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第35部分阅读

了几个时辰。

也许就是从那之后,他发现,她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也就是从那之后,他不再只相信她流于表面的言行,而是着迷的想要探究她真实的一面。

这些过去,带着一丝甜蜜的苦涩,搅乱了张纤的内心,她用纱布包扎他的伤口,因为技术不是很好,可能弄痛了呼烈儿,呼烈儿忍着一声不哼。

“我发现自己对你只擅长于一件事……就是让你受伤,在发生了那些事之后,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张纤指的,自然是上次分别的时候,她为了撵走他而做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我从未忘记你。”呼烈儿离开,并非是被她的小手段欺骗了,而是他明白了她的想法,一无所有的他,是永远也带不走她的。

“可是……我已经忘记了你。”张纤深深的吸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才道:“我做错过很多事情……”

“你并没有错。”呼烈儿道。

“不,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招惹你。”张纤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你说那些过分的话,在你走了之后,我不止一次的后悔,为什么不能抛下一切,跟你一起走,但是细细的想,我就算重新来过一百次,依然做不到……”

“为此,我痛恨自己,我恨自己是这样的女子……你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打击有多么大,在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恢复过来。”

呼烈儿不由想起那一段时光,原来不止自己感到了煎熬,于她也是这样的难过。

张纤终于包扎完了伤口,她拿来衣裳给呼烈儿裹上,道:“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都不是好什么事情,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一开始是这样”,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也有着另一种隐含的含义,就是后来变得不一样了,呼烈儿想着,眼神黯了黯,耐心的听下去。

“我想要忘记你……虽然很难,但是我做到了,如果你再晚一些出现,也许我就成了大昭的皇后。”

“当皇后很重要吗?”呼烈儿低垂着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脸就像是陷入了一团阴影当中,他不回头,张纤也无法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不重要,但是我想要。”

“是的,我差点忘了,你有多么的想要登上皇后的宝座。”呼烈儿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并不完全是那样,有一个人,你知道那个人,他……他分散掉了我对你的……想念,我曾为自己没有坚持下去而沮丧,他帮助我走出了阴霾,我和他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那个时候我的处境很不好,但我不能回头,只能向前看,于是……”张纤小心的寻找合适的措辞,她顿了顿道:“我知道自己以前做错过,所以现在,我不能再对另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

张纤走到呼烈儿面前蹲下,呼烈儿坐在木凳上,张纤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视着他的目光。

“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必须告诉你这些,否则对你不公……”

这样的话,就算是让张纤来说,也是难以启齿的:“……我最终还是会回去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这一次我会坚持下去。”

坚持,只是不是对他,而是对另一个人。

“对不起,你让我走好不好?”

这呼烈儿十分的残忍,对于张纤也是尤为不容易,呼烈儿让她感动,如果她意志稍微薄弱一点,都难以抵挡住他,但她的感情上,却无法舍弃赵荻,赵荻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们之间关系的建立始于肉-体,又不仅止于肉-体,虽然他没有呼烈儿那么坚强,没有他那么英勇,不会到悬崖上去为她摘一朵花,但是……他懂她,他能让她变得光彩夺目,就好像她可以变得很强大一样。

呼烈儿是很好,张纤失去过一次,如果没有赵荻,这一次也她会做出不同选择。可是偏偏有赵荻,女人的内心,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有的人千好万好,她也犹豫不决,而有的人,全身都是缺点,也让她勇往直前。

面对这样的张纤,呼烈儿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一个女人变心了,不管是怎么做都无法挽回的。

他看着张纤的目光似乎依旧温柔,张纤凝视他的眼里却充满了乞求,曾经只要这个女子的一句话,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是现在就算他赴汤蹈火,也换不来她一丝的动容。

呼烈儿抬手,用被包扎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张纤的脸庞,低头凑近张纤,而张纤误以为他要吻他,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却被呼烈儿突然狠狠的捏住了下颚,捏到她发痛。

只见呼烈儿依旧温柔的看着她,低声道——

“你的坦诚让我欣慰,诚如你所料,我势必不会原谅你。”

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语气,仿佛一如既往,却徒然有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恐惧。

“也许你自己还未意识到,你有多么的特别,你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让身边的人会为你改变。”

呼烈儿轻轻慢慢的笑着,这样的他让张纤惊愕,就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陌生人,一个心怀叵测的陌生人。

“我知道,我选择去大昭带走你的时机不对,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如果不带走你,你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皇后了。”

呼烈儿知道她的事情,他从未放弃过对她的关注,他曾经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做一个普通人,但最终的结果是带着一身的伤害回到北狄。

“对你的爱慕,会让人变得不像是自己,你曾经说的话,一字一句我都未曾忘记,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无所有的人,没有资格拥有想要的东西。”

呼烈儿松开了张纤,张纤惊恐的想要逃开面前这个人,结果被他拉住了胳膊,拉扯到他面前。

呼烈儿的气息伴随着一股药味传进张纤的鼻息里。

是的,就像是呼烈儿的离去,让张纤对自己幡然醒悟了一样,张纤的背弃,也让呼烈儿为此改变了很多,现在的他,早已和她印象中的那人截然不同,只是他一直藏得很好,而她又没有发现罢了。

现在,真相的面纱揭开,温情脉脉的时代过去了。

“也许你忘了自己的处境,让我来提醒你,你没有资格要求什么,掠夺是北狄人的天性,你现在不是一位尊贵的客人,而是我的囚犯。”

“让我重新介绍我自己……”呼烈儿冷笑着,握住张纤的手,放到唇下一吻。

张纤在呼烈儿轻吻她的手的时候,感到他不知将什么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她不知所措的摊开手一看,掌心里是她给金珠的印章。

印章最终落到了呼烈儿的手上,因为金卑族人是不会和朋友做交换,她要什么,自可以拿去,金珠不会接受她的馈赠,也不会拿它去换任何东西。

所以,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意。

这时,张纤的耳边响起呼烈儿冰冷的话语:

“你好,昭荣公主殿下,我叫靳格烈,是乌力罕部的王世子,也是未来的北狄王。”

☆、第九十四章

当年年少气盛的裕荣公主,如今已经成了北狄的王后,这位年轻的王后早听说了,王世子靳格烈带了一名大昭女子回到北狄的王都,对其极尽宠爱,轻易不让人见,就连大王子阿赤那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当面提出要见一见据说“勾走了北狄王世子的心的女子”,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这一切只是传闻,王后赵氏丝毫未曾想过,传闻中那个幸运的女子,会是她的旧相识——昭荣公主张纤。

直到她收到了当今的大昭皇帝写给她的密信,这位对她从不屑一顾的大皇兄,居然言辞恳恳的请求她的帮助。

哼,他们居然也有今天,她要帮助他们吗?

她和他们的交情似乎都不怎么好。何况她作为当朝长公主,不远千里的跑到北狄来和亲,嫁给一个可以当她爹的男人,怎么说,她的职责已经尽到了。

但是她不能这么无情,不管怎么说,北狄现在是她的地盘,前半生遇到一个张纤已经够让她伤神了,她不能允许她的后半生,也被她阴魂不散的跟着。

王后赵氏眯了眯眼,将密信在火烛上烧掉,然后派出她的亲信去查探,不管靳格烈将她藏在哪里,她都要把她挖出来!

赵氏来到北狄已经一年有余,她年轻,漂亮,富有活力,北狄王最爱的便是她年轻的朝气,看着她仿佛就让人跟着年轻了几岁一般。

赵氏虽然不能心甘于命运,但形势之下,最终也不能不臣服,而她出身于大昭皇宫,自幼深受宫斗之风的熏陶,是名副其实的科班出身,通身流露出一股职业选手的范儿,只要她回转心意,自然是很快得到了北狄王无比的宠爱。

比起大昭精致拘谨的人文风气,北狄更显得野蛮未开化,有些风俗习惯的确让人难以忍受,但同时,这里对女人的行为约束更加显得大度,极少数有一定地位的女人甚至能左右朝政,就连北狄王的后妃,出入内庭也没有大昭那么严谨。

如果说这种条件下,赵氏不做点什么打发一下自己悠闲的时光,也太对不起北狄王的宠爱和自己自幼受到的教育了。

赵氏很快找到了靳格烈金屋藏娇的地方,并不难找,因为就藏在他的府里,他的王府里都是他的亲随,他们的武功是他亲手□,既是他的亲随,又是他的部下,对他誓死效忠,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的人找到了金屋藏娇的地方,却无法确定就是她要找的人,但这难不住她,某一日,她坐着马车去了王世子府,并未进去,只在一墙之隔外,拿出她的玉箫,连马车都没下,就在车厢里,吹奏了一曲委婉的《忆当年》。

作为一位公主,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她曾经和张纤敌对,相互攀比,从衣食住行到琴乐技艺,她们都要比个高低,而张纤的琴技高出于她,于是后来她果断放弃了学琴,改学箫,终于在这方面的成就超过了她的对手。

所以,就像她熟识张纤的琴乐,张纤亦能听出她的箫音。

果不其然,当张纤听到她的箫声,便愣住了,当时她在花园之内,她还以为自己弄错了,很快回过神来,提起散花裙的裙摆就跑进了自己住的小楼,在里面搬出了一张琴。

靳格烈对她尚算不错,至少在她的生活上未曾亏待,给她修了一座大昭风格的琉瓦绣楼,配齐了素日用惯了了器皿,包括精美的衣裳首饰和琴笛等物,使她和一个美丽的金丝雀无异。

她把琴放在案上,跪坐于案前,她激动万分,因而先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正了正神色,以略颤抖的指尖拂动琴弦,弹了一首哀怨的《怨东风》。

她们奏的,都是少年时学的曲目,彼此十分熟悉,对方偏好于哪个地方起指,或者哪个地方落音,有哪些习惯,十分明了。

张纤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有裕荣的存在,她被关在这里,如被囚禁于牢笼,靳格烈深谙她的狡猾,处处提防,她无法脱身或者传达信息。

现在裕荣找到了她,她重新燃起了希望,盼望着她能够帮她,或者至少把她在这里的消息带回大昭。

不管是王后赵氏的箫还是张纤的琴,在技艺上无疑都是十分出色的,这一段琴箫和鸣,在靳格烈踏进王府的第一步就引起了他的关注。

他想了想,招来他的亲随,叫他带人过去找到奏箫的人,回来向他禀报,而后阔步赶到了张纤的绣楼,彼时张纤正沉浸在琴箫和鸣的倾诉之中,突然被人按住了琴弦,她的琴声戛然而止,她一回头,正正对上靳格烈的目光。

“你在做什么?”

“弹琴。”

“那个人是谁?”

“你说的是谁?”

“你心知肚明。”

张纤缄默,什么话也不说了。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靳格烈叹着,如今的他,身穿一系华丽的黑袍,貂毛滚边,腰系虎纹带,因他也是带兵的武将,故而外套亮银甲胄,双肩以兽头相护,披着一件黑纹斗篷,整个人身姿魁梧,威风赫赫,再于先时的刻意低调不同,浑身一股骁勇悍武之气。

张纤默了默,转过身不去看他,不经意的一低头,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流泻而下,她谈谈道:“没有人喜欢被强迫。”

靳格烈看着她,伸手想要去抚她的头发,但在即将碰触的一瞬间,他抽了口气,收回了手,将手背过身去,冷笑道:“是么,本王深表遗憾。”

最遗憾的其实是,看着过去深爱的人,渐渐失去了往昔的风采,就像现在的靳格烈和张纤。

张纤曾对一个叫做呼烈儿的马奴动容,却不是现在冷漠的王世子靳格烈。靳格烈想要囚禁他的爱人,但她已不愿对他一展笑颜。

如果拥有的同时,便是失去,这种悲伤已不再是一句遗憾可以道尽了。

靳格烈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外面便有人进来报,那个奏箫的人找到了。

“如果你求我,或许我能留那个人一命。”靳格烈嗤笑了一声,道。

张纤依旧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看向窗外,或许是在看窗外的一片云,一片叶子,一只鸟雀,或许,她只是不愿看他。

靳格烈哼了一声,转身和亲随走了,他打算去把那个人抓住,大卸八块,然后取他的一根手指,或者一块耳朵,装进漂亮的盒子里,送给她当礼物。

“你杀不了她的……”

离开门之际,他仿佛听到她如此说着,可当他回头,她依旧凝视着窗外,就好像她的窗外有着世上最美好的风景。

当靳格烈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张纤没有说谎,他真的杀不了她。

北狄王后赵氏,坐在马车里,看着派人将她围起来的王世子靳格烈,不以为意的笑道:“王世子意欲何为?”

靳格烈不甘的行了个礼,道了一声:“靳格烈参见王后。”

赵氏笑了起来,抚弄着手里的玉箫,抬眼看了靳格烈一眼,道:“免礼,王世子可愿借一步说话?”

于是靳格烈点头,遣开了自己的亲随,令他们远远的守着,以免不相干的人冲撞了王后。

赵氏同样遣开了她的车夫以及侍女,下了马车,直面靳格烈。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将她弄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她是大昭大长公主赵清的女儿,当年险些和你一起嫁到北狄。”靳格烈顿了顿,道:“如果不是那时候她躲在建安,兴许现在已经做了本王的王妃。”

的确如此,当初北狄和大昭议亲时,除了裕荣公主,也曾打过昭荣郡主的主意,以公主配为北狄王,郡主配为前王后之子靳格烈来进行商议。

大长公主赵清乃是北狄王罗泽心中的遗憾,当年各自嫁娶,多年之后,他曾动过念头,希望彼此的后代能够弥补这种遗憾。

后来因为赵清借口张纤的疾病缠身,尚在建安养病而回绝掉了,甚至于在之后的很长时间内,不敢将女儿接回安阳,如果那时候张纤不在建安而在安阳,怕是婚事八成就成了。

靳格烈和张纤两个人的命运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说起来,这也算是冥冥中的定数,他们俩人,总会相遇。

“但是她现在是大昭先帝御封的公主,甚至可能将会成为当今大昭皇帝的皇后,你将她私藏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赵氏怒道。

这下轮到靳格烈不做声了。

“你必须放了她,将她送回大昭。”赵氏命令道。

“如果我不呢?”靳格烈反问。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别忘了,你的王世子之位是怎么来的。”赵氏提醒他。

“如果没有本王后帮你陷害大王子,罗泽根本没打算这么快赐封你,你的位置也就座不稳……张纤这件事,本王后绝不会袖手旁观,如果你不释放她,别怪我翻脸无情。”

“呵。”靳格烈却笑了起来,他望着赵氏,步步逼近,他的威慑甚至令赵氏不禁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尊敬的王后,你尽管翻脸无情吧。”靳格烈低头,逼近赵氏道:“本王是父王的儿子,血浓于水,不管再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而你只是他的女人,他可以有很多的女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一个陷害自己长子的王后呢?在北狄,已经死了一个大昭王后了,多一个又能如何?”

靳格烈丝毫不畏惧赵氏的威胁,反而对她加以嘲弄。

“你——”赵氏恼怒了,靳格烈这才是翻脸不认人。

“你别忘了,在北狄,父王若是不在了,将来的继承者有权继承他的王位和他的女人,以你对阿赤那的母妃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大王子阿赤那暴戾残忍的个性,若是阿赤那继承了王位,他会怎么对待你呢?”靳格烈笑容里,透着嘲讽。

北狄有着一些让人无法容忍的风俗,这就是其中赵氏无法容忍的一件,当北狄王死去,只有生下继承人的妃子会成为王太后,而其他的妃子甚至是王后,都会转为继承人的妃子。

这在大昭是令人不齿的乱囵,而在北狄,却是不可违背的传统风俗。

当年她以为自己只要熬到罗泽死了,便解脱了,是多么的天真啊,居然没有人告诉她,北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赵氏的面容扭曲了,靳格烈轻佻的用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头发,道:“想清楚吧,至少本王会善待你,我们是一个阵线的盟友,这份友谊弥足珍贵,你应该更珍惜一些。”

说完,靳格烈的手指一松,丢开了那一律头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记住,不要再威胁本王了,为了你自己好。”

赵氏站在那里,她受到了羞辱,以至于面红耳赤,那些将她送来北狄的亲人,可曾考虑过她面对的处境,他们只有在出了事之后才会想起她,张纤何其幸运,身陷北狄,还有人寻找惦念,而她,从定下这份婚约的时候,就已经被抛弃了。

赵氏深深吸了口气,维持住了自己挺立的姿态,高昂起了头,一如过去的尊贵,她示意站在远处的随人过来,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登上了马车,返回了王宫。

赵氏是一位出色的女子,尽管艳羡张纤的运气,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痛苦而迁怒,她写了一封密信,据实以告当今的皇帝赵荻,她找到了昭荣公主,她正被囚禁于王世子靳格烈府中,靳格烈脑j巨滑,已经察觉了自己,她恐怕无法单凭一人之力将她救出去。

在信上,她以自己的悲惨遭遇现身说法,请求圣上一定要将昭荣公主救回去,而她虽然不幸,但发誓永远忠于大昭,她愿意尽力配合,帮助他救出昭荣公主。

这封密信在突破了防线送到了大昭之后,以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的送到了大昭皇帝赵荻的手中。

赵荻看了信,十分激动,立即召见了大长公主,与之商议营救策略,这个策略言而总之只有一句话: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昭荣公主张纤!

☆、第九十五章

如果你的敌人偷走了你的东西,该如何取回?

反偷回来?强烈谴责并敦促(这词是最近新学的)他改过?还是跟他干一架逼他交出来?

第一个不太行得通,因为对方有所防备,被偷走的“东西”藏在一个看守十分严密的地方,再说,敌人家里不是轻易能混进去的。

第二个?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大家都知道是木有用的。

第三个?被偷走的是一个对国家毫无贡献的女人,为此劳民伤财虽然是风流佳话,却也会造成民怨。百姓会为了国家的疆土被侵占愤慨,却不会为了皇帝丢失一个女人而愿意牺牲掉自己父兄子侄的性命。

于是赵荻在收到裕荣公主传来的关于北狄王世子靳格烈的各种情报分析中,果断的定下了自己的计划——找他爹来收拾他!

当然,如果靳格烈的爹真的知道了,可能会哈哈大笑,我儿有种,抢了大昭皇帝的女人,给老子雪了耻!

但是,他爹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北狄王,当然,如果不怕寒碜的话,他还是赵荻的妹夫。

赵荻自己就是皇帝,他十分的清楚,当皇帝的人大都是异类,北狄王是王世子的父王,也是北狄万民之父,在他面前,比起北狄的繁荣,连王世子都要靠边站,而他手上,便有让北狄能够繁荣的筹码——大昭对北狄禁商了十年,北狄太需要大昭丰富的物资了。

当年先帝之所以禁止和北狄互通贸易,便是想要遏制北狄的发展,拥有一个强大的邻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赵荻要开市,必然会受到许多朝臣的阻止,北狄资源贫瘠而民风彪悍,现在北狄虽然有乌力罕部的罗泽称王,但实际上三十六部未完全统一,如果与罗泽互市,那么只会让乌力罕越来越强盛,一旦他有足够的能力统一了那些反对他的部族,当到了北狄真正统一的那天,只怕会成为大昭最大的隐患。

然而赵荻的主意已经定,他说,就算不和乌力罕互市,乌力罕也在进行统一其他的部族的行动,而且乌力罕为了筹备军资,只会越来越多的纵容他的手下抢掠边关城镇的物资,而互市的根本不在于养虎为患,在于“互”字上面。

众所皆知,大昭的马不如北狄的马,大昭的骑兵,不如北狄的骑兵,现在不过是一时之安,只有大昭的骑兵强大起来,才能真正的起到震慑作用,因此,所谓的互市,经营权必须全然掌握在朝廷的手中,他们要朕的粮食要朕的布匹要朕的铁,朕就要他们最好的马。

再说,说到这里赵荻阴阴的一笑,我们不用只和乌力罕做买卖,我们还能够扶持其他的部落,相信为了争夺和大昭的贸易权,北狄各部之间的争斗可以再激烈一点。

这位年轻的皇帝,深谙一些不太磊落的手段,如果他还是无法阻止北狄的统一,那么也就是说,北狄的统一是大势所趋,三十年、五十年,依旧会对大昭造成威胁。

他如今已经打定了主意,马是北狄的命脉,马匹就和盔甲和兵器一样,是战争的消耗品,他开市的代价只有一个,就是夺走北狄大量的马匹,用来培养自己的骑兵。

大昭是个重文轻武的国家,新帝登基,似乎已经拟定好了自己的计划,雄心勃勃的走起了兴武的路线。

每一个重大的变革都会遇到重重的阻力,这一次大长公主就算是施尽了浑身解数也会支持他,她的派系和人脉都会给他用,甚至亲自出马给四位顾命大臣施压,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她的女儿在北狄那边,等着他们救回来。

赵荻如果沿袭先帝的策略,本可以做个更加轻松的皇帝,但是如果他想要打动北狄王,赎回他的心上人,那么他必须开始励精图治,开始学会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因为他要亲自松开拴着老虎的铁链,就必须学会一身打虎的本事。

在种种反对的声音中,初登大宝的皇帝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北狄派出了使团。

北狄王罗泽对于大昭使团的即将到来的消息有种喜出望外的疑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在经过王后赵氏的暗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干得好事。

不能不说,这事实在……干得好,至少为北狄带来了新的机会。

作为北狄的王,私人恩怨和感情一直都是排列在国家利益之后,罗泽对自己若此,何况是他的儿子?只不过他考虑的是,怎么能尽可多的在这件事上得到好处。

不过在此之前,他安排了一次见面,他要王世子靳格烈将那个女子送进王宫,他要见一见赵清的女儿,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将他最得意的儿子迷得晕晕乎乎。

由于王后赵氏的介入,靳格烈将大昭公主偷来藏匿于王府中的消息就这样无法控制的传播开来。

三个月来,张纤第一次走出了靳格烈的王府,靳格烈将她抱上了马车,她乖乖的在他的怀里,既不反抗,也不挣扎,柔顺的就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羊。但他们两个都清楚,大海的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千尺之下总是暗藏着难以预料的汹涌。

“你知道,这只是开始。”在靳格烈抱起张纤的时候,她突然道。

靳格烈的脚步顿了一秒钟,然后才继续向马车走过去。

“涉足算计之道这么久,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总会有事情超出你的预料,尤其是当你的身份转变了。”张纤说到这里,唇角带着一种恍若洞悉世事的讽刺微笑:“如果是呼烈儿,他可以带我去天涯海角,但如果是靳格烈,他就只能带我到这里。”

靳格烈是北狄的王世子,呼烈儿可以浪迹天涯,他不能,当他捡起这个身份的时候,注定了为自己背负上权利和地位的枷锁。张纤太了解了,所有的事情只要和政治挂钩就会变得异常复杂,一个国家的王世子绑架邻国的公主,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浪漫故事,而是一桩政治事件。

关在这里这么久,突然说要带他去见北狄王,一定是出了变故,裕荣这个人,成事或者不足,破坏的天份却是让人颇为欣赏。

靳格烈将她抱到了马车上,并没有立即走开,他站在那里盯着张纤,心潮起伏,虽然他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但张纤分明从那双幽深的双眼里感到了某种压抑之极的情绪。

靳格烈盯着这个几乎影响了他一生的女人,她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她丝毫不明白,是她自己亲手改变了他。

他人生低谷时的绝望,让他不再相信以前曾经相信过的东西。

纯洁的爱情变成了一厢情愿的笑话,亲情和荣誉与背叛和耻辱只有一线之隔,拥有权势和地位才能具备尊重和被爱的资格,如果他一无所有,除了敌人的耻笑和追杀,所爱之人的嫌恶,他还能有什么?

他可以用性命去为她摘一朵永恒之花,可这朵花远远比不上一个皇后的宝座。

靳格烈已经被执念牵引,堕入了魔道,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美好的事务早已成了碎末,与世长存的只有权势和掠夺。

而将他改变的人还未察觉对他的伤害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他的灵魂,还在取笑他的无知,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着还是更加的恨着这样的她。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让我成了现在的自己,如果我不能得到自由,你也不能得到。”呼烈儿伸手,将张纤垂下的青丝挽到她的耳后,以一种绝望到窒息的语气道:“爱上你是让我最后悔和痛心的事情,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最痛苦的是,感情一旦产生,就不会再听理智的号令,如果不曾相遇,就不会相爱,如果不曾相爱,就不会弥足深陷,不可自拔。

尽管只是只字片语,但那深沉的感情,令张纤莫名了产生了即动容又害怕的情绪,她皱起眉头,仰望着呼烈儿,乞求道:“发生过的事情不能重来,但是你可放过我的,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因为……呼烈儿捏住张纤的下颚,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

……从他那一日转身之际,看到骄阳之下,红衣如火,执鞭而笑,明艳不可方物的她时,就已经晚了。

“因为,我不能。”

一生当中也许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让一个人愿意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付出一切,那样如绚丽的烟火般猛烈而壮丽的感情,也许只有一次,却已经让人无法再回到平淡而寂寞的生活了。

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难以预计的汹涌,就如靳格烈无法控制住自己,只因为,他深爱上了一个他或许一开始就不该遇上的女人。

张纤被送进了王宫,见到了北狄王罗泽,这位北狄之主看上去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老迈,他魁梧高大,相貌依旧威武,蓄着络腮胡,高兴时哈哈大笑,不说话时不怒而威,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随意而不拘小节,却能影响到身边的人。

这样一个男子,在这个年纪,已不是用英俊或者是俊美这样肤浅的词语来形容了,时间和历练赋予了他更多的胸怀和气魄,他对待张纤十分亲切,就如对待一个孩子一般和蔼,甚至是率直。

“哈哈,我说什么样的姑娘能将本王的靳格烈迷成这样,小公主,你果然和你的母亲一样美丽。”北狄王的大昭语说得意外的好,倒是让人惊讶。

“……”张纤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北狄人的表达方式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一句话,几乎将她们母女一同调戏了。

“北狄王陛下,您也比我想得更加有气概。”张纤礼貌的笑了笑,一低头的模样,像足了一朵温婉的莲花。

这样看着,就更像她的母亲了,北狄王点头又笑道:“小公主,你真会说话,本王现在年纪大了,可当年也是有名的伟男子,若非时运不济,兴许你就不会出生在大昭,而将会是本王最美丽的明珠了。”

这下,不止张纤哭笑不得,连靳格烈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尴尬,当着人家女儿的面,大刺刺的说,闺女,我当年差点当了你爹,这未免太诡异了吧。

“陛下就算是现在,依然是伟岸不凡。”张纤只好道。

她这一夸,北狄王更加的高兴,其实不管她说什么,北狄王都会十分高兴,谁叫她是赵清的女儿呢。

北狄人的性格直率,表达也十分直接,罗泽又关切了询问了大长公主的近况,张纤一一答了,罗泽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少女和不自觉就将目光投向她的靳格烈,内心十分的惋惜,这个女子和他的儿子是多么的登对,可惜,真是可惜了,这一对母女仿佛是他们父子的劫数一般,二十年前的遗憾,再度上演了。

这样想着,北狄王的心里颇有些感触起来,对靳格烈也就又多了几分宽容。

这一次的会面,确定了张纤的身份,同时提高了她的待遇,北狄王邀请张纤在大昭的使团到达并且离开之前,居住在王宫之中,接受他的款待,毕竟作为一国之公主,没理由继续住在靳格烈的王府之内。

当北狄王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靳格烈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了他的父王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低下头去,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多么讽刺,靳格烈赶在张纤成为皇后之前弄来了她,却没有能足够守护她的力量,他成为北狄的王世子,依然还不能真正的掌控全局,他一心要获得匹配她的身份,奈何时不待他,她不会等到他真正强大的一天。

他觉得自己多么可笑,眼看着,再一次与她失之交臂。

张纤随着侍女退下的时候,与靳格烈交身而过,她的心中本该喜悦,不知为何,当她看到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靳格烈,心中居然会有种令她难解的难过。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突然想起那句话: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你可以有很多的女人,但不管是什么女人,比起你肩负的责任,都是微不足道的。”罗泽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忘记她吧,作为我的继承人,你要权衡大局,不能再以感情用事了。”

“儿臣……知道了。”

北狄王叹了叹气,他知道靳格烈十分难过,现在能解救他的,也只有时间了,北狄王挥了挥手,叫靳格烈自己离开吧。

靳格烈是罗泽的继承人,罗泽当年受到了大昭朝不公允的对待,他去求娶一位公主,大昭却以一位宗女代嫁,这份屈辱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忘记,因此才会有第二次求娶公主的事情。

如果说委屈,当年他的委屈比靳格烈更甚,但为了大局却不能不忍,身为北狄王位的继承人,便要有这样的觉悟,将来才能带领北狄走向繁荣强盛,也只有他们真正强盛的那一天,他们受过的侮辱,才能够十倍、百倍的讨回。

北狄王以己度人,却还是低估了靳格烈对张纤的感情,靳格烈对昭荣公主的感情热切而真挚,而且他知道,如果这一次放开了手,将永远失去。

当张纤住进北狄王宫的第三天,北狄王动身到唐古城去迎接大昭的使团,而就在这一天的晚上,靳格烈潜进了王宫之中。

昏暗的光线中,靳格烈坐在张纤的床边,眷恋的看着这个叫他痛苦万分的女人,他说过,不会让她离开的。

张纤睡梦中感到不安,突然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床边一个人盯着自己,吓得尖叫出来。

靳格烈在她还未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捂住了她的嘴,制止住了她的尖叫,而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味道飘进了张纤的鼻息,令她身体瘫软了下去,昏昏欲睡。

靳格烈松开了她,原来他给她下了迷|药……

靳格烈为张纤梳理头发,穿戴衣裳,小心的将她抱进了一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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