶上热闹,现在竟有机会了李相夷竟然没死,天啊天啊,他竟然没死”他揪着施文绝的衣裳,“你看过李相夷生得什么模样没是不是丰神俊朗,天下第他的新剑是什么模样这十几年来他去了哪里可有练成什么新的绝招”

施文绝看着这个语无伦次,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家伙,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和自己当时般的可怜。等去到东海之滨,亲眼见到那场惊天决战的时候,这个家伙

也是会恨他的吧

二 不归谷

李莲花现在牵了匹白马,正在荒山野岭中走着。

李相夷现世,江湖为之,传说纷呈,顿时就生出许多故事出来,听说昨日他在大明湖畔英雄救美,前日在西域大漠仗义行侠,大前日在雪山之巅施展出记绝世神功,融化万年冰雪,顿时那山下干旱的耕地如获甘霖,造福方水土云云。

2011129 02:12 回复

紫夜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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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6楼

那故事中呼风唤雨瞬息之间从江南到西域又到雪山的仙人牵着匹白马,正在片人迹罕至的山谷中走着。这山谷下水气甚重,到处是淹没脚踝的死水,蚊蝇肆虐,虫蛇爬行,李莲花走得万分辛苦,那匹马鼻息喷动,显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他从百川院出来,李相夷现世,李莲花便不能活,何况李相夷复活,肖紫衿怎生饶得了他所以从百川院出来,他全神贯注的就在思索究竟要躲到何处去方才安全,长白山天池既高且远,其中估计并没有什么莲花,所以他就牵着百川院给他的那匹白马,慢条斯理地走入了不归谷。

但凡山川大漠,人迹罕至之处,必有什么不归路不归河不归山不归峡等等等等,而不归谷便是其中最最普通的种。于是李莲花看到谷口“不归谷”三字,也未作思量,理所当然欢欢喜喜地走了进去。

走进去了以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这山谷不大,却十分狭长,谷底潮湿泥泞,生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浮草,空气十分潮湿,呼吸起来分外困难,山谷两侧树木茂密,蛇虫出没,乌鸦横飞,地上时不时有残破白骨出现,确是充满了“不归”的气氛。

李莲花身上那件嬴珠甲不过多时便溅满泥泞,幸好此衣刀剑难伤,换了他莲花楼里的那些旧衣,只怕早已变成条条的他没有骑马,手牢牢抓着缰绳,步步艰辛地往前走。

他没有骑马是因为他看不见。眼前的黑影慢慢地从团变成了两团,当他走进不归谷的时候,眼前的黑影似乎融化开去,变成了千千万万飘忽不定的鬼影,时聚时散,变换急转,扰乱人心。

李莲花耳中耳鸣,眼前目眩,心力交瘁,索性闭上眼睛,反正他睁着眼睛也差不多是个睁眼瞎,而白马他却不敢坐了,是他看不见,若是这大马路过棵大树,白马从树下悠然经过,他不免从树上凄凉摔下,二是他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些畏高,坐在马上有些惴惴不安,所以便牵着马匹,让这大马为他领路。

但被头畜生牵着走路,目不能视,走在诡异莫测的不归谷中,脚下高步低步踩的都是污水,空气污浊闷热,李莲花越走越是困难,渐渐跟不上那匹大马,走上步他要换上三四口气,心下万分后悔,照此下去,尚未找到个万全的藏身之地,倒是先找到个万全的埋骨之所。

“呀”的声鸦鸣。

“啊啊啊”依稀四面八方突然多了许多乌鸦。

李莲花睁开眼睛,只见头顶枝丫茂密,已走到了处山涧边上,树林之中,抬头看,乌鸦满天乱飞,低头看,地上具尸首。

他认出那是具女尸,此处林木茂盛,白马已无法前行,只听前面树林之中兵刃交鸣之声剧烈,仿佛正有场混战。

他时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去瞧瞧热闹,就算他前去“看”热闹,以他这眼睛只怕也是看之不清突地咯啦阵枝叶崩塌之声,物从天而降,他本能地往后闪,只见那物“啪啦”声跌落在方才那具女尸身上,定睛看,又是具女尸。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尸上方正巧有个枝叶稀疏的缺口,导致被抛过来的尸体弹了几弹之后,跌落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黑影恰于这瞬间飘过,地上的女尸身着蓝色衣裙,衣裙上绣着太极图花边,以这身衣裳这种颜色而论,很像是某种门派特有的衣裳李莲花忙着看女尸,那匹大马却嫌弃林下地方狭小,潮湿异常,“哗啦”声便从树丛中挤了出去。

林外五六个蓝衣女子正和人打斗,五六柄长剑剑光闪烁,招呼来招呼去,但见剑气纵横,花招流转,便是招呼不到人身上去。在那五六个蓝衣女子中间,有个黄色人影飘忽来去,身形潇洒异常,便是在李莲花这等眼睛看来,也知这人武功远在那五六名女子之上,想要脱身早就能脱身了,却不知道在众女之中飘忽来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杀了你这侮辱三师妹的狗贼”

“杀了他给七妹八妹报仇啊”

“狗贼”

打斗之中,隐约飘来几句叱咤,李莲花恍然,中间这位黄衣人莫约是调戏了这些女侠其中的“三师妹”,结果众女持剑追来,武功不敌,让他杀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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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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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楼

看这报仇的架势,此时是黄衣人未下杀手,否则只怕三下两下,这妹二妹四妹五妹六妹等等很快都要静待十妹十二妹十三妹等等二十年后为她们报仇了。李莲花忍不住叹了口气,看这清色蓝色衣裙,绣着太极,显而易见都是峨眉弟子。

便在此时,那黄衣人已觉不耐,扬起手掌便待往其中女头上劈落,他若不是看在这些峨眉女弟子年轻貌美,个个体态窈窕的份上,早就将她们的脖子扭断。这人武功极高,这掌劈下,这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女不免即刻变成了团血肉。

此时匹白马“刺啦”声从极茂密的树丛中钻了出来,忙着打斗的妹二妹回头,只见那白马虽是全身湿淋淋的宛如涉水而来,却是健壮挺拔,姿态优雅。

这显是匹好马。黄衣人怔,那向蓝衣少女拍落的手掌略略顿,厉声喝问:“什么人”

但听树丛之中声轻咳,人缓步而出,众蓝衣少女只见来人衣裳略湿,袭白衣光润皎洁,不沾尘土,虽是走得甚慢,那意态却是闲雅,又见这人温文尔雅,与面前这黄衣滛贼相比自是气质高华,不免心生好感。

“且慢。”那白衣人道,“黄老前辈,别来无恙。”

那黄衣人杀气大炽,森然盯着白衣人:“你是何人”

李莲花微微笑,却不回答那句“你是何人”,只道:“武当黄七,武当紫霞掌门的师兄,老前辈当年在武当山上积威颇重,人人敬仰,却为何今日竟成了无端杀害峨眉弟子的凶徒”

这滛贼竟是武当黄七,那些蓝衣少女惊出身冷汗,有些人即刻奔入树丛去寻同门姐妹的尸首,峨眉弟子被武当黄七所杀,此事传扬出去,无疑又是桩丑事。

“你是何人”黄七厉声问道,他其实在品坟事就与李莲花照过面,不过当时李莲花假扮妓女,将自己张脸涂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此时黄七自然并不认得。

李莲花仍不回答,又笑了笑:“老前辈大约是从断云峰下逃出来的吧”

黄七“嘿”了声,他确是从断云峰下大火中脱身,当日他被霍平川带回百川院,关入天下第六牢,不久便被角丽谯劫走,后便直留在鱼龙牛马帮。他偷香得手,又见众女都是年轻貌美,本来无意杀人,后来逃入不归谷,众女穷追不舍,他已觉不耐,杀了两人,若是这白衣人不出现,他已打算将这剩下的六人起杀了。而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居然认得他,这让他杀机顿生。

“我是谁,从何处来,死人有必要知道么”黄七声狞笑,掌便向他直劈而来。

李莲花往侧闪,温言道:“峨眉派众位女侠,此人武功高强,与之纠缠不利,还请尽快离去。”黄七这掌从他身侧掠过,带起衣袂微飘,姿态倒是猎猎潇洒。

“这位少侠,你为我姐妹拦住这个魔头,我们怎能就此离开”那群蓝衣少女中有人脱口而出,随即红了脸,“万万不能。”

李莲花颔首,不再打话。黄七掌不中,足踏八卦,身走游龙,竟是使出武当绝学八卦游龙,衣袖鼓风,乃是“武当五重劲”,双式合,要将李莲花立毙掌下。

“啸”的声微响。

峨眉众女眼见黄七威势,颗心刚提了起来,乍然见抹光华闪而逝,就如空中陡然有蛛丝掠光闪,黄七颈上乍然喷起片鲜血,手掌尚未拍出已骇然顿住。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柄极薄极长的软剑已然圈住黄七的颈项,这剑究竟为何能如此之快,当真是快得无形无迹,直是不可想象。

黄七斜眼去看白衣人,只见他左手握剑,这才恍然冷笑:“你竟是左手剑”他却不知李莲花早已看过他的武功,加之出其不意左手持剑,才能招制敌。

李莲花只是笑笑,黄七隐居太久,错过了李相夷意气风发的年代,认不出吻颈。

吻颈剑缠在黄七颈上,只消李莲花手腕动,黄七的头颅便要搬家,李莲花站着不动,刚才发话的蓝衣少女连忙赶了过来,点了黄七岤道,用绳索将他牢牢捆了起来,几人合力将黄七放在那匹白马上,方才松了口气。

几位姑娘想到同门姐妹之死,又是嘤嘤哭成片,过了好半晌,才有人向李莲花柔声道:“这位少侠,我等与人有约,正要前往抚江楼,这魔头武功甚高,我等姐妹路上恐怕难以遏制,不知少侠能否”说话的人双颊绯红,“能否送我们程”

李莲花站在原地动不动,又过了好会儿才微微笑,点了点头。蓝衣少女满心欢喜,相顾羞红,却不知这白衣公子只想在原地多站会儿。

英雄救美这等佳话,委实已经不大适合他,他只想顺畅喘口气。

三 破城之剑

李莲花和这群峨眉派怀春的蓝衣少女同行了两日,终是到了长江之畔,抚江楼。

路之上,峨眉众女天未亮便已起床,他这风度翩翩的少侠自是不能比侠女们晚起,于是这两日他四更就要起身,而既然是少侠,少不得锄强扶弱,为众侠女安排食宿整顿行囊运送七妹八妹的棺木饮马赶车牵马以至于百五六十斤沉重之极的黄七黄老前辈自也要这位少侠亲身料理。

两日二十四个时辰,仿若已过千年万年,李莲花好不容易将众侠女送到那抚江楼下,吐出口长气,女人,当这些女人都不是老婆的时候,涵养再好的男人那耐心也是有限得很。

抚江楼是长江边上处三层来高的观景楼,修建于江边块巨岩之上。登上高楼,俯瞰江水其碧如蓝,浩浩汤汤,远眺远处山峦起伏,蜿蜒如龙,胸怀不免为之清畅。

李莲花和峨眉派众女侠刚刚走到抚江楼左近,但见辆马车也往抚江楼而来,那马蹄不疾不徐,走得稳重,微风过处便显出种端凝的风采来。

马车中坐的绝非常人。

“肖门主”身边的蓝衣少女已高兴地招呼,“肖门主果是信人,这么早就到了”

肖门主

李莲花叹了口气,只见那飞驰而来的马车上走下两人,其中人紫袍俊貌,眉飞入鬓,正是肖紫衿;另人婉转温柔文秀出尘,何尝不是乔婉娩

只见肖紫衿看了那蓝衣少女眼,居然言不发,大步走了过来,淡淡地道:“别来无恙”

乔婉娩见他与峨眉派众侠女在起,甚是惊讶,神色却温和得多,只对着他微笑。李莲花看了乔婉娩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别来无恙。”

肖紫衿淡淡笑:“我听说你最近风光得很。”

李莲花本能地就想摆手,但峨眉众侠女还在身边,连连摆手只怕不妥,他时没想出来如何解释,只得道:“托福”

肖紫衿道:“我有事和这位少侠借步说话。”

他身侧立刻让出个圈来,蓝衣少女都敬畏地看着他。

李莲花只得跟着他转身上楼,上了抚江楼第三层。

抚江楼栏杆之外,江水澄澈如玉,千年万年,都将是如此。

“我说过,只要你再见婉娩,我就杀你。”肖紫衿淡淡地道,语气中没半分玩笑的意思,“我说的话,绝无转圜。”

“我不过是给峨眉侠女做马夫而已”李莲花叹气,“我确实不知她们是与你们相约在抚江楼见面。”他见栏杆外山川豁然开朗,不知不觉站到栏杆之旁,深深吸了口气。

肖紫衿缓缓地道:“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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