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第 8 部分阅读

身子倾,胳膊肘就撞到小桌上,差点把小桌掀翻,忙陪笑说:“我不会盘腿坐着,对不起啊”

根旺看到他们这付窘态,便道:“随便吧,要坐,要蹲,随你们吧。”

许加添很快便坐在炕上,把整个腿直直地伸到小桌底下,田新雨再想把腿伸到小桌底下,小桌底下已让许加添的腿给占了,无奈,田新雨只得歪着跪在小桌前。

“来来,”根旺见他们坐稳了,摸了摸水盆里的锡壶,说:“行了,温了。”便给三人的小酒盅里都斟慢了酒。“来,我们先干杯”田新雨和许加添也齐喝了杯。

第盅刚喝完,根旺又忙给三人斟满酒,举起酒盅说:“来我们干第二杯”三人又喝下第二盅。第二盅刚喝完,根旺又给三人斟上酒,说:“咱们再干第三杯。”三人又把盅里的酒干了,没想到,空酒盅刚放桌上,根旺又给每个酒盅都满上了,并说:“来,我们再干第四杯。”

田新雨三盅酒已喝得肚里着火,嗓子冒烟了,见根旺又举起第四盅,便道:“哎哟,队长,我可喝不了了,我先吃点菜吧”

根旺三盅酒下肚,脸膛也微微有些发红,他摇摇手说:“不能喝,你吃菜,我和许加添喝。”

许加添身体比田新雨壮实,又喝过几次酒,便说:“行,咱们俩喝。”田新雨边吃菜,边看着二人喝酒,锡壶酒喝完了,他便把塑料桶里的酒倒在锡壶里,摸摸盆里的水,还挺热的,便把锡壶放到水盆中。

根旺和许加添边喝酒,边闲聊,嗓音越来越大,根旺的脸更红了,他拍着许加添的肩膀说:“伙计,我比你大几岁,去过朝鲜打过仗,是对国家有贡献的,回村里当个毬队长,整天就是领着人干啊干,没毬意思,吃也吃不上好的,喝也喝不上好的,可是老子想的开有钱给他吃了穿了,不留他个毬,你看我那几个闺女,哪个穿的破烂啊”

田新雨这时突然想到,村里老乡都说根旺有六个闺女,没儿子,便说:“你有六朵金花,怪不得院里那么多果树。”

“对,对,我有六朵金花,这有什么错,从第个娃就想是儿子,可是不是。第二个又不是,想第三个总该是了吧,第三个也不是,六个,半个班了,不能再生了,不见鬼子也得挂弦了。”根旺有些自嘲地说。

田新雨又道:“闺女有什么不好,不用给她准备房子,嫁个,收份彩礼,嫁六个,收六份彩礼,你当老丈人的吃不愁,喝不愁的。”

“这倒是。”根旺已有了几分醉意,但脑子并不糊涂:“我对国家有贡献啊,我下给国家养了六个闺女,最起码解决了六个光棍的问题,是不”田新雨和许加添都笑了。“你们笑甚你们要在村里长久呆下去,就这样干年除了口粮连个活钱也没有,你们也来见得都能娶上媳妇”

第三十章 砖窑

“是,是”田新雨忙应道

许加添却说:“如果娶不到媳妇,你有六个闺女,我找个不就行了。”

“嗬这倒是好事,可是我大娃和二娃都订了婆家,不行了。”

“他们都订了婆家,你收了不少彩礼吧”许加添说。

“我收甚彩礼,我根旺收的彩礼,分钱不留,等闺女出嫁那天,全让她带婆家去。”

“那你老了咋办”田新雨问。

“当老五保户吹”根旺边剔着牙,边说。

王大力,赵亮和许加添被分配到砖窑上干活,砖窑是大队开的,共有两座砖窑。这两砖窑像两个矮墩子烟筒似的墩在村北面块凸起的坡地上。

砖窑的西面有十几个扣砖坯的场子。王大力来到自己扣砖坯子的场子,这是块十米宽,十五米长的平地,在场子中央靠东边的地方,有个砖砌的米高,米长,七十公分宽,上面是个平面,三面围砖好似簸箕似的沙斗子,里面放着些沙子。

王大力和许加添看到别的窑工正端着个三联的砖坯木模子,来到沙斗子前,立着木模子,从外向里向沙斗子里推,推进些沙子后,用双手向三个砖模子力撩沙子,然向把木模面向上端平,晃几晃,待沙子沾遍砖模内各个部位后,再向下扣倒,把木模里的沙子倒掉,端着木模走到场子的堆泥前。

堆泥前又有小堆泥,那小堆泥前两块砖头平垛着,把木模的头放到砖头上,头放到地上,木模成30度角,然后蹲下,用只脚尖踏住木模地上那端的边上,使其稳固,弯起身双掌并拢,形成半圆形,从小堆泥土斜着刮下捧泥,顺势个反手,扣到木模子里,然后再刮第二下,把泥扣到木模的第二个格子里。

再刮第三下,把泥扣到木模的第三个格子里,每捧泥都要填满个木格,但又不能剩的太多,之后便用个寸宽,六七寸长薄薄的木板从木模的上边,斜立着直刮到下边,把多余的泥刮掉,这时,便端着木模立起,走到自己扣砖坯的场子上,按顺序把湿的砖坯扣在地上,轻轻地把木模从地上抬起,砖坯便码在地上了。

王大力和许加添看,这也不难啊,便在老窑工的场子上,试着扣了两下砖坯,可扣的不是铁角的砖坯,就是翘起半的砖坯,要不就是看着像样,那个角和边都是沙子做的,用手捅掉沙子后,仍是没边没角的砖坯,句话,都是不合格的,慢慢学呗,二人说道。

砖窑的窑头脚李永昌,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瘦瘦的,黑黑的,光着上身,只穿着条沾满泥的黑裤,黑裤的双腿又挽的老高。他见二人刚来就学扣砖坯,便说道:“先别忙扣砖坯,先把场子磨磨吧。”

磨场子,王大力和许加添有些纳闷。“是这样。”窑头李永昌示范给他们:先从每个场子边的个砖砌的水窖中用桶舀上水,用瓢把场子泼湿,待半干不干时,用口没底的大锅,倒扣地上,半趴着推着锅,把整个场子走遍,这样,就能把扣砖坯的场地刮平,砖坯在地上的面,也就平整了。另外,用锅刮,也刮下些浮土,湿的砖坯扣在薄薄的浮土上,也就不会粘坏场子,使场子坑洼不平了。

王大力和许加添在各自的场子半趴着把场子磨了个遍,但从边上看,场子整体仍然有高有低,新手吗,慢慢干,时间长了就会了。窑头李永昌安慰他们。

他们磨完场子,其他的窑工都已扣完砖坯,个个便坐在自己扣的砖坯边,卷上个烟,喝杯水,擦擦汗,或到水窑里洗把脸,像欣赏艺术品样欣赏着地上块块,排排躺在地上的湿漉漉黑黄色的砖坯。眼里充满着满足感。

赵亮被分配砖窑推土。

推土就是用小车把扣砖坯的土从坑里挖出来,装上推到各个砖坯的场子去,然后给人家堆成米多宽,半米多高,两三米长的个土堆,赵亮长的黑壮,在班里是有各的“块头”,浑身净是肌肉,刚听说要个推土的时,他没有想想,便毫不犹豫选择了推土这行。

扣砖坯不是什么土都行,扣好的砖坯,就要好的土,是种有些发红,又不是胶泥的土,这种土是要把地表面半米厚的发黑的熟土揭掉,扔到边去,然后才能挖到这种土。

挖土地点必须在砖窑附近,不能太远,路远了,运土困难,得不偿失,可是长年累月的挖,虽然这个砖窑年头不长,只有个四五年每窑也只烧个五六万砖,可是砖窑附近的土也挖下大片了。

而且挖土必须要挨着挖,不能东榔头西棒子,到处挖坑,所以高处的土挖完,换下的便是往深挖了,这就给推土的造成困难。原来个推土的能供七八个扣砖坯的土,现在挖土困难了,土深了,等于从坑里往上挖,所以又添两三个扣砖坯的人后,大队研究,得再添个挖土的。

赵亮在窑头李永昌的引领下,来到挖土现场。推土的叫斧头,村里据说最有力气的个人。此人身高米八二十来岁,红红的脸膛,说话粗声大嗓,肩宽,身宽,腰也粗。胳膊粗的和大车轴似的,他不像别的窑工那样上身,而是穿着件汗湿着的,有个五星,有个八字迹没袖的部队的白背心。

此时,他脖子上挂着条宽的板带,板带的两头拴在辆独轮车把上,独轮车上堆着高高的尖尖的拍的紧紧的黄里发红的土,独轮车的部队已然底下地面半房深,从下面架两块尺把宽厚厚的木板。

只见他抖手,抬起独轮车的两个把,前腿弓,后退崩,脖子上和脑门子边的青筋鼓起,在他那白里发红的身上,显出淡青的颜色,挂在脖子上的板带崩的笔直,只见他昂头,使劲,大呼声“走”

装得满满土的独轮车便由下向上震颤着前行,两条土板晃晃悠悠,发出吱吱的声音,上了平地他便轻松多了,把土推到个砖坯的场子里,把脖子上的板带摘下,将车向前立起,把车妞几下,往后倒倒,车土被倒下。

然后第二车,第三车,车挨车,他是听扣砖坯师傅说推多少,如果扣砖坯师傅说扣八百个砖坯,他便按八百坯的土给推,如果扣砖坯师傅说扣千砖坯,他便按千砖坯的土堆。

赵亮自认为自己是有力气的,也能胜任推土这活,可是见斧头这身材,再见推土得从低处往高处推,心里便有几分发怵,可是开弓哪有回头箭啊,是骡子是马也得上啊

他学着斧头的样装了独轮车土,心里还留了点心眼,土没装老高,也没拍瓷实,便照斧头的样,把板带挂脖子上,抬起独轮车的车把。

刚推了步,独轮车便向右歪,他使劲往左使劲,可是独轮车不听使唤,仍是向右歪,他再向左使劲,独轮车车头沉,向左边倒去,他想使劲向右拧,已然晚了,“嘭”车倒土散,刚装满的土倒撒了,脖子上的板带随着车倒拽得他也向前摔去,幸亏他扶住倒下的车帮,才没把脸摔在车上弄个挂彩。

“这玩艺不好推啊。”赵亮立起身后说。

“没甚,顺着劲,肯定能推。”斧头大声说。

“先练练吧。”窑头永昌说。

赵亮便拿独轮车练了起来,先是空车,平地走,上坡走,平稳了,再装上点土,平地走,上坡走,平稳了,再装上点土,平地走,上坡走,再装上半车土,平地走,上坡走,后来,越练越熟,可以装个半车土上木板走了。

赵亮下兴奋了,便先给王大力和许加添两个人的场子推土,好在他们是新手,扣砖坯不多,用土也不多。

大约九点半钟,赵亮已给王大力和许加添扣砖坯的场子推完了土。

王大力看见别的扣砖坯师傅已把各自场子上的土堆划开,并用和锹差不多,但铁板上有两个长方形大眼的澄叉把摊开的土划了几条竖沟,并用水窖里的水往沟里浇水,看水浇的快漫出沟时,便停住,等待水渗渗,待片刻,再用澄叉把土堆周边的干土将浇过水的几条竖沟轻轻盖住,上边再用瓢洒些水,使其湿润,干完这切后,扣砖坯的师傅们便把地上的小褂往肩上搭,哼着哈着向村里走去。

王大力,许加添也把自己砖坯场子上的土,照扣砖师傅们的样子,也给泡上了,便给准备回去。这时,窑头永昌过来说:“你们先回去吃饭,饷午再来。”

“中午来干什么”王大力问。

“看整坯了啊。”窑头笑着说。

中午不到十二点,王大力和许加添来到了砖窑,砖窑扣砖坯的场子上,扣砖坯师傅个个在自己场子上正弯腰低头,撅着,把块块半干不湿的砖坯由平躺在地上将其侧身搬起,让块块砖坯侧身立着。

第三十章 砖窑2

砖坯师傅两腿叉在排砖坯的两侧,搬起块,向后退行点,再搬起块,再后行点,待砖坯都立起后,便用块尺长,半尺多宽,寸把厚,平平的木板,把砖坯的侧上面块块轻轻拍平,待把场子上的砖坯都拍平后,再用块尺长,三寸来宽的木板,拍打立起砖坯的两头,扣砖坯的师傅告诉王大力和许加添,这是整坯,要使砖坯棱是棱,角是角,在砖坯未干时,整坯是必要的。<

个来小时,扣坯的师傅们都整完坯了,便又点燃支手捲烟,把小褂搭肩上,哼着,哈着,说笑着回村了。

“扣坯的活完了吧”许加添问窑头永昌。

“哪完了,还得把坯上架呢。”

“呦,还没完,几点坯上架啊”

“大概三四点钟,坯只要基本干了就能上架。”下午四点钟,王大力和许加添他们又来到砖窑,这时立起的砖坯基本都干了,有个别不干的,也是在砖坯的中部有小片湿的印记,即使这样的砖坯,也是硬硬的,敲起来也能发出响声的。

每个扣坯场子的边,都有条齐着场子垒起的砖坯墙,只是砖坯墙码的块坯块坯立着脚间隔有指头粗的缝,层立码,层平码,层立码,层又平码,码到人高,上面再平码两层,便到顶了,扣砖坯师傅捡起地上晾干的坯,熟练地码起,边码边整理坯墙的垂直度,所以,排排坯墙,码的都很整齐,上下垂直,左右平整。

待地上砖坯都上垛后,个个师傅便用手指点起砖坯数来。许加添问:“点数干什么”

窑工师傅答:“点数为挣工啊。”

“扣砖坯不是按天计工”

“不是,扣砖坯是按数计工。”窑头永昌说。“四百砖坯个工,天扣四百砖坯,挣个工,天扣八百砖坯挣两个工,天扣千砖坯,挣两个半工。”

“我天扣两天砖坯呢”许加添说。

“扣不出来。”这时个年轻的扣坯师傅凑过来说:“扣坯手快的,小时也就扣两百,扣千坯就得五小时,你五点起来,扣千也得到十点,回家吃口饭,也得整两小时坯子,下午上架,又得两小时,再过泥,再磨场子,又得两小时,这每道活都是重活,你吃得消”

“怎么还得过泥呢”王大力问。

那位扣坯师傅指着场子边上午泡的泥说。“那泥只是生泥,只泡了下,将近晚上,才能过泥,明天早上好扣坯,这样明天早上的泥才能不干。”

“噢”王大力和许加添这时看到,把坯上完架的师傅们,个个都脱了鞋,挽起裤腿,用澄叉,把上午泡的土,叉叉地从这头翻到那头,又从那头锹锹地翻回来,然后光着脚板上去踩,还有几个用铁棍抡圆了在抽泥,忙活通后,便用澄叉将泥收拢,堆成条半圆形的泥堆,用澄叉沾上水,把表面抹光,然后嘴里含上水,把抹光的表面再喷上水雾。

王大力,许加添照老师傅的样子把自己场子上的泥过完,表面抹的贼亮,还含上几口水,实实在在向抹光的泥堆的表面喷上。

他们干完这活时,其它的师傅都在用破锅磨自己的场子了,原来,每天扣完砖坯后,师傅们为了保证砖坯质量,都要磨下场子的。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许加添喝王大力就到了砖窑。

此时,天刚微微亮,砖窑上已有两三位师傅在扣砖坯了。许加添见位师傅也刚到,正在用澄叉将大堆上的泥从头铲起,堆了个小堆,接着便扣起砖坯来。

王大力问:“为什么还要堆个小堆啊”

那师傅说:“堆小堆,等于再过遍泥,泥软了,手刮泥时好刮啊。”

“噢,原来如此。”王大力和许加添便来到各自的场子上扣起砖坯来,由于手生,往下刮泥时,常常忘了在泥堆边放的水碗中湿下手,所以手上沾的到处都是厚厚的泥,不得不停下来搓掉手上的泥,再进行下步,要不就是在沙斗子前,用带沙的手去揉淌汗的脸和痒痒的嘴角,弄得嘴里和脸上甚至眼睛里都是沙子,而扣在地下的砖坯呢,不是半块的就是缺棱少角,规格的,只有少数几块。

这样,瞎忙活到九点多,扣砖坯的师傅们都快扣完了,他们只扣了半泥的砖坯,数数,只是二百来块。

“算了吧,明天再扣吧”许加添已经到水窑边准备洗手了。他这话出,王大力看到,周围的窑工都用异样的眼光瞅他。

“这怎么了,明天再扣怎么了”

窑头永昌恰好走过来,听见这话忙说:“这可不行,泡了的泥必须当天扣完,扣不完,泥干了,就不能用了,还得扔掉。”

“扔掉就扔掉呗,自当我白干了。”

“不光是你,你不要工可以,土是推土工推的,他们的工都是从砖坯里出,你扔了泥,砖坯烧了,他们的工也就少了。”

王大力见状,忙说:“我们扣完再回,扣完再回。”

许加添赌气说:“我们扣的砖坯也不整齐,不能用,扣多了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不烧,用坯子垒猪圈。”个二十来岁的窑工说。

在这个砖窑上干活的,出了三个男知青外,还有两个女知青,她们是徐风霞和赵卫红。他们不是干扣砖坯,也不是推土,而是背窑。背窑就是烧砖前将干了的砖坯往窑里背,叫装窑,烧成砖后,将烧好的砖,从窑里往外背叫出窑,由于背窑活累,妇女们般都不愿干,但背窑工分挣的多,去地里的妇女天最多挣七分,背窑的妇女天挣十分,十分就是个工,所以有些力气的,家里又有些困难的妇女,便干了背窑这个活了。

背窑像南方背孩子样,用后背背,底下块方木板,两块砖平躺并拢,从底下栓两道绳子,板上平躲挨着码两块砖,第二层也是两块,底下是竖着码,第二层横着码,第三层又竖着码,码个五六层,六七层,把绳子抽紧从背后栓在人的双肩上,人用双手从后背护着点砖垛,就可以备了背窑的都转个帆布坎肩,前面短,后面长,是护住后背不让砖或坯磨坏后背。

徐风霞和赵卫红第天背窑。她们像别的背窑的妇女那样将个灰不溜湫的脏坎肩穿在身上,便觉得十分别扭,而且觉得脏坎肩上有股馊味,好在她们挖过坟,起过猪圈,这股馊味也就没当回事。

砖坯码好,徐风霞只垛了四层,八块砖,本以为不重,别的背窑的妇女都背六七层,十来块砖呢,自己不必别人矮,岁数也正值年轻,有力气,可是往起站,“呦,妈呦”后背好像背了块铅坨,直直坠的自己差点没站起来,她使劲稳住身子,下腿肚子可不住地抖,这时,个背窑的妇女告诉她,腰要向前弯点,这样才省点劲,她把腰弯下了些,艰难地迈出第步。

赵卫红见徐风霞垛了四层,她也码了四层,赵卫红见徐风霞弯着腰背,她便也灵巧的很,背着砖站直身体,也顺势弯下些腰,步子虽然有些晃动,但从砖坯背到窑里卸坯的地方,这四十来米的距离,总算走到了,到窑里卸坯的地方,便把坯放到码窑师傅指示的地方,背上的砖坯放到窑垛上,身子下轻了好些,心情也舒畅不少。

她们次次地背着,别的背窑妇女背次,她们背次,但是,不久,徐风霞便听到两个背窑妇女在那叽咕了:“呦,我们背七层,她们背四层,都挣十分,我也背四层,行不”

“行行,你长的嫩,窑头喜欢你,你背他就行,背甚砖啊。”声音很小,可是徐风霞却听的很清楚,她在下次背时,让码坯师傅给她码六层,码坯师傅望着她:“你行,过两天再码吧,先练练。”

“不,你码六层吧。”六层就是十二块,块坯差不多五六斤,差不多就七十斤,徐风霞背着六层砖坯腰更弯了,腿更抖了,但她咬住银牙,涨红粉腮,步步地向窑口走去。赵卫红也听见那两个背窑妇女的话,肚里也憋了点气,见徐风霞背六层十二块砖坯,自己也叫码坯师傅码了六层,勒紧绳子,她居然也晃晃悠悠地走进了窑口。

没背几趟,汗都出来了,流到眼睛里是涩的,流到嘴里是咸的,但是她俩肚子里有股劲,知青不是孬种,你们村里妇女能干,我们也能干

到十点钟左右,背窑妇女们休息了。她们望着扣砖坯的师傅,见个个扣砖坯的师傅扣完砖坯都走了,推土的还没来,便见个大个子,宽脸膛红脸蛋的妇女大声说:“狗日们的都走了,咱们洗洗吧”说着,这七八个妇女便个个走向扣砖坯的个个水窑旁,哗地把上衣脱下,露出晃嘟嘟的两团肉,从水窑里用水桶舀上半桶水,双手举过头,哗地往自己头上浇下,接着又桶,个个便湿漉漉地搓洗,互相嘻骂,畅怀大笑。

第三十二章 砖窑3

徐风霞和赵卫红没见过这阵势,早已惊的目瞪口呆,但惊悚的同时,她们突然感到背了半天的砖坯,土啊,沙子,和汗,早已从衣服缝钻进了衣服里,弄的浑身黏黏呼呼,麻麻扎扎,刺痒的很,徐风霞也想像这些妇女样,痛痛快快地洗漱下。

可是她们不敢,他们还是大闺女不能像这些泼妇样,但痒的太难受了,便走到个水窑前,洗洗脸,洗洗手,洗洗脖子,瞧周围没男人,便解开胸前两个扣,手绢沾上水,擦擦胸部的上半边。

背窑的妇女洗完了,乐完了,歇了会儿便又开始工作了。

第二天背窑时,徐风霞向那个大个子,宽脸膛红脸蛋的妇女:“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

“你有几个娃”

“四个。”

“刚二十六就四个娃了”徐风霞感到奇怪。

“那有甚奇怪的,年多个,六年就完成任务了,是不”说完哈哈笑。

徐风霞听她的口音和本地人不太样,便问:“你老家是忻县的”

“不是,离的远呢。”

“在哪”

“天水。”

“甘肃天水”

“是甘肃天水。”那个妇女语音放低了,眼里也闪动了下,亮亮的,好像润出泪花。

“那你们怎么来这儿”

“唉别提了,”她指了指另外两个背窑的妇女说:“我们都是天水的,六零年,天水大旱,没粮食吃,村里饿死不少人,有个亲戚说,山西有粮食吃,我们就跟他来到忻县,到了村里,饱饱地吃了顿饭,第二天醒来,就成了人家媳妇了,好歹这饿不死啊。”

“你们男人都是谁啊”

“嗨,那几个扣砖坯的,有三个是我们男人,男人来砖窑干活,婆姨才跟着来,不然,男人哪放心啊”说着,指指王大力和许加添的砖坯场子说:“他们是你们男人不”

“不是,不是”徐风霞忙摆头,赵卫红则摆出不屑顾的神态说:“我们比他们大,大三四岁呢。”

“大三岁好啊,”那个天水来的妇女说:“大岁,好活辈。大两岁,不受罪。女大三,抱金砖。”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只是同学”

“同学,同学也可以搞对象啊。”

“谁理他们那些小屁孩啊。”赵卫红冒出句。

直到第三天,徐风霞才知道那个甘肃嫁来的大个子妇女叫马兰,和马兰块来的甘肃妇女叫马水花和徐青青,也知道马兰的丈夫是扣砖坯的个个子只有米六五左右,黑黑瘦瘦的,也就百来斤的三十来岁的叫李永寅的中年人。

马兰个子和他的丈夫几乎平头,般般高,可是,马兰长的粗壮,李永寅的精瘦,马兰长的白,李永寅长的黑,二人站到块,横着看,般般高,竖着看,男人只有女人半个粗,真不知这两口子是怎么配上的。

李永寅虽然瘦,可扣的砖坯,在这几个扣坯工里面,他的砖坯墙总码的比别人高,而且垛数也比人多,别人是垛砖坯,他便是两垛,别人两垛了,他便是三四垛了。他扣砖坯速度并不比其他扣砖坯的速度快,只是他每日起的早,回的晚,扣的砖坯数量自然也比别人多了。

徐风霞发现,马兰他们两口子是很恩爱的,丈夫天刚亮就扣坯来了,妻子七点钟才来,来的晚,但不空手,每次都拎个部队的铝饭盒,里面装着热汤,来到砖窑,先不背窑,先来到丈夫扣坯场子让丈夫先歇下,替丈夫用毛巾擦擦汗,脸上的脖子上的,前胸后背,擦的丈夫都不好意思了,望着注视他的扣坯工,笑着说:“这,这”

然后再把饭盒盖打开,递到丈夫手里,看着丈夫喝汤,那个滋润劲,比她自己喝都香。

那两个甘肃嫁来的妇女,对她们的丈夫也很好,也是高门大嗓,毫不背人地显示着对丈夫的爱。徐风霞看到这里,不禁叹道:“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砖窑上的这几对贫贱夫妻,不是过的也挺好吗”

背了几日窑,徐风霞和赵卫红对背窑工作适应了些了,坯码的也和其他妇女差不多了,脚步也稳了些,背坯时也不再感到十分沉重了。和其他妇女混熟了,说话也就多了,话多了,家长里短拉呱的也就多了,背窑的妇女都是结了婚的有了孩子的,说话不忌口,荤的,素的,逮什么说什么,平时她们自己开玩笑,和徐风霞,赵卫红说话都悠着点,几天过去,混的熟了,难免有时也冒出两句不着边际的话。

天,徐风霞和赵卫红背窑时,两人背着砖,边走,边开玩笑说:“你说,咱们像不像背着三座大山”

赵卫红说:“哪三座啊,恐怕得有四五座吧。”

本来是挺文明的两句话,不料被旁边的马兰听到了,插嘴道:“三座大山算个甚,上面再坐个男人,你看你背的起劲不”

徐风霞下脸红了,语塞。赵卫红不管文明不文明,大声道:“你爱背男人,你块头大,多背俩”

“那可乐意了”马兰哈哈大笑道:“只要我当家的不管,背个三五个有什么不好,比当寡妇强多了”

其他背窑的马水花,徐青青也哈哈大笑起来。砖窑里的坯子跃码越高,码窑工背上的砖坯未卸完,背窑工又不能离开平台卸下绳子,只能抻着脖子等着渣渣沫沫往脖子里灌,弄得浑身又痒又扎的,难受的很,其他几个背窑妇女背了几趟,脖子里灌进东西后,不顾别人瞅啊瞧啊,脱掉外衣,赤着上身,便抽抽掸掸,旁若无人,可是徐风霞和赵卫红不能,也不敢,她们是知青,没结婚更没孩子,她们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脱掉外衣,怕羞。

这时,她们便比其他背窑妇女付出更多的痛苦了,那便是衣服里面又粘,又扎,又痒的感觉了。徐风霞和赵卫红很羡慕其他背窑妇女的勇敢,她们也注意到每当这些妇女脱下上衣时,窑破上的个小屋,那扇木头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道缝,双眼睛便常常窥视这些上身的妇女,而这些妇女,便当作甚也没看见。

徐风霞观察到几次这样的情况后,便提醒马兰:“那里有个眼睛,老看你们呢”

“有人看还不好,没人看,老了再让人看,人还嫌硌眼呢。”

“他是谁啊”

“唉,是村里看窑的有财啊”徐风霞这时才想起自己背窑这几天,经常见个瘦高黑黑跛着腿的男人进出这个窑上唯的小屋,很少见他讲话,也很少见他和别人打招呼,小屋前有七八只鸡,他经常拿着个碗,从碗里抓点东西喂鸡,鸡见他出屋,便咕咕地向他围拢,他便给鸡喂食喂水,会儿,便又悄无声息地进屋了,破旧的木头门便也随后关上。

“他怎么那么流氓啊,见妇女脱衣服,便从门缝里往外看”赵卫红说。

“唉”马兰叹了口气,“他是我当家叔叔辈的,我们都得管他叫叔呢。”

“他腿怎么拐了”徐风霞问。

“朝鲜战争时,他和村里的十来个青年当了兵,他个大,是拿机关枪的,在次战斗中,他冲在前,下扫倒了十来个美国兵后来自己中弹,倒下了,那仗,村里的十来个当兵的都死了。

没想到,仗打完了,尸体被运到别的地方,他又醒了,先前的部队不知道,烈属牌牌就送到村里了,他婆姨带着个岁多的孩子哭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年改嫁了,嫁到上李村,又养了俩娃。

三四年后,他拐着脚回来了,婆姨嫁了人,儿子也跟了去,他变成了光杆杆,成了个残废。村里照顾他,原来是看牲口棚,砖窑起来了,他便来看砖窑,听说还立了个二等功,是光荣退伍军人,每年政府还给他二三百块钱呢。”

“那他为甚不再娶个”

“过茬了,谁跟他,村里年轻的还净是光棍,谁找他个半个老汉”

听到这里,徐风霞有些吃惊,这么个自己眼中好窥女人身体的流氓,怎么试朝鲜战争的英雄呢在自己心目中,朝鲜战争的英雄是多么伟大,像黄继光,邱少云,怎么变成偷看妇女的上身的人呢

不懂,真不懂,不懂这个有财,更不懂他的小黑屋里有什么

砖坯越码越高,天,徐风霞背上的砖坯就要卸完时,她感觉上面突然掉下什么东西,因为上面带下点风,她本能地仰头看,半块砖坯从天而降,砸到她的前额上,她眼冒金星,“呯”的声便瘫倒在地上。

她感觉好像被人抬出砖窑,抬进那个看窑的小屋,她隐隐约约听到马兰喊:“有财叔,快给他”

她隐隐约约感到只粗糙的手撩开自己的发际,用种沙哑的有些发不出声的声音说:“不大碍事,不大碍事”

第三十三章 砖窑4

说着,便感到自己的额头被个毛巾擦洗,有些沙的疼,随后便闻到股浓烈酒味。

她清醒了,看到,自己躺在那个又黑又矮看窑小屋里的炕上,炕上的边,放着个塑料桶,旁边放着个玻璃酒杯,酒杯里残留着些酒,而那个看窑的有财,正从又黑又脏的柜子里,掏出卷白白的纱布,只见他麻利地把纱布给徐风霞头上缠了几圈,用剪剪断,然后用胶布固定好,那双又黑又糙的大手,宛若护士的手般的灵巧。

徐风霞强撑着站了起来,她心里十分感谢有财为自己伤口消了毒,并做了包扎,但她又想,这个爱看女人身体的看窑人,在自己昏迷躺在屋里的炕上时,他看没看自己领口以下的部分。

徐风霞有心无心地便注意起这个看窑的有财,她发现,这个有财很吝啬,抽烟总是抽小兰花自捲烟,有时抽颗纸烟,也是六分盒绿叶的而这个六分盒绿叶烟,他个人时,绝不抽,只有当队长,革委主任或其他些头头来他这屋时,他请别人抽时,自己才陪抽颗,而当别人走了,自己的烟又没抽完,便把抽了半截的烟掐掉,等待下次别人来时,别人抽整支的,他便把这半支烟点燃,陪别人的。

他养了七八只鸡,每天便能在他屋前的鸡窝里捡上三五个蛋,他便把这些蛋拿到屋里,放到炕头上的个木箱子里,然后上了锁,徐风霞问马兰:“有财捡了蛋为甚舍不得吃”

马兰道:“给他那儿子。”

“他儿子不是跟妈到了上李村”

“那也是他儿啊。”马兰又道。

徐风霞观察到,每个星期差不多总有天下午,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便由上李村方向挎个篮子来到砖窑,敲六下门“噹噹,噹噹,噹噹”分三组,门便打开,女人闪进屋后,门又关上。个来小时候,那个女人便又从屋中出来,篮子里便觉沉了许多。

马兰说:“这个女人便是他先前的婆姨,每次来带些窝头,饼子,回去时,便带回鸡蛋和些钱,有财不再结婚,是因为岁数过了,又瘸了脚,另个是他舍不得儿子和原来的婆姨。

“那婆姨现在的汉子不管”

“管的了吗有鸡蛋吃,有钱花,本事他抢了人家婆姨,现在,仗着人家有财享福,睁只眼闭只眼享福,比睁大两眼受罪强多了。”

六月的中午,天燥的很,太阳直直照在大地上,绿的树叶都打了蔫,弯弯的垂了下来。

王大力和许加添相跟着来到窑场,他们要整早上扣下的砖坯。他们脱掉上身的旧褂子,戴上草帽,便各自在自己的场子上立坯,盖坯,整两头。

王大力今天扣了八百坯,他弯着腰把块块坯搬起,再用木板在坯的上面轻轻盖下,行行的拍打,汗早已留出,顺着胸口,滴滴滴到地上的半干的土坯上,本已半干的坯上,便见滴滴的水滴,落在上面,晶莹了下,便渗到砖坯的土里,随后晕开个二分钢镚般大小的小圆点。

而他的眉上,眼皮上下巴上,也挂着个个晶莹的汗珠,这些汗珠流到眼里沙沙的,流到鼻尖痒痒的,流到嘴里咸咸的,他机械地整着砖坯,忍受着中午的酷热。

许加添在旁边的场子整着砖坯,他没有王大力扣的多,他只扣了六百来块,但他已觉得很累了,他的身体不比王大力差,肌肉看起来比王大力还发达,但是他扣六百砖坯已觉得十分累了,腰疼,腿疼,脖子也疼,他觉得扣砖坯不是劳动,是受罪,是受刑罚,缺少的只是没有拿着皮鞭后边监督他,在他偷懒时,用皮鞭沾上水在他的后背上抽几下,抽出几道血痕。

他也溜着汗,弓着腰整着砖坯,他侧头看王大力,着晒的黝黑的上身,戴着顶破旧的大草帽,光着脚,晒得发白的蓝裤子上沾着干泥点子,并且挽到膝盖高,这形象,干这活时,如果不认识王大力,谁又能想到他是个北京来的知青呢

许加添不禁大声说:“咱们这是扣坯日当午,汗滴落下土,谁知烂工分,累断筋和骨。”

“嗨干活吧,人家别的窑工怎么干的,咱就怎么干,别发牢马蚤了。”

“什么牢马蚤,这是实话。”

“实话怎么了,实话是扣四百两个工。”他们正在说话间,只见通往窑场北面的小路上,个女人顶着个绿头巾,挂着个篮,悠悠地出没在半人多高的玉米地里。

“嘿,大姑娘来了”许加添兴奋地说。王大力看了下,见是经常来找看窑工有财的那个女人,便道:“什么大姑娘,是个半老徐娘,都四十来岁了。”

“看着腰挺细,步挺轻的,还顶着个绿头巾,我以为是个大姑娘呢。”

“什么呀,人家顶着头巾,是怕晒黑了,没瞧见,咱们这块地的女人,年四季都围着头巾吗,春天围巾系脖子上,夏天顶头上,秋天竖着捂脸上,冬天捂耳朵上,脸上,脖子上。”

“夏天顶头上时怕晒黑,秋天捂脸上为甚”许加添问。

“捂脸上,收割庄稼,钻高粱玉米地,怕把脸划了。”他们正说间,那女人走到看窑的小屋前,轻轻地敲门,“噹噹,噹噹,噹噹”六下门便开了,那个女人便闪身进了屋,随后门又轻轻地关上。

“这女人老来找有财,怎么回事”许加添问。

“是人家以前的婆姨,管人家呢”这时,屋外的鸡窝里传出咯咯哒的叫声,随后只黄褐色的母鸡窝里的小门里钻出来,咯咯哒,咯咯哒又叫了几声。

往时,母鸡叫,看窑的有财必然随即从屋中出来,弯身取蛋,但今日,母鸡叫了会儿,屋门还是紧闭,并未见有人出来取蛋。“这狗日的,好活呢,咱替他把蛋取了吧”没待大力说话,许加添已蹑手蹑脚地来到鸡窝前,弯下身,探手到鸡窝里,把蛋取了出来,犹豫了下,便从斜坡上走上窑顶,把窑顶的土挖了个小坑,将鸡蛋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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