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黎大人亲自打开。除了黎大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能看里面的东西。”
“神秘兮兮的。我好稀罕么?”愉郡主“哼”了声道,“那个黎右均,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父王要我拿这个给他干什么?”
家丁道:“奴才怎么晓得?奴才只不过是个跑腿儿传话的罢了。王爷说,只要郡主帮他老人家把这事办妥了,他老人家便不追究您私自跑出门的事。”
如此便宜?愉郡主和娇荇不由大喜。“好,那我现在就去找黎右均!”小姑娘把匣子夹,阵风似的带着忠心耿耿的丫鬟跑出门。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关押黎右均的地方——说是关押,其实是软禁。石梦泉对黎右均也算相当客气,找了这处僻静的房间,除了门外有几个士兵把守之外,几乎看不出是监禁之地。而这几个守卫的士兵也难不倒娇荇——长久以来为了帮主子制造和心上人亲近的机会,时不时地需要和这个士兵套套近乎,那个士兵抛抛媚眼,她于此道已经驾轻就熟,这时施展出来,三言两语说服了守卫。愉郡主便来到了房内。
才没几天的工夫,黎右均看来已经老了十岁,眉间的皱纹深如刀刻,鬓发也已然花白,愉郡主几乎认不出他来。不过黎右均不愧的老官场,自己的境地再差,在小主子面前也要保持恭顺与讨好的姿态:“居然劳动郡主大驾来探望在下,实在不敢当。”
愉郡主才懒得跟他客套:“你不用不敢当,是我父王要我带东西来给你。”说时,就把那匣子递了过去。
黎右均愣了愣:“王爷给在下的?不知是何物?”
愉郡主不耐烦道:“我怎么晓得?反正父王说要去亲手交给你,你亲手打开。除了你,谁也不能看里面的东西。”
“哦?”黎右均掂量着那匣子,“王爷没有别的吩咐了?”
“没有啦!”愉郡主道,“像你这种犯了欺君大罪的人,我父王能有什么吩咐你的?真是奇怪,你们这些在南方七郡当总督的,怎么都喜欢做坏事?先前那个康申亭搜刮民脂民膏,你就胆大包天地造假银子”
她只是如此叨念,却根本没想到南方七郡总督都是赵王的手下。而黎右均听她讲起康申亭的事,又有另番感受:康申亭也是栽在了石梦泉的手里——等于是栽在了玉旒云的手里,私改官秤,囤积官粮,同样也是欺君之罪。不过赵王既然能把康申亭保下来,应该也能薄自己的性命吧?这样想,心情明朗了许多,便要打开那匣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门外声喝:“不要开!”赵酋旋风般地冲了进来,掌将黎右均手中的匣子拍落,趁着那匣子的飞出之势,他又横踢脚。匣子便“啪”地弹开了。愉郡主本来要大骂“狗奴才”,却见匣子中射出三道寒光。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娇荇推倒了。只听得“夺夺夺”三声,她回身看时,见墙上钉了三支钢钉,每支都没入墙壁寸许——若是方才这些钢钉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如何还有命在?
惊魂甫定,她摸摸脸,又低头看看身体其他各处,确信自己没受伤,才瞪着赵酋道:“好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你敢行刺本郡主?”
赵酋冷冷笑:“我行刺郡主?好像你搞错了吧!分明是郡主你奉了赵王爷的命令,前来杀人灭口!”
愉郡主怔,刚才吓懵了,现在想起来,让她来交这只匣子给黎右均,又叮嘱黎右均亲手打开,可不就是让她来取黎右均的性命么?她呆呆的:“父王为什么要要”以往有任何的问题,她都和娇荇商量,而这个丫鬟也总能讲出点所以然来。然而这次,娇荇也愣愣的,只晓得摇头。
赵酋道:“这不是明摆着么?南方七郡造假银子就是你父王授意的!你哥哥心想在户部斗赢内亲王,所以就要南方七郡假造了大笔银子——如果没有这成,光是想自己邀功,黎右均会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你骗人!”愉郡主跳了起来,尖声嚷嚷着,“你这死奴才,我定要让石梦泉砍了你的脑袋!”边说,边朝门外闯去。
“站住!”赵酋把拉住她的胳膊。因为用了猛力,愉郡主疼得哭了起来。但赵酋却不怜香惜玉,只道:“别想逃走。我正要押你去见石将军!你们几个——”他喝令那傻愣愣的守卫们:“还不快去吧赵王府的那个使者拿下?见色忘义的家伙,险些闯出大祸了!”
因为赵酋拖着哭哭啼啼的愉郡主来到校场,阅兵被中断了。他五十地报告了所发生的事情,揭穿阴谋固然是主要的目的,而证明自己的猜测正确也是个重要的原因。所以,本可以悄悄在石梦泉耳边说的话,他清晰响亮地在全军将士面前说了出来,校场上不禁片哗然。将士们议论着,再看看呆若木鸡的愉郡主,知道赵酋所说多半不假。
接着,就是守卫来报告:赵王府的那个家丁已经不知去向。石梦泉方下令追捕,却见黎右均在两个士兵的保护下来到了校场,几步走到自己跟前,就直挺挺地跪:“石将军,黎某糊涂,被人蒙蔽,辜负圣恩,悔之不及≡知大错已成,万死亦难补偿,但是只要力所能及,便肝脑涂地也不让赵王爷的计得逞。”说着,便将赵王和悦敏如何交待自己铸造假银破坏票业司运作的事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多天以来撬不开的这张嘴,因为刺客的三枚钢钉而吐露真言。赵王爷这杀人灭口的计策本就是下下策,如今还失败了,三枚钢钉等于是打回了自己的身上。石梦泉先是喜,但随即又担心:黎右均知道自己被主子抛弃,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招供,乃是保命之上策——倘若赵王再要来加害他,便等于是承认他的指控了。但是这样引起了整个戚县大营的马蚤动,会不会破坏玉旒云的计划呢?
他看看议论不止的将士们,此刻就算是下令解散回营,这些嗡嗡之声依然会在校场上方回旋。
“继续阅兵。”他下令。
“可是将军——”赵酋道,“赵王爷谋反,这么大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开赴京城保护皇上?”
“我们是军人,不是监察御史。”石梦泉正色道,“刚才的事情真相如何,黎右均的话是真是假,赵王爷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这些都要三司会审之后定论了才晓得。届时不论是谁图谋不轨,我们都要奋不顾身守卫大樾江山社稷——战场见真章的时候,需要的是什么?是纪律勇气和本领。你们在这里吵嚷议论,对以上那三条有何裨益?”
将士们愕,议论骤止。
石梦泉转向赵酋道:“你阻止了刺客,的确是大功件。现在请你和唐督尉起继续指挥操练。”说罢,又看了看黎右均:“我会亲自保护你的安全。不过你自己也清楚,唯能够将功赎罪的方法就是说出真相。希望你到三司会审的时候能照实直说。如果只是信口雌黄诬蔑他人,总有被拆穿的日。”黎右均唯唯点头。
石梦泉最后才望向了呆呆的愉郡主。正巧面如土色的娇荇也跌跌撞撞地跑了来,他就叹了口气:“娇荇,带你主子去休息吧。”
“啊,是。”娇荇扶起木偶般的愉郡主。
看着她主仆二人纤弱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石梦泉心想:也许真的应该把愉郡主扣押下来,不为做人质,只为不让这个无辜的少女卷入西京的风波。毕竟,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只是,阅兵仪式又开始了,他不得不把精神集中过来。等仪式结束了再想法诓这小姑娘到别处去避避吧!他想。
如果愉郡主早知道石梦泉有这样的安排,以后的命运也许会完全不同。而事实却是,她没有走出多远,就突然汀了:“我要回西京找父王问个明白。”
娇荇呆了呆:“好主子,你说什么呢?你不是也怀疑王爷呸,那些人说胡话,你怎么能信?”
“我不信。”愉郡主道,“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定要找父王。我要他出来辟谣,要他出来把这些坏人都收拾了。我要我要先找他问个明白!”边说,边朝大营外走。
娇荇紧步追上:“小祖宗,你这是”她想拉住愉郡主,但是小姑娘发起倔脾气来,使出蛮劲儿,怎么拽也拽不住。忠心的丫鬟边跺脚着急,边心里分析的形势:且不管谣言是真是假,这军营里的人却个个都对愉郡主充满敌意,尤其是那个赵酋。再耽搁下去,还不知他会对郡主做出什么来。而石梦泉这个“未婚夫”像段木头似的,就知道关心那些大事,根本就不会呵护“未婚妻”。如此权衡,倒不如回西京去。毕竟世上岂有害儿女的父母?无论如何赵王爷总会保护女儿的。
定了这样的主意,她就不再阻拦愉郡主了,只道:“小祖宗,要回西京也不能走着回去吧?马车在那边呢!”
“啊,可不!”愉郡主拍脑袋。
娇荇安慰地笑了笑,伺候她主子上了车,自己驱马——好在赵酋还没来得及传令全营监视这主仆二人,她只跟守营的士兵说要和郡主出去散散心,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就踏上了回京之路。奔驰不歇,这天半夜里即到了西京。
城门自然是已经关闭了,不过赵王爷的千金来叫门,岂有不开之理。于是,午夜过后,愉郡主回到了赵王府。
赵王妃早已经歇息,但听到响动,就起身来见女儿。但愉郡主只问:“父王呢?父王在哪里?”
赵王妃道:“你父王最近公务繁忙,因为你哥哥不在家,大小事务都要他个人处理,天天都忙到深夜呢。你这会不要去招惹他生气”
愉郡主却不听:“父王是在书房了?还是在练武房?定是在练武房了”说着,就快步朝那边跑。
“愉儿!”赵王妃唤道,“你忘了——你父王不准你进练武房的!愉儿!”她话音还未落,愉郡主早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冲到练武房内,并不见赵王的踪影。不过愉郡主也知道,这房间里有机关,以前经常看到父亲和哥哥走了进来就消失不见。只是她不晓得机关在何处罢了。于是就贴着墙壁点点地寻找。来到那太祖皇帝所赐的宝刀后时,才听到墙后有微弱的声音。人道:“玉旒云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那个什么鼎兴银号为什么突然要捐四十万两银子?这大大的没有道理!”
“据我上次给她把脉,的确是病得厉害。”这是姜白的声音,愉郡主识得,他既是府中的食客,也算是府中的郎中。“她本来就已经有病,又中了毒,照那脉象看来,已经快要心力衰竭了。”
“我们不是要听你说医理。”开头那人道,“她既然老早就‘快要心力衰竭’,怎么到现在还不死?你怕是被她骗了吧?若她真的已经不行了,那鼎兴银号是她的手下,捐四十万两银子,不就等于把钱往水里扔?我看她是假装中毒的吧?”
姜白道:“我怎么可能断错脉?难道真中毒和假中毒我还看不出来?”
先前那人道:“那么,或许就是这死丫头用苦肉计迷惑我们?”
“要是那样的话,未免也太冒险了!”姜白道,“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只为迷惑我们?随时可能会赔上性命的——以端木槿的那点道行,也不见得能救得了她。”
“不过问题是她到现在还没死!”开头那人道,“所以还是姜兄你失算了。如果当天你去给她把脉的时候用你的寒冰掌暗暗打上她掌,她现在就不会弄出这四十万两银子来了。”
“咳!”这次是赵王的声音,“如果姜大侠当日把玉旒云打死了,本王岂不是水洗不清?现在外面已经有不少对我不利的谣言,如果我杀了玉旒云,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我要造反么?到时候就算是得了王位,也不定坐得稳。”
“那什么‘肖家娘子’的歪诗,肯定还不就是玉旒云叫人放出来的?”
“玉旒云也好,皇帝自己也罢,传这首儿歌出来,就是为了把本王逼进死角。”赵王道,“如果这时候我起兵造反,则天下都会认为我‘鸠占鹊巢’。所以我们定不能硬来,我们要反过来把他们逼进死角——如果让皇帝禅让,则‘鹊巢鸠占’这四个字又可以另作他解了。”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能逼得庆澜帝禅让,就可以将当年太宗“兄终弟继”之诏公布出来,则仁宗庆澜帝成了鸠占鹊巢之人。“不过,皇帝狡猾得很,”人道,“他成天装糊涂,实际早已防备着咱们。他集结了那么多高手在身边做护卫,外头又拿玉旒云做挡箭牌。咱们要如何逼他禅让呢?啊——黎右均也就快要进京了,他不会说出什么对王爷不利的话吧?”
赵王冷笑声:“他说出对本王不利的话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如此不小心,捅出这么大个娄子,唯能保命的方法,就是哼,把这些推到玉旒云身上去。”
众人时都不解。
赵王道:“由始至终要查亏空,要搞票业司,把中央和地方搞得鸡飞狗跳的就是玉旒云嘛。只要黎右均能口咬定他是受玉旒云的唆使,我们就可以向玉旒云兴师问罪。到时候管她是真病还是装病,禁军步军和护军中都有我们的人,制造点小混乱,说玉旒云狗急跳墙要造反,由我出面平乱,岂不正好顺水推舟逼皇帝禅让?”
“可是禁军护军中也有玉旒云的人——步军统领九门提督就是她的手下。”有人提醒道,“戚县有两万五千人听她的指挥,咱们虽然控制了东台大营,又让刘子飞调走了她另外的人马,但刘子飞管得住玉旒云的兵么?这些人要是齐杀回京城来怎么办?”
“那不就更加是玉旒云造反的明证了么?再说,鼎兴银号现在既然捐了四十万两银子,我们就有理由让刘子飞继续带着那队人马到甘州去挖河——玉旒云大概总没想到自己任何计划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吧?”赵王虽说出如此自信的计划,但顿了顿,叹口气,又接着道:“我知道诸位看我这个计划难免觉得草率。我自己也晓得其中有许多漏洞。但是事到如今,如果不速战速决,就会功亏篑。”
众人都沉默了:赵王说的正是实情。长久以来苦心经营,是想以最稳妥的方法夺回王位也赢得民心,但没料到拖再拖,只是给了对手应对的机会。其实转头想想,何必管什么名正言顺?天下之事成王败寇,不管是兵变篡位,还是逼迫庆澜帝禅让,只要能登上王位,将对手铲除,切就成为定局。
“那么,”有人道,“永泽公在北境也应该做好领兵回来的准备,万需要和玉旒云的人马交战”
正说着的时候,暗门忽然轰地打开——原来是愉郡主在外面听得吃惊,时站立不稳,不小心扶了那把御赐的宝刀便触动了机关。密室中的人全都惊。赵王满面寒霜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愉郡主从没有见过父亲这样可怕的表情,打着哆嗦,道:“我我”
“混帐!”赵王骂道,“我不是告诉你不许进练武房吗?你竟然敢在这里偷听?”
愉郡主被父亲的目光钉住,动弹不得。
“王爷不必动怒,”打圆场的是做书记的康申亭,“郡主大概是才赶回家,急着想见您面就闯进来了。倒也不是有心偷听——其实郡主方才什么也没听到,是不是?”他看着愉郡主,给小姑娘找个台阶下。
愉郡主大口喘着气,好像这样能使自己镇定下来,但她觉得身体仿佛被冰冻住了样,没有处听使唤的。
“如果真是什么都没听见,就回房去睡觉。”赵王道,“先去见你母妃,好好反省下私自出门的事。”
“是是”愉郡主颤抖着转身,可是又忽地转了回来:“父王,你真的要造反?”
“你胡说什么!”赵王厉喝着,夺步上来劈手给了女儿记耳光,立刻就把愉郡主打翻在地。“小孩子家在这里胡说八道!康申亭,你把郡主带去交给王妃看管起来。本王现在没功夫和这不肖女浪费时间!”
“是”康申亭正答应着,却见赵王妃已经走了进来,赶忙行礼。
“母妃!”愉郡主“哇”地哭了起来,“父王他他”
“看看你管教的孩子!”赵王气咻咻的,“你成天说你自己的本事比你姐姐大,人家的儿子现在还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你儿子呢?为了个博西勒,几次差点儿就坏了大事——而你的好女儿满心就只有个石梦泉——恐怕明天连我这个当爹的她也要出卖了!”
“她是小孩子嘛。”赵王妃道,“我会管教她的——愉儿,你跟我来。”说着就把愉郡主拉走。
愉郡主机械地挪动着步子:“母妃你你也知道父王要造反?哥哥肯定也知道那那就我个人不知道?父王为什么要造反?造反造反是大罪!”
赵王妃叹了口气:“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王位本来就应该是你父王的。”
夜风吹熄了回廊里的几盏灯笼,母亲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愉郡主感到异常的恐惧。她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和丫鬟们玩捉迷藏,结果躲在花园的假山里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黑,吓得不敢个人走回房间去。丫鬟们也都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有些甚至跑到府外去寻找后还是赵王妃以个母亲的直觉在花园里寻到了女儿。那时愉郡主想,只要有母亲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可今时今日,母亲却显得如此陌生。
她想起赵酋和石梦泉的对话,颤声问道:“那那父王的确是为了拉拢石梦泉,才把我许配给他?父王造反,石梦泉定不会不管那那”
赵王妃道:“这件事情为娘也早想跟你说了。石梦泉的确是个人才,你心里喜欢她,为娘明白。他要是肯为你父王所用,今后你自然可以嫁给他。不过,他要是和你父王作对——”两人正巧又重新走到了有亮光的地方,赵王妃转过头来盯着女儿:“就现在的情形看来,石梦泉对玉旒云是条心的,而玉旒云又是皇上的人。所以石梦泉他决不可来帮你父王。因此,你还是尽早把他忘了吧!省得你父王将来收拾这些对手的时候,你自己伤心。”
愉郡主仿佛被人狠狠打了棍,天旋地转。
赵王妃拉住了她,才使她不致摔倒:“你父王大事成,你就是公主身份。天下的青年才俊多得很,等你再长大些很快就会发现,区区个石梦泉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不,不——”愉郡主摇着头,“母妃,你们都在说什么呀!父王不能造反!我不要做什么公主。你们你们不要跟我开玩笑!”
赵王妃叹口气:“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我懂事!”愉郡主道,“可是造反是不对的。不能造反。皇上不是对我们很好吗?太后也对我们很好啊!”
“啪”赵王妃也甩手掴了女儿掌:“你家是赵王府还是皇宫?你父亲是赵王爷还是死去的太宗?你母亲是我还是宫里的那个皇太后?你哥哥是那从小同你起玩耍的悦敏还是那个皇帝?”
愉郡主自小到大还没有被母亲打过,时傻了。
赵王妃面色严肃:“还说自己懂事!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对,什么叫错——为了你父王,你哥哥,为了我们全家好的事才叫对。谁要是做出背叛我们家的事来,决不原谅!”她说着,不容分辩地拉起女儿,快步走回房去,吩咐仆妇好好把愉郡主看管起来。
“母妃!母妃!”愉郡主哭喊着。可是房门已经关上了,她又听见上锁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她瘫坐在地。
“郡主”声怯怯的呼唤,正是娇荇。愉郡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这丫鬟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你怎么也关在这里?”她傻傻地问。
“王妃问我郡主在石将军身边都有些什么事。我都照直说了。”娇荇道,“王妃说,要我看着郡主你如果离开了步,就打断我的腿郡主你千万不要胡来”
“我我能怎么胡来啊?”愉郡主的眼泪涌出:赵王旦造反成功,则石梦泉肯定会被杀死,而赵王若造反不成,则他们全家都会没命。除非打消赵王造反的念头?而这如何可能!
筹莫展,她只有大哭了起来。娇荇想来在赵王妃处也受了些皮肉之苦,便跟着掉下眼泪。主仆二人因抱头痛哭,直到筋疲力尽才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只看到赵王妃的几个亲信仆妇站在床前:“王妃要郡主赶紧梳妆打扮,太后娘娘要召见。”
愉郡主揉揉眼睛,还迷糊着,仆妇们已经动手把她从床上抱了下来,又骂娇荇:“死蹄子,你是奴才还是主子?还不赶紧帮郡主梳头?”
愉郡主傻傻地被她们摆布着:“太后娘娘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要见我?”
仆妇们只忙着给她换衣服,并不答话。赵王妃从外头进来:“你三更半夜叫人开城门——九门的步军都是什么人?都是玉旒云的手下,也就都是皇上和太后的手下。他们还能不知道你回来了吗?至于她为什么要召见,去了就知道——不过我提醒你,太后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个人。你说话最好小心些,否则我们全家都会有危险。”她接过仆妇们手中的梳子,亲自给女儿梳头。
愉郡主看到尖细的梳齿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就像被针扎到样,打了个冷战:“我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赵王妃简短否决,“以前太后叫你进宫玩,你不是最积极么?现在如果不去,岂不是叫她怀疑?你昨天还说自己长大了懂事了,那么你就拿出点大人的样子来给为娘看看,好好替你父王替我们家做点事。”
“我做不到”愉郡主说着,又红了眼眶。
“不许哭。”赵王妃道,“本来为娘也不想把你卷进来,但是你是我们家的分子,又是你自己去偷听你父王说话,现在你就要担负起赵王府郡主的责任。”
愉郡主咬着嘴唇,拼命屏住呼吸,眼泪才没有掉下来。只是,心爱的衣裙穿在身上,就好像刺人的荆棘。赵王妃从头上拔下根簪子来给她插上,又仿佛有千钧重,要压断她的脖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忍受多久。
“好孩子,”赵王妃拍拍她的肩膀,“你总有天要长大的。其实做大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就乖乖地进宫去,和太后说说你在南方七郡的见闻,然后问问她老人家都看了什么戏,听了什么曲。如果她要留你,你就说石梦泉今天回京,你要回来等他——如果她还要留你,你也别强推,到了傍晚的时候,若你不回来,为娘就去宫里接你之,你小心说话。明白了没有?”
似懂非懂地,愉郡主讷讷点头。
“娇荇!”赵王妃唤那战战兢兢的丫鬟,“你虽然有点没大没小,但却是个懂事的丫头,你陪着郡主去,提醒她别乱说话——反正你总是跟在郡主身边,要是太后不见你,也会起疑的。”
“是”娇荇匆匆屡头发。
赵王妃从腕子上褪下只翠绿的镯子,拉过娇荇的手强给她戴上:“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你哥哥嫂子之前从乡下来,说你也差不多到了该嫁人的年龄。我已经叫人给你家里送笔嫁妆银子去,等这阵忙完了,你想回乡嫁人,我会再给你准备些首饰的。”
“谢谢王妃。”娇荇的声音打着颤。她知道,什么送嫁妆银子,赵王妃分明是告诉她,如果不能看好愉郡主,让这小姑娘泄露了赵王的计划,娇荇和她全家都要陪葬。
“好,你们去吧。”赵王妃挥挥手。亲信仆妇就把这仿佛行尸走肉的主仆二人送出了门。
马车早就备好了,还是那金丝楠木装饰着鹅黄铯流苏的漂亮车驾。之前她们曾经多少次驾车出游——虽然那时也不能说完全“无忧无虑”,因为总有些担心回到王府会挨骂。但那些小小的烦恼和如今的相比,实在不值提。
不知下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主仆二人在车上默然相对。
马车辘辘而行。大约就快要到皇宫了,突然听到车外有人叫道:“咦,是小愉么?”愉郡主惊,娇荇打起帘子,发现是翼王骑马赶了上来。
“翼哥哥,你回来了?”
“是,今天才到。”翼王回答,“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在郊外等皇兄派礼部的人来接见然后才能进城,不过我听说内亲王病得厉害,所以等不及要来看望她,就先进城来了。皇兄知道我的为人,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
提到玉旒云的“病”,那就等于的提到了愉郡主的心病。她不禁鼻子酸,差点儿又哭了出来。然而翼王似乎没注意到,只自顾自地叨念:“内亲王做事总是太认真,其实国家大事不用她管,天也不会塌下来。我可好不容易才和她订婚,她现在这样,我可担心得要死呐我得赶快和皇兄打个招呼,然后就去内亲王府”
愉郡主听不进这些絮叨,只是呆呆地感受着秋天懒洋洋的日光。翼王为什么看起来总是这样快活,这样无所谓?她想,唉自己以前不也是如此吗?活了十几年,为什么突然要让她知道全部的真相?要是能永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马车停下,已经到了宫门口。翼王亲自来扶愉郡主下车意到她头上的簪子,就啧啧赞道:“哎,这不是姨妈的簪子么?好像你老早就想要了呢,她终于肯给你了——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和石梦泉的婚期近了?要不我们两对新人起大婚,岂不热闹?”
愉郡主心如刀割,又想点头,又想摇头,不小心踩到了裙子,身子晃,头上的簪子滑落,羊脂白玉“啪”地摔成了两截。
“哎呀!”翼王连忙来捡,“小愉,这”他瞥见愉郡主的脸——小姑娘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还是滚了下来。“别哭,别哭!”他哄道,“翼哥哥回头找太后讨块好玉,给你做根模样的,保证不让姨妈发现。”
愉郡主又如何是为了根簪子呢?悲伤就像开了闸似的,无法收拾。
“郡主——”娇荇晓得自己全家的性命都悬在了主子的身上,本应该好好地帮主子掩饰,但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而已,根本就挑不起这么重的涤,徒劳地劝了两句,也跟着哭了起来。
“喂,你们俩这是干什么?”翼王急道,“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慢慢说。”他边打发了迎上来了太监,边领着哭哭啼啼的主仆二人走进宫门,找了处僻静的所在,才停下来:“小愉,谁欺负你了?你跟翼哥哥说,翼哥哥来帮你教训他!”
愉郡主只是嚎啕大哭,答不出话来。
翼王看着娇荇:“你主子到底怎么了?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石梦泉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子惹你生气了?没关系,我叫内亲王教训她——不,内亲王身体不好,不能让她操这个心。我找母后和皇兄皇嫂来给你做主,非让石梦泉这小子跪下来给你认错不可!”说着,就要拉愉郡主往慈宁宫去。
“不要,翼哥哥,不是为了石梦泉,他没有欺负我。”愉郡主擦着眼泪,“是我自己做错了事,被父王和母妃责罚了”
“真的?”翼王盯着她,“小愉,你可从来不跟翼哥哥撒谎的哦——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你跟翼哥哥说,就算我不能帮你解决,总比你憋在心里好——说不定我真能帮你解决呢!”
愉郡主摇摇头:“不,翼哥哥,这事你解决不了。”
这话出口,其实就等于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翼王皱眉头:“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
“不可能解决的。”愉郡主拼命摇着头,“没办法解决的!”
“你这小丫头。真是人小鬼大花样多——你能有什么大问题?不说就算了!”翼王道,“你进宫是来找母后还是找皇嫂的?我陪你去吧。顺便给你讲将我在虎脊山见到的好玩事。”
“恩。”愉郡主含泪点了点头:天啊,在翼王面前都差点儿就露出破绽来了,太后要是问起自己为何苦着脸,该如何是好?她真想立刻调头回家。
“对了——”翼王摸出面小小的玉牌来,“这是虎脊山的夜光玉,有些上面会有字的,你拢起手来看看这块上面是什么。”
愉郡主完全没有兴趣,但还是接过了,拢在手中瞧,只见墨绿的石头上竟显出个淡淡的“愉”字来——她并不像玉旒云那样聪敏,想不到这是人工刻上去的,讶,道:“哎,真是好奇怪!”
翼王道:“有趣吧?这个送给你。我先在虎脊山时,听说有这种神奇的夜光玉还不大信呢,后来见到了,就四处寻找有名字的。我也找到了内亲王的名字,已经送给她了。希望有这神奇之物保佑,她能康复起来。”
“哎”愉郡主呆呆的,不想听到任何有关玉旒云,有关庆澜帝,有关这个国家的事情。
翼王却还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你知道最稀奇的是什么么?选定了万年吉地后,在那里挖出个石人来。也是夜光玉的,有真人般大小,看起来像是个武士,身上还有两句诗呢,是什么‘肖家娘子树下走,斑鸠占了喜鹊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啊!”他才说到这里,愉郡主已经脸色大变。
“很古怪吧?”翼王接着道,“我叫人把石人运回京了,稍候就送进宫来献给皇兄,也叫钦天监的学究门好好琢磨琢磨,也许内中有什么玄机——”
他话没说完,愉郡主已经转身朝宫外跑去。“郡主!”娇荇喊她不住,只有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
“小愉——”翼王也唤了两声,好像很莫名其妙似的,犹豫着要不要追赶。但等那主仆二人没了影踪,他脸上就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微笑:“原来如此,她也知道了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下礼拜是否更新,期末有堆事情要做。
11/9/2008错别字
第八十六章
? 翼王到乾清宫见庆澜帝,边走边酝酿着感情:他是个戏子,演的角色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花公子,然而却因为某些冥冥中注定如同宿世冤孽般的缘故,他疯狂地爱上了本朝最有传奇色彩的女子。他和她订了婚。现在他知道她病了。所以,不顾切,要飞奔到爱人的身边。
他思量着最合适这个角色的表情,盘算着最能让能信服的话语和动作。不觉已经来到了乾清宫的院门前。“啊呀,十四爷!”太监们赶忙请安。他却不理会,也不叫他们通传,径自朝里面奔——这才符合个忧心如焚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青年的形象吧?暗里得意。看到院中的石桌前坐着个陌生的女子,他也并没有多想,呼道:“皇兄!臣弟回来了!”就走上了正殿的台阶。
不过,廊下的几个御前侍卫行动快如闪电,“呛呛”数声,佩刀出鞘的同时,人也拦到了他的面前,形成铜墙铁壁般的阻隔。“吓!”翼王让自己的脚下打了个滑,踩空了台阶跌坐在地:“你你们不认得我?”
太监急急赶来扶他:“十四爷,方才奴才不是跟您说了么?如今皇上这里不比以往,都是内亲王军中新选出来的勇士,除了圣旨和军令,谁都不认呢!”
“乖乖!”翼王抚了抚心口,“还好我是跤摔了下来,要不然他们刀砍了我的脑袋,岂不是冤枉了?”
“是十四弟来了?”正殿内传出了庆澜帝的声音,“怎么没等礼部官员迎接呢?”
殿门打开了,侍卫们也朝两边让出路来,翼王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边道:“臣弟顾不得那些劳什子的规矩啦,臣弟急着要探望内亲王”才说到这儿,他愣——玉旒云就在庆澜帝下首的太师椅上坐着,面上如既往地挂着那厌恶与不屑的神气。“咦,内亲王,你”
“我怎么?”玉旒云冷淡地,“我应该病得快死了,是不是?”
虽然有些破坏自己的原计划,但翼王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跟前:“啊呀,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听说你病了,茶饭不思,马不停地地赶回京城,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就是想要尽快见到你呢!”说着,就要去拉玉旒云的手1(
玉旒云“啪”地下将他的手打开:“王爷果然是祖宗家法都不顾了,连见了皇上也不行礼了!”
“哦!”翼王仿佛才记起庆澜帝的存在,赶忙跪地请安,“皇兄恕罪!”
“不打紧。”庆澜帝笑道,“这了都是自家人——规矩是给外人立的嘛!朕看到十四弟你这样紧张内亲王,总算朕这个媒人当的不错。”
翼王道:“臣弟此生能娶内亲王为妻,就是让我做神仙我也不干呢!”
“咳!”玉旒云冷冷地清了清嗓子,“你说要看我,现在看过了?我和皇上还有正事要谈。”
“正事?”翼王道,“你看你,才两个月不见,就瘦了圈,脸色也这么差——说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现在应该好好调养休息,天大的事也不该操心。”他又转相庆澜帝:“皇兄,朝廷里大臣可多着呢,不见得凡事都得要我未婚妻个人来做吧?”
“玉爱卿你听听!”庆澜帝道,“你病了半个月这才第次进宫,十四弟就已经想和朕拼命了。你不如还是回去休息吧。”
玉旒云白了翼王眼。“万岁,臣的病已经好了。今天黎右均就要押进京城,三司会审这样的大事不容耽搁。臣希望万岁派臣列席听审。”
“黎右均?谁呀?”翼王道,“犯了什么大事,不仅要三司会审,还要内亲王你亲自出面?”
你装什么傻?玉旒云斜睨着他:你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京城的事难道还不了如指掌吗?
“他是原来南方七郡的总督。”庆澜帝把假造官银的事略略说了,“石爱卿应该已经到了城外,礼部官员早便去迎他了,刑部的人也去接黎右均了2(”
“可恶!这人真可恶!”翼王骂道,“居然敢欺君——是不是他弄出这假银子的事才把内亲王给累病了?这种人,皇兄你还审什么?早该让石将军把他在南方就地正法就了结了!花这么大功夫吧他从南方押解上京,又要累得内亲王亲自去审他,真是”
“事情没有查明,岂能随便定罪?”玉旒云不耐烦,瞪了翼王眼,意思是:你究竟想说什么,赶快直说!
“十四弟不熟朝政,又担心玉爱卿的身体,才有此牢马蚤。”庆澜帝仿佛怕“小两口”吵架,赶忙道,“十四弟,既然你回来了,不如先去给母后请安吧,她老人家很惦记你。”
“谁说我不熟朝政了?”翼王道,“皇兄,内亲王身体不好,什么三司会审,就由臣弟来替她去吧——审案子嘛,臣弟也会的,戏文里多着呢。臣弟这次在虎脊山还审了桩案子呢!”
“哦?”玉旒云觉得这话颇有深意。
翼王道:“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虎脊山东面的慈源县住的都是负责给太祖太宗守灵的人,我听说那里有擅长夜光玉雕刻的,就想去雕件小玩意送给内亲王”
“说正题!”玉旒云反感他处处表示亲密。
翼王道:“?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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