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第34部分阅读

心爱的姑娘求爱,但岱戈认为这是很不明智的,因为最后他们很多都掉下了悬崖,而他们心爱的姑娘则嫁给了某个肥胖又富有的商人或者牧主。

“呼烈儿兄弟,纳美斯花长在雪山的绝壁之上,如果你能了解,这是一件比传说中更加危险的举动,十分的不明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岱戈好心的劝道。

“我想将它送给跟我一起来的姑娘,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够送别的什么给她。”呼烈儿道。

岱戈抬眼看了一眼远处正被人围观的大昭女子,道:“呼烈儿兄弟,相信我,你不必这么做,如果一个真心对你的好姑娘,也是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太危险了。”

“问题是……在我眼里,她的确是一位好姑娘,可惜……可能,她对我……”说到这里,呼烈儿有些吞吞吐吐,后来看到岱戈正注视着自己,也就自嘲一笑道:“她对我不算是真心。”

岱戈不禁惊讶,在他看来,这位呼烈儿兄弟十分的优秀,足以配得起任何优秀的女子,怎么这位姑娘竟然会不爱慕他?而他还要冒死为她去摘纳美斯花?

“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她有一颗难以打动的心。”呼烈儿叹了叹气,道:“金银珠宝不足以打动她,而权势地位只会迷惑她,所以我想送一份她可能不会从别处得到的礼物给她。”

“所以你想送纳美斯花给她?”岱戈摇头道:“这真是个疯狂的主意。”

“不,我是想送我真诚的心给她。”呼烈儿摸了摸鼻子,一个大男人讲这个话题,真有些尴尬。

“……”岱戈有些愕了愕,然后了然的拍了拍呼烈儿的肩膀,还是那句话:“……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主意。”

岱戈三十多岁,比呼烈儿年长十来岁,他把呼烈儿当做一个小兄弟,以过来人的口吻道:“年轻人的感情总是比较丰富,当年我也有打算送纳美斯花给我的敦姑,不过我的敦姑阻止了我,这让我更加的坚定,这是一个值得我娶的好女人。”

敦姑是斤卑族妻子的意思,岱戈似乎十分不想让自己的小兄弟冒险,又道:“再说纳美斯花并非随处可见,就算是进了喀纳尔穆峰,也未必找得到,况且这花只有在盛开之时采摘才有用,未开之时或者开始凋谢,药效都会大打折扣,所以,呼烈儿兄弟,你去和那位姑娘商量一下,放弃这个念头吧。”

“事实上,岱戈大哥,我知道纳美斯花长在哪里。”呼烈儿说着,抬眼看了岱戈一眼,道:“几个月前,我曾经来过,在山崖处找到了一株,我是算好了花期才进山的。”

听他这样说,岱戈不免感到奇怪,因为康多尔山是他的地盘,如果呼烈儿曾经进出过喀纳尔穆峰,那么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自己恕不相识?

如果说他几个月前曾来过喀纳尔穆峰……说起来,几个月前,他只记得有一队人马曾经来过,便是……

岱戈想起一件事,不由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对呼烈儿问道:“呼烈儿兄弟,大哥有个冒昧的问题……”

还不等他问,呼烈儿就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自己先道:“岱戈大哥,我敬你是个好汉,所以有些事,我不该隐瞒,其实我的名字不叫呼烈儿,我的真名叫做靳格烈。”

岱戈听到这个名字,面色变得更加奇怪起来,甚至有些难看。

“乌力罕的王……”

乌力罕是北狄最强盛的部族,因为北狄王罗泽就是乌力罕部的首领,但他的大王子阿赤那十分的张狂,因为斤卑族人和大昭商人做交易,阿赤那没少勒索他们,而且越来越过分,阿赤那和斤卑族之间的关系闹得十分恶劣,因此上一次听说乌力罕的王世子靳格烈来到康多尔山,斤卑族拒绝去迎接他,任他自来自往,既不朝见,也不接待,十分的怠慢,如果是因为这样,他没有认出眼前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岱戈大哥。”呼烈儿或者说是靳格烈先开口了:“我知道大王子阿赤那对待斤卑族十分的有失公道,但我想,我和斤卑族还是有共同点的,至少,我们都被一个同人憎恨。”

阿赤那是大王子,但靳格烈才是王世子,这又是冥冥之中的一桩巧合,在同一个时代中,大昭的太子是皇帝的第二子,而北狄的王世子,同样也是北地王的第二子。

当年,还是北狄王子的罗泽娶了大昭朝的宗女做王妃,但并不喜欢这位王妃,甚至让自己的另一个侧妃,比她先生下儿子。那位侧妃曾是另一个部族族长的儿媳妇,被他打败之后,抢来做了侧妃,生下的儿子就是大王子阿赤那。

王妃次年生下的孩子,便是二王子靳格烈,她因为自己的遭遇,对二王子十分的冷漠。

后来罗泽当上了北狄王,王妃册封为后,尽管北狄王不喜欢这位王后,却并不以对孩子母亲的态度来挑剔孩子,这位粗犷的王把乌力罕的男丁视为北狄的未来,他喜欢自己所有的孩子,尤其是当中最出色的,首当其中的便是阿赤那和靳格烈。

北狄王一直未立王世子,许多人猜测,他是在这两位王子中游移不定,后来便发生了靳格烈领兵攻打叛军的时候被部下背叛的事情,这件事他是遭到阿赤那的暗算,危急关头,他被一个叫做呼烈儿的奴隶所救,那奴隶被害之后,他冒名顶替,一直逃亡到了大昭,在那里待了很久。

直到一年前重新回到北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四处征讨,收服了很多部族,屡立奇功,被北狄王册封为王世子。

也有人说,北狄王立靳格烈为王世子是和大昭有关,毕竟大昭又嫁了一位年轻的公主过来当王后,北狄王想要修复和大昭之间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阿赤那对靳格烈的仇恨,绝对尤在对斤卑族的憎恨之上。

“还请岱戈大哥原谅,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并不想冒犯斤卑族,如果可以,我希望岱戈大哥能够忘记我的身份,将我当做呼烈儿对待,我只是来采纳美斯花的一位堕入情网无可救药的男子。”

岱戈倒是很想生他的气,可是再一想,人家除了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冒犯的举动,甚至最后还老实交代了出来,这会儿篝火搭起来了,肉烤上架了,这无不提醒着岱戈,今天这场盛宴,是为了眼前这个人举行的,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那么,那位姑娘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岱戈又问。

呼烈儿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但她会知道的。”

“你为了她连死都不怕,却不肯告诉她你的身份?”

“岱戈大哥,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曾经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呼烈儿温柔的看着人群中的张纤。

宴会要开始了,男人和女人们分开而坐,张纤被金珠拉到了座位上,金珠坐在她的一边,另一边坐得是金珠的女儿康朵儿,康朵儿好像十分喜欢张纤,可让张纤无奈的是,康朵儿把自己心爱的小羊牵上了座,张纤正惊讶的看着小羊舔康朵儿碗里的奶。

“我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样子十分的悲伤,让我后悔为什么曾经不将她带走,我不知道还晚不晚……”

康朵儿的小羊喝光了康朵儿碗里的奶,又开始啃张纤坐着的草垫,这让张纤忍无可忍,驱赶无效之后一人一羊开始争夺草垫,金珠大惊失色,她拉扯住了暴躁起来准备用脚踢开小羊的张纤,而康朵儿则扯住了小羊的尾巴。

“我想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可以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呼烈儿收回目光,对岱戈一笑。

“她现在已经比我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开心多了。”

岱戈却无法收回目光,他看到那位叫做张纤的姑娘,正一手抱着她的草垫站在金珠的对面,另一手怒指着那只小羊,对金珠义愤填膺的抱怨着。

“是吗?”岱戈不禁喃喃道:“……那这姑娘之前得过得多不如意啊?”

☆、92 暗黑郡主

大长公主匆匆赶到大昭宫,是为了劝赵荻放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昨日开始被幽禁在自己寝宫,赵荻如果一旦开始这么做,后面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一定不会有好事。

当她请求觐见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帝正在内殿批改奏折,从他无悲无喜的脸上已不能看到任何情绪,给大长公主赐座后,依然专心的看奏折上的每一个字。

赵荻现在已经是个皇帝了,他一生当中很少有承担责任的机会,如果可以,他也想做好这件差事,虽然这可能是他唯一能压抑自己情绪的理由。

大长公主落座之后,便有宫人奉茶,她看着宫人退下,便开口道:“圣上……”

“姑母有事,便直说吧。”赵荻看也不看她,在一本奏折上批阅完了,又打开一本奏折看着,让自己显得十分的忙碌。

“圣上,你必须释放太皇太后。”大长公主道。

赵荻正在提笔批阅,手一顿,愣住了片刻,他尽量让自己脸上不要露出烦躁的表情,但忍不住唇角还是抖了抖,啪一声,把笔拍到了案上。

“姑母,阿纤生死未卜,朕以为你和朕一样急于找到她,她是你的女儿,现在你却为可能伤害她的人求情?”赵荻冷道。

当日昭荣公主张纤离宫之后就不知所终,赵荻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无法找到她,最后太皇太后就成了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赵荻给过她机会,但她交不出人来,时间拖得越久,赵荻便越是焦灼不安,现在他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劣,甚至影响到了朝堂,于是大长公主不得不从幕后而出,帮他稳住局面。

昨日,赵荻居然幽禁了太皇太后,虽然宣称是太皇太后病了,禁了宫人的嘴,但大长公主都能得到风声,又还能隐瞒多久?

大昭以孝治国,当年先帝那样对待谢家,不还是供奉着太皇太后么,如果赵荻固执下去,相信很快朝堂就会闹起来,场面难以控制。

“圣上,你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大长公主劝道:“本宫是阿纤的母亲,没有人比本宫更加关心她的安全,但是,这件事恐怕真的不是太皇太后做的。”

整个安阳城的地皮几乎都被掀了起来,依旧没有张纤的下落,只可能她已经不在这里,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只是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赵荻,都不愿意做那一层的打算,连想都不愿那样想。

“天子脚下,安阳城的治安一向严密,还有什么人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弄走一个人?”赵荻盯着大长公主反问:“何况,她是姑母的女儿,大昭未来的国母,身份显赫,那个人冒着这么大危险去做这样一件事,不可能没有图谋,试问,除了太皇太后,谁还能从中得利?”

一句大昭未来的国母,令大长公主不禁侧目,碍于先帝的丧期,赵荻至今没有大婚,今年年内也无法开始议婚,所以后位人选虽然有不少人私下议论,却也都没有放上台面说,而这是赵荻第一次正式的肯定了张纤未来国母的身份。

“不管是以太皇太后的性格还是立场,她都不会去掳走阿纤,当日阿纤从太后宫中出来,一旦遭遇任何事情,太皇太后的嫌疑最大,现在她还没有得势到无所顾忌的程度,就不会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且本宫相信不只本宫一人关心这件事,圣上必然也已经派人去查了,安阳城这一亩三分之地,又会有什么蛛丝马迹,是我们掘地三尺都无法查出来的呢?”

大长公主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都弄错了方向。”

“姑母,但是也有可能,是太皇太后指使别人下的手。”赵荻冷哼了一声,他已经认定了太皇太后。

“也许早早的就把阿纤送出了城,甚至有可能……但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朕决不罢休!大不了鱼死网破!”赵荻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又道:“这是她逼朕的……姑母,你会帮朕吧。”

听到他的话,大长公主又优又喜,忧的是赵荻执念这么深,这绝不是一个明君的该有的城府,喜的是,虽然或许不是一个明君,但他对阿纤一往情深。如果他执意如此,她一定会帮他,可这也相当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到时候即便不败,也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不说值与不值,关键在于,事情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下的手呢,那不是无妄之灾了吗?

“圣上,你为什么非要揪住太皇太后不放呢?”大长公主反问道。

女儿失踪让大长公主忧心如焚,伤心欲绝,但理智告诉她,这一次可能真的与太皇太后无关。

赵荻不予回答,大长公主又问了一遍:“圣上,你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到底你是想要找到阿纤,还是心里恨着太皇太后?!”

“因为如果不是她,阿纤那天根本就不会离开!”赵荻终于按耐不住怒道,他心下愤怒,甚至一挥袖,将案上的奏折摔到了一边去,低吼道:“如果不是她做的,阿纤为什么会失踪,难道是她自己走的吗?!”

赵荻的声音,响彻了殿内,大长公主没有想到赵荻会突然发火,惊讶的望着赵荻,只见赵荻瞪着眼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勃然大怒,还不如说是无措。

赵荻以手抚案,站了起来,他面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阴冷的盯着大长公主,问:“姑母,你告诉朕……还会有谁能这么做,如果没有人,难道她……是自己离开的吗?”

这个答案是赵荻最害怕的,也是为什么他一定揪住太皇太后不放的原因,查来查去,什么都找不到,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做的,如果不是任何人做的,如果是她自己走的呢?

赵荻的异状让大长公主惊讶,大长公主望着他反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又会有什么事情,让她想要离开?”

……事实上是有的,赵荻想起太皇太后对他说的话,他可以给张纤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张纤还会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对他动怒?

难道她心里的人,一直是……

赵荻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他心底害怕阿纤是自己离开的,所以情愿认定是太皇太后下的手,可大长公主十分清醒,她不管赵荻和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件事。

“阿纤绝对不是自愿离开的。”大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宫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本宫在这里,她的家在这里,她绝不会就这样走的。”

就算赵荻没有自信,大长公主也有这个自信,以阿纤是重视亲情和家人的程度,即便是感情受到了挫折,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家人担心的事情。

赵荻听了她的话,好像得到了解脱,他僵硬的吞了一口口水,跟着点点头道:“是,她不是自己走的……“然后忽然又摇摇头:“……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做的,也不是她自己走的,那么还会有谁打她的主意?”

大长公主记得,这并非阿纤第一次失踪了,她上一次失踪的时候,是跟一个北狄人在一起,关于这个人,大长公主的了解要比阿纤以为的深一些,或许这便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她没有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圣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这两个月里,安阳城里的北狄人变得活跃了起来。”

“嗯?”赵荻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

“本宫说的是,我们可能查错了方向,忽略了一些细节……”

曾经有一个北狄马奴在阿纤落难的时候,一直陪伴在阿纤身边,后拉差点迷惑了她,幸亏被大长公主强硬的阻止了。

犹记得上一次阿纤失踪的时候,她也是乱了阵脚,以至于韩家钻了空子,而她之所以会犯下这个错误的原因,则是出在这个马奴身上。

她以为女儿是被呼烈儿带走的,虽然查错了方向,却也查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在她往下追查的时候,韩家浮出水面,后来就发生了和韩家交恶的事情。

可以说,当时她就是被呼烈儿的事情搅乱了视线,后来这个人大约是发现自己已经暴露,所以逃了,但他的真实身份也几乎呼之欲出。

大长公主以身为一个母亲的特殊直觉,将某些事情联系在了一起,她想了想,低吟道:“本宫不确定,但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事情,也许会和北狄那边有关……至少本宫知道一个人,就十分有嫌疑。”

当大昭因为张纤的失踪,险些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的时候,张纤正遥远的彼端,仰望着康多尔山的雪峰。

她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语言不通,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及景观风貌和大昭的迥然不同,造成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过去的一切离她远去,她已经生处在了另一个世界。

张纤幽幽的叹了口气,呼烈儿和岱戈动身去了她所仰望的雪峰之上,据说是为她采摘一朵神奇的傻花,尽管她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貌似北狄人将采摘这样一朵傻花看得很重要,在那场篝火晚宴上,呼烈儿要去为她采摘纳美斯花的消息传开,不少斤卑族的妇女用生硬的大昭语对她说,哦,纳美斯花,哦,幸运的姑娘。

那一脸艳羡,就像是得到这朵傻花比她当皇后还要重要一样。

哎,想起这个,她不得不忧伤起来,也不知道,如果她趁现在没有人注意到逃走,是在山里迷路被狼吃掉的可能性大一些,还是成功逃脱的可能性大些。

可是就算她逃脱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无法和人交流,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弱女子孤身在外,是不是太危险了呢?

哎,忧伤啊忧伤。

正在张纤忧伤的时候,有人扯了扯她的裙摆,她咬着嘴唇回身一看,视线下移,就看到小康朵儿泪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张小脸十分焦急。

“干嘛?”张纤道。

小康朵儿说了一些什么,因为是斤卑语言,张纤完全听不懂,最后小康朵儿一急,拉着她的手就跑。

张纤被她拉扯着,也觉得奇怪,就跟着她去了,结果她却是将她带去了一间柴房,柴房里有柴,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羊。

小羊仰着脖子细细的叫唤着,声音十分可怜,小康朵儿看到它,喊了一声,放开张纤的手跑到小羊旁边蹲下,叽叽咕咕在对小羊说话。

跟一只羊说话,果然是小孩子,张纤想着,也过去蹲下,不用说,这只小羊就是和她接下仇怨的那只。

张纤问它怎么了,可是她的花小康朵儿也不懂,最后小康朵儿拉着她的手贴到躺在干草中间的小羊肚子上,她感到小羊的肚子在动。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以为它只是被小康朵儿喂得肥一些而已,现在才知道,它是只怀孕的小母羊,而且正在分娩!

“我,我,你找我也没用啊。”张纤急忙缩回手,道:“我不会给小羊接生,你赶快去找其他人吧!”

这只母羊是头胎,分娩遇到了问题,小康朵儿心里急死了,又不知该怎么办,族里的男人们出去打猎去了,女人去采药去了,要在下雪之前储存足够的粮食才能在大雪封山之后不挨饿,而且雪下下来之后,药材也不好挖了。

小康朵儿找不到其他人,看到阿纤就把她拉来了。

阿纤一个姑娘家,哪里懂这个,站起来连忙后退:“这个我真不会,要不我去帮你找人来吧!”

说着,也不管小康朵儿听不听得懂,就往外跑,她去找其他人。

但是外面有能力的成年人已经出去了,她在附近找到了几个孩子,一个肚子大得不得了的孕妇,一个盲眼的老太太,关键是她说的话别人也听不懂,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孤零零的又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康朵儿正在哭泣,样子十分可怜。

张纤幽怨的走过来,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康朵儿擦脸。

“真希望我能帮你,可我真的不会……咦,这是什么?”张纤蹲着,歪着头看到那只羊的后面,生出了一只小腿,好像还在动,空气中的腥气也越来越重了。

“……它,要生了!!”

呼烈儿带岱戈找到了长着纳美斯花的悬崖,纳美斯花果然快开了,今天还不是采摘的时候,他们估摸了地形,准备明天带工具再来采。

所以呼烈儿和岱戈又回了族里,等到他回去之后,却找不到张纤,正在四处找寻的时候,听到岱戈屋后的柴房里有哭声。

呼烈儿和岱戈找了过去,一进门就看见里面张纤正抬起双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她的身边有一大一小两只羊,小羊的脐带都没有减掉,但小羊已经在舔母羊的奶了。

张纤端着双手,她的衣袖卷起,手上是黏糊糊的液体,还有血迹。

康朵儿看到岱戈回来,十分兴奋的扑过来,告诉他母羊产子的好消息。

而呼烈儿也走到张纤身边,张纤一边哭一边道:“呜呜呜,它,它卡住了……”

“然后呢?”

“呜呜呜,我把它拉出来了,我居然手伸进去把它拉出来了,呜呜,天啊……”

原来如此,尊贵的公主娘娘做了十分英勇的牺牲,于是被自己吓到了。呼烈儿抽出匕首,断了小羊的脐带,道:“你做得很好。”

“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张纤被吓坏了,嚎嚎大哭,再不理呼烈儿了。

呼烈儿一叹,转身请岱戈帮他打了一盆温水,又要了一些厨房灶膛里的干草灰和植物香料。

他卷起自己的袖子,把干草灰和香料混在一起,然后帮张纤洗手。

他小心翼翼的把张纤的手用水打湿,然后把干草灰和香料撒在她手上和手腕上,用心的摩挲着。

斤卑族没有胰子,要洗去张纤手上的脏污只有这个办法,他知道张纤一定受不了自己的手上有味道,所以特地参杂了香料进去。

他细心而专注的给她洗手,一次次用草灰带走她手上的脏污,用水洗净,一共换了三盆水,最后,张纤的手白净如昔,手指纤长,连指尖缝隙里都洗得十分干净,也没有腥味了,虽然还是觉得恶心,但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红着脸,抽了抽气,也再不哭了。

刚才,她真的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才好。

呼烈儿又给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站了起来,才发现岱戈和小康朵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呼烈儿对岱戈颔首,岱戈点了点头,呼烈儿就牵着张纤出去了。

☆、第九十三章

张纤一直避免和呼烈儿有太多的交流,这让她十分的难堪,而他做的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有些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比如她曾经为他身上那种少有的气概动心,比如她因为一些很卑鄙的原因没有选择坚持下去,比如她为了赶走他用他低贱的身份侮辱过他,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他离去的很长时间里,她就像是陷入了魔咒之中,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而她仿佛被抽掉了灵魂。

为此,她痛恨过自己,放纵过自己,甚至于一开始和赵荻发生关系,那对于她来说,也只是沉沦,而非救赎。

曾经的感觉是那么深刻,深刻到已经不想再追究,然而呼烈儿不断的让她想起这一段往事,这使她感到窘迫和羞愧。

她并不值得他这样,她抛弃了他,现在她的身体和心灵又已经进驻了另外一个人,他越是对她好,她的感觉越是糟糕。

由于张纤的态度十分冷漠,岱戈十分同情呼烈儿,出于男人的心理,他已经完全偏向了这个堕入情网的王世子,认为他爱上了一个不知感激的骄纵姑娘,因此当他们准备好了去摘那朵仿佛长在地狱入口的纳美斯花的时候,他要求金珠陪伴这张纤一同去。

他想让她看看,一个勇士为了表达他的爱情,选择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这个最铁石心肠的姑娘,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发生,会不会被打动。

岱戈的态度无可厚非,毕竟呼烈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他的兄弟,不要说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纠葛,就算知道,他也会完全站在呼烈儿这边。

张纤穿上厚厚的裘衣,跟着岱戈、呼烈儿和金珠一起去雪峰之上,那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白雪覆盖千年不化,寒风凌烈,他们不得不用围巾包住自己的耳朵和口鼻前进,不然简直无法正常呼吸。

每一走步都很艰难,尽管张纤看上去仍然无所谓,但心里却不能不担忧,呼烈儿要如何才能爬到悬崖峭壁下摘花,那朵花对于她根本毫无意义,她想要阻止他,却又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仍然关心他。

他们四个人一路上为了保持体力,除了必要的话,连开口说话的次数都很少,为了照顾累得够呛的张纤,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几次,就算是这样,岱戈都会催促他们要快一点,不然转回的时候天黑了,山上会很危险。

不喜欢自己被视为拖累的感觉,张纤打起精神继续前进,终于在午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其实只是金珠和张纤的目的地,她们站在一个峰的下面,正可以看到另一个更高的山峰,而呼烈儿和岱戈将要爬上那一个雪峰,在那里,岱戈将拉住绳索,帮助呼烈儿爬到峰下面去,纳美斯花正是长在那里。

一座真正的雪峰,上面只有冰层和白雪,没有树木可以供拴住绳索,下面垂壁,攀爬艰难,甚至有些岩石上凝着冰,一旦打滑,就会跌下深渊。

也就是说,呼烈儿一旦失足,仅仅依靠的只有岱戈,如果岱戈没能成功拉住,不止他会掉下去,悬崖上的岱戈可能也有危险,所以如果发生了迫不得已的情况,岱戈唯一的方法就只有放弃他。

掉下深渊,粉身碎骨,没有生还的可能。

呼烈儿要爬上去了,已经见识到这一切的张纤眼中浮现恐惧,不由自主的拉住了他,呼烈儿回身一看,是张纤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被包裹得只露出眼睛的他,眼睛眯了眯,睫毛上粘着被风刮起的雪花沫跟着颤了颤,仿佛是在笑,然后拍了拍张纤带着雪笼的手背,掰开她的手,跟岱戈上去了。

张纤心理十分的难受,捂住了脸,金珠过来搀扶住了她,她难过得扑在金珠怀里无声的哭泣。

金珠可能心理很高兴,觉得呼烈儿终于得到了回应,可只有张纤自己明白,她是在为这所有的一切难过。

当岱戈和呼烈儿爬上了雪峰,当呼烈儿艰难的爬到了悬崖下,当他的四肢几乎冻僵,当他终于接近了幽蓝色迎风绽放的纳美斯花……

张纤遥望着悬崖下命悬一线的那人,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在泪眼婆娑的她面前回放。

她记得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他,并非是他从韩肥手上救她的那次,而是在更久之前,她没有忘记——

在建安的草场上,当她赶来的时候,她的侍女丹寇正骑着一匹狂奔中的马,情况十分危险,虽然在意料之中,也让她捏了一把冷汗。

然后,呼烈儿出现了,他骑着另一匹马赶上了丹寇,并且十分英勇的救下了她。当时她就心想,好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她还记得,当他下马之后,抚摸着马脖子和人说话,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那一霎的眼神,流露出了对她的惊艳。

虽然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他还是取悦了她,她傲慢的心想,这人也不过如此罢了,转头,又把他遗忘了。

谁不曾想,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一次次在绝境中挽救了她,为她一声命令,杀人放火,在所不惜,面对她的试探,跪在她的面前,宣誓他的忠诚。

是的,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会爱上她,有些人之间,甚至不用语言,甚至是第一次见面,甚至身份天差地别,只要你见到他,就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事情将会在两个人之间发生。

只是那时候,年少轻狂,不会相信罢了。

归根结底,是她开始了这个游戏,利用了这个男人的感情想要驾驭他,而当她发现无法驾驭的时候,又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踢开。

最后一次相见,她说了一些十分刻薄的话,那些伤人的话,现在回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

他有足够的理由恨她,但为什么,在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之后,他还不恨自己呢?

他应该恨她的啊……

呼烈儿摘到了那朵永恒之花,同时脚下的岩石碎裂,他掉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岱戈将他拉住,几番艰险,他终于重新攀上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一把扯掉包在头上的围巾,用牙齿叼住纳美斯花的根茎,双手再次向上攀爬……

险象环生的惊险,让下面的两个女子提心吊胆,金珠帮张纤擦掉了脸上的泪,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凝成了霜,如果继续哭下去,她会冻伤自己,于是金珠小心的劝着她。

当呼烈儿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捧回了纳美斯花,这朵花美丽无比,幽蓝色的花瓣几乎透明,张纤已经彻底明白了它的意义,为什么北狄的女人们对它趋之若鹜,并不是因为它美得让人无法抗拒,或者所谓驻颜的效用,而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为她把这朵花带来的勇士。

就像是她,铁石心肠,也无法拒绝这双被岩石割伤,鲜血淋漓的双手。

金珠把一个小玉盒子递给张纤,要张纤把花装进去,这花不能沾金银,不能见泥土,否则会腐烂,只有装在玉盒里,才能保持它最美时候的样子。

张纤颤抖着手,接过纳美斯花,将它放进玉盒。

这代表,她已经接受了这朵花,呼烈儿脸上绽放着笑容,岱戈和金珠祝贺他,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张纤自己。

她就像是一只落网的蝴蝶,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困境,却无力挣扎。

四人平安归来,受到了金卑族人热情的欢迎,他们喊呼烈儿为“安桑达”,就是英雄的意思,不断有人祝贺呼烈儿和张纤,张纤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是夜,当所有人都睡了,张纤披上了斗篷,去了呼烈儿的屋子,她敲开他的房门的时候,呼烈儿正在给自己换药。

这是惊险无比的一天,他手上的割伤,金珠已经帮他包扎过了,他身上的擦伤隐藏在斗篷下面,也只是换衣服的时候匆匆上了药罢了。

现在夜深人静,他脱了衣裳上药,正好张纤来敲门,他披上单衣就开了门,张纤见了,不由愣了愣。

“你不冷么?”张纤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

“我不怕冷。”呼烈儿笑了笑,道:“怎么,不敢进来吗?”

张纤瞥见了桌子上的伤药,也闻到了药膏的味道,问:“你伤了?”

呼烈儿头一扭,示意她进来,张纤想了想,愧疚的感觉仍然占着上风,所以便进去了。

她一进去,呼烈儿就脱了衣裳,继续用小木片给自己的肩膀上药。

张纤站在那里,看着呼烈儿的后背出了神,他的后背有许多旧伤痕,正如很久之前,她曾经偶然看过的那样,于是她上前,从呼烈儿手上接过小木片,替他上药。

呼烈儿背对着她,能感受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唇角不免轻轻勾出了一丝笑意。

“真难看,你这张后背,就像是拼接在一起的破布,你怎么能受那么多的伤?”

对于她的问题,呼烈儿回答道:“受伤是一种荣誉,但凡有血性的男人,便该以此为荣。”

“荒谬,若是有真本事,又怎么会受伤?”

“没有人是一生下来就一身本领的……再说,有一部分的伤,乃是……”说到这里,呼烈儿突然止住了话头,没有说继续说下去。

有一些伤,与她有关,那些被猎狗围追撕咬,或者是被杀手追杀的记忆,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痛苦,反而令人珍惜,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并且已经吸引住了彼此。

呼烈儿的话没说完,张纤却也想起了那些过去,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好像记起来了,有一次,为了帮我逃走,你引开了一群猎狗……”

那一次被韩肥冲撞,张纤骑马先走了,而呼烈儿被韩肥那些人当做了“猎物”,他们带着捕猎工具和猎狗,都用在了招呼呼烈儿身上,就好像他是动物,而不是一个人一般,那一次,他受的伤不轻。

张纤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欠你的真的很多。”

呼烈儿笑了起来:“如果你记性好,应该记得,那次不是我想要帮你逃走,而是你为了自己能走掉,故意把我丢下引开那些人……”顿了顿,又道:“不过没关系,你没有事就好。”

这就像她一直会做的事情,所以在后来两个人被韩家的杀手追杀的时候,在那场似乎漫无边际的大雨中的时候,他以为她会独自走掉,却没有想到,她回来了,拖着高烧中的他,在磅礴的大雨之中,走了几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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