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了没若还没有就赶紧着回了,若摆下饭了只有等着,见机回吧,仔细看看太太今儿个心情可好。”
“哎,奴婢这就去。”
玉凤应声而去,留下气定神闲喝着茶的连馨宁和对面两个面面相觑的连家女人。
早知道荣府富贵大族必定有了不得的规矩,没想到这么厉害,再见这些个丫鬟仆妇对连馨宁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再放肆,只老老实实地坐着等信。
不多会儿玉凤便回来了,说是太太说了难为大少奶奶这几天为了府里的事情辛苦,明日就好好家去散散也好,别惦记着府里,尽兴才好。另外大爷不在家,就让二爷陪着同去,也向亲家老爷太太问个好,不可失了亲戚间的礼数。
连馨宁听到这话时微微yi怔,但既然是太太的意思那她也无话可说,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叫来丝竹给那两个女人包了两个红包,打发她们回去。
“明儿个yi早便回,有劳两位嫂子向大家都问个好吧。”
那两个婆子捧着手里沉甸甸的赏钱,早已明白了如今的三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还敢小觑她,忙唯唯诺诺地收了,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些好听的这才告辞,里头云书趴在床上听着不由发笑。
“这两位也真厉害,那眼睛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以前看我们奶奶都是直长在头顶上,今儿个算是知道低头了,说变就变倒也不怕闪了眼睛”
“好啦,就你会说吧,昨儿才吃了这张嘴的亏,今儿就闲不住了”
丝竹yi把按住她不许她乱动,见她乖乖躺好这才开始给连馨宁收拾包袱。
连馨宁走进来见她忙个不停便不解地问道:“不过是去yi日罢了,晚上总要回来的,你收拾这些个东西做什么”
丝竹见她挑起yi件内造的云罗锦缎对开襟褂子直皱眉,正要把它拣出来放在yi边,忙按住她的手解释道:“这是明儿个奶奶午睡起来更衣要换的,奶奶就听我这yi会,哪家的太太奶奶出去吃酒听戏yi天不换个三四遍衣裳只给你带两套都嫌少了,这两套都是最最素净雅致的,你可不许再挑了,光这料子,这做工,就够叫咱们连家的三姨娘和四小姐羡慕上好几天呢”
“你呀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云书yi样了,弄这些做什么”
连馨宁见她yi张俏脸自豪地抬着,满眼放光的样子终究还是透着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稚气,想着她们自从小小年纪跟着她,yi直被欺负,如今有了个扬眉吐气的机会,总是要出口气的,罢了,由着她吧。
那里云书倚在枕边怏怏道:“要是太太晚打yi天就好了,我也想跟着你们回去瞧瞧,来之前跟着大小姐学的针法都练得透熟了,真想回去绣给她看看,让她也夸夸我呢。”
连馨宁yi听她这话说得有意思不由失笑:“还好意思说什么晚打yi天的话,那你就不能说要是我乖乖地不去招惹太太,岂不更妙想叫大姐夸你何难呢,我把你前儿绣的帕子带上就是了。”
“正是呢那帕子角落上我可绣了奶奶最喜欢的蔷薇花,那天闲着无事我把你所有的帕子都翻出来了,着空儿yi条yi条的绣。”
云书说得来了劲,连馨宁和丝竹见她兴冲冲邀功的样子十分逗乐,便也跟着她起哄起来,三人玩笑了半日方罢。
夜里依旧是玉凤在外间同云书守夜,丝竹陪着连馨宁在里间歇下。因为荣少楼天生喜静,这院子原本就偏,与其他几位主子的住所都有yi段距离,因此玉凤还特地留神关照了上夜的婆子们小心看守,临睡前又亲自检查了yi遍前院后院的门锁。
“奶奶早点睡吧,明儿个yi早就要起身了呢。太太说了明日不用过去请安,怕去迟了失礼亲家老爷太太。”
玉凤巡视了yi圈回来见里屋还亮着灯,便打帘子进去劝连馨宁早点安寝。
连馨宁笑着拉她在床边坐下,朝着丝竹使了个眼色,丝竹会意便笑说:“瞧我这记性,明儿个奶奶出门的手炉给忘记收了,姐姐陪陪奶奶,我去去就来。”
玉凤yi听这话忙应了yi声,见连馨宁的发髻刚刚拆下,便扶着她在妆台前坐下为她卸妆。
“玉凤姐姐好手势,想必在太太那边也常常给太太梳头吧”
“可不是,太太在这上头是很讲究的,有什么时兴的发髻我们也常学着些。”
玉凤含笑作答,见连馨宁似乎欲言又止,也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壮着胆子直说了出来。
“奶奶放心,今儿个确实是太太提出要二爷同去的,二爷和三爷都在那儿坐着,二爷还说自己明儿个有事去不成,被太太好yi顿数落,说他没规矩眼里没太太,这才不得不应了呢您可千万别多心了。”
第 20 章
到底是天子脚下,大清早的街面上已经十分热闹,yi辆包得密密实实的油布华盖马车正在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行进着,车顶四角上挂着的七彩琉璃络子上的铃铛随着车身的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车前yi个壮士的中年车夫和yi个模样清秀的小厮正并排坐着,时不时低头交谈。
而马车边上yi位气宇轩昂的少年公子正稳稳地骑在yi匹高头大马上紧紧跟着,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的织锦华服上,越发衬得他玉面修眉,顾盼神飞,十分惹人注意。
这位公子正是荣家二爷荣少谦,而车里坐着的,便是连馨宁和她的贴身丫鬟丝竹。
“奶奶,人都说二爷最会在女孩子身上用心,我看倒是yi点不假,你瞧这马车布置得,哪有yi点儿爷们的样子听说他还经常接送合欢楼的姑娘们呢我听他屋里的惠纹说,他时常不在家里过夜,也不知道是在哪家青楼里给绊住了呢。”
丝竹yi面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yi面抿嘴笑着与连馨宁低语,连馨宁yi听这话也也忍不住蹙眉,想起当初真珍宝斋初见,他不正是个见了个女子就忘了礼法的登徒子么
yi听惠纹这个名字,她又好似想起什么似地问道:“那惠纹可就是二爷现在的屋里人”
“可不是么。荣家这yi辈爷们儿房里的丫头,出挑点的不是惠字头的就是秋字头的,二爷屋里的两位,yi个叫惠纹,yi个叫秋韵,倒都是极好相处的,不像咱们家里那位那么难缠。”
“我看不见得,这好不好相处的话,只怕还要等未来的二少奶奶进来了才知道。你是大少爷房里的人,她们做什么要同你交恶”
主仆二人yi路有yi搭没yi搭地议论着,虽说都是些家常闲话,却也因为今日之行而总真荣少谦身上打转。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厌恶这种轻薄之人的,但yi想到那人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她竟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甚至明明身处繁华地温柔乡,却总能从他若即若离的眼神中看出yi点淡淡的悲凉味道。
这么个锦衣玉食yi辈子享尽富贵的荣家二公子,又yi路春风得意受尽众人的追捧,能有什么事情可愁的
想到这里连馨宁不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明明她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大少奶奶已经够可怜了,却还要莫名其妙地去替不相干的人操心。
马车眼看便到了连府门前,连老爷白天本就不会在家,可出乎连馨宁的预料的是,三姨娘竟然带着四小姐连霓裳还有几个丫鬟仆妇远远地等在了门口接着,yi见她们的马车从街角拐过来,便黑压压yi群人说笑着迎了上来。
“我说呢怪道yi早上起来就听见门前的喜鹊喳喳叫,可不是把咱们家的三小姐给盼回来了快叫姨娘瞧瞧,这大半个月没见可想煞我了”
连馨宁才刚下车,便被三姨娘yi把搂住揽在怀里说个没完,那连霓裳也破天荒地对她露了笑脸,亲亲热热地直喊三姐姐。
大家且yi同高高兴兴地进府不提。
这里荣少谦也笑眯眯地与连府众人见了礼,连霓裳想必认出了他就是真珍宝斋见过的那位公子,想着回来后还为他魂牵梦萦了好几日,没想到他竟不是因为仰慕她而去,只是为了给荣家相看未来的大少奶奶,不由颇带哀怨地剜了他yi眼,荣少谦自然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也不说破,言行举止处处守礼知趣,可他越是如此,那连霓裳心里便越是对他倾心。
到底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从小被捧着长大,身边几个认识的公子哥哪个不因为连老爷的面子而处处哄着她,忽然遇到个偏偏不事事围着她转的荣少谦,她反倒留意了起来,要不是三姨娘三番两次用警告地眼神瞅着她,只怕她马上就要贴着荣少谦坐到他跟前去才好。
园子里的小戏台早已经摆了起来,众人说笑着在前面坐了,那戏班老板便捧着点戏的本子上前来。
第yi出便让荣少谦先点,他让了yi圈拗不过众人,便笑向那班主说道:“你别欺负我们没见过市面,既然暮云人都来了,自然拣他喜欢的唱来,谁不知道他暮云公子yi向不爱听人摆布,若惹恼了他,咱们今儿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耳福可就没了。”
“二爷哪里的话,暮云就是再大的架子,也不敢真二爷和各位奶奶面前托大。小的这就进去,叫他只拣最拿手的唱来,上不了大台面,各位全当听着解解闷吧。”
那班主四处登台自然是个人精,荣家二爷哪里能不认得,忙客气了yi番便急急忙忙地进了后台,这里悦芙悦蓉姐妹也来了,连馨宁和荣少谦忙起身与她们见了,这才各自归座。
因不见连大太太,知道她必仍在佛堂清修,连馨宁便命丝竹进去通报,若大太太高兴她便进去磕个头,若她不说什么,便就这么回来,不可扰了大太太的修行。
谁知丝竹尚未过去,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明镜已经来了,说是大太太有请。
她想着或许是嫡母有话要同她说,便嘱咐丝竹好生伺候着姨娘小姐们说笑解闷,又同荣少谦打了招呼要他随意切莫拘束,这才随着明镜yi同朝里头走去。
“馨宁给太太请安,太太原已经不是咱们俗世中的人,不用为了孩儿扰了这佛门清净。”
yi见未曾多久不见的大太太几乎瘦脱了人形,鬓角也早生华发,连馨宁不由心中暗惊,面上却仍yi切如常似的请安问好。
连大太太见连馨宁进来,佛也不念了,木鱼也不敲了,只yi把拉住她便落下泪来,口中只喃喃念道,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明镜站在yi边也是泪如雨下,倒把连馨宁唬得云里雾里。
“太太有话但说无妨,切莫这样哭坏了身子。”
谁知她不说倒也罢了,她这么yi说连大太太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拉着她的手yi顿念佛。
“这都怪我老糊涂了,当初那狐媚子撺掇着老爷去扒拉荣家,赔上了你,我胆小怕事不曾尽心回护你,如今她越发得了老爷的宠,也欺负到我们母女头上来了,你可知道她今日想着法子勾了你回来所为何事”
“孩儿驽钝,还请太太明示。”
“前几天老爷请朝里的几位大人吃酒听戏,在座的还有yi位是宫里的禁卫军统领,是皇上跟前儿常走动的人。听他说当今圣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有心开过春来广纳嫔妃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回来把这事yi说,那女人便疯魔了,自己的女儿要留着在家里以后招赘个好女婿给老爷留香火,倒拼命要把我的悦芙悦蓉也弄进去,还yi口yi个yi切都是为了连家”
连太太且说且哭,早已yi口气喘不上来,明镜忙上来给她拍背揉胸口,连馨宁也忙着倒茶给她润润。
“论理说两位姐姐已经过了选秀的年龄,便是姨娘有那心思,也不能成事,太太何必忧心至此”
“我的儿,你哪里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原本确实不妨,可听说当今圣上有心于此,竟已经下了口谕,只求温良贤德的淑女,年岁上可向上向下几岁皆是无妨的,只要朝里有人举荐即可。”
“竟有这样的事这么说咱们家三位姐妹都有入宫的可能”
“正是那对狐媚子母女早就脂粉油蒙了心,只想着拿别人的命去换荣华富贵,可那宫里头是什么地方好好的姑娘进去,白了头都还是个姑娘身子的大有人在就算承了次把恩宠,随后就丢开手的也比比皆是呢,你两个姐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叫我如何能放心把她们往那龙潭虎岤里送”
连太太越说越伤心,眼泪鼻涕yi大把,连馨宁也跟着心酸了起来。
可怜她亲娘死得早,若还活着,只怕她被定给荣家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急白了头吧。
“我的儿,你yi定要想想法子,救救你姐姐啊”
连太太扯着她的衣袖越发哭得没了神智,连馨宁不由更加疑惑。
“馨宁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如何能左右宫中选秀之事再说就是父亲那里,他也不会听馨宁的劝解。”
“傻孩子,你道那娼妇为什么要拉拢你还不是为了你荣家的大姑奶奶现下就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么”
连太太yi语道破天机,连馨宁顿时傻了眼。
说起这位大姑奶奶,她嫁入荣府的时间还短,根本不曾有过进宫请安的机会,也不曾见过她,那三姨娘不会是做这个春秋大梦,要她找她去说情,给她的女儿青云借力yi把吧
这里母女二人尚未续完,那里三姨娘的人已经赶了过来。
“我的好小姐,您就疼疼奴婢吧,三太太那里都快发脾气了,只说奴婢们不会伺候,连个人都请不来。您要再不到前头去,奴婢们只怕都跑不过yi顿好打,求您了快跟着奴婢去吧”
头疼地看着那软磨硬泡的丫鬟,再回头看看大太太,她早已恢复了yi张万事不关心的面孔,只闭着眼拿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也不再看她。
知道今日到此为止,她便起身又给大太太行了个礼,这才随着那个丫鬟出了佛堂。
戏台子上鼓乐飘飘,yi个身段婀娜体态轻盈若飞的戏子正挥舞着水袖且歌且舞,远远的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如何,只觉着那声音圆润悦耳,有如仙乐飘飘。
再看台下的人个个看得如痴如醉,尤其是那荣少谦,简直是入魔了yi般yi双眼睛眨也不眨地随着那戏子真台上直转,还时不时地鼓掌叫好。
连馨宁悄无声息地归了座,众人皆不曾注意,唯有三姨娘悄悄扯了扯她的袖管儿,示意她随她到里面去说话。
果然yi切与大太太所说无异,但这些话从她刘月琴的嘴里说出来,又多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家里如今yi日不如yi日了,若有人真宫里帮衬着,必当长保无虞。又是什么两位大姑娘知书识礼母家又系出名门,正是入宫当娘娘的命。当然最后还不忘给自己的女儿留后路,又说霓裳不懂事上不了台面,就留着她在家里伺候伺候老爷太太也好。
连馨宁yi路听yi路冷笑,却也不驳回她,只等她长篇大论地说完,这才yi脸困顿。
“姨娘的意思,可是要馨宁见机去贵妃娘娘跟前说说,给两位姐姐铺个路”
原本以为她会这么应了,那自己也可以人微言轻为由拒绝了她,谁知那女人yi脸鄙夷地撇了撇嘴。
“我的三小姐,怎么你嫁了人反倒糊涂了哪个女人会愿意抬举别的女人到自己的男人床上去”
“那姨娘的意思是”
“姨娘绝不难为你,只要你想办法说动贵妃娘娘高抬贵手,让她们两个入得了那座宫门便可,哪怕是做个宫女答应呢,至于能不能飞黄腾达,那也要看她们的造化。”
连馨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yi脸慈爱的女人,心下越发毛骨悚然。
好yi个狠毒的女人,若两位姐姐仍在家中,连老爷势必给她们招赘个女婿,日后yi副家业也都是交给她们,可如今她想出这么个点子,推她们进宫死活由她们去,那这连府的家产岂不全到了她和连霓裳的手中
“不过老爷跟前你还是说会说服贵妃娘娘yi力照看她们吧,你也知道老爷心软,怕他舍不得女儿自己心里伤心。”
三姨娘见连馨宁不做声,忙又补了yi句,yi面拉着连馨宁到了床前,自床头取出yi个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头拿出了厚厚yi叠银票。
“好孩子,这是你姨娘我yi辈子的积蓄,若你能帮我成了这件事,以后我还好好解你。”
连馨宁怔怔地看着那yi叠花花作响的纸,想起那yi日秦嫂子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不由把心yi横,大大方方地接了。
“姨娘放心,馨宁也是连府里出去的,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又不费事。”
第 21 章
三姨娘见她答应得痛快,心里十分高兴,仿佛已经看到了这连府地yi切都到了她自己手中yi般,yi张嘴直笑得咧到了耳朵根,合也和不拢。
亲亲热热地拉着连馨宁地手重新回座,各人又都拣自己爱听的段子点了yi圈戏,吃吃喝喝直至晚间方散,宾主尽欢十分热闹。
离开连府时天已经全黑了,此时连老爷早已经回来,拉着荣少谦说了半日地官场经济,三姨娘和连霓裳还要苦留,奈何天色实在晚了,还是黑压压yi群人簇拥着叔嫂二人出了大门口,连丝竹都受到了特别优待,得了三姨娘不少打赏。
腊月里晚风寒凉,连馨宁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仍冻得不行,上车时紧赶了yi步,却不留神yi脚踏了个空,几乎不曾来得及惊呼已经整个人朝前面倒了过去,干脆闭上眼等着出丑,谁知却并不曾当真摔倒,而是有人yi把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待她站好便立刻抽了手。
侧身yi看只见身边离她很近的只有荣少谦和丝竹二人,丝竹正被三姨娘拉住听她絮絮叨叨说些要好好伺候小姐之类地场面话,而荣少谦却悠哉游哉地负手而立,心不在焉地瞅着连府大门上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
“多谢了。”
连馨宁扶着另yi个连府丫鬟地手上了车,见荣少谦正默默守在yi边,虽然心里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莫要去招惹他,但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yi句。
荣少谦不曾作答,似乎不曾听见,脸上看似漫不经心的笑意却越发浓了起来,yi双清澈灵动地星眸柔光流转,竟硬生生将满天月色给比了下去。
“你说你那位新夫人同令弟说了什么好听的我看他那神气倒好像捡到了金子似的高兴呢。”
大街对面yi间酒楼的二楼雅间内,两个年轻公子正临窗对座,其中yi人正指点着荣府马车的方向,面上似笑非笑地瞅着对面的男子。
而坐在他对面安静地抿着yi盏清茶的秀逸男子,正是连馨宁的丈夫,荣家大少爷荣少楼。
只见他始终面色如常地看着那辆马车驶出街尾,这才yi扬眉不置可否地说道:“说了什么有什么打紧她不过是个鱼饵,老二若当真这么容易上钩,也只能怪他眼皮子浅色令智昏,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对面那锦衣青袍的男子生得黝黑高大,与儒雅斯文甚至看着还有几分病态的荣少楼坐在yi起,实在十分有趣。
他见荣少楼答得轻松,不由冷笑。
“你少跟我来这yi套,我问你荣少楼了么我是问你那个女子她可是你的老婆,你当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跟那小子越走越近或者说她要看不上他,你还准备帮他yi把呢吧”
“本来娶她过门就存着这个意思,现在难不成要反悔再说若不是她娘家贪图富贵硬赶着巴结我们家那个老妖婆把女儿塞给我,青鸾何至于不告而别她yi个弱女子身无长物又举目无亲,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揪着心过来的”
荣少楼与这名唤艾祥的公子相识多年,可谓是生死之交,当然也知道以他的为人yi直都不赞同他去利用yi个小小女子。
他自己也并不情愿,可他经营了多年眼见就能扳倒那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荣太太,要他此刻收手,岂不功亏yi篑
见艾祥仍沉默不语,荣少楼yi把撸起袖管露出yi节手臂凑到他的跟前,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原本白皙地皮肤也yi片发青。
“难道你忘了我碰到你的那年我是什么情景我真的快死了,却不是快病死,而是快被毒死了那老妖婆把对老爷和我亲娘的恨全都发泄真我身上,想尽了法子背地里摆布我,要不是你yi时兴起同你师兄打赌给我把脉,只怕我早就迷迷糊糊去了阴曹地府,连见了阎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喊冤”
艾祥yi见他的臂上不由到抽了yi口冷气。
“怎么会这样明明早就解毒了,这针眼都是哪里来的”
“哼,你道那老妖婆那么好打发我要当真利利索索地好了,她能不疑心,能不继续使绊子么”
“那你这是,这是─”
“不错,我过个三五七日还是会喝下yi碗她送来的好药,是以余毒yi直不清,这些都是我照着当年你教我地法子自己扎的。”
荣少楼见艾祥yi脸惊愕,反而平静了下来,放松地任自己躺倒在高高的椅背上,这才悠悠地吐露出自己多年来缠绵病榻的真相。
艾祥皱着眉显然并不赞同他这种损敌yi千自折五百的做法,但看着老友yi脸疲惫的样子,想劝服他的话却又yi句也说不出口。
“对了,令堂的身体近来如何”
“还得多谢你的妙方,如今已经大好了,只是她在床上躺了十来年,yi下子也很难说好就好,倒是老爷这几年来辛苦,yi直陪着她各地游玩,散心解闷,前阵子送信来说yi切安好。”
“那你成亲的消息可曾告诉他们”
“有什么可告诉的不过是门做做样子的亲事,将来等我成了事,必定要找回青鸾,我荣少楼夫人的位子,永远只给她留着。”
“那那个姓连的女子如何处置”
荣少楼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这个问题,被艾祥这么yi问,顿时停住了口。
扭头看了看窗外,连府明晃晃的灯笼高高挂着,他眯着眼睛看了yi会儿,用力摇晃了几下脑袋。
“只怕这却由不得我说了,到时候yi切都对出来,她能不怨我么若她要跟老二走我成全她,若她还肯留在我身边,我总不亏待她便是,以青鸾的心地,并不是不能容人的。”
二人说着说着渐渐陷入了沉默,只各自靠在椅上看着窗外月朗星稀的夜空不再出声,偶尔也不知是谁,发出yi两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转眼便到了春节,如今太平盛世四海升平,家家户户都忙着过个好年也图个来年吉祥如意,像荣府这样的大家自不消多说,那有多热闹有多隆重,总是寻常人想都想不着的。
大少爷在大年夜回了家,荣太太见他果真神清气爽了许多,喜欢得口中念佛不断,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直说祖宗保佑,要到祖宗面前好好上柱香去。
yi大家子yi直闹腾到晚间放散,连馨宁被罗夫人和二太太少许灌了些酒,白皙的面上略带了些微醺的春色,坐在软轿里只觉得胸口闷闷地难受,荣少楼看看外头虽凉些却月色极好,便索性扶着她下来两人慢慢走回去,叫跟着的人也都散了,早点回去过年,只留下丝竹和秋吟跟着。
“好些了么可还是头晕我们走慢些不打紧。”
荣少楼脱下身上的大毛披风将两人裹在其中,yi手环住连馨宁的腰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感觉出怀里的人虽然顺从却并不情愿的样子,他不由凝眉。
“奶奶怎么了可是怨我出门不曾同你说我以为秋容会告诉你”
“秋容是秋容,爷是爷,秋容说的话能和爷yi样么那你今日也大可不必回来,只叫秋容捎个信便成。”
他不说还可,但yi说了这话连馨宁这些天心里的委屈便都给勾了上来,要说明日里按她的性子确实能隐忍不发,可偏生今日小酌了几杯,又确实对他记挂得厉害,不由yi时眼睛鼻子发酸,忍不住不待他说完便yi顿抢白,并拼命在他怀中挣扎了起来。
却没想到他yi个病中的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竟怎么也挣不脱他的怀抱。
“别闹,丫头们都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荣少楼自娶她进门以来看到的都是yi个端庄守礼的大少奶奶,还从来不曾见她流露过真情实意的小女儿之态,不由yi时兴起意欲逗她yi逗,便虎气脸来沉声低喝。
谁知连馨宁偏生是个外柔内刚的主儿,面上看着和平,性子却是最烈的,原本yi腔的柔情蜜意只是独个儿煎熬着,被他这么yi说立刻犹如从头到脚被人泼了yi盆冷水yi般,真的伤了心,反倒不再挣扎,只乖乖地任他抱着,却就是不搭理他,自顾自地yi步步朝前迈步。
荣少楼原本是见她口气里透着撒娇的意味着实讨人喜欢,想把她惹急了好好哄她yi哄,却没想到她当真动了气竟把他丢在yi边,不知怎得竟想起了荣少谦,不知在他面前,她是否也会有这番娇羞的模样
思及至此,那许久不曾犯过的病症却忽然又上来了似的,他只觉得心口yi阵绞痛,忍不住停下了步子。
连馨宁正yi肚子怨气不肯搭理他,忽觉身后yi空,晚风的凉意立刻侵袭了上来,回头yi看只见荣少楼捂着胸立在原地,虚弱地靠在身边的树干上,看样子已经喘不过起来。
“大爷你,你这是怎么了,秋吟快去叫大夫”
“别忙大年夜的上哪儿找大夫,快去你秋容姐姐房里拿药,她知道要拿什么。”
荣少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整个人都虚脱了yi般,连馨宁忙和丝竹两人合力将他架着,前头也早有闻讯而来的几个婆子赶来,这才将他抬进来屋。
第 22 章
由于荣少楼的旧患发作,连馨宁整个年节都不曾过得安稳,因他夜里时常咳嗽,又有事会犯心悸疼的毛病,总要有人陪在身边给他捶着,端茶递水的伺候。
以往这些都是惠如和秋容的功夫,可如今荣少楼yi门心思只待在连馨宁屋里,她竟也就yi声不吭地全部接下了,日间yi大家子过节繁复凌乱地枝节琐事全要她yi人照看,还要想尽了法子在容太太跟前儿承欢,两个小姑子和两个小叔子都不曾成家,年节下他们院中的yi应供给杂务也都到了她的手里,还有舅老爷yi家和二叔yi家这两门亲戚,现今都在府里住着,他们那边过年的东西也yi样都不得大意。
每天从yi睁开眼就像被抽个不停的陀螺那么转着,晚间回了屋也不得歇,反而为了yi整天都不能陪伴夫君而心中有愧,只有对他更加尽心,只要她在屋里那他的yi应事情都不要丫鬟们经手,包括宽衣喝茶,都是她的事。
几天下来年还不曾过完,她整个人已经瘦了yi圈,yi双灵动清澈的明眸虽仍旧神采奕奕,在背人处却也难掩疲态。
这yi切荣少楼都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似乎存心要考验考验这个新婚的小妻子似的,再者自从有了她,他还真不愿意再让别人伺候,每次胸闷气短的时候只要她那双白润柔软地小手在他背上轻轻拍几下,他都觉得能立时舒服许多。
真是越来越忍不住想把她留在身边了,如果说青鸾是他懵懂少年初次情动便刻骨铭心的记忆,那连馨宁无疑是在他被这吃人的大院打磨得越发精明老辣之后,格外渴望的yi缕清泉,掬起yi捧在手心,清凉无比,凑到唇边,更是齿颊留香。
可这种甘醇清冽的芬芳,却令他的心感到分外不安与烦躁。
“爷,今儿个晚上舅夫人那边的酒席仍旧是叫奶奶yi个人去么”
秋容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心里舍不得连馨宁,就她这么个下人也觉得这个随和的大少奶奶要比当初被大爷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青鸾姑娘要好很多。
荣少楼只歪着喝茶不作声,计划好了今夜要趁着饮宴的时机给老二和馨宁制造yi个独处的机会,日日把人栓在自己身边,何时才能成事
秋容还想再劝,却被他猛然划过脸上的凌厉目光吓得比上了嘴。
“你只做份内的事就好,这些年你跟着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到现在还分不清吗”
“奴婢不敢,是奴婢僭越了,以后再不敢的,求大爷莫要动气。”
秋容见荣少楼苍白的脸上泛起了yi阵不正常的潮红,忙俯身斜着身子半坐在炕沿给他揉揉胸口顺顺气,却被他yi把将手捉住。
“好啦我也不该说那没意思的话,你是我身边唯yi能说上几句真话的人,我怎么舍得骂你真不知道你们奶奶给你们灌了什么迷汤,yi个两个都这么信服她,连你都真要倒戈成她的人了。”
说最后yi句话时荣少楼早已yi把紧紧搂住秋容的腰身凑上前去,男子口中暧昧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在她的脖子上,原本白皙的皮肤立刻红了个彻底。
“爷,别,这是在大奶奶屋里”
“管她呢,她这个时候哪里会回来。你原就是我的人,我想什么时候要你,难道还要给她上报不成”
与其说荣少楼这句负气的话是说给秋容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的心越是情不自禁地向她靠拢,他身上另yi个自己就忍不住提着他的耳朵yi再游说,那只不过是yi个棋子,yi个预备好了随时都可能牺牲掉的棋子,博弈者想要赢,自当在必要时有弃车保帅的气魄,又怎能对手下的棋子心生怜惜
外间守着的小丫头听到里头的动静,立刻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纷纷敛声退了出去并蹑手蹑脚地带上了房门。
惠如坐在对面的房门口晒太阳,yi见这架势心里也明白上了三两分,不由yi脸鄙夷地朝地上啐了yi口。
“我呸小马蚤蹄子,成日家像条狗儿似的yi见大少奶奶就摇尾巴,屁颠颠地跟前跟后忙得挺欢,还不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使狐媚子要我说,咱们大少奶奶可真是不长眼兴兴头头地养出yi身马蚤来”
燕儿yi面给她捶着腿,yi面撇了撇嘴。
“姨奶奶也忒的好性儿,难道就这么放着她在你眼皮子底下不成如今姨奶奶身子金贵,自然动不得气不能同那浪货计较,但有人可未必乐意别人在自己的房里这么尽心地伺候大爷吧”
惠如yi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过来,yi把拉住燕儿的手夸了她几句。
“好丫头,不枉我疼你yi场去,快去前头请大少奶奶,就说我昨儿个夜里陪着太太听了半夜的戏想是累着了动了胎气,现在肚子痛得很”
偏生这日荣太太被她娘家的亲戚请去了吃酒听戏,这里连馨宁正和云姨娘yi同整理各个府里送过来的年节礼品,并商量着如何安排回礼。甚至包括哪些人家派几个人,怎样的人去等细枝末节,都要商定得清清楚楚。
在她嫁过来之前虽然当家做主的是荣太太,但帮她协理家事yi应琐事全部yi手包办的确实云姨娘,她这些年来看惯了大太太的眼色,又是个老实人,芝麻绿豆大的事都不敢擅自作主,因此容太太倒也放心她。
但yi个人到底只有yi个身子yi双眼睛,偌大的家业全要盯着,到底有顾不上来的地方。
如今有了连馨宁这个臂膀,虽然她性子温和不大作声,却心思缜密十分活络,才帮衬了几天,那些府里大大小小管事的媳妇婆子们便都心里有了数,太太是个如来佛祖,并不是说她心有多善,而是说她那双眼睛就像佛光普照yi样能看到荣府的每yi个角落;云姨娘是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却半点做不得主;如今来了个大少奶奶竟有点太上老君的味道,yi身的能耐偏爱装糊涂躲清净,但在真正的大事节骨眼上,她又会不声不响地给云姨娘提个醒。
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又本事的人不张狂,看来大奶奶这段时间面对大太太的挑剔和姨奶奶的挑衅默不作声,感情是在韬光养晦呐yi想到这yi层,府里众人对这个藏拙随时的大少奶奶,也都开始慢慢尊敬信服起来,这些都是后话,也是连馨宁所始料未及的。
且说燕儿yi出门便打听了大少奶奶在哪里,yi路找找摇摇地寻了过来,见人就说我们姨奶奶不好了,快请大少奶奶。
她心里自然有她的小算盘,万yi连馨宁不理会,那岂不是要白白错过yi场争风吃醋的好戏干脆嚷得众人都知道了,她身为大少奶奶要想搏个贤惠名声,自然就不得不去。
连馨宁yi听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叙述确实吃惊不小,当即要跟着她同去,却被云姨娘yi把拖住。
“且慢。燕儿,我问你,你家姨奶奶身上不好,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回姨太太,屋里只有几个常伺候的姐姐。“
云姨娘听她这么yi说,稍稍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先回去伺候,我跟你奶奶随后就来。”
燕儿还想再说,但在云姨娘面前到底还是心虚,便应了yi声退了出去,这里云姨娘却瞅着连馨宁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心也太实了,她屋里yi个人也没有,就这样你也敢去”
连馨宁yi听这话奇了,不由好笑了起来。
“姨娘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莫非她还能光天白日地把我诓了去勒死不成”
“傻孩子她是不敢勒死你,但她这么大张旗鼓地yi闹,你就不怕回头太太跟前儿说不清么要是她说你怎么着她了害得她动了胎气,你如何为自己分辩”
“这馨宁糊涂,谢姨娘周全。”
连馨宁被她yi番话说得背后出了yi层冷汗,想想却也不得不妨,这才扶了云姨娘的手两人相携而去,不仅各自带了好几个丫头,还顺势叫上了正在院子里清点箱子的严嬷嬷,她是太太的人,有她跟着,就是带上了太太的眼睛,反而便宜。
yi行人yi路走到yi片清池边,眼看过了拱桥转个弯就到了,却见池边有yi群人正在嬉戏,几个女子边跑边笑地围着yi个锦衣青袍的公子直闹,那公子yi双眼睛被丝帕蒙着,竟是在玩躲猫猫。
“瞧,是二爷呢”
“都说二爷会玩儿,可不是真的呢看他们玩得多开心”
身后几个小丫头悄声议论着,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艳羡。
连馨宁见荣少谦只在yi群女孩子身上打转,yi时拉拉你地手,yi时搂搂她的腰,竟毫不避讳男女大防,不由心中暗自摇头。
果然是个纨绔公子脂粉客,可笑她之前竟高看了他。
正想着,荣少谦那边却yi把捉住了yi个娇笑着的少女,正说笑着扯下脸上的帕子,见她们走到了眼前,便笑着邀她们同乐,不待连馨宁说话,云姨娘已经开口婉拒,显然她对这位风流二爷的观感也并不比联新娘好到哪儿去,只是面子上周到罢了。
二人辞了荣少谦急着往前头赶,谁知才上了桥,却听到身后噗通yi声,竟是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接着便是yi群女子高低不齐的尖叫哭喊声,连馨宁顿时心里yi蒙,荣少谦落水了
yi个是二爷,yi个是小妾,二者孰轻孰重自然不消细说,连馨宁与云姨娘几乎只是极快地对视了yi眼,便不约而同地折返了回头朝荣少谦落水地方向奔去。
第 23 章
幸好那水池子原不过就是夏天种种莲花,冬天赏赏雪景的所在,纯粹人工穿凿而就,到底并不多深,再加上现在是干季,荣少谦站稳了脚之后水面才到他胸口,完全没有溺水的危险。
连馨宁赶到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在两个小厮的帮衬下爬了上来,见她面露忧色,却浑然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让姨娘和嫂子笑话了,这水池子里头还真凉快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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