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进房查探,但这时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都不方便,他决定待会回头找喜鹊过来确定。
“辛苦了。”君什善目送他离去,立刻关上门,回头掀开床幔,却见床上空空如也。
看向墙衡的窗,怀疑他该不是从那儿溜走的,可是有必要避成这样吗?
另一方面——曲承欢走向西边,踏进喜鹊的小院落里,就见她坐在偏厅若有所思。
“喜鹊。”
“你回来了。”她站起身,询问他道:“出了什么事吗?侯爷怎会至今还未归来?”
“关押进官衙地牢的两个海贼被灭口了,侯爷调派人手打算全面宵禁封城,非要抓出凶手不可。”说着,他拿起她桌面的茶杯喝了一大口。“不过这不重要,侯爷不过是在作戏罢了,重要的是,我刚刚去君姑娘那里,隐约听到她房里有男人的声音——”
“你也听到了?”喜鹊讶异的打断他未竟的话。
曲承欢攒眉。“不会吧,你也听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过值班的侍卫,他们都说没异状,到底是谁有本事溜进她的房里,可……也不对呀,她怎会让其他男人进她的房?”
“我去看看。”
“咱们一道去。”当他们来到君什善房外时,里头鸦雀无声,兢连烛火都已熄灭。
两人互看一眼,决定留守一晚。
天色欲亮之际,淳于御归来,很自然地往北方大院走。
当瞥见曲承欢和喜鹊守在她房门外时,他加快脚步走到他们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侯爷……”曲承欢抬头,枕在他肩上睡觉的喜鹊立刻清醒了过来,羞赧地退开,收拢发丝。
“说。”
“就……”犹豫了下,他还是据实以告。“昨晚侯爷要我先回来告知君姑娘她堂姐的状况,结果靠近这房间时,听到里头有男人的声音,而且喜鹊之前也听到,所以我们便一道来探究,结果却什么都没听到。”淳于御闻言,重拧起眉。
就在这当头,君什善推门走出,瞧见他们三个就站在门外,不禁偏着螓首问:
“发生什么事了?”淳于御看着她,瞧见她挽起的发髻微乱,仿佛与人偷欢般后,不禁怒眯起眼。
“我问你,昨晚谁在你房里?”她直觉的看向曲承欢和喜鹊,不解地问他,“你真要我说?”他不是说别让他们发现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你说别让他们发现啊。”她羞涩的垂下脸,搞不懂他为什么言行前后不一致。
“我说的?”他纳闷道,乍燃的怒火灭了大半。
“对呀,昨晚你到我房里,身上冷得很。”淳于御瞪大眼,就连曲承欢和喜鹊也面面相觎。
“你到底是在发梦还是怎么着?”
“哪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扁嘴看着他。“昨晚,你到我房里,很温柔,还说你喜欢我的。”
“谁说的?”
“你呀,你昨晚对我说的,而且……你还亲我……”她说着,垂下眼。
他瞪着她,说不出半句话。
第9章(2)
“可是——”喜鹊一头雾水,开口欲言,却被淳于御打断。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我根本没进你的房间。”依她所言,他只能推测她发了梦,但承欢和喜鹊却又听到她房里有男人的声音,这点很难交代过去。
“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你却不认帐……问你是不是有喝酒,你……”君什善说着,语调越来越轻,只因她低垂的眼,瞧见他脚下无影。“你没有影子……”她话一出口,三人皆错愕。
没料到她会在这当头注意到他没有影子,也没料到她竟直率得脱口而出。
“我没有影子又如何!你怕我了?还是把我当成鬼怪了?!”他恼道。
“不是,是昨晚的你有影子啊!”淳于御闻言,和曲承欢对视一眼,怀疑有人易容混入府里。
“什善,侯爷才刚回府。”喜鹊轻声道。
“嘎?”君什善一时错愕得说不出话。
那……昨晚的“他”是谁?难怪她老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古怪,结果她还傻傻地被那人给骗了,要不是曲大哥刚好到来,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那人后来跑去哪了?”
“后来曲大哥来了,他躲上床,我开门和曲大哥说话,回头他就不见了……那……我……”她捣着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淳于御,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他低喝道:“承欢,加强戒备,再调一队兵马入驻府里。”
“是。”曲承欢领命,对着喜鹊使眼色,要她跟着一道走,让他俩单独好好交谈。
“对不起……”两人走后,君什善低泣着。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淳于御问。
君什善抬眼,豆大的泪珠不断地滚落。“你好可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就算我跟别的男人怎么了,你都觉得无所谓?所以这一切全都是我自作多情?”她气自己怎会上了当,可是昨晚的“他”气息和他是那么相近……“先进房。”他叹口气。
“不要,我要回天竺山。”她将他推开,他反将她打横抱起进房。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那么问,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对不起,是因为你心里有我,觉得对不起我?”他口吻急切,抱着她舍不得放下。
“不然咧?”她用力地抹着泪水。“我气自己怎么会搞错人。”
“你眼睛向来不好。”
“我贴得这么近,怎么会认错?”她捧着他的脸。
“你没事跟那人贴这么近做什么?”他恼道。
“是你……是他贴近……他还亲我……”她说着,感觉他用力地扳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他行事霸道,就连亲吻也霸道,唇舌舔吮着,撬开她的唇,与她缠绵,吻得又重又浓,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还对你做什么?”他哑声问着。
“没有……他说,他喜欢我……”
“他该死地喜欢你,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他吼着,再度张口封住她的唇,将她压上床,大手不安份地抚上她纤柔的腰,滑入衣摆底下。
“等等、等等,你真的是淳于御吧。”她忙确定。
他眯眼瞪她。“看清楚我的脸,永远都不准再认错。”他低咆着,张口咬着她粉嫩的唇,吞咽着她的呼吸。
她无法回答,呼吸之间只有他的气息,身子因为他的抚弄而发热,无力地软在他的怀里,直到曲承欢的声音传来。
“侯爷,清王爷带着太守大人来了。”淳于御气息紊乱,粗嗄低咆,“要他在大厅等候。”带着太守来?哼,正中他的下怀!
淳于御铁青着脸来到大厅,瞧见赵立正惬意呷着热茶,而一旁的杭州太守则是一脸诚惶诚恐。
“下官见过侯爷。”杭州太守忙起身作揖。
“发生什么事了?”他淡声问着。
“是……”
“说呀,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尽管说,天塌下来,还有本王在。”赵立怪笑着,刺耳极了。
杭州太守闻言,豁出去道:“侯爷,杀海贼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他面无惊诧,就连声音都平淡无波。“在本爵的扎营处找着的,八成已经死了吧。”杭州太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侯爷怎会……”他哼了声,看向笑意依旧的赵立。“王爷特地……带着太守前来,是要他押本爵前往大牢?”当锁定赵立与海贼有勾结时,他便开始布局。活捉的海贼没有囚在侯爷府,反而交给杭州太守,就是故意要制造机会给幕后藏镜人咬下饵。
海贼被杀,只要杭州太守肯彻查,定能揪出被利诱威逼而放行凶手进大牢的衙役,而凶手能够在封城的杭州不被发现,那就代表其躲在杭州太守无法追查之处。
除了清王府,还能有哪里?
如今,随便杀了个人丢到他麾下兵马的扎营处,就想栽赃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总得做个样子,服众人之口。”赵立眼露抱歉地道。
“哪来的众人之口?”淳于御笑眯了清冷的眸,缓步走向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好比有人蓄意栽赃本爵。”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栽赃镇朝侯?又有谁闯得进镇朝侯的兵马扎营处,将人弃尸在那里?”
“那么,又是谁发现凶手的?为什么会发现?要是没走入里头,如何发现?扎营处,没有本爵的虎符,谁都别想靠近一步。”淳于御笑睇着他微变的脸色。“太守,是谁发现的?”
“是——”杭州太守面有难色地看向易安生。
“镇朝侯以为这么说就能撇清关系?”赵立冷声打断杭州太守未竟的话。
淳于御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其实,这事要处理也不难,只要本爵再次领兵海征,铲除海贼,就能找出幕后黑手。”后头几个字刻意说得极轻。
“如今风浪如此大,要如何海征?”
“总有风平浪静时。”
“等到那当头,说不定海贼早已移防,你要上哪围剿?”赵立好笑道。
像是想起什么,淳于御轻笑着。“本爵忘了告诉王爷,这回海征回航时,幸运的发现了海贼藏匿之处,是在杭州湾外,十四岛屿其中之一,以十四岛屿为中心,方圆一百里内,费时共二十天,只要出动三艘战船就可以彻底剿灭。”
“镇朝侯好大的自信。”赵立敛笑瞅着他。
“这要感谢那天王爷带着本爵去船宫,让本爵瞧见了一张特别的海线图,上头有绘出十四岛屿,所以在回航时,本爵才能藉此判断方向回航。”他低吟着,声嗓一沉,“对了,本爵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希望王爷能够解答。”
“镇朝侯说了这么多,是想要转移话题?”
“不,本爵只是疑惑,为何能够绘出十四岛屿?”
“为何不能?船宫里有一流的画师跟着船只出海,沿岸描绘的,不只是十四岛屿,就连整条海岸附近的岛屿全都画得一清二楚。这是本王接管海线后,完成的任务。”淳于御听完,笑眯了眼。
“这事本爵似乎有听说过,但……要是能够看得这么清楚,描绘得如此详细,何以能不被海贼发现?本爵要是没记错,王爷接管海线,正是因为海贼肆虐,在海贼肆虐的情况之下,可以出海描绘而未遭逢海贼袭击……真教人佩服。”
杭州太守闻言,脸色愀变,只能垂着脸,不敢让赵立瞧见。
赵立敛笑,眸色森冷得可怕。
“况且本爵也查到了,海贼每回行抢的商船,皆以粮货和铁砂为主,这意谓着对方想要累积实力,说不准有一天会举兵谋反。”淳于御瞅着他,眸色逐冷。
第1o章(1)
铁砂能用来制造兵器,粮食是行军不可或缺的必备品,备齐这两样,对方想干么,不难推敲?
赵立蓦地起身,将茶杯往地面一砸。“镇朝侯,你这话分明是恶意中伤本王,近来钱塘江泛滥,别说要出船,就连沿岸百姓都受到波及! ”既然出不了船,你说再多都是白搭,听在本王耳里,不过是推词!“
“王爷这不是在跟本爵赌气吗?天候变化,下官无法操控,也只能等到风平浪静。”淳于御气定神闲地拿起茶杯浅啜着,压根没将他耍威风的行径放在眼里。
“难不成以往镇朝侯征战四方时,一过狂风暴雨便要求停战?你要停战,对方可愿意?”
“王爷也出征过,该当知道,遇到恶劣气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交战对方通常都会停战。”
“本王带兵,通常会挑在这当头出征,出奇制胜。”
“那何不由王爷带领战船剿灭海贼?”淳于御四两拨千斤,笑睇着他。
“你!”
“王爷,息怒。”易安生赶紧劝说着。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回头就是一巴掌。
易安生吃痛,只能闭眼承受。
淳于御冷觎着,低笑问:“易侍卫的额上怎么肿了块?”
“多谢侯爷关心,不过是不小心撞上墙。”他淡笑回道。
“喔?”赵立哼了声,坐回原位。“反正,你现在得做的是,洗清自己的冤屈并还本王一个公道,本王要你想法子让钱塘江不泛滥,且立刻出征。”
“王爷岂不是强人所难?”
“说要海征的人是你,本王不过是成全你,所以本王给你三天期限,要是你无法如期出征,本王就拿你治罪。罪名就是你和海贼交相勾结!”
淳于御微眯起眼,还未开口,便听到厅外有声响,像是曲承欢正阻止着谁,心下一个咯嶝,正要开口阻止时,外头已有人喊着,“我可以在三天内,让钱塘江不再泛滥。”他抬眼望去,暗骂她多事,更恼承欢为何没将她拦住。
赵立看着她,直朝她走去,淳于御赶忙起身护在她身前。
“好个美人胚子,本王就等着看你怎么平息江水,要是你胆敢诓骗本王,本王会让人把你五马分尸。”说完,他哈哈大笑离去。
“等着看我怎么让江水平息吧。”君什善朝他的背影扮鬼脸。
光听声音,她就认出他是谁,做人那么可恶嚣张,真应该跟他打个赌,狠狠赢他一把才对。
“谁准你跑到这里的?”头顶那陡沉的嗓音吓得她头皮发麻,呵呵干笑地抬眼。“我担心你嘛……”
“所以,你故意找麻烦?”
“哪有,我是在帮你。”
“你!你到底是在帮什么?!”淳于御气得连话都不想说。
“我真的可以嘛……”干么不相信她?
为了完成赵立的要求,君什善特地将堂姐从天竺山上接进侯爷府,只因要让钱塘江的江水平息,必须举办龙神祭。
原本病恹恹的君夕月因此而精神抖擞,将几样压箱宝全拿了出来。
“这是羯鼓?”北方大院里,传来喜鹊的声音。
“是啊,这些都是君家的传家宝,已经百年不见天日,这次可以办龙神祭……我死都瞑目了。”君夕月说着,水眸泛红。
“夕月姐姐……”君什善皱起眉。“这么开心的时候,别说那么晦气的话。”
“对不起,想到爹爹临死前的愿望就快要实现,我忍不住多愁善感。”她轻柔地牵起她的手。“什善,爹爹的愿望能够实现,全都是你的功劳。”看着她青白交替的脸色,君什善紧握着她冰冷的手。“这是什么话?龙神祭光靠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没问题的,我们小的时候在江边玩过那么多回,我怎会不知道你的能耐?”君夕月笑柔了水眸,疲惫地将脸往她肩上一枕。“爹爹误解你了,他不知道你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才会一再冷落你,可我知道,你是特别的,君家有能耐的人只剩下你,也唯有你可以洗刷君家是神棍的污名。”喜鹊在旁听着,微扬起眉,但并未插话。
“姐,到时候杭州城的百姓不知道会不会认出咱们……”君家没落之后,为了生存,君家人开始诈拐诱骗,时间一久,自然被人识破,被杭州城百姓称为神棍,甚至被赶出杭州城。
也正因如此,她俩东南西北地飘泊,就是不敢落根杭州,尽管每年回来祭祖,总是偷偷摸摸不敢进城,就怕被认出。
“咱们是做好事,不怕的,而且如此一来,就可以洗刷君家的污名,那么待我死后,我就有脸去见爹爹了。”
“姐……”听到她又说这种话,君什善不悦地瞪着她。
“你可以找到归属,姐姐很替你开心,终于放心了……你可以不用再陪我到处流浪了。”
“姐……”她皱紧眉,总觉得今日的堂姐像在透露什么讯息,教她很不安。
“什善,侯爷来了。”喜鹊突地出声打岔。
君什善闻言,果真瞧见淳于御沉着脸站在门外。
不由得叹口气,安抚了堂姐,把她交给喜鹊照顾,她才起身,露出笑脸,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吩咐本爵派人整理钱塘江畔的龙神庙,如今已整理得差不多,所以本爵特来请示,是否要前往巡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君什善无奈地干笑着。这人打从昨天她说要举行龙神祭之后,就对她臭着一张脸,说起话来冷嘲热讽。
“侯爷方便带我外出?”她爱娇地挽着他的手,笑问。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努力的用笑意融化他的不悦,就盼他别这么拐弯抹角地嘲讽她。
“有何不可?本爵还打算充当车夫。”他撇唇,倒是没甩开她的手。
“干么这样……我也是为了帮你嘛。”昨日她在厅外,瞧那清王爷,横看竖看都不像个好人,嚣张跋扈得不得了,还企图把罪名安到他头上,教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要让那家伙闭嘴的最佳法子,就是平息江浪,好让侯爷可以带兵出征,剿灭海贼。
“是啊,本爵该好生感谢你。”他哼笑着,带着她坐上马车,由曲承欢驾马。
车厢内,他双手环胸地瞪着坐在对面的她。
“你骂吧。”瞧他半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她知道,他已经气到极限,与其让他闷在心里难受,倒不如大声吼出。
“岂敢?”他哼了声看向车窗外。
“反正你就是觉得我自以为在帮你,其实反倒是成了绊脚石,对吧?”他不用说,她也猜得到。
淳于御勾弯唇角睇着她。“还颇有自知之明的嘛。”笑意未达眸底,冷得教人头皮发麻。
“可是我话已经说出去,清王爷狠话也撂下了,眼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江水不平息,到时候被五马分尸的人是她。
“所以我不是派人照你的吩咐去做了?”他敛去笑意,黑眸冰冷如霜。“不然你以为我会忍许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你最好真能够平息江水,要不我的全盘计划因你一句话非得搞砸不可。”君什善原是抱持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想法,但一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抗议起来。
“等等,什么叫怪力乱神的事?龙神是真实存在的,依照君家的古册记载,龙神——”
“眼见为凭。”淳于御冷声打断。
“……你不信佛?”她眯眼问。
“是不信。”
“那你还去天竺山,那里是佛门圣地,你去那里不参佛,干么去?”
“如你说的,只是去寻找遗失的东西罢了。”他哼道。
事实上,他根本进不了寺庙。
他像是被诅咒一般,每每踏进佛寺,浑身便如遭电击般,痛得他根本无法再踏进去一步。
所以,不是他不信佛,而是佛不肯接纳他。
“找到了吗?”她没好气地问。
“找到了……有点后悔。”
“那我走了。”她作势要跳车。
淳于御压根没打算阻止。“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我有说了是你吗?”几乎快要气炸,君什善发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我,你干么抱着我又亲又摸的?!”她嗓门之大,让前头驾马车的曲承欢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君姑娘好样的,敢情是豁出去了。
“那你又为什么让我又亲又摸的而不反抗?”他哼着。
君什善瞪大眼,气不过地扑向前,朝他又啃又咬。“你到底要气多久?都跟你说了,我是担心你,我想帮你,我又不是要扯你后腿,你有必要这么火大地一再伤我的心吗?”
“那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丢出去,会让我多恐惧担忧?我可以处理的事情,为什么非得你用生命当赌注?你简直是可恶透顶,非得让我慌,你才觉得甘愿?”他低吼着,将她死紧地拥入怀里。
她闻言,不禁笑眯了眼。原来他生气,是因为担忧……“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瞧我中了箭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更何况,龙神祭一定会成功,这是君家千余年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祭典。”
第1o章(2)
“要这么神奇,君家又怎会没落?”他没好气地这。
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存在说明了世间无奇不有,但事关己则乱,他没办法平心静气,只怕有个万一。
“唉,那是因为太婆之后,就再没有出色的巫女了……”她想着,叹了口气。
“可是太婆真的很厉害,史册记载着她可以让死者复生,更可以召唤龙神,平息大雨,还记得那天我在浴池里不是唱了首曲吗?那词是写在龙神画像后,是太婆亲自写的,而龙神画像还是太婆绘的呢。”她说着,脸上浮现骄傲,仿佛多以君家人为荣。
“一首悲伤的词有什么好说的?”他压根不在乎那些几百年前的往事,只想确定她可以安好。
“嗯,词的意境很悲伤,不过画像……对了,打从头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画里的龙神极像。”她猛地记起,捧起他的脸,双眼发亮地打量着他。
“是吗?”他懒懒地注视着她俏媚的眉眼。
“很好看,很俊、很……唉,我不会说啦,就是好看就对了。”她说得心花怒放,淳于御的眸色却沉了起来。
“你说的好看,到底是我还是那张画?”他不悦地眯起眼。
“都一样,反正你很像画上的龙神,而那张画一直挂在龙神庙里,待会去你就知道了。”她说着,估算着差不多快到钱塘江畔,不由得看向车窗外,惊见竟有不少百姓就等在龙神庙外。
“就算看了又如何?”他哼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长相如何,就算瞧见画像,又怎么知道他和画里的龙神到底有多像?
等了一会,她没有反应,而马车已经停住,曲承欢在前座喊着,“侯爷,已经到了。”
“你怎么了?”淳于御瞧她半点雀跃神情皆无,甚至神色仓皇,忍不住问道。
君什善抬眼,干笑着。“没、没事。”
“到了。”
“喔……”她拖长了音,缓慢地移动步子,旋即一咬牙,豁出去地先行走下马车。龙神庙外聚集了不少百姓,一个个瞧见她都张大眼,像是认出她是谁。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教她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淳于御要下马车,却发现她停挡在车门口。
“没,我……”话未完,她的额际一阵刺痛,她怔愣地睐目看去,瞧见落在地上的石子,突地有人喊着——“骗子,君家的骗子又回来了!”
“把我儿子的命还来!”有人高声骂着,还不断地对她掷着石子,而她动也不能动的,任由石子打在身上,血水缓缓从额角滑落。
“放肆,全给本爵退开!”淳于御一把将她抱回马车内,怒瞪着外头的百姓。
“侯爷,她是骗子,君家全都是骗子,说可以医治我儿子的病,却收了钱害死我儿子。”
“对,我爹爹喝了君家给的符水,当晚就去世了,君家是杀人凶手!”
“君家还养出她这个不死的怪物,君家说不定被这个怪物给控制了!”那一声声含血带泪的指控,让君什善无法动弹,更无法反驳。
“承欢,走!”看着她额上滑落的血,淳于御以指轻压着伤口,恼声吼道。
“是。”马车缓缓地驶动,百姓被守在龙神庙附近的士兵驱离,但他们的控诉还在君什善耳边嗡嗡作响。
“疼不疼?”他问。
缓缓抬眼,失焦的目光慢慢凝聚在他噙满担忧的脸上,她笑得苦涩。“他们当中有人瞧过我受伤又立刻恢复,所以都说我是怪物……”
“胡扯!”他不舍地将她搂进怀里。
“那事我倒不是很在意,可是,君家没落,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成了神棍……为了盘缠,我摆摊看相,很多话只是为了哄人开心,好多赚一点钱,但至少我没有害人……”说着,她不禁笑得自嘲,“说再多,我还是骗了人……”她真的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她只能这么做。
“那么,你对我说的,也都是骗人的?”他哑声喃着。
外头的阵仗,让他明白为何她不在城里摆摊,反倒选在商埠外。他可以想见她的处境有多艰难,为了存活、为了医治君夕月,她必须强迫自己昧着良心市侩,必须假装凶狠保护家人,可她学得不伦不类,教他心疼。
“不,请你相信我,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得见你遗失了某样东西,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急声道,就怕他不信。
“……如果我遗失的是你,你会答应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嗯。”她用力地点着头。
“好,从今以后,你要永远跟着我。”他喃着,亲吻着她的发顶。
从此以后,就由他来保护她,在他眼皮底下,谁也别想再伤她半根寒毛!
龙神祭在翌日正式举行,而钱塘江的江水早已吞噬了沿岸的堤防,逼近到龙神庙外,至于围观的百姓全都被官兵给驱赶到一里之外。
来到龙神庙外,君什善抬头看着阴霾的天候,强劲的风不断地拍打着她身上纯白的深衣。
“冷不冷?”淳于御从她身后走来,拉起身上的披风往她身上一罩。
她回头,轻轻将他推开。“祭典要开始了,你不可以靠近我。”
“为什么?”他眯眼。
“因为祭典之前,本来就该净身的,而且……不可以和男人太靠近。”那是祖训,她只能依遁行事。
淳于御微扬起眉,还未开口,后头传来赵立令人可憎的嗓音。
“大费周章地举行祭典,到底有没有用呀,姑娘?”君什善横眼看去,礼貌性地欠了欠身。“民女见过王爷。”她讨厌这个人,可是她不能把厌恶表现在脸上,累及淳于御。
“本王听说了,君家的巫术是用歌声吸引龙神前来,但你这把粗哑嗓音,要怎么吸引得了龙种?难不成真以为本王是傻子,诓骗了杭州城的百姓不够,就连本王也想欺蒙?”赵立怪笑着。“本王从没见过五马分尸的好戏码,这下子可教本王期待了。”她握紧粉拳,强迫自己别开口。
“什善,准备。”同样穿着纯白深衣的君夕月在前头唤着。
“是,姐姐。”她应着,垂眼道:“王爷,民女先告退。”话落,要走,却不慎踩到裙摆,往前扑去时,左右两边都有人及时拉她一把,让她免于扑倒在地。
她抬眼望去,拉着她右手的是淳于御,而拉着她左手的是——“小心。”那男人长相斯文俊雅,口吻亲切,可不知为何,她背脊瞬间爆起恶寒,赶忙缩回手。
“安生,别多事,人家当你是毒蛇猛兽。”赵立哼笑着。
“是。”易安生恭顺地后退一步。
君什善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难以理解刚才那一瞬间的滋味。
“什善?”淳于御紧握着她的手。
那温热的掌心源源不绝地传递着热能,安稳了她的心,微勾起笑,她放开他的手,直往前走。
第11章(1)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老天眷顾,可小的时候,每每在江边唱起琅琅上口的君家祈歌时,江水总会平静如镜,所以今天她一定也可以办到的。
她跟着堂姐焚香朝天祭拜,口中念念有词好一会,堂姐走到一旁,坐在八音鼓旁。她则面向江水而立,深衣在风中摇摆着不止。
当第一个鼓声响起,君什善双手合十,深吸口气,低哑的嗓音发出洪亮轻鸣,那气息绵长,而那嗓音,不像人声,更不像乐器,反而像是风呼啸吹过洞口,像海水拍岸发出激鸣。
淳于御霎时瞪大眼,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袅婷欠身,那神色虔诚,那姿态柔软,歌声抑扬顿挫,舞动的身形如絮,祈求的清嗓如丝,缠绕如网将所有的人感官密密捕捉。
深衣在舞动之间飘动,形似飞天,教他莫名不安着。
刹那之间,眼前的一切极不真实,她的身影如梦似幻,空灵的歌声撼动天地,充满能量,如甘霖般从天而降,抚慰不安的民心,抹去暴戾的气息,仿佛净化大气中负面黑暗的能量。
突然,他瞧见阴霾的天空破开一角,一道微弱金光缓缓降落,将她包围笼罩。
金光之中,隐约有抹人影与她相拥。
“你……”这一刻,君什善看见了和淳于御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气息、这气味,分明就是那晚冒充淳于御的人,而他不是人,竟是龙神吗?
那人轻勾笑意,与她共舞,直到江水退潮,平静无波。
淳于御眯紧眼:心头莫名狂颤。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想不起在何时见过,可是他的身体仿佛还载录着这份记忆,有股凶猛的能量在体内暴动着,震得他几乎站不住。
体内有股声音告诉他,与她共舞的人,应该是他!
突地——“下雨了……”易安生看向天空,豆大的雨水即刻倾落。“王爷,先进马车避雨。”淳于御回神,飞步来到君什善的身边,而她身前的男人与他直视,笑得挑衅,随即消失无踪。
她无力地往后踉跄,刚好跌进他的怀里。“欵,你怎么在这里?”
“下雨了,先避雨。”无暇追问那男人到底是谁,他将她打横抱起,打算将她抱入龙神庙避雨。
“可是夕月姐姐……”她忍不住地回头张望。
“有人照顾。”他淡道。
果然,不用他吩咐,曲承欢已经奔向君夕月。
抱着她走到庙前,看着庙门上的横扁,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座龙神庙是否愿意接受他。
深吸口气,他缓缓踏进庙内,每踏一步,都觉得脚步像是深陷泥淖里,抽不开身,耳边像是承受着无形的压力,不断地压缩,不痛,不像入佛寺时的电击感,但那股力道像是要压碎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强迫着他清醒,拉扯着他的视线——他抬眼看向正殿,没有瞧见神像,只有一张画,画的是头戴龙形箍的龙神,底下写着——龙君无咎。
顿时,他脑袋轰轰作响,在一片刺耳的嘈杂中,他听到有人对他说:“从今以后,为你赐名为无咎,为君家世代的守护龙神……”一片迷雾中,他看见那声音的主人,那脸蛋、那神情……
龙神祭后,大雨不停。雨水敲打在侯爷府的黑瓦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然而坐在屏榻上的淳于御,面色冷肃。
房里,不着烛火。
黑暗之中,他的瞳眸异样闪亮。
千年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搅着,忆起的贪嗔痴化为利刃,狠狠地刺入肺腑,痛到极限,竟令他想笑。
总算明白,为何他会如此的异于常人,只因他是龙神转世。
千年前,他和君拾扇相遇,被她赐名,从此成了君家的守护龙神,她离世后,他守了君家整整七百年,直到和十三相遇相爱,以为终于得偿所愿,岂料在爱情的背后是不堪的利用,终究,她还是辜负了他。
那时,他重返天界,因为滥杀无辜,被天尊拘禁在云池里三百年,洗涤一身肃杀气息,等候裁罚。三百年后,数罪并罚的下场,他被贬下凡,忘却前尘往事,然而就算拘禁在云池里,依旧洗不去他的贪嗔痴;尽管下凡,他还是对她眷恋依旧。
多可怕的因果,竟教他如此心不由己。
“拾扇……十三……什善……”他哑笑低喃着。
原来,就算是他,也逃不过三世轮回的宿命。
如拾扇所说,他们有三生情缘,就算他说了不再相见,尽管他被贬下凡,命运依旧将他们牵引在一块。
但是,如今再相遇,意义在哪?
前世她的辜负,今生他的爱恋……不,也许该说,他的爱恋根本没停止过,尽管忘却一切,他依旧被她独有的特质给吸引;就算重新来过,还是将她爱入心坎。
还要如何折磨他?
要他如何面对现在的她?她一再轮回,很自然地将他遗忘,然而想起那些不堪记忆的他,要如何再爱?
她的辜负伤他太深,她不爱他,从没爱过,却以爱为名引诱他,不管是十三还是拾扇,她们都选择利用他!
而什善呢?
她爱他吗?
“曲大哥,为什么侯爷不见我?”外头,她细哑的嗓音几乎被雨声给吞没,但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君姑娘,你误会了,侯爷不是不见你,他只是身子有点不适,所以早点歇息罢了,你瞧,烛火都灭了。”曲承欢……那讨喜性子依旧未变,他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天界的花神将,却受他牵累而被贬下凡。
淳于御看向窗外,纸窗上,模糊的身影晃动,心一横,他转开眼不再看。
他不该再对她留恋,因为她,他甘心受缚,七百年的等待,倾尽所有去爱,换来的是她的辜负,是连累好友……这样的爱情,代价太大,大到他不想承载。
“可是,侯爷既然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叫大夫过来诊治?”
“唉,君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的身子异于常人,叫大夫过来诊治总是不妥,只要让侯爷歇息个几天就好。”
“我真的不能进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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