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第6部分阅读

安侯带着一子一女经过建安,受到了费家的款待,相邀参加这次的行猎活动,另一位则是费家远房的小姐惠儿。

“坐。”张纤道。

费婉蓉嘻嘻一笑,拉着另两个女孩儿坐下,青娥忙给两位小姐添了茶水。

费婉蓉性子活泼,一坐下就道:“郡主,你快看看惠儿的针线怎么样,她送了我们一人一个荷包。”说着将双袖敞开,露出腰间的荷包,果然精细别致。

赵合丰腰间也带着一个,对着惠儿笑道:“这位妹妹心思真是灵巧。”

那惠儿连道愧不敢当,红着脸又取出一个荷包捧上,道:“惠儿这儿还有一个,这玩意儿虽然不稀罕,倒是很衬郡主今天的衣裳,郡主看看可还看得上眼?”

惠儿的女红是极好的,不过在费家小姑娘们的小团体里却是个让人忽视的角色,她心里羡慕那些活跃的堂姐妹们,而她们中又是以身份最高的郡主为首,上次就是费家一位并不出众的表小姐讨好了郡主,没多久就被邀请参加她们在举办的“海棠宴”,宴会上来了好些城中的贵族小姐,每个人都打扮的雅丽贵气,一齐吟诗煮酒,弹琴作画,谈论着城中的新鲜事物,大家的谈吐风雅之极,回来之后津津乐道的许久。

小姑娘们就喜欢搞小团体,而郡主的小团体已经辐射到了整个建安的贵族小姐中,虽然一两个小姑娘的影响是有限的,可是当她们聚在一起,就会发挥无穷的作用,尤其当她们的家长决断着建安县城商贸或者政事上的命脉,她们就有能力在人际关系和社交中设置重重障碍,可以让一些人心想事成,出尽风头,也可以让一些人暗淡无光,受到残酷的惩罚和排挤。

从安阳到建安,郡主张纤善于在女孩儿堆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惠儿上次带了一个自己做的荷包,式样精巧独特,张纤只是多看了两眼,惠儿有心讨好就记在了心里。

张纤看了惠儿手中那个荷包一眼,荷包样子做成了牡丹式,层次分明的绣线,阵脚细密,花心缀了玛瑙,不仅料子用得是上品,做工也考究,还隐隐有香味飘过来。

“还有香味?”

“郡主好灵敏,隔层里塞了一只小香囊。”惠儿笑道。

“不仅好看,还很好闻……”张纤始终没有接过,任由惠儿捧着荷包,她顿了顿,道:“不过我不喜欢金线香,我喜欢枕苏香。”

惠儿一惊,原本微微颔首的她猛然抬起头看着郡主,脱口道:“可是上次郡主说最喜欢金线香的呀……”她是做了功底才来的!

“现在变了,本郡主现在喜欢枕苏香。”

惠儿的眼睛顿时有些红了,一旁的费婉蓉看了看张纤,又看了看惠儿,微讽的笑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解围的意思,赵合丰倒是有些同情惠儿,但她性格温顺,又在安阳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在其他的社交场合见识过张纤厉害,怕圆不了场反倒让她顶得自己没脸,也就不好贸然帮衬。

张纤拒绝了惠儿的示好,惠儿只好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费婉蓉和赵合丰或者看好戏或者同情的眼神,甚至一旁伺候的青娥故意避开的目光,都让她无地自容,她强忍着眼泪起身告辞。

而当她正要转身离去,才听到身后张纤波澜不惊的话语:“今天大家累了,明日我们约好了要玩翻花牌,你可以一起来……记得换好了香料,再把荷包送过来。”

惠儿又是一惊,抬头错愕的看着张纤,张纤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让眼前这个女孩儿的情绪起了多么大的波动,百无聊赖的轻轻弹着自己的指尖,感到惠儿盯着她,她眼睫轻抬,歪着脑袋回望着她,状似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嗯,是有些累了,惠儿先告辞了。”惠儿勉强笑了笑,但离开的脚步的确轻快的许多。

“郡主,她都差点哭了呢。”费婉蓉笑道,惠儿的讨好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并未打心里去,她和郡主亲近许多,张纤虽然性格恶劣,却也是需要朋友的,所谓物以类聚,她的朋友与她也有着相似的地方,所以某种程度上既是她的盟友,也是她的竞争对手。

“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那你注意到今天晚膳上的鹿肉了么?”费婉蓉话语一转,兴奋的大声道:“我猎到的,那么大一只,我拉弓的手都痛了,我吩咐厨房特地做的,不错吧!”费婉蓉的声音徒然大了许多,吸引了屋子里其他的小姐们看过来。

张纤翻了翻白眼,很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费沣这个小坏蛋,竟敢看不起我们,一定要让他好看,对了,郡主,你猎到了什么?”费婉蓉睁着大眼睛问。

果然。

张纤翘起唇角微微一笑,看了费婉蓉一眼,转问赵合丰:“赵小姐,你呢,猎到了什么?”

赵合丰也回之温温一笑,道:“合丰不善此道,只跟着走一趟罢了,并未没猎到什么。”

“郡主,你之前不是去追一只猎物去了吗?后来追到没有?”费婉蓉兴奋的追问,把话题转了回来,她可仔细打听过,张纤回来没有带任何猎物。

姑娘们天生有一种攀比的心态,而想让她们都臣服,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有时时刻刻面对挑战的认知。

张纤展现出一种胜券在握的淡定,笑容不变的道:“我猎到的是一只狐狸,通体雪白,毛色极好。”

“呀,狐狸?”费婉蓉微微有些讶异,但很快掩藏起来,转而撒娇道:“那东西个头不大,但是极狡猾,通体雪白的狐狸更是难得,好郡主,你可真行呀,让我看看你的猎物吧。”

鹿的个头大,但狐狸狡猾,相比起来后者的技术成分要更大,费婉蓉便提出要看看张纤的猎物,如果她说了谎,那么到时候没脸的可是她自己,毕竟据她所知,她是没带任何猎物回来的。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费婉蓉的心机,张纤难得的体谅,她转头吩咐道:“我的猎物路上交给了我的马奴呼烈儿带回,青娥,你去看看呼烈儿回来没有。”

张纤座下的那匹“火烧云”是一匹难得的好马,为此特地招了一名善于养马的马奴伺候,这次狩猎也带了出来,这事费婉蓉是知道的,却不知张纤说的是真的,还只是托词。

青娥领命便去了,果然不一会儿捧了一个大大的木托盘,上面乘一只死去的白狐,毛色雪白,脖子上贯-穿了一支短箭,这种短箭是张纤的小弩独有的。

张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毛色是经过清理的,那只狐狸被韩肥踩在脚下染了泥污,现在已经全没有了。

姑娘们见乘上了郡主的猎物,都围上来观看,夸耀了张纤一番,费婉蓉意图失败,瘪了瘪嘴,没有再说什么,后来不知是谁心血来潮提起,大家纷纷叫人把猎到的东西都摆出来,猎到猎物的也不独那只鹿和这次白狐,还有狸子,獾、松鼠、野兔之类,也不惧腥气,然后去喊费沣过来,要他给姑娘们赔罪。

姑娘们吵吵囔囔,张纤想起什么,悄声对青娥道:“呼烈儿能活着回来,可见是个有能耐的,你去拿一锭金子给他,就说是本郡主赏给他的。”

事实上呼烈儿也是方才才回,身上受了不少伤,韩肥的人不光带着捕猎工具,更要命的是还有猎狗追击,呼烈儿在草原上是搏杀过狼的,可是也架不住猎狗多,很费了一番功夫才逃回来,身上背了一身血迹,青娥见到他的时候他来没来得及换衣裳,吓了她一跳,这会儿想起来青娥犹豫了半天才道:“郡主……是不是该请个大夫看看那人?”

张纤看了青娥一眼,了然呼烈儿果然受伤了,不过并未问伤势如何,大抵这也不是她关心的,她点点头,道:“好,去给他请个好点的大夫看看,药材什么的不拘,尽好的使就是了,另外再拿一块金子给他当汤药费,可不能说我堂堂郡主亏待下人,去吧。”

青娥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费沣果然来了,他是来给众位姐妹们赔罪的,却另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前头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黑究竟要把张纤写得多让人讨厌啊。。。

张纤性格霸道,还有那惠儿姑娘虚荣心强,现实生活中有那种专横的人,也有那种会贴上去的人,故而。。。不算开金手指吧,某黑会为女主设计多多点的磨难的,大家放心,某黑知道大家都很期待。

另外,下次更新时间是5月15日凌晨,虽然隔了一天,但是会双更,字数不少于7ooo,某黑是考虑到多些内容看起来会连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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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前头来了人闹着呢,说起来又可笑又可气,郡守家的韩肥,大家都知道吧,那家伙也到附近来了,不知被谁射伤了,最可笑的是他说射伤他的是个姑娘,也亏他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出来找人……他的随人一路追查到这里,就找我费家要人,下午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在一块儿,而且家里的姐妹们都是娇生惯养菩萨心肠的哪里会伤人,我看着韩肥是人肥胆肥,竟敢欺负上我们费家!”

费沣的话让众人义愤填膺,这浑人仗着他爹的势,做事荒唐无忌,声名极差,这次还敢来犯他们费家,费家的小姐们同仇敌忾气得牙痒痒,这时,费婉蓉突然想起:

“……其实说起来,下午大家也并非全都在一起……”

下午的时候,郡主就跟大家走散了,而如果是郡主的话,娇生惯养是真,菩萨心肠可就未必了。

费婉蓉的话提醒了在场所有人,纷纷朝张纤看去。

韩肥是什么人品不少人都听说过,而郡主是什么个性大家也都了然,如果说郡主走散的时候不意撞上了韩肥,郡主对冒犯她的人是绝不会容忍的,而且她还有一把据说是太子殿下亲手赠予的小弩,很好,时间——动机——凶器,大家已经脑补得很接近事实了。

众人一通沉默,没有人愿意率先站出来,对身份高于众人的郡主问‘是不是你惹的麻烦’这种不礼貌的问题,倒是张纤款款站了起来,迎胸抬首,项背挺立,恰如其分的展现了她郡主应有的风范,她忍怒而笑,道:“弩箭是我射的,人是我伤的,我只有一句,那厮该死!”

落地有声,张纤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并判定为对方的过错。

“既然探知我人在费家,焉能不窥知我的身份,既是这样还要欺上门来,他韩肥不过就是仗着一个在屏函宫给人拣炭渣出身的姑妈和一个街上卖肉的屠户老爹,就敢如此,很好,本郡主接受他的挑衅!”

张纤从不惧任何挑衅,她没有辩解她为什么射伤韩肥,辩解在此时是不需要的,重要的是已经有人踩在了她的尊严上。

韩夫人虽然如今是后宫之首,当年却是屏函宫伺候冰盆炭盆的侍女,出身低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她一直争不上皇后之位的根本原因,这些避讳的话旁人不敢说,张纤却是敢的,她是宁死也不肯受这样的欺辱的。

重重的一挥衣袖,张纤抬步就要走,倒是要看看,她堂堂郡主,按照大昭礼制三品下的官员见她都要行叩首之礼,区区一个郡守之子,敢耐她如何!

“等等。”

“等等。”

两个人同时出声阻止,一个是费沣,在场费家男子独他一人,自觉不能这样让张纤出去,好歹现在郡主是他们在维护,除非费家的男人都死光了,这种时候怎能让郡主自己出面。

另一个是费婉蓉,费婉蓉乃族长之女,性子外向,费家小姐中是个出挑的,某种程度上她是张纤的竞争者,但另一种程度上她们也是朋友,她们会成为朋友和劲敌是有原因的。

费婉蓉和费沣互看了一眼,费婉蓉抢在费沣之前说话,而费沣还以为费婉蓉的想法和自己一致,她和郡主较为亲近就让了她来劝,没想到她说的却是——

“郡主,我跟你一起去,跟郡主作对就是跟我费婉蓉作对,向郡主挑衅就是向我费婉蓉挑衅,姐妹们,你们觉得呢?”费婉蓉表态,整个站在张纤一边,扩大战斗范围甚至拉上其他姐妹。

费沣讶异,忙道:“婉容,你别火上焦油,这件事……”

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他所料不及。

“没有觉不觉得,跟郡主作对,跟婉容姐姐作对,本就是跟我们大家作对。”一个女孩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当然是我们大家的事……”另一个女孩儿也起身道。

“郡主是我们的姐妹,我们自然很应该团结在一起……”其他的姑娘们都站来起来。

“谁敢跟我们作对,就让他好看,不管他是谁!”

姑娘们聚拢在一起,起先是几个人,有的还在犹豫,后来犹豫的人也被拉了进来,就一起要往外面走,这状况简直如邪教一般,她们表现得好像她们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整体。

这一群任性的小姑娘们群情激动热血亢奋,费沣急忙阻止,他决计想不到会演变的如此,怎么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妹妹们这么团结好斗?

这是姐妹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不管私斗如何,遇到外敌则一致对外,当然,这里面费婉蓉的号召是很重要的,张纤与费婉蓉互相看了看对方,小姐妹手拉着手,相视而笑。

费沣挡在门口,简直挡不住了,如果让妹妹们冲到外面闹起来,回头问清楚了他在场,他的腿都会被父亲打断,就在焦头烂额全组无力的时候,他的救命稻草终于到了——

“都在胡闹什么 ?!”费沂出现在院子口,一身寒气。

“沂哥你回来了,她们要去道前头去……韩肥被射伤了是……是……”费沣急得满头冒汗,口齿不灵。

“是本郡主做的。”张纤挺身,从众人中而出,冷笑道:“本郡主是与你说过的,倒要看看,一个郡守之子,是不是真能翻了天去!”

“韩肥那样的人,若不是他无礼在先,郡主怎会动怒?”

“活该他被教训,我们要一起去,看看他敢对我们怎么样。”

“对,我们一起去,郡主是我们的好姐妹,有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不怕他!”

都是一群十多岁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家家的,平日养尊处优,不谙世事,一出事见这么多人团结在一起,简直血气涌上了头,就连个“怕”字怎么写都不认识了,她们一出动事小,可动静就折腾得大了,小孩子与成|人处理的方式就是不一样,小孩子爱把事情往大了闹,而成|人则是把大事化小了去做。

费沂一挥手阻止了她们,沉声道:“都别瞎胡闹了,惹人笑话,我刚从前面过来,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小姑娘们互相望望,这么快?可别骗我们。

“韩家人此刻在李家庄子上,来闹事的不过几个仆从,中间夹着一个官职低微的小吏,不过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样的人也值得妹妹们去闹吗?还是你们觉得自家的父兄们无能,需要妹妹们去顶事儿?嗯?”

小姑娘们都不做声了,费沂的话很清楚了,那些人不值,去见了反而自降身份,这样用话拿住了她们,还真说什么都不好。

费沂复而又看了张纤一眼,拱手礼道:“郡主身份尊贵,也不是等闲人能欺辱的,请郡主放心,我早已已经禀明了父亲,父亲傍晚时便直接着了书信送去给韩郡守,韩郡守十分通情达理,得知此事之后万分惭愧,已经着人去拿韩肥回去,还说今日已晚,怕扰郡主休息,改日再亲自上门请罪。”

自张纤下午回来的时候告诉了费沂射伤韩肥一事之后,费沂便知道韩肥这浑人不会善罢甘休,真与他闹起了未免太难看,所以赶紧禀明了父亲,亲自带着父亲的书信快马赶回建安县城找了韩郡守晓以利害,连饭也来不及吃,这将才回来。

韩肥是个猪脑子,万幸他爹还知道轻重,不冲郡主的身份,不冲费家的势力,就算冲着长公主府,也得低这个头不可。

“是么?”张纤皱眉。

“沂无一句不实,还望郡主息怒。”

张纤虽然还有不忿之气,可是她暂居费家,费家的面子要给,费沂的面子也要给,于是她冷哼了一声,就不做声了。

接着,费沂环视了一下各位费家小姐,这些都是他的妹妹。

“我费家还有男人在,今日事便算了,妹妹们日后还需谨言慎行,不可妄生事端。”费沂的话不轻不重,却隐含责怪之意。

一干姑娘们既以张纤为首,她就不能不说话,她出声相挺:“姐妹们乃是维护本郡主之情谊,还望表哥勿要苛责。”

“不敢。”费沂只得颔首。

“大哥。”费婉蓉从头到尾打量了费沂一番,费沂是她的亲哥哥,因他太稳重,旁的人不敢和他多亲近,独她却是不怕他的,她咯咯一笑,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大哥,小妹见你衣裳也没换,斗篷还是下午那一袭,鬓角也被风吹乱了,莫不是去给韩郡守送信的人是你不成?”

“……”费家有的是脚力好的马匹,费沂的骑术也是极拿得出手的,此事交给别人他不大放心,但给婉容挑出来问,就有些别样的意味了,所以也不好答。

“回建安县城的路也不算近,一来一回只怕大哥辛苦了,用饭未?”费婉蓉笑着,大家心照不宣,时间这样紧凑,八百里加急只怕也不多让,何谈用饭。

“……多谢妹妹关心,现天色已晚,郡主及各位妹妹也及早安置吧,沂告辞了。”费沂面色未变,仍未回答费婉蓉的话,只是告辞,转身离去。

既然已经无事,张纤呈了大家的情,神色亲近了许多,费家姐妹们笑骂了韩肥几句,就此散了。

“郡主。”费婉蓉拉住张纤,挤眉弄眼悄声道:“你有没看出什么?”

“什么?”

“我大哥好像很关心你呢。”

“……”

夜凉如水,晚风透着一股寒意,离得不远正准备离去的靖安侯家赵小姐不知为何步子突然僵了一步。

☆、第二十一章

费沂对自己关心或者不关心,张纤大抵是不在意的,不过费沂是个不错的男子,年轻稳重,相貌俊雅,又是费家族长之嫡子,以费家的人脉和实力来说,前途必是无限,所以可想而知,建安县城里想要嫁给他的姑娘着实是可以从城南门排到城北门。

出于女孩儿的虚荣心,张纤愿意给他几分好脸色看,他真是个不错的人。

就像之前说的,她是个很敏锐的姑娘,虚荣一番忽然很奇怪,费沂既然这样的好,为何如今还未定亲,未免太不正常了。

不禁寒毛一竖,巧合?

她从不相信巧合。

张纤秋末初冬时出生,如今也有十四岁了,这等年纪早该定亲了,可是长公主府丝毫动静也无,丰娘也没吐露口风,这样不动声色,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的心事母亲是知道的,之前也没有反对,将她驱逐安阳城这么久,她不能不怀疑母亲会改变主意,费家是长公主的母族,亲上加亲古来有之,如果母亲认为她不适合或者无法成为太子妃,那么将她嫁给自己娘家侄儿,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个可能,张纤的心就凉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来自其他一些事情。

几个月前,她6续接到一些消息,好吧,那些消息是从那些幸灾乐祸的京中旧友的信件中得知的,至少是有这么一件事,当年先帝曾赐封的唯一一异姓王,镇守韶西的南兆王陈潇,带着他的女儿馥雅郡主来了安阳城。

先得说说陈潇这个倒霉蛋子,先帝本是前朝皇亲,前朝幼主无力治国,错用j臣,导致国家动乱,一番战乱之后,该死的死了,该逃亡的逃亡了,先帝就披上龙袍了,看来赵洵杀兄逼父是有遗传的。

人说逢乱世自有英雄辈出,这个陈潇当年战功赫赫,跟先帝那是出生入死,所以最后要多功高震主就有功高震主,从他得封异姓王,还是唯一的,就可以得知,令人称奇的是,他居然平安活到了现在,他现在都快六十了。

他活下来的原因,绝不止先帝重情重义,而是因为第一,他的陈家军镇守韶西,而韶西之地自古多异族,需要绝对的军事力量镇守。而第二,也就是最重要的是,可能战争使得陈潇在保留某些生理功能的基础上,失了子嗣缘,他有妻有妾,偏偏生不出孩子,唯一的女儿还是过继的。

一个人有下一代就有奔头,没下一代纵是得了金山银山,位列王侯,死了还不是双腿一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幸运的是,因为没有儿子,他也就没有了作乱的心,因为挣了天下也没用,还不是便宜他人?也因为他没有儿子,先帝才容了他,许他一世荣华。

当然,张纤是个邪恶的阴谋论者,她认为功高震主,偏偏没有后人继承是一件十分巧合的事情,而她从不相信巧合,宫里能使人不育的太医何止一二,不过没有证据,谁又知道呢,是她太邪恶了才会用这样异于常人的思路揣测吧。

扯远了,话题转回来,南兆王带着他的养女馥雅郡主奉旨回到了安阳城,传言,馥雅郡主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温婉和善,及其得圣上欢心,也很得太子殿下的喜欢。传言,她可能会成为太子妃。

这个消息张纤已经用了多番手段去证实,其结果让她如坐针毡。

当日,韩肥韩三宝在山坡上初次见到郡主张纤,已然能从这个娇丽的少女身上感到那股徘徊不散的忧郁之气,也是因为,那时她真的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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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肥也很忧郁,他怕疼,一疼他就很暴躁。

可能跟以前他娘用棒槌打过他的脑袋有关系,常常他都有一种脑袋不好用的感觉,但这是个秘密,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为他怕人家说他傻。

还怕人家说他丑。

或者肥胖。

或者骂他是猪。

以前就有人骂过他,又傻又肥又丑的蠢猪,杀猪佬生的儿子是小杀猪佬,杀一辈子猪娶不到媳妇,然后拿小石子丢他。

丢得他很痛,一痛他就暴躁了,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玩丢石头的游戏,那好,那一起玩,于是十四岁那年,他用瓦砖把邻居家的孩子砸得头破血流。

这件事闹得很厉害,本来是要见官的,但谁想,官差抓了他之后又放了他出来,还送了好些东西给他们家补偿,而这一切是因为,他那个早年进宫的姑妈,听说被封为美人了。

这是时来运转的开始,从此他就不是杀猪佬的儿子,他爹莫名其妙的当官了,从此也没有人敢骂他又傻又蠢又肥的蠢猪,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了,相反,开始有人奉承他,渐渐的也不愁没女人了。

于是他发现,其实自己不蠢,只不过别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自己则善于用简单的方法去干。

“爹啊,咱们干嘛要去给那个啥的郡主赔礼,我可听说了,那长公主是个三嫁妇人,嫁过三个男人,那郡主是先前生的,如今长公主又生了儿子,才不要她的,这货是没人管才丢在费家的,怕什么,何必委屈自个儿,就算是长公主本人,见到咱姑妈还不是要礼让三分,爹你说姑妈咋还没当上皇后呢,要是当上皇后多好,那咱就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了。”韩肥卧在他爹的马车上,肥胖的身子下垫着厚厚软软的铺垫,他腿上的伤敷了药缠好了白布带。

“嘘,话不能这么说,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不可妄议……你姑妈啊,要是能那么容易当上皇后就好罗,我就不用拉着一张老脸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赔礼了,儿啊,你以后少惹这丫头,就算她再不讨人喜欢,都是长公主生的,长公主未必会真的不管她,她是郡主,身份很高,她见你姑妈都不用行全礼的。”南都郡守韩冲是韩夫人的大哥,年纪一大把,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是万分骄纵。

“真是有理没处说去了,她射伤了我,反倒要我赔不是,真是,啧——”马车车轮一颠,颠得韩肥腿一疼,龇牙咧嘴,心怀不满,愤愤往外面大声嚷道:“小心着点儿,磕疼了爷,爷赏你一顿结实的鞭子,可恨的小王八蛋!”

韩肥这样,韩冲居然也不管,还道:“你就忍忍吧,你姑妈上个月来信了,后位空虚以久,如今你姑妈还很得宠,可恨有些人看不起你姑妈出生低,从中阻挠,不然,哼哼,你姑妈叫我们不要多生事端,以免因小失大。”

韩肥的姑妈韩夫人,如今是后位有力的竞争者,虽然出生低,但为皇上生皇五子,而且讨好了太后很得喜欢。

“我们这头服软,也是为你姑妈着想,你姑妈在宫里常见长公主,不可让她为难,只有她好了,你,你爹我,还有你的叔叔们也都才能好,所以,一会你要机灵点儿。”韩冲不放心的叮嘱。

韩肥想起自己受伤就有气,可是又一想想那日山头见到的少女,想起她明艳动人的笑容,又忍不住吞吞口水,道:“那咱就大人有大量,对了爹,既然说要和长公主拉好关系,我倒有个好主意!”

“什么?”

“那日我见了那丫头的,虽然她射了我一箭,但是……模样长得还真不错,不如找长公主求娶了吧,到时候也拉近了和长公主的关系,再说,那丫头娶了过来,到时候男为天女为地,不怕她不服管教!”

“……”韩冲还没糊涂到不知道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因为容貌不佳,口碑也不好,他儿子如今婚事艰难,求娶?长公主会答应把女儿下嫁过来才怪,可是他又不忍心打击到儿子,只好说:“得了,你看长公主把女儿放在费家养,不定就是想以后亲上加亲,外头那么多好姑娘,爹一定给你娶个你满意的。”

“我就挺满意那啥郡主的,到时候我就是郡马了,多威风啊。”韩肥想着就得意,好像如花美人就到了手一般,一高兴一拍自己的大腿——

“哎哟,疼——”韩肥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韩冲看着这样的儿子有些无奈,这孩子小时候跟着自己没过上啥好日子,生的憨蛮,可毕竟只有这么一个独苗儿,不偏疼他一点还能疼谁呢。

这已是狩猎回到建安别院的第二天,韩冲父子托了费家六爷做中人,登门赔罪。这头韩家觉得自家委曲求全,那头张纤还不愿接受这份委全呢。

“不见不见,我不想见他们,就说我病了,或者什么都好,横竖我是不会见他们的。”张纤嘟着嘴巴,昂着头伸展着双臂,任凭青娥和丹寇给她换衣裳。

丰娘见张纤换上了一身骑装,便知她要外出,这关头她还要往外去,于是劝道:“韩冲乃本地郡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他们地头上郡主何必得罪去?何况韩冲找了费家六爷一同前来,让费家做个中人,此事不宜再闹,否则于我们于他们都不好,郡主……”

可是这回张纤是铁了心,白了丰娘一眼道:“你不必说了,你嘴里都是大道理,不过本郡主就是不讲理了,那日被韩肥动手动脚的人是我不是你,我若是慢上半步,谁知道会怎么样,凭什么非要我接受他们的道歉,若是侮了我的清名,你们谁又能为我承担起这个后果。”

“郡主,不是谁韩肥那日不知道是您吗?”

“笑话,就算知道是我又如何?我如今不过是个……”张纤咬咬牙,道:“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管的,空头郡主罢了,就算被欺辱了又如何,谁还会为我做主,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接受人家的‘道歉’。”

“哎”丰娘叹气,苦苦劝道:“郡主,还在生气呢,这口不择言的,这话听了多叫人伤心,我们长公主府的人就算是个下人在外也要被人高看一眼,何况您是公主的心头肉呢,那韩家在建安再得势冲撞了郡主不还是要上门赔罪么,让您受他们的歉,是因我们占着理,若是郡主心里有何不舒坦,只管向他们提,保准您要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把一件占了理的事儿弄得跟没占理似的。”

“哼,丰姑姑好利的嘴,可惜本郡主说了,本郡主就是不爱讲道理的人。”张纤偏道。

衣服打点妥当,青娥和丹寇都低着头退后,以免被牵扯进去。

“既然丰姑姑这么会讲道理,那本郡主就放心了,一会定能让韩家人心悦诚服。”张纤抬步就走,丰娘阻拦不住,只好看着她走掉。

“有些事情是凭心意的,非我所愿,一样是委曲求全。”张纤道着,扬长而去。

丰娘见张纤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颇为无奈,自言自语道:“哎,奴婢愿郡主一辈子不要委曲求全,可这世上的事,哪有全合心意的,郡主还是个孩子啊。”

韩郡守此来,即便张纤不肯亲见,以她一个有品级在身的女官的身份周旋,也是拿得出手,但她希望的郡主明白的是,委屈别人不算本事,能委屈自己才算是真的本事,也只有那样,公主才能放心的让她回去啊。

丰娘摇摇头,转头对青娥道:“你跟着郡主一起去吧,叫上两个家奴再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哎,某黑已经意识到了,其实某黑写的是种田流。

下次更新时间:5月18日凌晨,双更,不少于7千字

☆、第二十二章

韩冲父子在前面等着,张纤就不能从前门离开,她虽然恼,顶多不拿他们当回事罢了,还不至于做出当面离开这样打脸的事儿来。

从后门走,就要经过马房,叫人牵了她的“火烧云”到后门等着,因呼烈儿伤着,牵马的是另外一个马奴,那奴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卑卑屈屈,让她突然想起呼烈儿来,想起那日的情景倒是呼烈儿比较有趣儿。

这时候青娥带着两名家奴找来了,张纤看了他们一眼,知道是丰娘的意思。这些家奴都是长公主府带出来的,上次因与费家一道狩猎,出入与费家人一道,也就没有带上他们,现在想来,若是身边跟着一两个家奴,也就不会遇到韩肥那样的事了。

“怎么是你,呼烈儿呢,躲懒去了不成?”张纤转头问那个马奴。

“呼、呼烈儿受了伤,蔡管事准了他休了三天,所以,所以……才是奴才。”

“哦。”张纤了然的点点头,又道:“他伤得很重么?三天够不够修养的?要不要多准几天?”

“……”那马奴顿时不知该怎么回话,吃不准主子到底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张纤这次绝对是好心,人家是给她拼命,她不会在修养几天的小事上做得让人心寒,相反,她突然决定要抬举一下这人,树立一个榜样,让家里的奴才们知道,只要一心为主子,就算是马奴,也能得到好前程的。

答话的马奴不知该如何答话,张纤只当他上不得台面,她看看天色,原本今日费沣在酒楼做东,为他那日得罪了费家的姐妹们开席赔罪,下帖子请了她去,不过时候还早,她也是因为不想见韩冲父子才打算提早出发。

既然时候还早,张纤做了一个很意外的决定。

“本郡主要去看看呼烈儿,你带我们去。”张纤对那马奴道。

“呃?”

马奴惊讶了,不止是他惊讶,连青娥都惊讶,郡主自持身份,可从未主动去看过任何一个下人,何况是个低贱的马奴。

“你的嘴不管用,连腿都不管用吗,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带路!”张纤皱眉,不耐烦的道。

马奴连忙称是,带着张纤他们往呼烈儿的住处去。

呼烈儿的住处十分简陋,因他是个北狄人,别人都不愿和他同住,所以最后蔡管事清了一间柴房给他住。

一间柴房罢了,巴掌点儿大小,呼烈儿正在里头给自己换药,背上的够不着,正胡乱涂着,冷不防外头唤了几声“胡大哥、胡大哥。”

其实是呼大哥,呼大哥,问题是从未有人这样称过他,友好一点的都是叫他的名字,不友好的则是叫北狄杂种,当然后者在被他报以一通老拳之后多半就改为私下了。

带路的马奴见郡主纡尊降贵亲自见呼烈儿,想他定然被主子看中,所以才叫得格外亲热,反倒让呼烈儿以为叫错了门。

那马奴见没人应声,猛然一阵拍门,不想门也没栓结实,一下给他拍开。

屋子不大,一目了然,呼烈儿正坐在床头,床上放着黑乎乎的药膏子,他拿着个小木片儿,正用高高抬着一只胳膊肘,用一种奇怪角度的姿势,给自己的后背上药。

既然是上药,自然是半-裸状态,别人没什么,可是站在马奴身后的张?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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