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染瑕》 第9部分阅读

应该是温润如水的月光为何会刺得她双目泛泪

她调转目光,慵懒地趴在梳妆台上,盯着自己左腕上的青筋。

柔嫩的肌肤像是能掐出水来一般,显得腕上的青色更加明显,朦胧间,似乎能感觉到血液自里面流过。

若是血顺着血管流淌出来,是不是能带走体内无法疏导的悲伤……

她这样想着,左手突然握拳,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中,血珠自伤口沁出,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成血痕。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木然地盯着被血染红的左掌,一直盯着,丝毫不曾注意天际已开始泛白。

……

这段时间,虽已遣了几位婢女过来伺候傅尔焰,但因担心她的状态,每天一起床,上官轻风便去冬梅苑陪傅尔焰,或是下棋品茗,或是外出游玩,直到夜深才离开,就是不给她任何独处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可是,这样单纯的姐弟间的关心,在他人眼里,却又是一例被妖女迷惑住的典型,尤其是这次的男主角还是比傅尔焰小两岁的上官轻风。

关于他俩的谣言,悄悄弥漫开,看到他们同进同出的身影,下人门都带着鄙夷地窃窃私语,自然也传到了上官轻云的耳中。

“荒唐!”看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在上官府已经待了许多年的老仆,上官轻云罕见地动了怒。“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姐弟之情甚深,你们怎么能用这么龌龊的眼光看待他们的相处!”

老奴诺诺道:“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那些冬梅苑年轻婢女这么说,才来告诉少爷您的,我是怕有个万一……小少爷好歹也是身出名门,还是要避嫌的好。”

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上官轻云清了清喉咙:“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的,你先下去吧。”

第一卷 o29 自残之举

“焰姐,我们今天去游湖好么?”辰时刚过,上官轻风便来冬梅苑找傅尔焰,却无人应声,只见傅尔焰闺房的窗户大敞着,他疑惑地推开房门,伸头往里面探了探,见自己欲找寻的人,正趴在梳妆台上。

“焰姐,你在怎么也不应一声。”他走向她,却在靠近她的时候,迟疑地停了下来。

她的背的确是在微微起伏,说明她是有呼吸的,但脚边一小滩微微凝结的血洼却显得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绕到她正面,见她双眸紧闭,嘴唇泛白,左手鲜血淋漓。

上官轻风吓了一跳。

难道他的担心成真了,她真得想不开……

他呆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原就是秀气的小书生,何时见过那么多血,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不知是不是该一探傅尔焰的人中确定她的生死。

如羽长睫颤了颤,镶嵌着黑曜石般的双眸缓缓睁开,看到站立在眼前的惨白着脸的少年,傅尔焰露出一抹笑。

“风儿,你来啦。”说完,便伸出左手,去握他悬空的手,却在看见自己满手鲜血时愣了愣,终于明白少年面色发白的原因。

她起身,换了只手,轻拍着比她高不了太多的少年的脸,唤他回神。

“风儿别怕,只是几道小口子而已,没事的。”

“小口子怎么会留那么多血?”上官轻风明显不信。

“反复刺了几次,刺得深了点。”她满不在乎地说。

“哇——”少年突然一下子抱住傅尔焰,埋首在她肩膀,如小娃般嚎啕大哭起来。

“哇呜……焰姐我刚、刚才真、真以为你挂了……哇……和、和爹娘那般突、突然就离开了……呜……我好怕啊……”他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

知道自己真的吓到他了,傅尔焰任由他抱着,轻拍他的背。

“风儿乖,我不会死的。”

“你、你骗人……你明明、明明留了那么多血……”

“这些血死不了人。”她的语气淡漠,似地上凝结的血并非自她身上流出去一般。

“呜……我不信……”

“我不会自杀的,这世上我还有心事责任未了,所以我还会继续彪悍地活着,让所有与我作对的人生不如死。”她微微一笑,霸气地宣告。

“可是、可是……”抬头,如小狗般无辜的眼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他继续埋首在她肩上,弱弱地说:“你明明自残了……”

“我只是想看看流点血,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真的吗?”

虽已长成翩翩少年,上官轻风身上还残留着孩子天性,他的撒娇,让她心头柔软。

“自然是真的。”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微冷,带着莫名怒意的声音,如惊雷般劈入温馨的姐弟空间。

听了老仆一番话,前来冬梅苑找两人谈谈的上官轻云身着月牙白长袍,站在门口,见房内一双男女紧紧拥抱在一起,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让他心头泛起莫名的怒火,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只是他们姐弟的相处方式,要冷静看待,但怒意却不受克制地节节攀升,绑架了他的理智。

见兄长忽然出现在门口,眼中还带着隐约的怒气,上官轻风像跳虾一般,自傅尔焰怀中一下子弹开了。

傅尔焰一抚头,翻了个白眼。

这小笨蛋不知道这么做更像欲盖弥彰么……

“大哥……”小笨蛋弱弱地喊了声,怯生生地看着亲哥。

见自己吓到小弟,上官轻云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嘴角泛出一抹笑。

“请问,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呜……大哥笑得好可怕……

“该干嘛干嘛呗……”傅尔焰吊儿郎当地勾过一遍的椅子坐下,不逊地望着上官轻云。

焰姐……我知道您最近因为大哥的态度郁闷得很,但是您别再火上浇油了……

看到她的刻意挑衅,上官轻云的双眉微微拧紧。

“你就不想解释什么么?”

傅尔焰带着轻嘲地笑开了。

“你都亲眼看到了,你想我解释什么?”

“你!”她的毫不在乎,让上官轻云不由地加重了语气。“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名节么?就算你不在意,轻风他和你也不一样,他自幼已定过亲,对方是书香门第,与上官家门风相似,若是传出不好的风声,你让轻风以后在他娘子面前如何自处?”

“大哥!”

“呵呵,现在算我是真正明白了,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原来在他眼里,她像是剧毒一般,沾染上谁,谁就倒霉。

被他伤得已经麻木,傅尔焰表情挂着笑,眼角却带着凄凉。

“你……”惊觉自己说得过火,上官轻云刚想弥补,却被傅尔焰的逐客令堵住了嘴。

“滚出去。”她冷冷道。

“我……”

“我说滚出去。”低声咆哮,令在场三人心中均是一惊。

上官轻云看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好自为之……”说罢,便转身离开。

上官轻风看看离开的兄长,又转头瞧瞧明显在逞强的傅尔焰,不知该留在谁身边好。

“你走吧……”上官轻云一离开,她撤下了脸上的伪装。

“焰姐……大哥他不是有意的……”

“无意间,往往说出来的才是真话。”

“焰姐……”他想不出任何为自家大哥辩解的理由。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她幽幽开口,强忍着失血过多引起的晕眩。

她确实欠缺考虑,因为贪恋他八分神似上官轻云的面容,和讨喜的性子,将他留在身边,却不曾想到自己的形象对他带来的伤害,和众口铄金的恐怖。

“焰姐!”上官轻风惊叫,不满她的执意驱离

“滚。”

上官轻风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脚,终于朝兄长离开的方向跑去。

见他已被她驱离,傅尔焰眼前一暗,不支倒地……

第一卷 o3o 人伤己伤

“大哥!”匆匆追上离开冬梅苑的白衣男子,上官轻风弯腰撑着大腿,气喘嘘嘘。

上官轻云撤下了平日里一直挂在脸上如春风般的微笑,冷眼看着大喘气的小弟。

“大哥,”上官轻风起身,不满地望着自己的亲兄长,“你刚才说那些话是认真的么,你难道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伤人么?难道你就真这么想焰姐?”

想到方才傅尔焰眼中的隐约的凄凉,上官轻云的眼神略微一暗,不语。

“大哥,你明明就不是在意流言的人,不是么?自小你就教导我,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清真想,切莫人云亦云,为何今天你……大哥,你是不是对焰姐太苛刻了?”

“……我不知道。”他幽然开口,眉宇间似藏着烦恼。

“焰姐,她很难过呢……”

心弦被悄悄触动。

“大哥难道没发现么,这段时间焰姐极少笑,就算笑也并非是发自内心的……我光是看着都觉得沉重呢……”

是这样么?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见兄长还是面无表情。

“大哥无非是不喜焰姐的行事风格,我是不知道焰姐她对人下手时有多狠毒,但焰姐从来没伤过无辜的人不是么?她向来爱憎分明,为了大哥她那么努力,为什么大哥不愿多包容她一些,稍稍为她做些改变呢?只有一方付出的感情,不是很难维系的吗?焰姐,她爱得好辛苦呢……”他目含怨怼地望着亲兄,为自己亲近的异姓姐姐报不满。

“她……还好么?”搜索枯肠,上官轻云也仅道出这一句。

“她还好么?”诧异于兄长竟然只有这种程度的问询,少年激动起来,“你漠视了她那么久,就只想问着一句么?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为何一直陪着她么?我怕她像爹娘一样……”少年顿了顿,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我发现这段时间焰姐的情绪不太稳,好像有厌世的情绪,我怕她……青衣又不在府上,我为了不让她落单,才天天缠着她……谁知道竟然又给焰姐添了不好的名声……”说完少年的眼微微泛红,双眉蹙紧,委屈地望着兄长。

“你说什么?”上官轻云心中一惊,凌厉的目光摄入轻风眼中。

她,厌世?怎么可能?那么机敏,那么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厌世?

“刚才在房里,我一进去就看到地上一滩血,才会以为焰姐她……我以为她跟爹娘一样去了,才会忍不住哭出来……”似想到刚才房内骇人的暗红,上官轻风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受伤了?!”上官轻风扣住小弟的双肩,瞪着他,要他把话说清楚。

“嗯,是,还流了很多血,大哥没看到吗?”

他……没看到,只注意到了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根本无暇注意其他。

一听到她受伤,上官轻云的心悬了起来,脸色一凛,正想转头重回冬梅苑探望,却被上官轻风紧紧拉住。

“大哥,你别去。”见兄长脸上的神色,上官轻风咽了口唾沫,小心肝微微颤了颤。

好可怕的脸色……

但,为了心爱的焰姐,他还是壮着胆子,将话说完。

“大哥,若你对焰姐无心,或者心怀芥蒂,没办法接受她,就放过她吧。打一巴掌给颗糖,这样的事情只会让她更痛苦……说不定你一直不去见她,冷淡她,时间久了她也就释然了……她其实是一个死心眼的女子,若你一直暧昧不清,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看了看兄长的神色,明明是极其在意,虽刻意收敛,却依旧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又不自知,看来需要人推一把,为了焰姐和兄长的百年好合,他只能自我牺牲了。

大哥,可千万要对他手下留情啊!

他停下,深吸了一口气,做好思想准备,终于鼓足勇气说:“若你真无意,不如把焰姐让给我,至少我不会让她伤心,毒药、杀人什么的我不在意,上官家有你一个光耀门楣的就够了!”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喊的,喊完看到兄长面色愈发沉重,上官轻风不由地抖了抖。

温润不再,细眯的眼带着阴鸷盯着小弟,看他一副害怕却又逞强的表情,上官轻云抹了把脸,缓了缓脸上的表情,似是自问似是问人地开口:“我对她真的如此糟糕吗……”

发现大哥并未因他的不敬动怒,上官轻风略一迟疑,而后谨慎地点头。

上官轻云微微苦笑:“我也不知道……方才,看到你们抱在一起,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我本无意伤她……”

上官轻风怪异地看了上官轻云一眼。

“大哥,你刚才看到我和焰姐在一起时,是不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酸,有点苦,想说又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

“……是。”

右手打了个响指,上官轻风像是发现了新鲜事物般,兴奋地说:“我明白了,大哥,你在吃醋!”

“你胡说什么!”双眉一敛,他直觉否认。

“我才没胡说,不然我再回去抱给你看。”

想到那个画面,双眉锁得更紧,顿觉不喜。

“你别添乱。”

上官轻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的兄长的神色,见兄长情绪渐渐显露,轻声地补充:“刚才焰姐的脸色很难看呢……”看到上官轻风脸上浮现担忧,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便悄然离开。

上官轻云心绪不宁地重复思索着小弟的话,连他何时离去都没注意到,原是想回书房独自静一静,但脚步刚迈出,去转了方向,往冬梅苑走去,刚一进门,惊见那身披红纱的纤细身子伏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上官轻云顿时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伏地上的人翻过身,搂在怀中。

只见怀中之人,呼吸轻浅,不仔细观察似看不出胸口的起伏,苍白的脸蛋,干裂微皱的菱唇,平添一份平日难见的柔弱,如扇般的长睫轻颤着,却不见醒,似昏迷中心绪也极不安稳。

上官轻云一边大喊“来人”,一边将她抱起,轻盈的身躯,几乎不含重量,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她,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将人送上床榻,躺平,却不见有人入房伺候,不禁大怒,堂堂偌大的上官府居然连一位小姐都照顾不好,却也心知,这八成是因自己的态度,造成下人的势利眼。

替她盖好薄被,他疾步出门,恰好一小婢路过,见大少罕见地来了冬梅苑,忙俯身请安,却被大少脸上的冷冽表情吓住。

“云、云少。”

“就你一个?这冬梅苑的人呢,都死去哪了?!”到后面他不禁低吼出声。

从未见多大少如此动怒的小婢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听到院中有人喊叫,几个待在房中偷懒的婢子都探出头来看看情况,见是自家主子,忙出来请安。

顾不得兴师问罪,上官轻云果断吩咐:“你,还有你速速去请大夫来,你去准备热水,小姐晕倒了。”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他又转身,回到床榻边探视。

傅尔焰额头泛着冷汗,紧锁秀眉,泛白的双唇时不时溢出几不可闻的呻吟,似极为痛苦。

上官轻云心中一窒,双目流露出怜惜,正要抚上她的小脸。

“少爷,热水来了。”一婢子战战兢兢地送上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上官轻云接过,亲力亲为地为她擦拭,见她手上覆着血迹,忙将她左手翻过来查看,居然看见好几道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

“焰儿……”双目怒瞋,心中一骇,不禁惊痛。

原本滑赛凝脂的柔荑居然变得血肉模糊。

这,得有多痛?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故意冷淡和之前脱口而出的轻视,他竟觉这伤口如同刻在自己身上般,感同身受,他紧握双拳,心中淡淡地恨起自己。

这都是他的固执己见造成的吗?

她对他做的就这么罪不可恕吗?

为何自己能这般铁石心肠地忽略她的好,忽略她为他的收敛?

面对她的热情,他可曾回报些什么?

一直以来,他被动地接受她的殷勤,这般自然,却从未考虑过她的心情……

看着她苍白的脸,以及自残的伤口,他竟然茫然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般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伤口,不敢触碰,怕苍白得有些透明的她,因他的触碰而疼痛瑟缩,若真这样,怕是自己会是比现在更难过吧……

心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淡淡酸楚,呼吸因而微微停滞。

若是这伤口不在她身上,自己是否能因此好受些?

“云少,大夫来了。”门外婢女,将大夫领进房,诺诺禀告,因方才被主子的冷厉神情吓到,而不知该大声地打断主子的沉思,还是小声提醒。

“过来吧。”上官轻云细细收好眼中起伏的诸多情绪,侧开身让出位置,供大夫问诊。

第一卷 o31 重新开始

年岁超过一甲子的老大夫,右手把着傅尔焰的脉,左手捋了捋长须,面色沉重,像无法确定般,他换了只手继续把脉,片刻后,摇了摇头。

“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小姐得了什么病。”

“怎么说?她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的么?”

“非也。小姐失血之量不足以使人晕厥……但是,她体内脉象紊乱,似是同时中了好几种毒,却并没有中毒的反应,应是数种毒素在体内互相牵制之故。”

“中毒?”上官轻云紧蹙的双眉就没有松开过,“她可是百毒不清的体质,怎么会中毒?”

“这……所谓百毒不清是对大多数毒物而言,而小姐身上的毒应是知道小姐的体质,而特意调配的……”

“你是说,上官府内有人对她下毒?”

“不……这几种毒物在小姐体内潜伏了很久,而且不曾间断……应是天天能接触到小姐饮食的人下的,很有可能是小姐自己,因为这几种毒物似能在短期之内使武艺迅速精进。但小姐近日似乎心绪郁结,气息滞缓,最近并未好好引导周身之气,故而毒气反冲导致晕阙……”

“能解吗?”

“这……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从未遇到过小姐这般情形,不敢轻易下药……唯有外伤可以用些止血生肌的药。”

犹豫了一下,老大夫又开口道:“小姐只要醒了,运气于周身,自然能压制住毒性,转化为内力,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这般轻邪功夫终不是长久之计,怕是日久伤身啊……”

面色微凝,上官轻云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让老大夫跟随婢女去领诊金,自己则背靠着床柱,坐在床沿,出神地望着傅尔焰惨白柔弱的小脸。

焰儿,你究竟在为什么人做事?又为何会中毒?

难道真如大夫所说,为了习取邪功,而对自己下药?那么,目的呢?

傅尔焰双眉紧蹙,梦呓不断,睡得极不安稳。

“……云,别赶我走……”微弱的声音瞒不过上官轻云的耳朵,“不、不要……”醒时未流的泪水溢出眼角,上官轻云以指轻拭,心却被清泪灼伤。

这泪,是因他而流?

更多的泪水溢出,沾湿了枕巾。

上官轻云轻轻叹息。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拧了……”

大掌覆上她的双眸,温暖的掌心烘暖了她的眼皮,她渐渐陷入黑暗中,安静下来。

该拿你怎么办呢?

闭上双眸,他静静靠在床边,思索着答案。

傅尔焰这样一躺就是几个时辰,当她幽幽转醒,一睁眼看到上官轻云就坐在床边,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形成深浅不一的阴影,显得他的五官更为立体,极具魅惑她之能。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才能这般与之相处,玉手悄悄伸出锦被,拉住他的衣衫,安心的感觉浮上心头,正欲闭眼继续小憩,却见上官轻云如烛炬般的眼,专注地盯着自己,想到平日里与他的相处,她黯然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握住。

抬眼,看了看他的神情,不明白他究竟何意,傅尔焰稍稍使劲,想要抽回被他包覆在掌中的柔荑。

“别动。”

傅尔焰僵住,不敢轻易动弹。

上官轻云翻过她的手,查看先前的伤口。

“别让伤口裂开了……”他淡淡地说,背光的脸,看不太清表情,却也明白他在仔细地观察她左手上的伤口。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至少还是关心她的?

见伤口完好,上官轻云将她的手放回锦被,关切地问:“身子感觉好点了么?”

傅尔焰瞥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见她不答,他的手,自动覆上她额头,却被她闪过。

她别过眼,倔强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不是嫌弃我带坏风儿么,现在又来靠近我干嘛?难道不怕我这轻浪浮薄的女子,坏了你上官家大公子的高洁名声么?”

他微微苦笑,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开始算账了。

“我之前失言,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傅尔焰背过身子,不语。

想到他说的那番话,酸楚便溢上心头,若他真是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偏偏突然温柔起来,让她想忍也忍不住。

“真的……”头疼啊,在商场上向来无往不利的他,却总是拿她没办法。

正无奈之际,却见她肩头抽动。

心中微动,他紧贴着她躺下。

“焰儿,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确是不喜你的手段,不论是那晚在林中,还是……”俊脸微红,“你我合欢那晚……是故,我因心中的怒意,而刻意忽略了你的心情,却不知原来你的心情是如此忐忑……”手轻轻拂过她的伤口。

他顿了顿,见她有些软化,小心地将她圈入怀中。

“且不论是非对错,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标准……只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若是坚持已见,谁也不打破僵局,这样真的好么……”

“我一直在靠近你,是你不断推拒我……”傅尔焰哑声道。

“是……所以,我应该要打破僵局了,我不愿长久之后,回顾一生,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值得让人珍惜的事物……”

细细哭声溢出她的唇。

“我以为,你不想要的,一直都是我追在你后面……我以为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是累赘……”

他再次露出苦笑,环抱她的双手紧了紧。

“抱歉……”除了这两字,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来告知自己的歉意。

“你还记得前几天晚上,你对我说的那件事么?”

前几天晚上……

傅尔焰眼中闪过难堪与痛楚。

当她鼓起勇气,向他求亲时,他却反问:凭什么。

怀中的娇躯一僵,开始挣扎,想挣脱他的怀抱。

上官轻云心知她想起些什么,却不容她逃避,紧紧抱住她,轻哄:“不一样了,不一样了……我不会再这般伤你……别怕……别怕……”

为了证明他的誓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皎洁光滑,雕刻着龙凤辰祥的羊脂白玉,送到她眼前。

“这块玉石是上官家世代用于给长子定亲的信物,如今我将它给你,你可愿意收下?”

见她不动,他将她扳过身,取下玉石,套入她脖子。

“我知道那晚的事,你有心结……这次由我来开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焰儿,你可愿嫁我为妻?我不敢说现在我对你的感情有你对我的深,但长此以往,总有一天,我将告诉你,我喜爱你会比你喜爱我还要多还要浓烈。”

望入他双眼,深邃的双眸中充斥着满满的专注与认真。

略微僵硬的身躯,渐渐软下来,贴着他的。

她涩然开口:“我还没原谅你……”

“嗯。”

“既然我被你拒了一次,你也应该被我拒一次才公平。”

“嗯。”

“我现在不答应……”

“嗯?”他静待下文。

“所以你要多求几次,等我觉得够了,我们就成亲。”脸上闪过羞涩,她悄声说道。

“好。”

第一卷 o32 不安隐患

她究竟为何中毒?这个问题这几日一直困扰着上官轻云。

当晚的气氛,让他忘了问这个问题,而这几日的繁忙亦阴差阳错地让他错过了问的时机,因而他至今还没得到答案。

忧虑,让他的心略微带着点浮躁,看了百~万\小!说桌上成堆的账本,透过书房的窗,望了望窗外的日头,他终于妥协地放下手中的账册,踱出书房。

近日,傅尔焰与上官轻风两人间的气氛明显改善,上官府上下看在眼里,有人由衷高兴,当然也有人暗自懊恼。

见傅尔焰一人在花园小池边,喂着锦鲤,夏怜气不打一处来,在许灵儿的默许下,她仗着自己有主子撑腰,鲁莽地上前挑衅。

“今天天气可真好,只可惜花香掩不住一股狐媚子的味儿。”她刻意以帕子遮着脸,开口嘲讽。

自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尖锐嗓音判断出来人,傅尔焰径自喂着锦鲤,不曾回头。

见自己被刻意忽略,夏怜姣美的脸上闪过恶意,看到傅尔焰就蹲在池塘边,身边没什么施力点,她上前一步,欲将傅尔焰推入池塘中。

然而刻意屏住的气息,以及地上的影子,使傅尔焰将她的一举一动洞察在心,在她俯下身正要用力时,突然往旁边一移。

落空的双手让夏怜失去了平衡,倒栽入湖中。

“啊!”许灵儿轻呼一声,却没有上前帮助贴身侍女的打算,身为大家闺秀,若是亲自去救落水侍女,因而乱了自己的衣衫,有失身份。

傅尔焰将手中最后一块硬馒头掰成碎末,洒入池中,拍拍手,看也不看夏怜的狼狈,起身,面向默不作声的许灵儿。

“许灵儿,这条落水狗当炮灰,是不是挺好使的?要不,改天也借我用用?”傅尔焰一开口,就气歪了夏怜的鼻子。

许灵儿的目光闪了闪,柔顺水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眨着,不解地问道:“尔焰妹妹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不明白?”

料定了她的装傻,傅尔焰轻笑出声:“明人眼前不做暗事,你许灵儿什么货色,我一眼便知。养了这条听话的狗一定替你省去不少事吧?”

眼波流转,傅尔焰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虽然是条狗却也有二心呢。”

许灵儿微微垂眼,掩住眼中闪过的凌厉。

夏怜神色丕变,顾不得还在池塘中挣扎上岸,她急忙反驳。

“你瞎说什么!我对我家小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有二心?”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傅尔焰取出帕子,拭了拭手,就着一旁的景观石坐下。

“这二心怕是许灵儿你自己种下的因吧。让我猜猜你说了什么……‘若我成为上官府当家主母,那夏怜你身为我的陪嫁丫鬟,自然是二房,你生下的孩子,我会当做自己亲生一般培养长大’。我说的可对?”

不顾许灵儿脸上的微微诧异,傅尔焰继续说道:“但是,清高如你,真允许别的女人来瓜分自己的夫君么?这饼怕是画得有些大了吧。”

许灵儿僵笑着说:“妹妹说笑了,莫要说这些毁人清誉的话,若让轻云哥哥听到,可要觉得我不矜持了。”

傅尔焰冷笑出声:“轻云哥哥也是你配叫的么?”

说完,转向夏怜,依旧一副轻嘲的口吻。

“夏怜啊夏怜,你还真是应了自己的名字,可怜得很呢。你服侍你家小姐那么久,可曾看清过她的真面目?人家眼里,你不过是炮灰,是条狗,为了维持她大家闺秀的形象,让你替她办哪些腌臜事儿,迟早有一天,你会死于你家小姐的借刀杀人。”

听到傅尔焰的断言,夏怜脸色一变,明明是句戏言,从她口中吐出,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又是怎么回事?”一温润男声,带着困惑插入这诡异的沉默。

上官轻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小花园拐角,见自己欲寻的人儿,与师妹在一块儿,气氛诡秘,便上前询问。

傅尔焰无谓地笑了笑,转头望向他,眸中带着隐约的挑衅与试探。

虽然已与上官轻云互定终身,但傅尔焰心中却依然充满不安,他对她的不赞成,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若不能拔出,迟早化脓生蛆,毁了这得来不易的安宁。然而,即便这样,决定权却不在她身上,所以当他带着怀疑的目光靠近时,她顺势刻意挑衅他,想试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

夏怜全身湿透一身狼狈,见上官轻云到来,正欲开口告状,却被许灵儿抢先开口。

“没什么,夏怜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了。”

并非许灵儿不愿给傅尔焰使绊儿,只是精明如她,看到近日的情形,心知这样的小事最多掀小波小浪,无法撼动傅尔焰在上官轻云的心中的地位,反而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因而忍住,决定待以后伺机而动。

哦?居然没有告状?

傅尔焰瞥了眼许灵儿,见她一脸温驯无辜的样子。

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大家闺秀呢……

傅尔焰轻佻地朝上官轻云抛了个媚眼,娇声笑说:“自然是没什么,上官哥哥莫不是以为有什么?”

她的小小不逊,并未影响到上官轻云,有些纵容地看了看傅尔焰,他柔声说:“没什么就好。”继而转向夏怜。“快点离开池塘吧,就快入冬了,待久了对身子不好。”

见小姐无意为她讨回公道,夏怜难堪地爬出池塘,朝上官轻云福了福身,随许灵儿一道离开。

却不知,自家小姐因上官轻云对傅尔焰的宠溺眼神,差点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见主仆俩离开,傅尔焰自景观石上跳下,朝上官轻云娇笑道:“上官哥哥今个儿这么早就做完事儿了么?”却见上官轻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刚刚怎么回事?”为何要刻意挑衅?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

傅尔焰吐了吐舌头。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上官哥哥的反应罢了。”说完,挽住上官轻云的臂弯,笑靥如花,欲蒙混过关。

他并非不知道她的不安。

深潭般的双目专注盯着她,欲言又止,却被她刻意别过眼,错过眼神的交汇。

傅尔焰拖着他往门外走去,口中一边还催促着他:“走吧走吧,既然今天上官哥哥给自己放假,我们就出去走走呗,天天闷在府里,我都无聊死了。”

……

“小姐,你刚才为何要放过那贱蹄子!”已回到居住的院落,夏怜就越轨地向许灵儿发难,自她成为小姐的贴身侍女以来,可从来没吃过那么大的亏,唯二的两次,都是傅尔焰赏的。

“还不是时候。”许灵儿坐在桌边,押了口茶,目不斜视地淡然说道。

“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让爹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么?”

“有了,今天刚到的消息。”夏怜自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小纸条。

许灵儿取过纸条,细细读着,上面的文字以特殊暗语组成,唯有许家的人知道如何解读。

骤然,许灵儿脸色一变,倒抽口气,蹙眉思索片刻之后,露出阴狠的冷笑。

“老爷怎么说?”

“江湖谣传,琼花楼被赤炎宫吞并,楼主少主楼内精英,均为赤炎宫宫主所杀。”

“什么!”虽不曾混过江湖,但夏怜也知道琼花楼的大名,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居然被灭,这消息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但是,她依旧困惑。

“这不是我们要查的事情呀?”

“赤炎宫宫主就是傅尔焰,她就是灭了琼花楼的人。”

“什么?!”夏怜惊呼。“小、小姐,你还笑得出来?她、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呀!”

“为何不笑?我终于想到彻底除掉她的办法了。”

取过烛台,将纸条烧毁,许灵儿吩咐道:“你暗中放出消息,悬赏赤炎宫的毒药,要那种能致死,却不会立刻死人,毒性剧烈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为赤炎宫独有。”

听到许灵儿这么说,夏怜吓了一跳。

“死、死人?”

“怎么?怕了?”许灵儿脸上泛出鄙夷。

“但是……”夏怜有些畏缩,她虽小j小恶,却不曾害过人命。

“还不快去!”

被许灵儿脸上一反常态的狠毒震慑,夏怜急急忙忙听从吩咐,出门照办。

第一卷 o33 势在必得

深夜,万籁俱静,唯有淅淅沥沥的冬雨,无声落下,为入冬的大地更增添几分寒意。

三更天刚过,一道黑影,避开家丁护卫,紧贴着上官府的墙壁翻入府内。

身着夜行衣,一黑布蒙面,一双深邃的眼带着戾气,看了看周围的景物,黑衣人提气朝一个方向谨慎地行去,一路上小心地躲过了护卫,明显带着目的,并非普通宵小。

稍后,黑衣人便来到了一精致小楼,小楼的牌匾上写着“玉烟阁”三字,字迹清新秀丽。

黑衣人毫不费力地翻身上了二楼,以匕首沿着门缝挑开了门栓,闪入房内。

就着窗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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