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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虽然是激动中的难耐等待，而担忧则更多的是带来烦恼，是在无法预知中的煎熬。到时候，姜丽丽她能回来吗？带着这样两种情怀，李小生就感觉到日子过得太慢，不过，他有足够多的事情要做，忙碌中日子反而显得更加充实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几度拿起笔想给于美花写封信，但几度又是把只写了几个字字的信笺揉成了团。直到最后，他才终于写了下去，而且写得很长，但这封信不是给于美花的，而是给秦祥林的。第二天，他把信投进了邮箱里，如同了却了一桩心事，轻松地又上路了。

每天，他一个人穿行在乡间小路上，虽然寂寞但也不乏开心快乐。回来后他看看手表，再看看太阳，就一头钻进了巡诊室里，拿出郑医生给他的那些高中课本看了起来，虽然觉得很乏味，但还是看的很认真，因为他不想让他们感到失望。直到窗外昏暗了下来，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才会家。

吃饭过程中是他说话最多的时候，他就喜欢把二粉惹恼了又逗乐，他就喜欢看她那样子，要是来了激|情就迫不及待地折腾上一阵子，然后甜甜入睡，运气好的话还能坐个美梦。睡不着的时候，也就会拿出于美花的日记，或是姜丽丽的小说看上一阵子，当然他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还是想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而又充实中平静地一天天过去，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令人烦恼的事情来打扰，越发觉得惬意。直到有一天早晨，正当他收拾东西准备下乡的时候，办公室看电话的老李忽然到窗外，敲了敲玻璃冲他喊，“小生，你的电话。”

他放下药箱，纳闷地踌躇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喂，谁啊？”他拿起话筒不屑地问了一声，然后就很专注地听了起来，听着听着，脸上不禁荡起了激动的神色，到最后眼泪几乎都流下来了。他放下电话，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老李看了许久，欲言又止，然后疯狂地推门跑了出去。

老李一脸的蹊跷，怔怔地看着他冲出门外。什么事啊，让他激动成了这个样子？

李小生回到巡诊室，搓着手在地上转来转去，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六神无主的样子，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虽然这不是个什么秘密，但在没有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前，当然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也包括二粉，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耐住性子等待了。

他坐下来，抽了支香烟，然后做了几个深呼吸，心绪才算稳定下来，最后便不慌不忙地骑上自行车出去了。

这两天，他干什么的心思也没有，注意力很不集中，甚至恍恍惚惚的样子。二粉看在眼里，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事，于是就关切地问，“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小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然后打起精神说，“能有啥事呢？不就是高考的事嘛，你没听广播吗？要恢复高考了，这是中央决定的，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是吗？是为这事啊！”二粉想了想忧虑的样子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紧张了！看来我得当回事好好想想了。”

李小生低下头偷偷笑了，高考，一个多么陌生的字眼啊，恢复高考就一定能考上吗？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早些时候做的一个梦，正是姜丽丽刚调走的那天，他梦见自己飞到了姜丽丽父母的家里，只见她正跟父母谈论高考的事情，情境是那么清晰，就像真实的一样，难道她早就有预感吗？她要是能参加高考，凭她那么扎实的基础，一定会考上一所名牌大学的，只可惜她遇到了这种情况。他突然有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从失忆状态中醒来呢？他的记忆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所学的知识都能想起来吗？他默默祈祷，愿上苍给他一个好的结果吧！

接下来，他就在煎熬中等待，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真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啊！直到第六天，当他下乡回来，刚刚坐下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的时候，老李又是站在窗外敲着玻璃喊，“小生，你的电话！”

他激动的几乎是飞了出去，赶紧接起了电话，然而，他激动的神情慢慢收敛了起来，逐渐演变成了茫然和失落，最后他放下话筒，失神地站在那里发起了呆，许久才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老李又是一脸的蹊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发起了呆。

回到巡诊室，李小生满面无奈的表情，愣愣地坐了许久，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直到外面有昏暗了下来，他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突然笑了起来，但笑得很怅然。踌躇了一下，便懒洋洋地站起身，悻悻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他表现出异常的开心，讲了许多诙谐幽默的笑话，逗得二粉几乎笑出了眼泪。

第九十章（上）

事实上这何尝不是个好消息呢？也完全在意料之中，只是李小生觉得有点失望，有点遗憾。

早晨，太阳刚刚露出半个脸，他就骑上自行车出了家门，一直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一路上，他的心情十分沉着淡定，脸上洋溢着恬谧温和的笑意，不慌不忙踏着自行车，悠然穿行在平坦的公路上。

仿佛一夜之间，他就想开了，也看淡了。他想，人生就应该是这样，从容不迫，勇往直前，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或急求成，都会使自己的身心不堪重负而步履维艰。只要正视现实，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前面的路也会越走越宽广。

他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县城。今天是星期日，大街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显得比平时热闹许多。

他下了自行车放慢脚步，左顾右盼地扫视着来往行人。走到一个街口，他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狭长胡同的深处，犹豫了许久，便迈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

来到一处院落的大门口，他又停了下来，歪着头，目光穿过门缝直往院子里瞅。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大门开了，姜丽丽的父亲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先是一愣，然后高兴地笑着说，“是小李，咋不进来啊？”

李小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支吾着，“我，我，该不该进去啊……”

“进来进来！”老姜抓住车把就往进拉，“你进去看看，哎呀，连我都不敢认了，只是……哎呀，进去再说吧！”

走进院子里，李小生紧张得双腿都有点打颤了，不过心里倒是蛮激动的。

刚走到屋子门口，门突然开了，一位面如桃色的丽人走了出来。她低眉浅笑，含羞涩涩地闪在了一侧。

李小生停下脚步侧目细瞅，差点喊了出来。但见她双眸漠然，回避了眼神，迅速收敛笑容，深深垂下了头。李小生只好把已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进去，难堪地低下了头。

老姜见状，生硬地笑笑，拉着李小生便进了屋。

坐定后，老姜压低嗓门说，“她的记忆只恢复到念高中那会儿，后来的事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其实她连我们俩也不认识了，说我们变了，变得跟原来一点也不一样了，呵呵呵，在她脑子里还是过去的印象。”

李小生无奈地笑笑说，“她在那边到底过得好吗？”

“好啊，太好了！那老两口对待她就像对待亲闺女一样，比咱这儿的条件强多了！”老姜兴致盎然地说，“要不是为了找她的课本，她根本就不想回来的。”

“唔，她还要走吗？”

“是啊！”老姜无可奈何地说，“说是明天就要走。唉，简直就不像是我的女儿了……”

“只要她觉得那边好，就随她去吧！”李小生淡然一笑说，“说明她的记忆正在恢复，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恢复的。”

“但愿如此吧！”老姜琢磨了一下问，“要不要跟她说几句话啊？”

“可以。”李小生郑重地说，“关于我们之间的过去，什么也不要提起，就当我是个陌生人。”

“可以。”老姜犹豫了片刻抬高嗓门冲着外屋喊，“丽丽，你进来吧！”

过了好会儿，她羞涩地挪了进来，朝李小生嫣然一笑，就算打过招呼，然后拿起暖瓶给他的杯子里蓄满水，跨坐在炕沿上，垂头摆弄起了手指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李小生几度欲言又止，心里十分难受。难道这就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姜丽丽吗？她把李小生遗忘得竟然如此彻底，以至于没留下那怕一点点的记忆碎片啊！

看着李小生多少有点沮丧失落的表情，老姜急忙说，“丽丽，我忘了给你介绍了，他叫李小生，是公社医院里的医生，特意过来看看你。”

姜丽丽慢慢抬起头，浅浅一笑说，“我患上了失忆症，谁也认不出来了，让你见笑了……”

李小生坦然一笑说，“我知道。当然咱们过去也不熟悉，即便熟人，也都能理解，你就不必往心里搁，等你记忆恢复了，自然也就想起来了，呵呵呵！”

“所以，我也不必在这儿久留，省得让人感到难堪。”姜丽丽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我回来就是想让爹娘和所有关心我的人都放心，我生活的一直都挺好……”

“是啊是啊！”李小生思索着说，“听说你准备参加高考，学过的东西还都记得吗？”

“记得，都记得！”她腼腆低下头说，“明知自己年龄大了，只是想圆一个大学梦，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呵呵呵！”

“听说你的基础很好，我想一定能成功的！”李小生开始激动了起来，说，“不怕你笑话，我也准备考呢，呵呵呵！”

“是吗？”姜丽丽惊奇地抬起头说，“好啊！这绝对是个好机会，这次考试，实际上是国家专为咱们这批被耽误了的人量身定做的，你一定要有信心哦！”

“只是我的基础太差，没多大把握。”李小生谦虚地说，“身边要是有你这么个人帮我就好了，呵呵呵！”

姜丽丽看着李小生笑了，然后琢磨着说，“那边的环境更适合我学习，所以就……不过你给我留个通讯地址，有什么好消息或好资料我会寄给你的。”

李小生欣然拿过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地址递了过去说，“那就太谢谢你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考试的时候再回来。”姜丽丽把纸整整齐齐叠起来放进钱包说，“听说我这儿还有工作呢，我也不要了，破釜沉舟了，呵呵呵！”顿了顿又说，“你们聊吧，我出去整理一下东西，明天天不亮就得走，要不就误了火车了。”说罢就站起身出去了。

李小生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长嘘了口气悄声说，“看来，除了失忆，一切都非常正常啊！”

“据她干爹老范说，她的记忆力超强，百~万\小!说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把他家满书柜的书全读完了。”老姜嘴贴着李小生的耳朵说，“而且，她早就做好高考准备了，你说怪不怪啊！”

李小生不禁错愕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第九十章（下）

接下来，看着姜丽丽在外屋忙乎，两个人只能有一句没一句说些不沾边的话。李小生越来越感觉不自在起来，于是便起身告别。一家人笑脸相送，一直把他送出大门。

站在大门外，他踌躇了一下，想着跟姜丽丽说些什么，或者再看她一眼，一回头才发现，她早已不见了，心里不由一阵隐隐作痛。

他推着自行车三步一回头走出狭长的胡同，站在胡同口又是犹豫了一阵，只感觉姜丽丽会出来，会朝他招招手，但那扇大门始终严严实实地关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最后，他怀着一丝的眷恋跨上了自行车。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心里虽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感到无比欣慰。他终于亲眼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比过去更年轻，更漂亮的姜丽丽，同时也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完全恢复记忆的。

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骑着自行车如同飞的一样，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家大门口。推门走进院子，闻得一股炒菜的香味从屋里飘来，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他把车子停好，刚一抬头就见大楞从屋里走了出来，冲着他憨笑。

李小生乐了，拍了一下大楞就进了屋子。二粉瞥了一眼丈夫责备说，“干嘛去了，咋才回来啊？”

李小生一脸的喜悦神情，率先脱鞋上了炕，说，“有个好消息，我得先喝几盅酒再告诉你们。”

二粉虽然感到挺纳闷，但也没再追问，心里嘀咕着不慌不忙地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李小生给酒盅倒满酒对大楞说，“大楞哥，我还正准备去找你呢，咱们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大楞越发感到莫名其妙了，举起杯说，“小生兄弟，到底有啥好消息，你快说啊，我跟二粉都等不及了，嘿嘿嘿！”

李小生沉住气把酒干了，吃了几口菜说，“其实也不算个什么好消息，姜丽丽她回来了。”

大楞听了差点站了起来，瞪大着眼看着李小生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你怎么不告我一声啊，让我也去看看她啊！”

李小生摇了摇头叹声说，“看不看也没用，不认识，根本就谁也不认识……”

“是吗？连你也不认识了吗？”大楞一脸的疑惑说，“我不相信……”

二粉也吃惊地问，“成傻子了吗？”

李小生看看大楞又看看二粉说，“一点也不傻，就是没记性了……不过我觉得这样对她来说挺好，要不然……”

正说着，大门外又停下了一辆212吉普车，下来三个人，说说笑笑就走进了院子。仔细一看，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卫东，林东旺和杨队长。人们赶紧张罗着下炕，没等他们迎出去，那几个人已经走了进来。

“呵呵，哥俩喝上了啊！”林东旺大大咧咧地笑着，不由分说便脱掉鞋子上了炕，招着手说，“你们还愣着干嘛，快都上来啊！”

李小生顿时醒悟，赶紧就把他们都让上了炕。杨队长看了看酒瓶和那几个菜说，“连点肉都没有怎么喝酒呢？”

吕卫东急忙把那个袋子拿了过来，一样样把里边的东西掏了出来，有肉，鸡，兎，还有几个肉罐头，两瓶衡水老白干，摆了一大堆。

“小生啊，我们就是专门找来跟你喝酒的。”林东旺一边摆弄着那些东西，一边开玩笑说，“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小子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啊？”

“那能啊！你们多会儿也是我的老领导，嘿嘿嘿！”李小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真不好意思，来我家喝酒还用你们带东西啊……”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家底，就像这样狠狠吃你一顿，恐怕你半年也缓不过劲来，哈哈……”

坐定后，大家说说笑笑就开始频频举杯了。轮到大楞敬酒的时候，杨队长不禁唏嘘了，讶异道，“你就是那个被冤枉了的大楞啊？！啧啧啧，哎呀，社会上传的真是神乎其神了，说你死而复生，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啊？”

“嘿嘿嘿，都是谣传，怎么可能啊！”大楞涨红着脸说，“大病了一场，差点没了命是真的，嘿嘿嘿！”

杨队长跟大楞使劲碰了下杯，痛痛快快地干了酒感叹说，“唉，都是丁杰那个老婆使的坏。”顿了一下他看看一眼二粉，压低着声音说，“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吧？那婆娘把李主任那玩意给割去了半截……”说罢捂着嘴笑个不停。

他的话把大家惊呆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二粉竖起耳朵听着，然后脸一红出去了。吃惊之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一个个脸上都泛起了快慰的表情。

“好了，今天咱们只喝酒，不谈别的。”林东旺抑制了笑脸高高举起杯说，“作为李小生的老领导，我感到非常自豪，来，大家举杯，为了咱们的友谊干杯！”

就这样，大家喝得很尽兴，一直喝到太阳偏西才结束。李小生一点也不感觉喝多，送走了他们几个，还意犹未尽，跟大楞又干了一杯说，“我说得没错吧，把那玩意割去半截就等于废了，看他还再马蚤！这回你明白了吧，这就叫恶有恶报。”说罢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小生兄弟，你说我今天干嘛来了？我是跟二粉商量盖房子的事来了，你说什么时候开工啊？”

“什么？我早就说过了，明年开春，这个计划是不能更改的！”李小生严肃认真地说，“我李小生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

正说着，二粉手里拿着个四四方方的牛皮纸包进来了，瞪着丈夫说，“呵呵，你胆子够大的啊，不经我同意你就成一家之主了！”

李小生伸伸舌头从妻子手里拿过纸包一看，喝进肚里的酒一下子就全蒸发掉了。他颤抖着手赶紧拆开一看，里边全是高中复习资料，还付了一张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小生，过段时间我就回去，为你打打气，你要努力啊！美花”

大楞看看李小生那情不自禁的神色，又看看信笺上的那几个字，挠着光头纳闷地问，“小生，谁是美花啊？”

李小生捺住激动看着二粉说，“你问二粉吧！”

“跟他相好的……老同学。”二粉坦然地笑笑说，“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点想她。”

李小生一听上前在妻子的脸蛋上深深亲了一口，拉起大楞就往外走说，“大楞哥，从今儿起，我就教你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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