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他?”
“他是一个杂种!”长公主是动怒了,顾不上口出恶言:“他在大昭不会有任何前途,且不说身份能不能配你,你和他之前就已经传出许多流言,那么你现在这样,你是想让你自己蒙羞,还是想让本宫替你蒙羞?!”
如果此事传扬出去,绝对是丑闻,将会整个毁掉张纤,别人会怎样猜测?哦,原来长公主家的昭荣郡主早就和马奴有染,两个人从建安到安阳一路,谁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原来那韩家的少爷没有说错,他们果真是一对狗男女,诸如此类。
“不光你自己毫无名誉可言,说本宫养女不教以致伤风败德也罢了,你的弟弟杰儿还小,他以后要娶妻,还有还有大把的前途,难道就因为你的缘故,日后都要背后被人戳脊梁骨吗?”
“如果是你一个这样的孩子,你为什么拼死都要回来?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伤害你的家人,为了伤本宫的心!”
“母亲,不是这样的。”张纤泪流满面,跪了下来:“母亲……”
见女儿这样,长公主怎能不难过,叹了口气,语气随之轻缓了一些,她苦口婆心的道:“你自小到大,锦衣玉食,受人追捧,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尊荣,你真的要放弃这些吗?牺牲你的尊贵,牺牲你家人的名誉,只为了成全你和一个男人朝不保夕的感情?”
呼烈儿可以给张纤自己的一切,可他的一切未必能满足她,他曾迫于生活卖身为奴,这样的人到底要如何才能照料得了娇生惯养的她?
雪山上的花朵很美丽,勇士的爱更加弥足珍贵,只是如果张纤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她就回不了头了。
而这些,张纤都知道。
“我不会。”张纤低着头,下巴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滴下,落在她的裙摆上,晕开。
“我是昭荣郡主,我的母亲是大昭大义长公主,我怎么会做出让自己和家人蒙羞的事情?”张纤的声音,就像死潭之水,无悲无喜。
她举袖拭泪,等到再昂起头,只见她唇角微微一笑,红着眼睛却故作一派天真的模样道:“母亲,女儿从未有过那等心思,不过是,不过是无趣了,寻个人开心罢了,是我玩过火了么,母亲怎么当真了?”
她的谎言,虚假得一击必穿,但是长公主没有拆穿,她们母女同样需要台阶下。
长公主扶起张纤,张纤便起来,又道:“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母亲不知道?女儿……又怎么会认真?”
“本宫不管你认不认真,那人都不能留下了。”长公主不愿责备女儿,但对付呼烈儿不会手下留情。
“母亲——”
长公主的手段,张纤很清楚,呼烈儿无权无势,孤身一人,长公主要对付他实在再简单不过,就像是今天这一番话,既然挑明了,那么自己的态度将直接决定呼烈儿的生死。
不要以为一意孤行,就可以和呼烈儿双宿双飞,长公主只是想挽回女儿,她很清楚后果,是决计不会让张纤做傻事的。
这也是张纤为什么不承认的原因,现在听到母亲的话,心中更加恐惧,唯恐她对呼烈儿不利,不禁哀求道:“这事因女儿而起,便让女儿来处置吧,女儿和他其实并未发生什么,那样的人在女儿看来,不过……”
张纤梗住了,几乎难以说下去,她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就和猫儿狗儿似的,无趣了便耍弄一番,并未发生什么,念在他对女儿有过救命之恩的情分上,赶出去就是了。”
长公主闻言,异样的看了张纤一眼。
“动静弄大了,还当跟真的似的,到底有多么大不了的事啊,就交给女儿来解决吧,对了,上次在女儿丹凤山有见到费家大表哥,母亲何时请人家来公主府做客,女儿有些婉容的事情,要托他带个口信给她呢。”张纤假装看不懂那眼神,撒娇道。
长公主有心撮合费沂和张纤,张纤是知道的,不过一直很是抗拒,这会儿为了呼烈儿也不管了,暗示她可以考虑费沂。
长公主也明白,这种事不可硬来,否则倒把女儿往外推了,她道:“依你,不过如果你解决不了,只管交给母亲。”长公主含笑,轻轻安抚一般的轻轻拍了拍张纤的臂膀,缓缓道:“母亲一定会帮你处置得……毫无后顾之忧。”
长公主笑得温柔,可是最后一句却让张纤不禁打了个寒战,长公主若是想要一个人彻底消失,易如反掌。
“母亲放心吧,给我三天时间,不,两天之内,明天就要去冬狩了,等冬狩回来,我就赶走他,好吗?”张纤小心翼翼的道。
考虑到现在天色不早,而明天就要去冬狩,长公主才肯同意张纤的提议,张纤仿佛知道错了一般,羞怯的低下头去,刘海掩藏住了她的脸色,所以长公主看不到她脸上渐渐消失的笑容,更不会知道她的心已经痛到了没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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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乃是一件盛事,这个活动要持续一天,晚上营地里还会点起篝火举办盛宴,次日众人才会随圣驾一同离去。
安阳城中的亲贵们以能够参加为荣,若是能够在冬狩中得到圣上的赞誉,那是极高的荣誉。
如果说之前还不明白张纤在馥雅郡主和太子之间起了多么大的作用,那么从太子始终对馥雅郡主视而不见的态度,就能知道了。
馥雅郡主拼命想要掩饰自己的伤心,奈何她就不是一个惯于掩饰的人,她见太子讨厌自己,便不敢上前让太子不开心,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大皇子、以及张纤一队,拜别圣上之后往密林深处而去。
这一天的气氛十分诡异,赵荻发现了,馥雅郡主那俏生生胆怯怯的缩在人群里不敢上前也就不说了,太子的心情似乎也不好,好像一心只想猎到猎物,但实际上显得有些焦躁。
而张纤居然也很诡异,太子和馥雅郡主之间发生芥蒂,最得意的应该莫过于她,可她竟然显得漠不关心,不止没有趁机接近太子,还一脸郁郁寡欢,像是有其他心事的模样。
这个世界怎么了?赵荻翻了翻白眼。
天子带亲贵们出来狩猎这种事,围场这边早就轻车熟路,地盘都分画好了,凶猛的野兽被抓住关起来,另外投放了许多不具备杀伤力动物进去,因此大家都知道哪一块地盘是属于圣上这边的,哪一块是属于太子这边的,哪一块是他们自己的,这样的好处就在于,大家都会有收获,一般也不会出现超过圣上或者太子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
太子只要优哉游哉的,也会有所收获,但太子现在有些焦躁,张纤的心情也不好,两人相中了猎物,居然各自放马狂追起来,看的赵荻直摇头,拜托,这是狩猎,不是发泄好不好,都有点道德行不行?
因太子往另一边去,随人们当然以太子为重,赵荻担心张纤无人照应,想了想,还是跟着追了过去。
但是他并不知,张纤并非无人照应,密林里的呼烈儿紧随张纤,今天他也发现张纤不对劲了,而狩猎本就是一件有危险的活动,因而他才会暗中保护她。
张纤追丢了一只麋鹿,又看到一只獐子,抬起小弩瞄准,一箭射过去,而同时她身侧又有一箭飞过去,两箭同时射中,纤回身一看,是赵荻。
张纤射穿了脖子,而赵荻射中了眼睛。
赵荻下马,把猎物看了仔细,然后嗤笑了一声,对张纤道:“让给你罢。”
明明看到她在射箭,偏偏要补一箭,明摆着是跟她找不痛快,上次两人又闹了个不欢而散,赵荻的心眼也忒小了。
若是平时,张纤怕是要炸毛了,但今天奇怪的是,她竟然一言不发的下马,将獐子丢到马背上的筐里。
她的异状让赵荻十分不解,而张纤就在要上马的时候,无意中的一瞥,突然看见了远处树后的呼烈儿的身影。
她一顿,回过头来,假装没有看到。
赵荻正要上马,却听到张纤喊他的声音。
“大表哥。”
赵荻转身一看,只见张纤已将小弩挂在马背上,向自己走过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张纤走到赵荻身边,突然一笑,挨近了他。
赵荻觉得很怪异,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说呢?”但凡是有事的时候,她都来找他,但凡是没事的时候,却说不用他管,这种过河拆桥的人,怎能不叫人生气。
“如果真的生气,为什么要跟过来?”张纤歪着脑袋看他,脸上似笑非笑,伸手将一侧的秀发抚到耳后,露出脖子上白皙的皮肤。
赵荻的视线随着张纤的举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颈项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的颈项的曲线,非常的,呃,柔美,从她而后垂下的青丝中,有一缕贴到了她的皮肤上,黑的发,雪白的脖子,有种别样的诱惑。
“……”赵荻乃是情场老手,如果是在别种情况下看到了这一副画面,便要忍不住过去,轻吻啃咬抵死缠绵一番了,但如果是张纤,这个念头还是歇下吧。
他从未对她有过绮念,呃,除了上一次为了戏弄她将她压在身下,那时候他闻到了她的发香……那也不能算是绮念,只是,她对于他应该是妹妹的一样存在,不应该将她当做女人。
张纤的手,抚到了赵荻胸口,指尖还在他胸口有一下无一下的触碰,她轻轻笑着,眼睫轻颤,妩媚撩人,她低声道:“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看到我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会那么生气……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
关心?他是在关心她吗?赵荻一阵莫名的烦躁,猛然,他察觉了不对劲,张纤这是在勾引自己。赵荻一把抓住了张纤那只一直在撩拨他的手,难得的正经道:“不要闹了。”
却不想张纤的另一只手却勾住了他的脖子,亲昵而妩媚的笑道:“堂堂风流王爷,竟然会害怕,真真有趣呢。”
“本王不是害怕,是你不该……”赵荻说着,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不该怎样?”张纤反问。
赵荻不说话了,他注意到张纤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很多次是视线从自己的肩膀看到自己身后。
他恍然间意识了什么,放开张纤的手,改搂住她的纤细的腰身。
这下,轮到张纤愣了。
果然,赵荻冷笑着,搂着她的腰,仿佛很随意一样的转了个身,和张纤互换了一个角度,然后他就看到了张纤看到的那个身影。
赵荻顿时明白了,只觉得一阵被耍弄的怒意涌上心头,狠狠掐住了她的腰,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原来你的心思已经不在阿珏身上了,你想要怎么样?要他吃醋还是如何?让我告诉你,你做的还不够!”
赵荻怒了,就什么都不顾忌了,说罢,俯身吻住了张纤的嘴唇。
赵荻的嘴唇冰冷,紧压过来,弄痛了张纤,令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然而赵荻揽住了她的腰,不让她退。
张纤不敢反抗,犹记得上次呼烈儿误会赵荻轻薄自己,便要杀了他,如果现在……于是她放弃挣扎,双手勾住赵荻的脖子,做出回应的模样,她搂着赵荻,而赵荻面向呼烈儿,因此她可以用自己挡住了他,以防呼烈儿有不利的举动。
赵荻的吻从来没有过浅尝即止的概念,又因为张纤若有若无,仿佛欲迎还拒一般的回应,让他没有完全控制住自己,他的本意是因为气愤而惩罚张纤,但不得不说就算常年游戏花丛,这个吻也依然是他人生中最心跳的一吻。
或许因为她是长公主之女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心里一直隐隐有着禁忌,视她为不能碰的女子。
但是这一次的意外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拥吻渐渐的从激烈的夺取到温柔的缠-绵,然后竟然令他头脑发昏不甘停止,直到他错愕的发现自己对张纤有了欲念,于是不得不慌忙推开她。
而这个时候,远处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他……走了。”赵荻的心情简直复杂道无法描述。
“啪。”张纤挥手,打了赵荻一巴掌,她摇了摇嘴唇,一脸要哭的模样:“你趁人之危,无耻!”
事实上她真的哭了,她正经历着让她伤心欲绝的事情,她只是需要有人帮助,就算是利用了他,可是有必要这样过分吗?
赵荻愣愣看着哭泣的张纤,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她做了什么,他的无意识的抚摸着被打痛的面颊,而张纤目无表情,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上马离去。
赵荻的心顿时乱了,觉得自己不对,又觉得自己没有不对,不禁对着张纤的背影气急败坏的道:“……这不是我的错,是你自找的!”
“你早该想到的,这是你咎由自取!”
“这不是我的错——”
但是不管他怎么喊,张纤都没有回头,仿佛他不值得她再看一眼一般。
☆、63暗黑郡主
赵珏就好比万众瞩目的骄阳,站在他身边是张纤从小到大的梦想,而呼烈儿则是她始料不及的意外。
这个意外让她惊慌失色,为了证明自己,她偏执陷害馥雅郡主,破坏她和太子赵珏之间的感情,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但是即便这样,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陷入了一团混乱之中。
她和呼烈儿是没有结果的,并不仅止于长公主的威胁、他的身份地位和传来传去的流言,且韩肥一事已经为他拉了韩夫人、三皇子一系的仇恨,而张纤的皇帝舅舅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门婚事。
如果私奔……伤害自己的家人,毁掉他们的名誉和名望,只为了一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坚持下去感情,如果她这样做,不是太自私、轻率了吗?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放过呼烈儿……那样的男子,本就不该被她禁锢,他为了她,做的已经太多了。
张纤心里其实早已做了决定,她只是,只是软弱了,所以现在没资格再哭。
冬狩当日,呼烈儿失踪,张纤没有派人找他,围场上晚上起了篝火,举办盛宴,君主尽欢,赵荻喝的酩酊大醉,且不提他,太子赵珏与馥雅郡主之间气氛依旧诡异,馥雅君主强颜欢笑,赵珏也是闷闷不乐,连圣上都察觉了,还以为他玩得不尽兴,开解了几句,赵珏才不得不振作起来。
也许是心境改变了许多,这一次张纤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接受了那二人之间却有情谊的事实。迷雾消散,她发现自己其实对馥雅君主并没有太多敌意,只是怅然。
第二日,呼烈儿依然没有回,这样也好。张纤只当他看清楚明白了,呼烈儿骨子里有股傲气,若是以为她是那等朝三暮四的女子,必然厌恶,她心里默默祈祷他不要再回来。
所谓当断则断,她便是要做得不留余地,所谓种种情非得已,不过是让那人存着一丝希望,若让他带着希望离开,那么她也太无耻了,不如索性将自己整个抹杀。
昭荣郡主的性子便是如此烈,一旦下定决心,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随着圣驾同归,张纤次日旁晚回了公主府,与长公主一起用罢了晚膳,沐浴之后,回到房里,不想却看到了妆台上的那一支梅花。
当浑浑噩噩过了一整天后,在那一刻,张纤差点没有绷住,不禁把脸埋进双掌中,深深了吸了口气,青娥丹寇正在一旁伺候,幸好她没有哭出来,否则便要露出端倪了。
张纤淡淡的说累了,遣走两人,走到妆台旁,伸手拿起那支梅花。
那人就从屏风后走出来。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当张纤转身,再看不到之前的黯然,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毫不期待,也毫不在意的微笑。
只这一句,呼烈儿就确定她果然在林中看见了他。
呼烈儿并非那等轻贱之人,林中看到张纤与大皇子私会,自然心中愤怒异常,他在长公主府别无牵挂,若是连她也这样,他再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故而的确打算一走了之,却在半途,又折了回来。
心里装了一个人,就算她再不好,也忍不住为她找各种理由,也许她是有缘故的,有苦衷的,最后他发现,若是不回来问个清楚,怕是永远也不会死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欢女爱,郎情妾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张纤道。
“你和他郎情妾意,那么我算什么?”呼烈儿握手成拳,隐在袖中,因太用力而微微发抖。
张纤摇头,笑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算。”
如此一来,他情深意切的要她随他走,似乎成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
“对不起,上次我说谎了,我和你之间,其实确实是你一厢情愿。”张纤叹息着,同情的看了呼烈儿一眼,就在妆台前坐下,随手拿了一个细齿檀木梳,皓腕轻抬,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乌黑而柔顺,就像是最光泽的黑缎一般。
“我不过一个整日养尊处优的郡主,无所事事了,便拿你这样的人消遣,你又不是才知道,真是傻,怎么居然当真了?”
呼烈儿在逃亡之时曾这样说过张纤,那时他还不了解她,后来他了解了,便爱上了她。可如今她又说着这样的话,如何不令他痛彻心扉。
突然,他一个箭步上前,捉住张纤持梳的那只手的手腕,沉声问:“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有人逼迫你?”
只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只要她有半分的表示,他都愿意相信这并非她的本意。
可惜事实总是万分残酷——
张纤奇怪的道:“你的想法未免太奇怪了,难道顺着你便是好的,不顺着你,便是有人逼迫?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吗?”
“让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千方百计的回到安阳,因为我放不下这里荣华富贵的生活,我是昭荣郡主,太子或者大皇子,他们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才是配得上我的人,而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个马奴,难道要我一个堂堂郡主,放下唾手可得的一切,去陪你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到底是我太残忍,还是你太天真?”
张纤的话让呼烈儿冷到心底,她不是一个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女子,她会说谎,会耍小手段,但她的内心像火一般执着而真实,她真正的美丽,超乎于她的外表,呼烈儿之前以为自己懂,但现在他突然不懂了。
“你从未想过和我一起走?”
“从未。”张纤斩钉截铁。
“所以这是你的选择?你要我死心?”
“是想你认清现实,那个和你一起从建安一路到安阳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我,你失陷的,一直是自己的幻想,我曾经觉得这样很有趣,但是现在,又觉得厌烦了,我已经有了新的乐趣……你真没必要再回来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呼烈儿的尊严已经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纵使他愿意为她去采摘最险峻的山峰上最美的那朵花,但对于她,这都是毫无意义的。
呼烈儿看着面前这个用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残忍话语的女子,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她的态度坚决,可他也不是傻瓜。
呼烈儿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取出被她攥得紧紧的那支梅花。
如果她真的丝毫不在意,为什么又攥得这么紧?就好像……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一样。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郡主,其实是你自己不懂你自己……”呼烈儿深深的望着张纤,最后一次,抬起她的手,俯身在她手背上烙下他的吻。
“……你原本可以成为更好的人。”
当所有的希望变成泡影,当心爱的人只愿他消失,呼烈儿便果真义无反顾的消失在了幽暗的夜幕之中,这一次,不会再回头。
雄鹰应该翱翔于天际,与天比高,投身长公主府不过一时之选,若非是为了她,他何必屈于人下?
现在他自由了,也不知该感谢她,还是恨她。
望着窗外的夜色,张纤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哭,她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留下,不能哭,但是可以笑,在无人注视下,她抿嘴笑了笑,喃喃道:
“对不起……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成为更好的人了。”
呼烈儿从长公主府出来,踏着夜色,穿梭于街巷之内,夜晚的街巷不再如白天那么繁华,冷风卷起酒幡,平添了一点萧索的冷寂。
他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的浪人,不知所思,不知所想,心头空洞的的一片,仿佛痛得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直到在一条小巷被人堵截。
大约有十余人,将他前后包抄,个个手持刀剑,身手不凡。
呼烈儿这会儿正是需要发泄,势如开了笼的猛虎,也不二话,一手持刀,另一手一抖,匕首滑落到了手上。
便在呼烈儿陷入一场血战之际,另一边,长公主府,青娥于睡梦之中,被人拽了起来,她还未明白发生了何时,只见自己的屋子里不知何时闯进来一屋子人,两个老嬷嬷将她压在床上,她的好姐妹,一贯听她话的丹寇在她枕头下一摸,摸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都是些首饰,而这些首饰,都是昭荣郡主之物。
“这不是——”青娥心中一慌,还没等她辩解,便有人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青娥又惊又怕,动弹不得,又不能说话,只好流着眼泪摇头。
丹寇见她可怜,虽然不忍,也不敢多说,只将首饰交给一个老嬷嬷,于是青娥便一伙人五花大绑起,然后将她押走。
丹寇和为首的两个嬷嬷便回郡主身边复命。
张纤在自己屋里,连衣裳都没有换,头发也未曾梳起,她坐在妆台前,仿佛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动也不动,直到丹寇和嬷嬷们进来请示。
“我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青娥既然做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交给母亲处理的,你们便把她押到母亲那里,就说我说的,这个青娥,本郡主是容不得了。”
青娥和红胭,都是自幼侍奉张纤的,感情不必旁人,当年因皇后之事,红胭被无辜牵连,于是才有后来的丹寇顶上,但若说起来,青娥才是昭荣郡主身边侍奉最久的侍女,故而张纤才一再容她。
可恨的却是这丫头,一而再的出卖她,却也不想想,自己的主子,到底是她,还是长公主,到底决定她生死的是谁。
她的小心思,张纤早有察觉,不过是对太子芳心暗许,如果自己能成为太子妃,那么她必然也会更近于太子了,区区一个侍女,张纤不动她,是因为还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和呼烈儿之事,到底是怎么被长公主知道的,如果真要查,难道以张纤之能,还查不出来吗?
“你们去吧,丹寇留下,伺候本郡主更衣。”
于是嬷嬷们屏息而退,丹寇留下了。
“做得好。”张纤淡淡道。
丹寇愧不敢当,青娥平日虽然托大了一些,但这样陷害她,丹寇心里也十分矛盾。
“郡主,青娥她……”丹寇想问什么,但又怕惹怒了郡主。
“本郡主并非苛求之人,一能容忍愚蠢,二能容忍一些小事,但惟独不能容忍的便是不忠,青娥她,伤了本郡主的心。”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张纤却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平静得近乎于空洞。
把青娥交给长公主,长公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把青娥当做心腹,也会保全住她,可是对于长公主而言,是让女儿怨恨自己,还是将女儿的怨恨交给一个侍女来承担,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
对于让一个人消失和不留后患,长公主一向颇有心得。
可怜的青娥一叶障目,把任何昭荣郡主成为太子妃路上的阻碍,视为自己的阻碍,如此,才有了今日之祸。
而在青娥在劫难逃之际,另一边的呼烈儿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呼烈儿以一人之力,力战与十余名高手,此时他早已经失了本性,只觉得世上之人尽负了他,所谓至亲至爱,不过如此,伤心欲绝下,嗜杀嗜血,身上虽然挂彩无数,却仿佛不知疼痛,只守不攻,气势逼人,宛若疯狂。
这样下去,就算没有被杀,迟早也要力竭而败,正是危险的时候,突然几名蒙面人闯入,那几人说了一句北狄语,令呼烈儿当场一震,恢复过来,那几人中便有人断后,分出二人架着他离去。
呼烈儿随着他们逃窜,一路曲折,确定甩掉了敌人,亦无人跟踪之后,便潜入城西一栋民宅之中。
那民宅也非普通民宅,院子里尚有人把守,见有人闯入,又见其中有呼烈儿,连忙行礼。
呼烈儿跟这些人一起,仿佛也变了一人一番,如果说之前人前有刻意的压制自己的气势,那么现在,他一身冷峻,孤傲的一塌糊涂,就在眼前这些人的带领下,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桌前,围着一群北狄人,正在交谈,他们见了呼烈儿,也同院子里的人一样行礼。
呼烈儿走过去,扶起当中当中一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一身武将之风的男子,道:“索格将军不必多礼。”
原来那人还是将军!
索格将军得知呼烈儿被人伏击,关切的道:“少主,可知是何人下得手?”
呼烈儿略沉吟片刻,道:“大约是长公主府的人,我不确定赵清是否有所察觉。”
而后,他又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
“索格将军,我叫你们找的‘呼烈儿’的尸首,你们找到没有。”
索格将军便回答,根据少主所说,派去的人已经找到。
“呼烈儿是我结交的好兄弟,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安然逃出来,顶了他的名,也是情非得已,,他的尸身,定要厚葬。”他的好哥哥势要对他赶尽杀绝,而在逃亡的路上他结识了真正的呼烈儿,后来呼烈儿为了救自己被害,他为了逃避被追杀,才冒名顶替逃到了大昭。
当时经历了生母对他的憎恨,手足兄弟对他的暗算以及最信任的下属的背叛,他已心灰意冷,迷失了方向,接着在机缘巧合下,混进了建安别院藏身。
大昭长公主的别院对他藏身十分有利,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刻意装成一个出身低贱的人,处事、言谈都避免留下破绽,直到后来为了救张纤,而杀了韩肥。
那时候他那么紧张,也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曾经几度打算抽身而退,却不想最终还是……
第二件——
“……我知道你们今晚要夜探大将军府,此行由我前去,你们只管接应便是。”
索格将军等人连忙劝阻,这一次潜入大将军府便是要偷出边关兵力驻防图,以摸清大昭的底细,此行危险重重,本应由索格将军潜入,少主突然决意亲去,叫他们怎么能不大惊失色。
“我曾经进去过一次,记得地形,便没有人比我更加合适。”是的,他去过一次,跟着她同去,大将军府家的四小姐,也是她所谓的朋友之一。
第三件——
“长公主府既然已经察觉到我,怕是此处便不再安全,从大将军府出来之后,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抽身而退……另外,我也会跟你们回去。”
那索格将军听到最后一句,不禁大喜,少主下落不明,这次被他意外找到,在得知他藏身于长公主府之后,他就力劝少主回北狄,奈何少主不管如何劝解,也不愿回去,正是急得索格将军不知如何是好,怎么突然就转变了心意?
那人之前确实没打算回北狄,不止如此,因为被索格将军找到,故而坚定了他带张纤离开的决心,但显然,有些事情是注定会被现实残忍摧毁的。。
“为什么不回去?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他自嘲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了。
是的,前事种种,已让他感到心灰意冷,而现在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飘然而落……
是以,当夜,当那人成功从大将军府脱身,他回望了最后一眼,这个在他眼里犹如怪物一般的安阳城,这个莺歌燕舞富丽堂皇的国都,这个纸醉金迷令人沉沦的大昭朝,他的心已经不再有丝毫留恋。
☆、64暗黑郡主
感情之事最讽刺的地方在于不受人的控制,昭荣郡主或许在决断的时候尚有魄力,但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免消沉了下去,就像所有为情所苦的少女一样,只有时间才能愈合她心中的痛苦,而此时,安阳城里另一位为情所苦的少女,却正准备积极的面对自己的人生。
馥雅郡主陈卿依的一位闺蜜,在某日午后拜访了她,带给了她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赵小姐……这是真的吗?”馥雅郡主不敢相信,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赵合丰。
赵合丰点了点头,叹气道:“自然是真的,自那一次的事情之后,外头有好些捕风捉影的话,我知道郡主您处境十分艰难,但我一直相信你绝不是那样的人,故而才会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去,果然就被我找到了证据,证明您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昭荣郡主的阴谋。”
赵合丰花了许多功夫,终于找到当时在围场上的一位大臣的侍从,那位侍从远远的看见昭荣郡主的侍女将马鞍取下,然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就又安在马背上,原本他是不愿意说的,但赵合丰许了他许多钱财,答应事后将他送回老家,他这才同意出来作证。
“合丰……谢谢你相信我。”馥雅郡主十分感激,握住赵合丰的手真真切切的道:“你不知道,大家都不相信我,我有多么难过。”
馥雅郡主想到太子对自己的不理不睬,难过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那一盆脏水泼下来,她无从辩解,总算有人肯相信她了。大约因为心理委屈太多,馥雅郡主拉着赵合丰的手,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卿依,赵合丰有时候真是受不了她永远搞不清楚关键的毛病,重点在于赶紧去太子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黑昭荣郡主一把啊亲,你絮絮叨叨干嘛呢,有点正常的思维好不好!
赵合丰趁陈卿依抹眼泪的时候,忙反握住她的手,提醒她道:“郡主,您不觉得,我们应当赶紧想办法去告之太子,洗刷您蒙受的冤屈吗?”
啊?陈卿依却怔了怔。
“您素来和善,昭荣郡主却这样陷害您,以至于太子殿下和您之间有了隔膜,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您是无辜的,一定会还您公道的。”赵合丰加紧劝道。
“太子殿下素来宽厚,若是知道误会了您,还不知多么懊恼呢,一定会加倍对您好的。”
“……”馥雅郡主却低着头,皱着眉,仿佛在努力思索什么。
赵合丰怕她听不明白,把话说得更加直接一点:“昭荣郡主心仪太子已非一朝一夕,她陷害您,说穿了不过‘嫉妒’二字作祟,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太子心中的人其实是您,所以为了太子,为了您自己,郡主,万不能让她得逞啊!”
太直接了太直接了,陈卿依面颊绯红,好半晌,才羞羞怯怯的小声嘀咕一句话。
“什么?”赵合丰没听明白。
“嗯……我是说,太子和昭荣郡主是表姐弟,打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要是太子殿下知道昭荣郡主是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失望很难过吧。”陈卿依抬起头,一双楚楚动人的眼里包含着数不尽的愁绪。
啊?什么情况?赵合丰突然有点跟不上馥雅郡主的思维。
“难道我真的要只为了洗刷自己,而不顾他的感受吗?他已经把我当做了坏人,若我告诉了他实情,固然我没事了,可他却要再经历一次伤害,哎……”馥雅郡主黯然的叹了口气,松开了与赵合丰相握的手,转身仰面凝视着窗外的某一点,就算只能看到外面的光线从她四分之一的面庞上反射出的光辉,赵合丰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爱他就要为他着想,我宁可被他误会也不想看到他难过”的高尚情操。
她顿时石化了。
终于,馥雅郡主做了一个沉痛的决定:“合丰,谢谢你,但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罢。”
大约是为了怕赵合丰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馥雅郡主又转过来,拉住她的手继续说了一些安慰加感激的话,总体意思就是你的人情我领了,但仇我不报了,谢谢你啊。
这下,赵合丰总算明白,原来她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一个人,她真的是一个人。
如果还可以选择的话,赵合丰森森的觉得自己站在馥雅郡主的对立面可能会活得久一点,但她已经在昭荣郡主那里留了号,为时晚矣,而馥雅郡主又这么叫人哭笑不得,可怜的赵合丰姑娘感到压力如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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