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老已有几分醉意,醉眼乜斜,盯着艾琴说:“闺女长得好俊。”用纸巾擦擦油手,又说:“做古玉有本叫玉纪的书,里面讲述过老提油和新提油诸法,把种叫做虹光草的植物,捣成汁液,将玉放入其中浸泡,再用点燃的新鲜竹枝粪烤,植物汁液色彩便渗入玉器纹理中。或将玉放入红木屑乌木屑中煨之,这些手段,都能使玉形成枣皮红橘皮红柑黄桂皮黄等假沁色。这种法子,瞒瞒般人还行,但逃不过真正行家的眼睛。”
麻脸老婆从厨房里过来,发现仝老的眼珠子直在艾琴身上睃溜,涌上股醋意,说:“老头子,我看你今天是醉了,话比羊粪咩咩还多。”
仝老兴奋地说:“是吗我没醉。老婆子,你别挡着我,我今天不听你的。我高兴啊,今天出了块好玉。我从来没有今天这样高兴过。闺女,你说人高兴了,该不该多喝几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叫金樽空对月。”
艾琴说:“老爷子,您也是个性情中人。”
“是吗哈哈”咕咚声,喝多了的仝老头栽倒在炕上。
关军和艾琴回来后,艾琴说:“肉头,你去给孟书记送宝贝呢,还是我去”
关军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挠挠脖子,说:“你意思呢”
艾琴胸有成竹,说:“你个人去,孟书记跟你不太熟悉,说不上会拒绝的,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个人去,孟书记认识我,会给我赏个薄面,事情办起来顺当些。要不然,事办砸了,连个转脖子的余地都没有,咱可就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关军酸溜溜地说:“当然,在灵河街上,你是名人。我关军是介无名小卒,无足轻重。”
“要不你去。肉头,连自己的老婆都不信任。”艾琴甩了砣。
关军过来拥住艾琴,用鼻尖顶着艾琴的鼻尖,说:“老婆,别人我不信任,你我在张床上滚上五六年,还能不信任你是为我好,舍己救人,见义勇为。事办成了,我给你洗年裤衩子。”
傍晚吃过饭,艾琴打听孟菊隐在家,精心梳妆打扮后,用手机给孟菊隐打电话,她开门见山:“孟书记,我是电视台的艾琴。我有块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古玉。听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想请您给鉴定下,看是不是真货。”
孟菊隐听,来了兴趣,说:“好啊,非常乐意为人民服务。谈不上什么专家,粗通二,在玉器鉴赏方面,我孟菊隐至多算个业余爱好者,业余水平。来家里不方便,老伴也在。这样吧,我正好准备今天晚上到单位加夜班,圈阅文件,你九点钟到县委来,来我的办公室。好吗”
九点正,艾琴准时而至。果不其然,孟菊隐人在办公室里圈阅文件。艾琴香气四溢,风韵迷人。孟菊隐眼睛亮,说:“哟,咱们的大明星驾到,有失远迎啊。”孟菊隐离开大板椅,早早伸出双手,就把艾琴的只小手“接”到手掌里了。艾琴的小手像是没有骨头,娇小,绵软,柔嫩,让人顿生惜香怜玉之情。
艾琴故作天真地说:“书记白天忙,晚上还忙。看来当书记也不自在呀。”
孟菊隐说:“全县30多万人呢,责任重大啊。时刻都有种压力感,丝毫不敢懈怠。”只手还握着艾琴的手,另只手慈爱地拍拍艾琴的肩。
艾琴矜持地把手从孟菊隐的手里抽出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孟菊隐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艾琴坐在大板台对面的椅子上,直截了当,从小挎包里掏出只盛有那块羊脂玉的锦缎盒子,说:“孟书记,我收藏了块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古玉,请您给鉴赏鉴赏。”她欲递又收的,把羊脂玉藏回手心里,歪着小兽般的小脑袋,调皮地说:“书记,你可不许没收。我这东西是收购别人的,如果是真东西,就是文物,倒卖文物可是犯法的。你是党的书记,可不许随便没收了。”
孟菊隐表示理解似的哈哈笑,说:“我不没收。拿来吧,让我见识见识,欣赏欣赏。”
艾琴听孟菊隐做了保证,又把孟菊隐的眼睛盯住研究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把小锦盒拿给孟菊隐。
孟菊隐打开小盒子,那宝物射出毫光,只觉眼前亮。他迫不及待掏出玉件,先是掂掂份量,又把羊脂玉对着灯光转动着观察了会儿,然后拿出柄放大镜,仔细观察羊脂玉的细微处,不由得张开了大嘴巴,半天合不拢。他过于专注了,物我两忘,好像忽视了屋里还有个人。
孟菊隐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本厚书,翻开其中的页,把羊脂玉和书上的图示对照再三,才抬起头,连声夸道:“好玉,好玉,真正的古玉你看这纹理,你看这沁色,你看这包浆艾琴,你碰着好东西啦。我可以肯定,这是块真正的汉代古玉,是无价之宝”
艾琴悬着的颗心放回肚子。她目光流溢地看着孟菊隐,装作啥也不懂地问:“书记,啥叫沁色,啥叫包浆我是个玉盲,今后立志于收藏事业,您给我也普及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孟菊隐乐为人师,说:“先给你讲讲啥叫沁色。色质是玉的自然属性,块古玉,无论是传世古还是出土古,经过岁月的抚摸和水土的侵蚀,必然会留下种种色质的印记。这里所谓的色质,色即沁色,质指玉质,而沁色通常会成为块古玉的重要鉴定标准。”
“玉具有善于吸收其他物质的特性。古玉器被埋入土中之后,方面会将近邻的物质吸入自己体内,同时,其体内原有的物质也会起酸化作用。特别是地中水银,会沁入玉质,同时相邻的松香石灰及其他各种有色物质也皆随之浸滛到里面。所以凡出土古玉,都会沾染上某种颜色,这便是所谓的沁色。而古玉出土之后,经过人体的盘玩,其体内的物质成分由于受到人气的涵养,玉性又会慢慢复苏,从而使古玉原先的沁色发生奇妙的变化,呈现出五光十色的丰富色彩。据传,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太后外逃时怀中就揣着块玉中之王脱胎,后来在路上赏赐给追随皇室的军机大臣王文韶。脱胎是块质地优良的羊脂白玉,经几百年埋于土中,饱经尸体血气浸入,出土后又佩在人身上长达百余年,受活人气息渗入,然后又入土,再出土,几次反复才形成,存世罕见。据史籍记载,把这小小的块脱胎浸入水中,可让大缸清水映为通红。”
“啊,这么神奇”艾琴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孟菊隐说:“出土古玉沁色之所以会千差万别,是由于入土的时间地点不同,受沁的深浅程度不同所致。行业内有沁色十三彩之说,单彩有石灰沁黄土沁松香沁水银沁血沁铜沁靛青沁。复彩有双色甚至几十色沁,复彩中纯五彩称清五彩,五彩以上统称浑五彩或万福攸同,沁色以透为贵。五色沁价值连城,古谚云:玉得五色沁,胜得十万金。”
“那么,那么,什么是包浆呢”艾琴扑闪着大眼睛,完全像课堂上向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孟菊隐说:“这个问题也好理解。如果说沁色是鉴别出土古玉的主要标志,那么包浆则是鉴别传世古玉的重要依据。传世古玉由于经过人的长期盘玩,久而久之,人的精气所凝聚,玉的表面会包有层温润光泽的油脂,俗称包浆。同时,人的精神气血又会渗入玉的纹理,使玉的表面布满血丝,状如牛毛,若隐若现,俗称牛毛纹。这种包浆和牛毛纹便是我们鉴别传世古玉的两大要素。好的玉件经过盘玩,贴身佩戴较长时间等过程后,会较刚加工完成的新件有明显变化。例如反光更加温润,玉件表面的杂点脏点变淡或者消失,玉件看起来更加晶莹通透。甚至长年累月的盘玩,岁月的沉淀等因素会产生包浆,这样的玉石更加珍贵和讨人喜爱。”
“出土古玉的包浆与传世古玉不样,出土古玉叫灰皮,灰皮可以洗刷掉,传世古玉的包浆很难洗刷。年代越久,包浆越厚,现代玉器几乎无包浆。有包浆的玉,给人种老气横秋的感觉,无包浆的新玉则嫩稚得多。有无包浆,看色看光,有包浆的色旧色老,无包浆的色新色嫩;有包浆的光柔光厚,无包浆的光贼光轻。作伪古玉,有仿包浆的,方法是用油刚砂抛光。由油刚砂抛光出来的包浆色呆光木,缺乏灵性。有经验的人称之为木光僵色。为啥说你的这块古玉是块好玉,就是包浆凝厚,温润古朴。咱们做个试验,用这小刷子沾上水涮,看吧,洗涮不掉吧”孟菊隐象征性地涮了几下,也不敢用劲去涮。艾琴把小脑袋歪过去看,吹气若兰,几乎和孟菊隐的头碰到了块。
孟菊隐下意识地闪开点脑袋,接着说:“为求包浆,人们会在块玉上下很大功夫。陈性玉纪载:凡三代以上旧玉,初出土时质地松软,不可骤盘,只可在手中抚摩或藏于贴身常得人气养之。年余玉气稍苏,谓之腊肉骨;又养二年,玉稍复明,谓之腊肉皮。养之年久,地涨自然透出,层厚层,渐渐复硬,再挂再养,包浆亦自然徐徐铺满,丰碑十足,酷似宝石,此之谓文工,非十年不能成也。若欲速成,须用武工,亦必得人气养之复硬,然后用旧白布轻轻擦之,稍苏再用新白布,愈擦愈热,水银自然从土门内渐次挤出擦落,其中灰土亦随之而去,于是玉气渐渐透明,颜色徐徐融化,地涨亦层层透足,包浆亦处处铺满,三年不间断,可以成功。陈性讲了文盘和武盘两种盘功。我还听到些老玩家讲过意盘,是说把出土的生坑玉放在那里,人在意念中想象着玉色的变化,宁果真会变,会慢慢透出斑斓的色彩并形成包浆。”
艾琴说:“书记果真是学问渊博,造诣深厚。你不当书记,到大学里当个教授,也绰绰有余啊。”
“哈哈,要是哪天不当书记了,我就到大学里给学生上课。”
“那我就报考当您的学生。”
“我收下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学生,”孟菊隐望了望艾琴姣好的面容,心里起了异样的变化,“好玉要经常盘玩,才能造化成仙物。你看我身上戴的这块玉,已经佩戴了三年,你看这纹理,你看这颜色,跟当初拿来时大不样了。”孟菊隐竟从腰带上解下根细绳,头系着块白中透翠的玉石。要不是艾琴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个30万人口的大县书记,身上竟还佩戴着这劳什子。玩物丧志,艾琴脑海里马上出现了这句成语。
艾琴接过去,仔细端详着,说:“书记,我看您这块玉好,比我那块好。我要跟您换。”说着就想把孟菊隐的佩玉要藏起来的样子,撩了下衣裙,露出抹肚皮,可没地方藏,只见两只红兜兜盛着两只唤声即出的小兔子。想想不妥,艾琴只好把佩玉攥在手心里,爱不释手,舍不得再吐出来的模样。
孟菊隐早就瞅在眼里。他哈哈笑,意味深长地说:“我这块玉,不及你这块玉的小牙牙。你不怕吃亏”
“不怕,偏要跟你换。您的这块玉,我看跟红楼梦上贾宝玉的那块像,我喜欢。换,偏要换。” 艾琴把佩玉藏在背后,都有些撒娇的意味了。
“你这个小妖精,竟敢讽喻我是贾宝玉小东西,打你。我要是通灵宝玉,你就是那娇娇滴滴的林黛玉林妹妹。天上掉出来个林妹妹。林妹妹也有宝玉呀,你的宝玉在哪里,拿出来让我瞅瞅”
“我的宝在身上藏着。我的货好着呢,还有香味哩。你想要你就来找,看你能不能找到”
“小东西你别跑,我倒要看看你的宝藏在哪里别跑”
第十九章 捉
第十九章
五刚上班后的第个周末下午,**灵河县委召开了常委会议,集中研究提拔了批干部。有意无意的,形成了个惯例,县委常委会只要是研究提拔干部,时间多选定在星期五。第二天就是双休日,好像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杜绝请托和走后门。
这批提拔的干部中,关军被任命为交通局副局长。艾琴的弟弟艾涛在交警队上班,也被提拔为支队的副队长。交警队是副科级单位,队长是副科级,艾涛是副队长,按理说没有级别,但任命文件上,艾涛的名字后面缀了个括号,括号里写着:享受副科级待遇。这是中国官场上的大特色,也是因人而设。
这次共提拔了50多名干部。像这样大规模的次性提拔这么多的干部,在灵河县的历史上并不多见。人们纷纷传扬,说孟菊隐可能要很快调走,所以动干部的幅度很大。提拔的有些人,人们想都想不到。怎么会是他名单在电视台公示,几家欢喜几家忧。“操作”成的,眉开眼笑,额手相庆,壮志凌云,不可世。
任命文件连夜就由县委办公室印发了。焦怀仁是分管干部的副书记,会开完后,他没回家,现场督促着让办公室印文发文,然后拿到电视台,要在当晚的“灵河新闻”后面进行公示。文件印出第份后,焦怀仁就给艾琴打手机:“琴琴,报告你个特大喜讯,关军的事办成了交通局的副局长,艾涛也任了交警队的副队长。我可促了不少劲,差些和孟菊隐干起了架。在常委会上我据理力争哪,还和孟菊隐拍了桌子。琴琴,为了你的事,我可什么都豁出去了。”
艾琴暗暗骂道:呸,伪君子骗人的把戏还没玩够真是宁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那张嘴。但艾琴嘴上却说:“谢谢干爹了多亏了干爹鼎力相促,手提拔,您是我和关军的大恩人,我辈子都忘不了报答您。”
“琴琴,文件刚印好,还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哩。我给你留了份,你来办公室拿吧。”焦怀仁压低声音说,好像怕把什么重要机密泄漏出去样。
“干爹,我这就过去。您还没吃饭吧您喜欢吃什么我给你顺便带些去,犒劳犒劳您。”艾琴的声音像抹了蜜,甜得发腻。
“贼丫头,我喜欢吃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喜欢吃樱桃樱桃小嘴。你给我带上二三两来,就够我吃的了,吃过后唇齿留香,三日不散哩。小亲亲,我等你。”
关军早就兴奋坏了,催促艾琴:“你快些去,给焦书记多买些樱桃,捡最好的买,给他买上3斤,大兜子,把他吃个够。吃烦了,以后就再不想吃了。快些把文件拿回来,我要亲眼看看。我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这是我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艾琴嗔道:“看把你急吼吼的。肉烂在锅里,别人抢不走。”
关军的喜悦还没过多久,就隐约听到社会上流行句话:“腿子叉,夜升三。”有好事者还编了个顺口溜:
电视明星真风流,
拜个干爹溜勾勾;
陪完大头陪二头,
卖弄风马蚤不怕丑。
腿子叉夜升三,
老公兄弟皆封官。
我劝诸君学手,
要想升官把捷径走。
关军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里面的深意。艾琴升了电视台的副书记,关军当了交通局的副局长,连艾琴的弟弟艾涛也升了官。家子人不到半年时间升迁了三位,真可谓奇迹
关军对艾琴说:“亲爱的,外面有些不利的舆论,咱可要注意点。”
艾琴勃然变了脸色,愠道:“关军你个软骨头,你休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可全是为了你,为了你光祖耀宗捧官帽,为了你骑高头大马坐花轿,为了你出人头地享清福,为了你升官发财把票子捞”
关军涎着脸皮说:“好老婆,我可没报怨你半句,你是咱家的功臣。至于外面,舌头长在人家的嘴里,愿说就说去,爱咋嚼就嚼他娘的脚后跟去罢,反正又咬不掉我半根球毛。我把耳朵眼塞上,装作听不见就是了。他们只是在背后嚼舌根子,有胆量到我面前说来,看我不把他的逼嘴撕烂谅谁也没哪个胆子”
又自负地说:“我现在的身份不样了,是政府官员了,要害部门的领导,灵河县响当当的人物,不敢说踩脚地球抖三抖,也起码让灵河县的地界动弹几下子。老婆,我永远爱你,永远来,亲我下,你的樱桃小嘴我也要吃口,不能光便宜了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亲这儿”
关军洋洋得意地哼唱道:“问世间性为何物,直教人性命相许。天南地北多嫖客,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我已无语”
关军刚当上交通局副局长,就接手了项大工程:负责甘兰高速公路灵河段的施工任务。立即,他摇身变,身价倍长,就像块强力的磁石,周围吸附了群有钱有势的人。大帮包工头犹如缺心眼的驴子样,死心塌地的围着关军这块磨盘转圈圈。关军变了,变得虚荣起来,变得爱出风头,变得讲究起来。吃要最好的,喝要最贵的,玩要最排场的。这时,他才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权力的神秘,权力的伟大。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真是太神奇了,权力的魔杖点到哪里,哪里就化腐朽为神奇,化干戈为玉帛,化沙漠为绿洲,化雨滴为甘霖。古人说得好,家有万金,不如权力在身。指挥人和受人指挥,简直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走在路上,关军也不觉把腰板挺了又挺,伸了又伸,把脑袋仰了又仰,晃了又晃。“小鸟在前面带路,花儿在向我招手”,笑靥像鲜花样铺路,幸福彼岸就在前头。身后的风景人群向两边遽速退去,渐渐变成了蚂蚁般的小黑点。“轻云送我直上九重霄”。俯视着脚底下群顶礼膜拜的芸芸众生,关军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有个伟人感慨过:在中国,就是没神,中国的老百姓也能造出个来。你只要到了那个位位上,你的头顶就会发出圈圈光环。老百姓是群羊,谁当官来谁赶上。关军还总结琢磨出“官场八术”:献媚取悦,假阳行阴,攻心为上,构陷对手,狐假狐威,嫁祸于人,挑拔离间,搬弄是非。他把这“八术”压在家里的字台的玻璃板底下,每日细细揣摩,独自品味。艾琴看见了,说:“你整的这是啥子哟什么官场八术,我看整个个小人八术。”关军说:“你以为在官场上行走的人都是大人啊你别看他们电视上衣冠楚楚,形象高大,表面上彬彬有礼正人君子,实际上肚子男盗女娼。告诉你,在官场上就没有正人君子的立锥之地。”又说:“官场如战场,要不多研究掌握几套招式,很可能就被别人挑落马下,还得踏上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艾琴说:“我倒听过八大不懂事: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小姐你先摸,领导走路你坐车,领导讲话你罗嗦,领导私事你瞎说,领导洗澡你先脱,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你的这个官场八术,招数也太阴损了吧”关军说:“不阴损捉不住要害。你只有抓住了他的睾丸,他的脑袋就会跟着转过来。”艾琴无奈地摇摇头:这个人官迷心窍,走火入魔了。
关军每天被各式老板包工头簇拥着,出入于各种高档奢华的舞厅酒肆,日日小酒,夜夜笙歌,依红偎翠,左拥右揽,花团锦簇,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握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握着小秘的手,只往怀里搂啊搂;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 关军给小姐们创作了首卜算子&;8226;咏妓的词:清晨睡懒觉,暮色嫖客到,已是全裸肌如雪,犹有双乳俏。呻吟带吹箫,魂迷臀自翘,待到深夜客去时,她在数钞票。我操,假钞,白挨炮
娱乐场所上的美艳小姐像苍蝇逐臭般追捧着这个新的政治暴发户,把青春红颜连同浪漫温柔抛撒在他的身上,换回了张张发光的“老人头”。猜拳输了,舞厅里的小姐就浪笑着要罚关军舔她乳沟里的红酒。关军乐此不疲,像条哈巴狗样吸溜有声。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被砍头。喝吧。李白有诗: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清名。干,再干杯
捧着官帽饰粉墨,你方唱罢我登场。该我关军登上历史的政治舞台,好好表演场了。
关军还即兴创作了首女人好了歌:
人人都说女人好,
纯情女子没多少,
毛头小伙她不爱,
整天围着老板跑。
人人都说女人好,
女孩穿衣年年少,
露完大腿露肚脐,
穿着泳裤不嫌小。
人人都说女人好,
女人当家不得了,
工资月月必交齐,
男人不准留毛。
人人都说女人好,
女人好比墙上草,
都说世有负心汉,
痴情女子又哪找
人人都说女人好,
又哭又闹会撒娇,
女人办事手段巧,
媚眼抛男人倒。
人人都说女人好,
谁给钞票跟谁跑,
可惜青春不常在,
奈何人黄朱颜老。
关军负责甘兰高速公路灵河段的施工任务,这可能是他参加工作以来最忙的段时间,白天忙,晚上也忙晚上主要是忙于应酬。最难搞的就是拆迁征地,这家工作做妥当了,那家又不同意,全是狮子大开口,甚至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关军总结出句话:乡镇难缠,村长耍,农民赖钱。公路穿过哪个村子,村长都要向公路建设指挥部提出额外“要求”,有时还隐藏在后面,指使村民前面纠缠取闹,他乐做个中间人,“调解”双方矛盾,捞取个人好处。个别农民刁滑混赖,撒泼装疯,不满足己欲就耍赖躺倒在田野里,让你无法施工作业。好像国家是唐僧肉,谁都想逮住狠狠咬口。
高速公路这次要穿越大王庄村。大王庄村是关军的外婆家,他自小和妹妹关怡欣生活在这儿。现在,他的外婆作故已化为捧黄土,大王庄村没有他值得依恋的了。对于大王庄,关军悲喜参半,他母亲被判刑后,他和妹妹跟随外婆生活,是奶奶那瘦小的身躯庇护着他和妹妹成长。这里,也留下了他不堪回首的少年生活和伤心的记忆,因了他特殊的家庭背景和不幸遭遇,小时候,他和妹妹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欺辱,许多比他年龄大或同龄的孩子,合伙起来捉弄辱骂过他,欺负殴打过他。这些经历,养成了他自卑的性格和不服人的倔犟心理。每每他受了欺侮,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了,定要混出个人人样样,给大王庄的所有人看看。
高速公路设计的要从大王庄西边穿过。可村西头是村民们种植的果园,这样算来高速公路指挥部要多掏好几百万元的青苗补偿款。如果从村东头走,就得多修几公里,算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关军是个报复心理强的人,他才不愿意多拿钱便宜了那些欺侮过他的人呢。村书记李贞贤已先前找过他,给他家里还扛来只肥羯羊。要论起辈份来,这李贞贤还是关军的家舅,因为关军的母亲跟李贞贤是个家族的,太爷上亲。李贞贤给关军送羊,就是希望关军在征地补偿中给家乡的人多多照顾。关军心里冷冷笑,暗骂道:就这点货色,还敢上我家把我当三岁的弱智孩童哄呀打发要饭的去吧他虚情假意地对李贞贤和红杏说:“我和妹妹从小受到了乡亲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乡亲们的恩情我记着哩。我关军是个重感情的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和红杏嫂子放心回去吧,看我的实际表现。”关军站在屋里,把李贞贤和红杏送出门,没像以前那样把来自家乡的客人送出小区,而是随便打个招呼,显得极不耐烦,就“乒”地声嗑上了门。李贞贤对红杏说:“关军这娃儿,架子大了。”红杏说:“驴长架子大,官大脾气长。”
过了段时间,关军给李贞贤打电话,说要在县城宴请村上两委会班子。高速公路马上就要修到大王庄了,少不了麻烦几位父母官,今天先设便宴请请诸位,必务赏光。李贞贤顿时恢复了村书记的自信和长者的矜持,略推辞,就愉快地答应了。李贞贤放下电话对红杏说:“看来关军这小子虽然当官了,但没忘我这个当舅舅的,还算是有良心的。走,咱们今天开开荤去。”到了约定时间,李贞贤红杏和村会计王连三人同打了个俗称“土的”的“蹦蹦车”到县城赴宴。关军已早早等在餐馆里了。
行人坐定,关军便满面笑容端起酒杯给客人敬酒:“后天就要到村里丈量土地了,所以先设便宴招待诸位父母官。征地补偿工作难做,我刚当上局长不久,恳请诸位鼎力相助。我这里先敬大家杯薄酒,任务完成后必当重重酬谢。”言辞诚恳,态度谦恭。
李贞贤表态说:“外甥不,关局长说话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不言谢,说谢就见外了。我代表村两委会班子表个态:我们定全力配合好局里的征地拆迁补偿工作,为我县的交通事业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说完,仰脖子,大杯酒下了肚。
关军优雅地鼓起了掌。
关军今天放开了,输了就喝。红杏和会计王连要给他代酒,他坚决不许。关军醉眼迷离地说:“我今儿和家乡的人坐在起喝酒,高兴。咱们放开喝,不许赖酒,醉方休。”
王连在旁助兴:“喝酒图个醉,娶老婆图个睡。咱今儿好好喝场。”
红杏红着脸嗔骂王连:“你的流氓话又来了。”
关军盯着艳若桃花的红杏说:“红杏嫂子这几年没大变化,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红杏顾影自怜地抚抚脸蛋说:“老了,不行了。”看眼李贞贤,心里偷偷得意。
李贞贤问关军:“关局长,听说高速公路要从村西头穿过村西头是果园,你负责征地的青苗赔偿,要多给乡亲们赔付些。”
关军严肃起来,说:“公路从村东还是从村西穿过,这可是机密大事儿,牵扯到资金的赔付问题。公路建设资金是国家的。我作为工程负责人,决不能违犯纪律把机密泄漏出去,你们是我的长辈,可不能让我犯错误,把我往火里推。咱们今天只喝酒,不谈这个问题,好吗”
“好,不谈,不谈,咱喝酒。来,关局长,我跟你玩甩托。”李贞贤说。
李贞贤冲王连和红杏挤个眼色。两人会意,轮番上阵和关军猜拳行令。
关军终于醉倒了。
李贞贤扶关军上洗手间。关军真的喝多了,小便完,连个裤带也系不住,还是李贞贤帮着系的。
关军舌头打着结说:“李书记,你别客气,不好意思,我喝多了,按辈份,你还是我的舅舅,我会报答你的”
李贞贤凑着关军的耳朵小声说:“外甥,你给舅舅透个信,这次公路从村西头过,还是从村东头过”
“村东头。舅舅,你可不能说出去”扑通声,关军头栽倒在厕所的地板砖上。衣服也弄脏了。
李贞贤心里阵狂喜:今天的酒没白喝
第二天,大王庄的村民们全部紧急动员,大人小孩起参战,把种植在村西头的果园全部移栽到村东头,有的家庭人手不够,就每天出百元,雇请几十个民工,进行果园搬迁。晚上,人们还打着手电,与时间进行赛跑,把果树往村东挪。夜之间,村西头的果园变魔术似的全部移植到村东头。大王庄的人们都怀着激动喜悦的心情,就等着高速公路指挥部的人来丈量土地,赔付高额青苗款。
可是第三天,大王庄的大人小孩都满怀期待地等待在东头的果园里时,却来了队人马,到村西头拉线划印,丈量田亩,然后记下每户人家的数目,签名字摁手印,现场给农户进行赔付。
甘兰高速公路从大王庄的村西头穿越。
李贞贤恨得牙根酸,骂关军:“表子儿,把老子涮惨了”
到底是上了年岁,王三炮昨天夜里可能受了些小风寒,今天早上,就觉得腰酸腿疼,脑袋昏胀,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了三斤胡萝卜,酸涩得睁不开。掀掉被子,从炕上挣扎着坐起来,揉了半天眼睛,却是不愿挪窝。胸腔浊气上下沉浮,喉咙痒痒难捱,舌燥发臭,牙齿黏糊,呼吸出的阵阵浊气发酵难闻。猛然间,阵剧烈的咳嗽,使王三炮脸红鼻涨,就连腔子也咳得隐隐作疼。口浓痰子弹样从咽喉发射到地下,久久没化。真的感觉老了,年岁不饶人。“岁月催人老啊”,王三炮想起了电影纵横四海里周润发的句带些抒情意味的说词。想穿衣起床,汗衫子拿在手里,系了两个纽扣,个哈欠冲了喉眼,嘴巴张大,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眼前的事物顿时模糊了。懒得去擦,习惯了。系纽扣的手停在那儿。又是个长长的哈欠。浑身不由打了个激灵,股冷意涌上心头。王三炮扯来被子,身板重重地砸在炕上,半个脑袋也蒙在被子里。
回笼觉香啊。再睡小会吧。
早起的老伴已将院落打扫干净了。摘下头巾,扑打着身上灰尘,进了堂屋。见王三炮依旧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梦周公,气不打处出。过来,把掀掉王三炮的被子,怒道:“太阳都照到屁股蛋了,还睡你以为你还是村长啊起,快起”过去唯唯诺诺凡事看男人眼色的老太婆近来气焰渐盛。好像自从王三炮被罢掉村长职务后,老太婆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潜移默化地颠覆着王三炮在家庭中的绝对领导地位。
王三炮的裸身暴露在空气中。
股无名火从腹脐那儿猛地窜上来。王三炮手撑火炕翻起身来,准备冲老太婆发通火,教训下气焰渐炽不识好歹妄图篡政的“武则天”。却见老太婆手持笤帚,正怒目而视,严阵以待。想想闹将起来不定沾便宜,那气势儿自然就消减了半。王三炮对老太婆谄媚笑,说:“我这就起。昨夜里可能感冒了。”说着就咳嗽起来。
老太婆嘴里咕哝着:“你以为你还是村长啊”
王三炮真想赏给老太婆个耳光。他冲老太婆的背影呲呲牙,然后慢吞吞地穿衣服。
自从被罢掉村长职务后,王三炮就把那套稍新些的四个兜的藏青色“列宁服”压到箱子底下,换了身旧衣服。这样看上去与本村的农民无二了。不当干部了,再穿“干部服”就与身份不般配了。要做到能上能下,能进能出,能高能低,拿得起放得下,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王三炮从位子上退下来没闲着,而是到二儿子的石子场搭个手,帮着照看生意。石子场设在黄河边的沙湖湾,专向建设工地供应小石子。现在建筑市场火爆如牛,石子场的生意也供不应求,只恨从黄河里捞不出来。不是谁都能开设石子场的,石子是用卷扬挖掘机从黄河底下淘扒上来的,没些背景别想摊上这等好事。长江黄河的水患直是中国领导人的心腹大患,国家每年不知往长江黄河里扔进多少吨票子,估计没谁能时半会说清楚。这还是王三炮当村长那会儿,向黄河管理部门费了老鼻子劲才申请开办的,别人想都别想了。他当时就敏锐地意识到开办石子场肯定能发财。过去的县太爷才是七品,村长在中国算几级,王三炮直没搞清楚。别看是个连品级都不入的小小村长,可是级政权,在大王庄这块地盘上呼风唤雨,诺百应。虽说土地承包了,村长的权力像洗过的裹尸布缩减不少,但批块宅基地,生了几个女儿想再生个带把把的娃子,就连年龄不够想扯结婚证开介绍证明,征兵入伍填写政审表,都得来求村长。村上还有几百亩机动地,四个不大不小的村办企业,溜排出租房,想谋个好差,赚几个小钱,少不了跑村长的路子。这路子意味着“好处”,意味着实惠。被人求和求人,差距大着哩,无法相提并论。其实,村长的实惠还不至这些,路路道道多了,各路子都有油水,都进钞票。王三炮就借助手中的权力,近水楼台,“承包”了野湖滩的100多亩苇湖,亩苇湖每年才象征性地交20块承包费,到了冬季湖面结了冰,雇人割下,每亩少说也能卖个二三百元,平时根本不用费心去管,任其自生自灭,见水疯长,等于是坐在钱堆里往怀里搂票子。要是不当村长,这等好事哪儿寻去记得刚当上村长那天夜里,王三炮跟老婆爱时仍舍不得把村长的印把子放下,下面下下的,用劲给老婆“盖章”,盖下老婆就哎唷下,王三炮越做感觉底气越足,力量源源不断涌来。上面也没闲着,也盖,上面盖的是真章子,用气哈哈,他就在老婆的r房上盖了两个戳了,边个。老婆边呻唤边用手抚抚r房上的两枚红印章,媚眼频抛,声声唤人。当时王三炮的老婆才30来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王三炮至今仍记得老婆说的话,老婆说:“日怪了,这印戳子盖在身上,还发热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时候凉东西也会变成热乎的,这世道就这样儿。王三炮像狗样用舌头舔舔,果真是热的。
刚当上村长那会儿,王三炮把村委会的戳子钻了个眼,用小绳子系在裤腰带上。走戳子就打下屁股,就像是在时时提醒王三炮注意自己的身份。随身携带公章,用起来方便,心里也踏实。时间长了,系章子的带子弄断了,差些把戳子也弄丢了。老婆拿针钱缝断带子,说了句不合适的话,这话让她尝到了王三炮生平第次发威的耳光。“球球蛋蛋的,像嘟噜毛吊吊在裤腰上,也不怕别人”老婆“寒碜”两字还没吐出口,啪,脸庞上就着了记响亮的耳光。她和王三炮结婚以来,从没见过王三炮如此愤怒。王三炮眼睛瞪得牛卵子大,吼道:“什么球球蛋蛋的嘟噜毛吊啊我告诉你,这是公章,是权力你个傻b婆姨,球事都不懂”
王三炮前后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从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的前两年就当上了村长,可以说,真正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现在,尽管人们见了王三炮依旧称“王村长”,尽管大儿子承包的村里的砖窑厂以二儿子名义开办石子场每天为家庭赚进不少钞票,尽管他也不屑地说“早就不想干那个破村长了,没甚球意思”,可心里还是像满屋宝贝被小偷夜腾空的感觉,空寂得很,也失落得很。村委会的那颗戳子像是有种魔力,把王三炮的魂魄吸去了六七成,戳子没了,人也就没了精神头儿,干啥都丢三落四,顾此失彼。他有时眼睛眯缝成条线,回忆起当村长时振臂呼应者万的无限风光和英雄往事。李贞贤,哪里是他的对手在村里,他王三炮才是实际的把手。李贞贤也就算是他的陪衬,他的影子,他的摆设。开会时把李贞贤当作花瓶摆到主席台上,是为了增加会场气氛,美化环境。
王三炮骑自行车赶到石子场时,二儿子正板着面孔训那几个雇工:“太阳升多高了,才吊儿浪当的晃荡来我开的工资是鬼票子烧纸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不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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