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自我》 第 10 部分阅读

行只会扰乱出访队员的情绪。我感到这是不祥的兆头,既怕出师不利,又对我们的前途感到惶恐。 我习惯于过宁静的生活,也习惯于在围棋的疆场上厮杀搏斗。如今宁静的生活被破坏了,政治上的厮杀和搏斗史无前例地展开了。对我个人来说,在棋艺提高的最关键时刻突然停顿了。这停就是7年呵7年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个人搞事业能有几个7年每当我想到这7年,真是痛心疾首 不久,传来了访日代表团的成绩:第场我们2比3失利,第二场又是如此。第场我方5位棋手全执白,多少有些不利。而第二场我方全执黑,这场受挫大伤士气,以后3场溃不成军,以零比五惨败。虽然从客观上来看我们有失利的可能,但这样的结局实在意料不到。除了水平的因素,恐怕还有原因出征前局势大乱,人心浮动,我又没能上场。当然,我即使去也不见得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能使比赛激烈得多。头两场比赛我胜局应当说问题不大,这样士气就完全不同。如我发挥得较好,头两场连胜,或许结局会颠倒过来。 “文革”虽然刚揭开序幕,但来势却那么迅猛。如果我们发展生产解放生产力能这么有魄力就好了,可惜那时候我们的魄力表现在政治运动上。个纸张极度缺乏的国家不知怎的会变出那么多纸张,无穷无尽的大字报大标语把座座建筑物的里里外外都糊满了,而且糊了层又层。倒好像我们的楼房不是用砖用水泥建筑的,而是用纸张层层糊起来的。语录歌忠字舞批斗会武斗队早请示晚汇报,语录书越来越小,纪念章越来越大当10亿人由1个人代替他们思想的时候,1个人搭错了神经,多少人就跟着搭错神经。个历史如此悠久如此文明如此智慧如此优秀的民族,如今却如此无知如此愚昧如此疯狂如此野蛮。我看着那些被批斗的人低头弯腰挂牌子,甚至挨骂挨打,真想叩问苍天:这是为什么我的思想,我的性格,尤其是我的成长决定了我与造反派格格不入。造反派触我灵魂甚至谩骂我,这些我可以承受。但有点我实在受不了,我想大家都是有工作的搞事业的人,如今整天不务正业,疯疯癫癫,不是骂就是打,长此下去还了得我实在憋不住,于是不顾切地写了张大字报,题为“要抓革命,促生产”。其内容无非是要搞好本职工作。这是我第张,也是最后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刚贴出不久,造反派的大字报就呼啸而来。我看着自己的肺腑之言竟遭到如此蛮不讲理的谩骂,说不出是痛苦是愤怒还是委屈,只是傻愣愣地久久地站着,好像被什么定身法定在那儿了。事后想来,我这个人真是太天真太死板太正经太不识时务了。然而话又要说回来,做个人总应当说真话吧。&b&b

第十三章 动荡中的棋赛2

好不容易熬到这年的11月,我们邀来了以岛村俊广九段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此时陈毅同志等不少中央领导同志还在岗位上,这才保证了这个代表团按计划来访。不过,我国的围棋事业已经受到定程度的冲击,围棋手们已经基本上不能接触围棋了。使我难以理解的是围棋界中也有些造反派,也指责围棋属“四旧”。我想人总是有感情的,你下了多年的围棋难道会不爱围棋吗但天底下真有那么些人,除了对自己有感情外,其他都撇得开,甚至连亲生父母也撇得开。如此想来,有人对不会讲话不会表达感情无力申辩无力抗争的围棋骂上几句也就不足为奇。使我感到寒心的是,全国不少可供群众下棋娱乐的场所挂上了禁止下棋的牌子,我拜顾水如先生为师的襄阳公园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我国唯的围棋刊物围棋月刊于这年10月份出了最后期就不得不停刊。其实在停刊之前的几期,名种“文革”的文章已经喧宾夺主地占了大量篇幅,这本刊物已经不伦不类,被“文革”革去了它的专业性它的生命力。 围棋事业的命运随着祖国的命运在动荡,在激烈地动荡。 动荡着的事物不外乎有两种结局:种是摇晃几下又站住了;另种是经不起摇晃而倒下了。围棋事业的结局将属于哪种呢这个问题天天都使我担忧。但不管怎样,能和日本棋手再次比赛使我非常兴奋,说不定在这次比赛中还能见到陈老总呢我有多少时间没见到他了我的思念之心正与日俱增。只要有比赛,只要陈老总健在,围棋事业就有希望。 日本围棋代表团终于来了。代表团只访问北京地,无疑与国内的局势有关。团长岛村俊广九段是日本棋院名古屋分部水平最高的,他曾数次和高川秀格九段争夺在日本享有最高荣誉的“本因坊”称号。岛村九段棋理清晰,功力深厚,后半盘的收束尤为精密,是位很难对付的老练棋手。他笃信佛教,表现在围棋的战理上他提倡个“忍”字,这在受武士道精神影响很大的国度里十分难得的。然而他所主张的“忍”并非无原则的味忍让和退缩,只是避免那些无把握的作战。他对胜负敏感而强烈,只要与胜负有关,即使是半个子也要奋力争夺。岛村九段心地善良,待人接物诚恳有礼。每次我国棋手访问日本,凡到名古屋,他都热情接待,不顾自己年老体衰,陪同我们参观游览。这次他带了5名棋手,其中宫本义久八段和家田隆二五段是关西棋院的职业棋手。宫本义久是宫本直毅的胞弟。还有3位是日本棋院的少年新秀,他们是石田芳夫四段加藤正夫四段和武宫正树二段。这3位新秀都是木谷实九段的内弟子。到了70年代,他们先后成为日本棋界最有成就的超级棋手。1966年时他们虽然年轻段位低,但在日本已经以出众的才智及突出的战绩引起人们的重视,即使武宫二段也曾在比赛中战胜实力雄厚的藤泽明斋九段。 11月13日上午,在北京饭店西7楼的大厅中,中日围棋比赛的第场即将开始。我的对手是团长岛村俊广九段。自6月份开始,我已没有认真下过盘棋了,此时我身在围棋赛场,对手又是强劲的岛村九段,我兴奋莫名比赛是艰辛的,严峻的,甚至会给人带来痛苦。但比赛又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生气勃勃,那么的不可缺少。个棋手失去了比赛与瘫痪病人无异 裁判长宣布比赛的选手入座。我心中直嘀咕,难道陈老总今天不来了吗在我坐在椅子上两腿还够不着地的时候,就经常得到陈老总的指点了。今天不见陈老总来,我整个人都好像不着地似的怎么也不踏实。 忽然,不知谁说了句:“陈老总来了”我马上往门口望去,可不是,就是他,那样精神,那样帅气,那样豪放,那样坦诚,除了陈老总还能是谁呢 陈老总身上有种特殊的风度和魅力,怎么形容呢也许可以这么说:在他身上集中了身经百战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风度;博览群书通晓诗文的文人风度;举止洒脱口才出众的外交家风度;忠于革命精于韬略的政治家风度。我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全面,我只知道他所以有这样的风度最关键的是他那崇高的革命情操与革命气概。他那光明磊落宽厚大度乐观豁达疾恶如仇这切使他具有了难以形容的魅力。他的言谈举止强烈地吸引着人们,连他讲的四川话我都感到特别动听,特别带劲,特别富有感染力。与陈老总接触多了,我不但感到四川话越来越动听,也感到四川菜越来越可口,后来我特别喜爱麻辣的菜肴,无疑是受了陈老总的影响。 或许有人会认为我对陈老总有点个人崇拜,这我不清楚,可能有点吧。我认为个领导人,如果利用他的权力,制造种种舆论,使人民对其盲目崇拜,这是于人民于他个人都有害的。但世上个人崇拜多的是,影迷崇拜电影明星,体育迷崇拜体育明星,科技爱好者崇拜科学家,文学爱好者崇拜文学家这种自发的崇拜有时虽然会达到可笑的程度,但这里边往往包含着真诚,包含着执著,包含着对事业的热爱,包含着对理想的追求。如果说我从小就对陈老总有着种不可抑制的崇拜之情的话,那也完全是我自发的,是因为陈老总值得我崇拜。正如我在围棋棋艺上曾经崇拜过吴清源,是因为吴清源在围棋艺术上所显示的才智确实值得崇拜。 记得次日本友好人士西园寺公先生指着我和些棋手对陈老总说:“他们是你的部队。”陈老总望着他的“部下”爽朗地大笑了。是的,我们是陈老总的部队,能成为这支部队中的员士兵,是大幸福 陈老总来到我和岛村九段的赛桌旁坐下,和日本朋友愉快地交谈起来。陈老总说:“围棋交流能加深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现在虽然在搞文化大革命,但我们依然在进行围棋交流,文化大革命后我们还要进行围棋交流” 比赛开始了,不少记者围了过来,些拍摄电影的记者打开了亮度极大的灯光不停地照着我们这桌。这种灯光不仅刺眼,而且其温度之高使人如同置身于烤箱里,这实在是种干扰。不过我想到人家也是为了工作,只能听其摆布。陈老总看不过去了,他知道这必然有碍棋手的思考,他让记者全部退出赛场。我不免感到作为记者有些可怜,但陈老总确实是为了我们好呵过了不少年,陈老总去世了,次比赛时我被记者用灯光连续照射了几个小时,浑身被烤得大汗淋漓,形同落汤鸡。额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淌,滴在眼镜片上。不擦吧,看不清棋盘;擦吧,那就老得摘下眼镜哪有这个工夫呢我的难受不用提了,当时只是想,陈老总要是在身边就好了。 陈老总看我跟岛村比赛大约1个多钟点就走了,当时他太忙了。他看我在认真思考,只跟我点点头,示意告别。从我10多岁开始,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坐在我身边观看我下棋,每当他坐在我身边,我就充满了踏实感幸福感。今天他来到之前,我对围棋事业的命运非常担忧,但是他坐在我身边,我就放心了,我相信围棋事业会不断发展下去,陈老总会经常像今天这样在我身旁观看我对局,我会以更好的成绩向他汇报。我还期望着有朝日如陈老总说的那样,他带着我们围棋手去访问日本呢。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他最后次观看我的对局。他临走时对我的点头,竟是向我永别这次比赛后不久,就发生了所谓的二月逆流,从此我再也没能见到敬爱的陈老总,直至5年之后,在三○医院的太平间里,我痛苦不堪地站在他的遗体旁 1966年的中日比赛我们的战绩般,我个人也是如此。我和岛村九段下了3局,结果1和2负。岛村九段真厉害,对我来说,他比鶨原八段岩田九段和杉内九段更不易对付。我执白跟他下和的那局有不少胜机,直至最后我没在个“金龟角”里补手而白白损了4子,很为可惜。但我确实感到实力不如,因此并不很委屈。&b&b书包 网 b2. 想百万\小说来

第十三章 动荡中的棋赛3

岛村九段不但棋艺高超,棋风也令人钦佩。他在对局时姿态稳重,丝毫无高手架子,赢了棋也毫无得意之色。后来在日本出了本岛村九段对局选,他把与我下和的那局刊登在其中。他不选自己赢的两局,偏选了这局成绩差的,只此点就能看出他的为人谦逊和风格高尚。 宫本义久八段的成绩不好,1胜1和4负,其中输我两局。他大概是交上了霉运,到了北京后患了感冒,比赛时老要拿着手帕对付鼻子,这就很难不影响技术发挥。说也奇怪,凡是日本八段棋手与我国棋手比赛,成绩似乎都不理想。其实八段与九段之间并无明显的差异,但八段棋手的成绩非但远不如九段棋手,甚至还不如些段位较低的棋手,令人费解。 石田加藤和武宫3位年轻棋手成绩都很好,他们在比赛中充分显示出优秀棋手的卓越才华。石田在这之后不久就战胜了林海峰,夺得了“本因坊”的桂冠。 还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如棋手比赛时都得看小红书,美其名曰以**思想武装自己。大多数人无疑认为这是荒唐透顶的。但当时是不允许有不同意见的。不允许不同意见就得允许敷衍说谎做假虚伪。我比赛时把小红书放在身旁的茶几上。下棋时怎能看得进书有次不得不拿起小红书翻弄几下。尽管只拿起这么次,由于非常的违心,因此我很不是滋味。使我感到惊奇的是石田四段居然也从口袋中掏出本小红书翻阅起来。是不是看到中国棋手各执本小红书,便以为这里边真有什么锦囊妙计,或许翻阅下便可保佑你下棋如神&b&

第十四章 我多么希望1

多苦多难的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有几刻安居乐业的太平日子兵荒马乱自然灾害外强侵凌内贼作乱有哪种苦难的滋味中华民族未曾尝到过中华民族之伟大,不仅仅因为其智慧和勤劳,而且因为这个民族能够承受最多最沉重的苦难。 如今,中华民族又遇到场空前的劫难。这场劫难几乎波及家家户户,把960万平方公里搅得片混乱,是非不分你被打了,而打你的是同胞;你被骂了,而骂你的是亲人。 我的父亲也未逃劫难。他是个上厕所也读着古书,睡梦里也每每讲着英语的学识渊博之士。他满腹诗文,手好字,出口成章,下笔有神,但他集大智和大愚于身不会看风使舵,不会趋炎附势,这种人在急转直下的“文革”中是没有不吃苦头的。他被关进学校的“牛棚”,停发了工资,在学校每天要挂上那沉重的黑牌子,经常受审讯体罚,受尽凌辱。造反派有时告诉他我出事了,我死了;有时又叫他写遗书,当晚就把他带出去活埋那些人还逼迫他拉着700来斤重的车从浦东三林县到上海市,每每通宵达旦。 我父亲身体棒,原来在所有的同事朋友中是出了名的,从不跟病魔打交道。年复年的肉体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残使他的身心受到难以愈合的创伤。父亲偶尔有机会回家次,喝几口闷酒,然后笑着说:“爸爸什么都排解得开”那么,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呢我们不敢问,他也从不说。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照样和我们讲讲诗文典故,讲讲做人的道理。虽然他每每总是傍晚回家,第二天清晨5点多又要赶回学校,而且要挂上“黑帮”牌才能进校门如果那时他向我们倾诉他受的屈辱,发泄他的痛苦,那多少可以消除些内心的积郁。个人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是需要诉说的呵他这个硬铮铮的汉子除了笑声不再爽朗外,竟是谈吐依旧幽默依旧,而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病魔在我父亲的体内潜伏了下来 我们的家自然也被抄了。来抄家的造反派的头目会下围棋,可能还手下留情了,遭受的损失不算惨重,虽然围棋书籍少了很多。 那个时候,真是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国的老干部整批整批被打倒。我所熟识的不少热心支持围棋事业的老干部简直无幸免。我特别关心他们的命运,但他们不是被批便是挨斗,不是被定为走资派便是定为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他们和我父亲样,挂上黑牌子戴上高帽子,受着虐待折磨,这是什么世道 最令人受不了的是陈毅同志也遭到批判围攻。在这场运动中,陈老总无所畏惧,正气凛然。他敢于说他人不敢说的话,他的话道出了人民的心声,使人民对他更爱戴更崇敬。可就有那么小撮人,对陈老总恨之入骨,他们竭尽诬蔑贬低造谣和谩骂之能事,欲置陈老总于死地而后快。陈老总热心提倡围棋,这也成为条罪状。我非常为陈老总的安全担忧,在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发了昏发了疯的年代,谁的生命有保障次我看到份造反派的小报,上面有张批斗陈老总的照片,陈老总低着头站在那里我看着这照片真有说不出的愤慨和难受。我的心颤抖着,颤抖着,抖成了碎片如果需要低头,让我来代替陈老总低么那些忍心让陈老总低头的人,低下你们有罪的头吧那些把中国变成个大冤狱的人,低下你们罪恶的头吧 李立三同志在“文革”初期就自杀身亡,在当时自杀是罪加等死有余辜的。但我的亲身感受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是个好人。在我和他的多次接触中,他是那么的善良。李立三同志死得冤呵但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他哀悼。 多少人的心里在滴着血,可是偏有些人还唯恐血流得太少似的,内战越打越凶,造反派的组织也越来越庞大。很多人都设法加入某个造反派组织仅仅是为了在政治上得到庇护,或者说是为了生命安危。 我实在看不惯造反派的所作所为。我不愿为了政治上得到庇护而投靠哪派组织。顶多被划入另册么 我加入了个没有派的派逍遥派。 人活着总要找点事做的。我看着自己瘦弱的身子,那就练身体吧。围棋虽属体育项目,但我和围棋之外的体育运动几乎无缘。只是在当了逍遥派之后,我才跳进了游泳池走进了举重房挥起了乒乓拍。说也奇怪,不知不觉间,多年的神经衰弱症好了,折磨人的肠胃病也驱走了。真是食欲和体重俱增,肌肉共脸颊齐鼓。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像饼干样单薄的陈祖德消失了,代之以个有着令人羡慕的肤色和体魄的陈祖德。 身体是壮实了,精神却是空虚的。 当然,身体强壮总是件好事,有时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在大串联时期我和姐姐她早已分配到北京工作买了火车票回上海探亲。进了北京站不由大吃惊,车站之混乱使我马上联想到苏联描写国内战争的电影中的些场景。所有的列车既不标明开往哪里,也没有列车员,反正来了列火车大家就拥而上打听此车驰往何方。如此重复再三,每每列车驶来时人们满怀希望,列车驶走后又感到空空荡荡。 那时正是严冬腊月,我和姐姐在车站里站了10个小时还未挤上列火车。好不容易挤上列,那个挤呵,足以使上下班时的公共汽车自叹弗如。上车后才听说这列车开往上海约花50多小时,我们像罐头中的沙丁鱼似的站在那里不用几个小时就得趴下。无奈何,使足了劲再挤出车厢。可是,姐姐已经挤不下来了,只见她往车下的人群里跃,我就势把她抱了下来。此时已是深夜,天空片漆黑,寒风毫不留情地阵阵逼来,人在倒霉的时候谁都想欺负下呵 我们冻得不停地蹦跳,但依然跳不出严寒的包围。突然,我们看见站台的角有牛皮纸包好的待运的书,看来是毛选吧这些书码得像围墙般,我们赶紧躲到这大墙后面。当然,在严冬的威胁下,蹦跳是不能停下的。国际歌告诉我们:世上没有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可是姐姐急得不能自已了,眼泪夺眶而出。我是个男子,当然不能表现出软弱。不过我嘴上在劝慰姐姐,心中也十二分焦急。以前我出门每次都由各地体委安排妥帖,有人送,有人接,丝毫不用操心。今天这情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难道我俩就这样无休止地在站台上吃西北风吗 姐姐还在哭 就在快绝望时又有列火车隆隆驶进车站,听说是从上海开来的,人群立刻蜂拥过去。我这个平时文质彬彬讲究礼仪的人突然冲动起来,不知是因为姐姐的眼泪还是突然醒悟到在这个天下大乱的年代再这么老实那就干脆别想上火车车还未停稳,我就跑到个卧铺车厢前,对准个窗户做了个双杠上的双臂曲伸动作,嗖的声往窗户里蹿了进去。车厢里的旅客被我这不速之客突然的降临吓得都跳了起来,他们好像见到什么蒙面大侠似的马上提起行李抢着逃跑似的下了车厢。我又做了个拉单杠的引体向上动作,很快就占了两个上铺。我姐姐随着拥挤的人群进了车厢,当她看到我已为她占上这意想不到的铺位,不由破涕为笑。我俩就此舒舒服服地躺到上海。我平时在双杠上可连续做六七十个双臂曲伸动作。单杠上的引体向上动作也是我的拿手好戏。想不到这两个动作竟在火车上大派用场。 逍遥是个自由自在的词汇,然而身为逍遥派可不是自由自在的。无所事事绝不意味着自由,而是意味着空虚意味着苦闷意味着压抑有时围棋爱好者上门求教,我感到特别愉快。以前由于赛事繁忙,我跟围棋爱好者接触不多,如今他们给了我理解,给了我支持,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希望我感到他们格外的可亲。围棋虽然被某些人辱骂为“四旧”,但只要见到围棋爱好者,我就能够感到围棋的潜在的生命力。 天我收到清华大学些师生的来信,他们都是围棋爱好者,希望得到我的指导。于是我便带着年轻棋手有时是邱鑫,有时是曹志林来到了清华大学。&b&b .b2.

第十四章 我多么希望2

清华大学牌子响当当,是我国的最高学府,能进入这所学校的都是各地学生中之精英是祖国未来之栋梁。但他们的生活条件实在太差,学生的宿舍相当拥挤,个小小的房间里摆上4张双层床,中间再放下两条长桌就完全饱和。双层床的下铺代替椅子,我就在这“椅子”上和热诚好学的师生们对弈。在我下棋时校内很多围棋爱好者闻风前来,观看的人太多了,非但把桌子包围得水泄不通,连双层床的上铺也“座无虚席”。我这生中表演过很多次,观众密度最大的无疑要数清华大学的学生宿舍了。然而,这种超密度却给予了我那样的温暖,晚上我睡在这简陋的学生宿舍里,觉得枕着温暖,盖着温暖,很快就美美地进入了温暖的梦乡。 学生们的饮食也糟糕,谈不上有多少卡路里,不过是填饱肚子。不少学生都准备着方便面,需要时把面条往茶缸中倒,冲入开水就吃。是大学生们的热情招待使我首次品尝了方便面。 在清华大学的那些日子是令人怀念的。对于爱好围棋的师生来说,可能是我辅导了他们棋艺;然而对于我来说,是他们在我空虚无聊的时刻给我增添了生活的乐趣,也使我更坚定了对围棋事业的信心。 后来清华的学生们批批地分配到外地,这些围棋爱好者像种子样撒向全国各地。尽管爱好围棋的学生陆续离校,但清华大学的围棋活动直开展得很好。直到如今,旦有高手在该校表演,校内只要贴出张海报,就会聚拢数百名围棋爱好者热心观看。之所以能这样,围棋本身的魅力是方面,清华大学的传统又是方面。之所以有这样的传统,是因为清华大学有那么些爱好围棋并且多年来直起着积极作用的教师们。 与围棋爱好者的交流是令人愉快的。但在那个国家遭难的时期愉快的事太少而苦恼的事太多了。 1969年10月10日,周总理在首都体育馆观看体育表演。表演结束后,周总理接见国家体委的负责同志和些运动员。当时主管国家体委的是军管会的代表,他根据**伙的旨意向周总理汇报要撤销批体育项目。当他提到围棋时,周总理说围棋有对外交流的任务,不能绝种。这话再清楚不过是针对撤销而言的。但之后不久,军管会又打了个报告,再次提及要撤销围棋。周总理明确批示:围棋不是撤销的问题。短短的几个字,鲜明有力。可恨**伙无视周总理的批示,围棋终于被强行撤销。 当围棋在世界上日复日地发展的时候,她恰恰在自己的故土上遭到了无情的摧残,凶狠的践踏不过,这也不奇怪。棋运和国运从来就是体的。50年代,围棋随着国家的复苏而复苏;60年代末,围棋随着国家的沉沦而沉沦。 国家围棋集训队被撤销了,集训队员纷纷回到自己的省市。我和另几位上海的棋手理应回到上海。谁知“四人帮”之的张春桥竟然不让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乡。张春桥在“文革”中不择手段地攻击陈老总,谩骂陈老总“不会打仗,只会下几着臭棋”。出于这种不可收拾的仇恨心理,他自然就仇恨陈老总提倡的围棋事业以及陈老总爱护的围棋手。 北京不让留,上海不让进,我们无家可归了。 怎么办 军管会下出高明的着让我们去五七干校。去五七干校是**发出的号召,我们当然响应。 这是1967年的夏季,我们上海的几个棋手加上安徽的王汝南和四川的黄德勋等,混杂在大群体育战线的干部中乘火车来到山西省长治市,在长治换上卡车驰往屯留县。卡车在田野上奔驰着,阵阵暖风迎面扑来,暖融融的。我不知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更不知从干校出来后的前途如何,不免有些迷茫。但同时我又感到高兴,因为今天我再不是“饱食而遨游”的逍遥派了,而是名五七战士。我是真真切切地在党的怀抱中长大的。我对党始终怀着种感恩思想。“文革”中我虽然对不少事情无法理解,特别对于围棋项目的被撤销极为愤慨,但我对党对**是坚信不移的。我当然渴望着能重返棋坛,不过眼前我应当响应**的号召,当好名五七战士。 屯留地处晋东南,虽然晋东南在山西属较富的地区,但屯留却非常贫瘠。这带粮食产量很低,个劳力每月只能分配到20多斤粮,难以糊口。因此这里的农民经常喝稀的,大碗棒子面粥加上几块咸菜,如此而已,岂有他哉很多南方人看到窝窝头就皱眉头,然而在这儿能吃饱窝窝头已是上上大吉了。 干校的劳动很繁重,在4个月的干校生活中,我干了不少活,造猪圈盖马房建厕所修堤坝以及拉车挑水等等,干得最多的是打土坯,4个月中大约有3个月和土坯打交道。 农活中固然有轻重之分,但每种活只要认真地干,卖力地干,都极辛苦。记得次我拉着几百斤重的车不断地走下坡路和上坡路,走下坡路时脚步尽可能放慢,身子尽量后仰,非得用自己的体重和力量去抵抗那几百斤物体下滑时的惯性不可。如控制不好或有所不慎,则后果实难设想。上坡艰苦之极,每前进步都得付出代价,坡度越陡,身子越要往前倾。我只听到自己在大声喘着气,只看到脸上的汗水不断洒向地面。我的思想变得非常单想法迈出步,再迈出步。我前倾的身子眼看就要碰到地面两条腿已不顶用了,连双手都撑在地上“走着”,就此成了4条腿的动物。 当我终于走完这段上坡路,身子软就躺倒在地。我只感到浑身如虚脱般,但又似乎有种飘飘欲仙的愉快。我的脸上尽是泥土和汗水,想想自己的狼狈相不免笑了起来。我躺在泥地上把水壶里的水往喉咙里直灌,此时的水再甜美不过了,是以往任何宴会上的美酒都无法比拟的。我透过被汗水模糊了的镜片望着晴朗的蓝天,享受着种胜利的喜悦。对付这段路程我花了多大的代价然而喜就喜在付出了代价,好比拚搏了整天之后终于赢了棋样。胜利的喜悦往往是和付出的代价成正比的。 打坯在农村中是最重的体力活。以两人为组,由人将湿土装在木模中,另人拿着石夯将湿土打结实,然后拆开模子,把相当于六块砖大小的土坯块块垒起。经过日晒风吹,土坯的水分蒸发,就成为和砖类似的建筑材料。 打夯这个人非常劳累,每块土坯要使劲打20下左右。如打100块土坯,就得打2000下。石夯本身有定分量,又得举起使劲砸下去。为了使土坯结实,当石夯接触到土坯时还得把夯拧下。当地都是身体最棒的劳力干这活,即使在粮食极缺乏的地区,打土坯时也必须加餐,每餐又得保证吃饱。 每天我拿起石夯,没打多久就大汗淋漓,浑身湿透。到了休息时衣服被风吹干,只见衣服上铺满了层白花花的汗渍。体内的盐分留在衣服上,塞外的风沙留在我脸上。日复日,天天如此。在这段时间里,眼看着自己干瘦下去,肚子像放了气的皮球,只剩下了张皮。几个月后回到北京,姐姐见我大吃惊:“你老了10年”因为我本来白白的脸现在变得又粗又黑,布满了皱纹。而我的蓝外衣蓝绒衣每件上衣都变得发白了。 然而劳动能给人带来种透心的欢快。每天干完活,浑身酥软,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会产生种心满意足的感觉。无数土坯垒在那儿要经过很多天的吹晒,心中经常牵挂着,就怕突然来了阵雨把这些汗水浇铸的果实糟蹋了。有时半夜突然听到雷雨声,大家马上触电般跳起来奔了出去,宛如母亲怕孩子着凉似的,用草席把土坯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干校的领导受了极左思潮的影响,不断号召大家劳动竞赛,五七战士就玩命地干,参加打土坯的人大多身强力壮,其中包括些体育项目的运动员和教练员。他们膀大腰圆,又经过长期的运动锻炼,在体力上显然胜过我这个下围棋的。但我从来就好胜心强,干事情决不偷懒,面对这些壮汉我毫不示弱。起初我半天打70块土坯就名列前茅。不过,运动员们积压已久的竞争心很快就在打土坯这个赛场上爆发出来了。竞争十分激烈,打土坯的指标直线上升。半天打出的土坯上升到100块150200210230250这就像跳高样,指标愈高,每突破点都极其艰难。纪录突破了又创造,创造了又突破。其中多数的纪录是我破的,又是我创的。个文质彬彬的围棋冠军成了打土坯冠军。围棋和土坯恐怕谈不上有什么内在联系吧是否冠军的性格在起着作用呢每天打完土坯,我对自己的成绩也颇感吃惊,别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这事的确用不着思也用不着议。这里没有诀窍,只有猛干。我只是毫不吝惜自己的体力。我全然没有想到这种拚搏会在我的体内潜伏下怎样的病。&b&b

第十四章 我多么希望3

记得有次我们在田里挑水,我居然在半天中挑断了3根扁担。这首先说明自己用扁担没个巧劲儿,同时也说明我使了多大的别扭劲。事后有人跟我说:“你虽然很卖力,但这样干活越干越亏本。”我也因为自己使扁担不内行感到羞愧难言,从那以后我看到扁担这玩意儿就尽可能回避。 来干校前我虽然由于体育锻炼身体很健康,但我毕竟从未从事过真正的劳动。在土坯和扁担的夹攻下,我感到干完活后腰部疼痛不适,但我总认为个人有点小毛病就挂在嘴上是没出息的表现,所以从来不吭气。到第二天再拿起石夯我就把切都忘了,但干完活又感到不适。 我终于得了严重的腰肌劳损。 后来不少人说我傻,劳动应量力而行。我也懂这个道理,但干起活来就忘了。人的性格真是没办法。我干什么事都不甘落后,甚至在街上走路也如此,只要看到前边有人,定要加快步伐赶上去并超过他。 在我当逍遥派时有这样件趣事:天晚饭后王汝南买了个10斤重的西瓜请我和其他几人分享,我开玩笑和汝南说:“你这个瓜太小,怎能请我们几人我人就能把它解决了。” “你真能吃”汝南不以为然。 我虽无把握,但话已出口,岂能收回。“我说能吃掉,就能吃掉。” “好,你如吃了,我再去买个这样大的。你如吃不了,那你去买个还我。” 言为定。于是只大西瓜切开铺满了桌,限定只能用半小时。事情到了这地步非得上了,由于吃饱了晚饭,几块瓜下肚已感到胀鼓鼓的,但此时跟下棋样,也是个胜负问题,为了赢就不能后退。居然20分钟就把“战场”打扫干净。汝南只得再去买个,他边走边说:“今后再不跟陈祖德打赌了。”其实我压根儿不喜欢打赌,这次只是好胜心的表现罢了。 我想如果今天我的身体和以前样健康,叫我再拿起石夯,我还会不顾切地干的。但话要说回来,劳动的确要掌握分寸,要控制劳动强度,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得到锻炼。而掌握好劳动强度关键在于组织安排劳动的领导。记得次陈老总知道我们要下农村劳动,特意来到我们这儿。他的第句话是:“不要累着了。”第二句是:“饭要吃饱。”我当时听了止不住笑了,因为没有个领导像他这样对我们说话,别的领导总是爱讲番劳动锻炼的大道理。事后我感到这短短的两句话是多么诚恳,多么实实在在 干校中绝大部分都是干部,这其中除了般干部外,还有大量的处长司长以至副主任。李梦华副主任和我们在个连队里,因为他是围棋协会的主席,因此我对他尤其同情和注意。他在干校是饲养员。梦华同志干行像行,当起饲养员也真是那么回事,踏踏实实兢兢业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钦佩。很多干部都会这么说:干什么工作都样,社会分工不同嘛。然而真当上饲养员,能和梦华同志样的恐怕并不很多。个人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首先不是看他得势时的表现,而是看他处在逆境中的表现。人生如大洋中的叶小舟,命运的浪潮有时把你抛得那么高,有时又把你摔得那么低,甚至无情地将你摧垮。真正的男子汉往往在命运的低潮时方显出英雄本色。 屯留地区的农民粮食缺乏,可以想象,他们是经常饿着肚子在干活。我们五七战士在粮食的供应方面较当地农民优越,但也时常受到饥饿的侵袭。试想,天天吃窝窝头,几乎尝不到油水,肚子不提抗议才怪呢。尤其到了星期天只供应两餐,这日子更为难熬。有个星期天,我突然感到浑身乏力,像得了重病,只得躺倒在床。我思索着自己为什么变得“奄奄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是被饿成这样的。窝窝头在向我发出诱人的微笑,于是我挣扎起来,步步走向我心目中的圣地食堂。但是,食堂门紧闭着,不接纳我这个虔诚的信徒。原来是时间还早,离开饭还有1个小时。我顿时又变得“奄奄息”了。我顺着墙慢慢滑下,在食堂门口坐了1小时 粮食是那样的欠缺,而工业的粮食煤在山西却是取之不尽。我们刚到屯留时是大伏天,3个月后已是滴水成冰的严冬了。屯留海拔较高,因此同样的季节比北京冷不少,然而山西省在御寒方面可谓得天独厚。农民要用煤只需拉车往山上跑趟,煤块乌黑油亮,很大的块拿在手里却是那么轻,我在北京曾烧过锅炉,那些发白的沉甸甸的煤如在山西的老乡看来简直不成其为煤。屯留取暖的煤炉既大又沉,令人瞠目,4个人抬还费劲。炉膛是个大老饕,它张开大嘴,每餐可吞入无数煤块。那么多优质上等的煤块在它的大肚中熊熊燃烧,其散发的热量可想而知了。次有人不慎把个武斗时扔下的土制手榴弹随同煤块起扔进炉膛,会儿只听得声巨响,屋内众人惊骇不已,而那个坚实笨重的取暖炉却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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