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痕》 第 2 部分阅读

论破案。”朱孝天显得很沉着,“真正的盗贼,可能没在你拘的那几个小混混里。”

陈所长面呈尴尬之色。

“把你侦查的重点往大王庄那儿放放。”朱孝天揉揉眼眶,然后两只手做保健操似的在太阳岤周围按摩着,“我和赵镇长商议了,这件事只能暗地里调查,内紧外松,对群众就说镇政府的牌子另做新的去了,瞒天过海。总之,这件事不能扩大范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自始至终赵铭生都没有讲话,只是谦逊地陪着笑脸洗耳恭听。长时间这样陪着笑,他的脸庞显得有些僵硬干涩。

陈虎要告辞回去,朱孝天叫住他,起身离座,从身后的书柜底层拿出条“芙蓉王”,用报纸包好,塞在陈虎手里。推让番,陈虎收下,说:“那我今天就杀富济贫了。”朱孝天拍拍陈虎的肩膀,显得无比亲密的样子,说:“陈所长,就辛苦你了。改天,我请陈所长喝两杯。”

大王庄的王二昨夜里偷了镇政府的牌子后,直到现在心口仍“怦怦”跳个不停。他本来计划把两块牌子齐偷来,撬下块后,正准备要撬第二块,却见道光柱向这边晃来,辆三轮摩托车像害了气管炎哮喘病似的呼哧呼哧往这边蹦达开来。他以为是镇派出所的民警外出办案回来了,就慌忙抱了撬下来的那块牌子,猫腰溜下排水沟,借着长草灌丛的掩护,口气跑回了家。

王二开始把牌子藏在放杂物的柴棚里,上面遮盖上烂草枯柴,认真埋伏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进到屋里,回忆着偷牌子成功的刺激,王二不由得兴奋地在炕上打了个鲤鱼翻身。旁的老婆被惊醒了,咒骂道:“半夜三更的,到哪里日荡去了还让人睡不睡呸,臭不要脸的穷骨头”老婆骂惯了,张口就骂他是“臭不要脸的穷骨头”。王二没有计较,“嘿嘿”干笑两声,涎着脸皮,钻入老婆的被窝,想和老婆亲热亲热。他今天心情格外得好。

老婆却没给足他面子。他刚兴冲冲地扒下老婆的大花裤头,骑了上去,还没完全入港,老婆就脚板把他蹬下肚皮,并骂道:“王二你个倒了十万八辈子霉的穷骨头,还让老娘消停不消停滚边去呸,臭流氓”

老婆对王二表示愤怒时就骂他是“倒了十万八辈子霉的穷骨头”。王二的好兴致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和空前的破坏。

王二像只被人踢了几脚赶跑的赖皮狗,只好躺在老婆旁边喘粗气。

老婆喉咙里古怪地咕哝了阵,然后转过身,很快就扯起了高声低声的鼾声。

王二欲火未熄,左手在裆里不停地运动着,嘴里发出哼哼叽叽的怪叫,直到流出了股黏糊糊脏东西,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把手指放在鼻子底下嗅嗅,有股子怪怪的生豆芽味。

他小心翼翼地做贼似的把手指头上黏糊糊的液体涂在老婆的肚脐眼上。老婆睡梦中似有觉查,哼了声,向王二抓挠过来。王二的手收得快,要不,非得被抓挠出血印子不可。老婆手臂在空中晃荡下,垂了下去。

嘿嘿。王二心里头阴阴的偷着乐。

就在王二正准备睡去的时候,个念头像道灵光在脑海里闪过。他猛然坐了起来。他想,明天镇政府不见了牌子,肯定是像扔了颗原子弹炸翻了窝,公安干警肯定会倾巢出动,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如果牌子在自家被搜出来,那自己就会被五花大绑捉到监狱里,说不上政府生气了,还会赏给他粒“花生米”,把这条小命报销了。呀呀,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王二偷来的镇政府牌子,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

王二用他那可怜浅薄想象力有限的脑瓜子进行着种种思考和演算,设计着各种处置办法。

不行,得把牌子转移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傻瓜才会把赃物藏在自己家里。

想到这儿,王二摸索着套上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找出那块牌子,夹在怀里,像头行走无踪的狡猾猫狸,钻入浓浓夜色中。

远处传来几声狗的吠叫声。

王二气来到村西头自家麦田里。想了想,又夹着牌子来到旁边王四家的麦田里,用手挖了个深沟槽,把牌子藏进去,然后用土埋好,上面伪装好青禾。

五月的田野里,流溢着股青禾苗的麦芽甜糖味儿,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微醉感。麦禾哔哔剥剥的拔节声,在夜空里格外响亮,仿佛演奏着首关于土地和丰收的交响乐。

王二藏牌子的这块田,和他家的承包地隔了两块田。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不错。他点子还是蛮多的,头脑比般人灵光许多,配那个爱骂王二是“倒了十万八辈子霉的穷骨头”的胖老婆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二坐在田埂上,点燃了颗劣质烟草,用劲吸了几口。那明灭闪烁的火星,就像是乱石岗子坟头上的鬼火闪闪的。

王二用脚踩死烟蒂,活动活动腰身,努放掉个臭气熏天的春秋大屁, 拍拍屁股上沾的土,然后像幽灵样向大王庄摸去。

第二章 破案

第二章

下午刚上班,朱孝天就接到县委副书记焦怀仁打来的电话,询问镇政府牌子丢失的事。朱孝天心里暗暗恼火,心想肯定是镇政府有人向焦怀仁打了小报告。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镇机关五六十号人,众口难封啊。瞒是瞒不住了,看来只有如实汇报。再说了,他是焦怀仁线上的人,这次他顺利战胜竞争对手赵铭生坐上镇党委书记的交椅,焦怀仁出了大力,关键时刻又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找市政府的名副市长,通过这位副市长给县委书记孟菊隐施压,最终胜出。在官场上,忌讳拉帮结派,搞小圈子,但你又不能不否认存在裙带和小圈子。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跑了路子,给决定你命运的人送了礼,上司推荐提拔了你,就算拜到了其门下,就算成了条线上的人。过去科举考试,考中的举子要拜访主考阅卷的人,感谢他们欣赏自己的文章,其实更主要的是跟主考官拉上师徒门生关系,中试者对主考官称座师房师,自称门生,主考官向皇上推荐中试者做官晋爵,从此中试者终身得拜在其门下,算是阅卷老师的门生。进士考试时由皇帝亲自出题监考阅卷,所以,进士高中便成为“天子门生”。唐太宗李世民看着莘莘学子济济堂,曾不无得意地说:“天下英雄尽人我彀中矣”

焦怀仁那边听出朱孝天这头吞吞吐吐,有些不悦,提高声音:“这是起严肃的政治事件,是我县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偷窃者是别有用心的,是阴谋诡计的现在,敌人或许正躲在幕后暗中嘲笑咱们呢。”

朱孝天说:“镇上几个领导也觉得这事发生的蹊跷,正在组织力量暗中进行调查。”

“电话中也说不清楚,你现在立即到我这儿来,当面向我汇报。”焦怀仁下达指示。

朱孝天想了想,该说的也就是那几句话,都很清楚了,到了焦书记那里也还是那几句,还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专程前去汇报呢他坐着吸了颗香烟,想了想,然后把镇财政所小兰所长叫来,让她准备万元现金。不到袋烟工夫,小兰亲自到镇信用社取了捆连封条也没撕的百元大钞,交给朱孝天,请示说:“书记,这笔帐如何记”朱孝天说:“记成工业园区跑项目的招待费用,票据你去找,找齐了拿来我签字报销。”小兰所长说:“您上次还拿走了两万元,是否并处理”朱孝天说:“行吧。不过,不能都拿餐票入账,数额太大,以后上面来查账也不好交代,最好找些汽油票办公用品发票入账。”

小兰所长告辞要走,朱孝天又叫住她,压低声音问:“那笔钱还剩多少”小兰也降低了声音:“总共36万,花掉12万,下剩24万。”朱孝天问的那笔款子是朱孝天当镇长时的“小金库”,是从县交通局建高速公路补偿给农民的土地征用费中截留下来的。这笔钱只有朱孝天和小兰两人知道。

朱孝天声音又降低几个分贝:“这笔钱不能让赵镇长知道,明白吗”小兰所长声音也低下八度,但透着精明:“明白。朱书记您放心,您要用钱,打个招呼,我随时给您取。”

朱孝天把这万元现金用信封装了,放在公文包里,然后让司机小石开车,向县委赶来。

焦怀仁副书记下午看来没有多少公务处理。朱孝天进门时,发现焦怀仁正在阅读报纸。朱孝天进了屋,顺手把原来虚掩的办公室门关紧。焦怀仁说:“咱是光明正大的,又不是做贼弄棒的,把门开开。”朱孝天冲焦怀仁嘿嘿笑,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在茶几上,转身到门口,但他并不是关门去的,而是到门旁的饮水机前,自取纸杯倒了杯凉矿泉水,站着仰脖子气灌下。焦怀仁说:“小心凉着拉肚子。喝热的,那边有茶叶,铁观音,自己倒热水泡上。”朱孝天说:“咱是乡巴佬,跑田埂的,再好的茶也品不出滋味来,白浪费了,就喜欢喝这凉水。”

焦怀仁挖苦道:“你是方诸侯,在那个地盘上你就是土皇帝,跑到我这儿哭穷装蒜来了哟哟”

朱孝天又是嘿嘿笑。他给焦怀仁的不锈钢保温杯里续了些烧开的矿泉水,毕恭毕敬地端到焦怀仁的面前,又给自己的纸杯里添满凉水,坐到靠近焦怀仁办公桌前的沙发上。

焦怀仁就向朱孝天问起镇政府丢牌子的事儿。朱孝天实在汇报不出更多的新情况,还是电话里的那几句话。焦怀仁关切地嘱咐朱孝天:刚当上书记,凡事小心些,不要中了别人的暗箭。完全是副自家人的关切口气。虽是客套话,朱孝天还是有些感动。

“说说吧,当了书记,有什么新打算”焦怀仁换了个话题。

“我想在大王庄那块搞个工业园区,加大招商引资力度,今年引进几个有规模的企业入驻园区。让它成为全镇经济的新亮点。”朱孝天汇报说。

“嗯,地方选得不错,大王庄交通便捷,铁路和高速公路穿越而过,具有发展潜力。”焦怀仁肯定了朱孝天的构想,“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这些年,咱们光强调重视了农业,忽视了发展工业,农业是咱县的优势产业,但也容易缚束住咱们的手脚,拖了经济发展的后腿,优势反而成了劣势,成了包袱。亩地,撑死了打个七八百斤小麦,千来斤玉米,最多收入个千把块钱,刨去成本,纯收入撑死了也就是五六百。要想跨越式发展,必须走工业化的路子。”

朱孝天得到焦怀仁的鼓励,表态说:“我回去尽快拿个规划方案来,把大王庄的那几百亩地全部征下,建设个高标准的工业园区,引批企业入驻,招它几个亿的资金。焦书记,还得请您给工业园区起个吉名。”

焦怀仁说:“名字起得响,叫得好,才能百业顺旺,路发达。”他思索了会儿,说:“就叫顺发工业园区,你看怎么样顺发顺发,路顺发;你发我发,大家兴旺。”焦怀仁的手机号码最后三个数字是168,解释出来就是路发。

朱孝天说:“好,这个名起得好,焦书记真有水平”他拍着脑袋想出句顺口溜:“顺发园区环境佳,投资置业顶呱呱。”

“不要光喊在口号上,还要落实在行动上。嘴皮子劲大不管用,人家主要看你的政绩。当领导的,就是要出政绩,要扎扎实实地抓几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工程,摆放在那儿。就是不干了,重新挪了窝,你的政绩别人也抹灭不了。”

“书记说得是。为官任,造福方。领导没有政绩,就是个不称职的领导,个窝囊的干部。”

“你是我举荐的干部,干好了是你朱孝天有真本事,干不好别人会弹嫌我,说我焦怀仁用的尽是些没用的窝囊废干部。”

“请书记放心,我会卖命干的,不会给书记您脸上抹黑。”朱孝天顿了下,话语有些试探性,“镇上财政紧张,摊子铺得太大恐怕承受不了。都贷了银行的好几百万了,银行的人三天两头来催债。”

焦怀仁打断朱孝天的话头,说:“现在基层干事业哪个不举债你幻想着钱放在眼前供你大把花销那还要领导干吗总之,搞政绩工程,有钱要上,没有钱,创造条件也要上,要有些王铁人的精神。”

朱孝天觉得应该告辞了,说:“书记,晚上块坐坐”

“今天不了,大市组织部下来人了,晚上我还要作陪,以后再约。”

临走时,朱孝天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个装有万元现金的信封,推到焦怀仁办公桌前,说:“焦书记,这次您把我抬举到书记的岗位上,费心了。几个小钱,别见怪,买些茶叶喝。”焦怀仁掂掂信封的厚度,凭着经验他立即计算出钱的多少。他面露难色,似有责备之意:“你看你,你看你,这样搞就庸俗了。我是看重你的才干,用的是你的能力。钱这玩意儿,把哥们儿之间的友谊破坏了。”但也没有退还给朱孝天的意思。

朱孝天从焦怀仁的办公室出来,路过书记孟菊隐的办公室,他见门虚掩着,就先拐到秘书的房间,问:“书记在吗”秘书回答:“书记正在和交通局的吕局长谈工作,您坐着稍等会儿。”朱孝天坐着抽了根烟,见孟菊隐送吕局长出门,他赶紧走出秘书办公室迎上去。孟菊隐说:“朱书记来了我正要找你。”朱孝天心里“格噔”下,心想肯定是有人向孟书记打小报告,说了镇政府丢牌子的事。现在的人啊,嘴长毛尖,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果然,朱孝天刚坐下,孟菊隐就说:“镇政府的牌子丢了”不等朱孝天回答,孟书记挥挥手,说:“小事桩,丢了就再做块新牌子挂上,以后看紧点就完了。”

见孟书记这样开明豁达,见怪不怪的模样,朱孝天揪紧的颗心总算放回了原处。他说:“镇政府正在暗中进行调查。”

“看你脸色黑灰黑灰的,昨晚是不是打麻将了”孟书记脸严肃之色,“我警告你,再打麻将,我可要公安找你的麻烦。”

对朱孝天喜欢摸两把,孟菊隐早就了如指掌。朱孝天苦着脸说:“镇政府的牌子丢了,我心里着急得恨不得去跳楼,谁还有心思玩”

“你是镇上主要领导,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中央已经下发了文件,对参与赌博的党员和干部律先行免职,再依据规定严肃处理;对到境外赌博的,从严惩处。报纸上已经登载了好几条这方面的新闻,处理得都挺重的。赌自己的政治前途,不值的。我知道你就这点爱好,你得立马戒掉,不能再染乎了。”

朱孝天说:“我听领导的,以后不染了。”他想今天已经约了牌友,不能爽约,他准备今天晚上好好玩玩,过足麻瘾,以后彻底告别麻坛。

孟菊隐又说:“我正想找你,想和你谈谈河东镇的发展。你先说说,有什么打算新官上任,你的三把火从何烧起”

朱孝天趁势向孟书记汇报了准备在大王庄兴建工业园区的构想。他把话题引到古吉昌的化工厂上,说光产值就五千多万,年利税达到六百余万。因为这个名叫吉昌化工有限公司的企业是他朱孝天引进的,去年秋天投的产,就建在大王庄。

孟书记对此很有兴趣,说:“我最近抽点时间去他们那里看看,也表示对企业的支持。”

朱孝天乘热打铁:“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把古吉昌叫来,让他当面向书记汇报,晚上块坐坐。古老板也直想见见书记,他说他到灵河县年多了,只是在今年年初召开的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和才和书记第次亲密接触。他当时被评为全县利税大户,正好是书记给他颁的奖。他还专程找到摄影记者,把书记给他颁奖的镜头放大了,挂在办公室里,见人就吹牛。”

“哈这个古吉昌呀,怪有意思的。哈哈。”三间办公室里,到处都回荡着孟菊隐那爽朗的笑声,“听口音,古老板好像是浙江人”

“正是。”朱孝天不放过这个表功的机会,“是我去年到沿海地区考察私营企业,用片真诚请来的财神爷。”

吉昌化工有限公司是被浙江当地挂牌查处的“关停并转”严重超污染企业。朱孝天却把它当成财神爷请到经济还很落后的大西北来,通过金钱开路,打着招商引资的旗号,在大王庄落了户。在灵河县,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污染这两个字眼,只讲招商引资的成果,每年创造了多少,上缴国家多少税金。

“孝天啊,这件事你干得漂亮,给全县各乡镇领导干部带了个好头。许多乡镇领导打着外出考察的幌子,钱花了不少,却是个子儿也没招来。以后有机会,我要在全县大会上表扬你。另外,你告诉古老板,说我孟菊隐支持私营企业发展,十分乐意和企业家交朋友,对外来的企业家更是情有独钟,真诚交友。他有什么具体困难,直接来县委找我好了。”

从孟书记那里出来,朱孝天心里很畅快,笼罩在心头的那片阴霾顿觉扫而光。他不由得哼唱了段秦腔:“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他之前把政府牌子被偷这件事看得太重了。不就是块牌子嘛,偷了再做块新的挂上,不碍大局。

朱孝天心想,今晚约了古吉昌几个打麻将,准能赢。因为心情不错。昨夜里真他娘的手气差,竟输了四千多。再战还需要些本钱。

车上,他给镇财政所的小兰所长打手机:“小兰吗我是朱孝天,你给我取五千元钱现金。对,从那笔款子里取,晚上我有急用。”

在河东镇街上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南端,有间挂着“贵夫人美容美发楼”招牌的两层小楼,楼是简单的理发洗头,二楼专门接待高档次美容美发的顾客。它的主人是人称小镇支花的马倩倩。这马倩倩肤白如雪,貌美如仙,体态袅娜,据说腋下有股奇香。些和她有过鱼水之欢的男人为此津津乐道。马倩倩现在的男人是四眼。四眼是小镇上的头号“小霸王”,他辣手摧花,睡过的女人无数,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很少有能逃过他毒手的。这四眼也是到马倩倩的美容美发楼按摩时强求欢娱,就被迷得五脏烂醉。再以后,四眼就在贵夫人美容美发楼安营扎寨住下不走了,从此这儿就作为他打架斗殴强卖强买收取“保护费”的大本营。四眼对外宣称马倩倩是他的老婆,小镇上再没人敢染指马倩倩。面对混世魔王,马倩倩焉敢不从这样不清不白地过了两三年,马倩倩最后心死了,多次要求跟四眼领取结婚证,想用这种法律形式把两人的关系固定下来,但四眼都找理由推辞了。这是种奇怪的组合方式。四眼心安理得地花着马倩倩挣来的钱,买了辆二手桑塔纳,每天拉着他的那帮小兄弟招摇过市,兴风作浪。小镇上的居民多是侧目而视,敢怒而不敢言。

四眼在小镇上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很快就从其他渠道知道了镇政府牌子被窃事。是谁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四眼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龙头老大的地位受到严峻挑战。美国在全球是头号霸主,所以他要扮演世界警察的角色,哪儿不太平他就到哪儿维持秩序。四眼半躺在专用沙发上,心里还思考着这件事。

名漂亮的小姑娘正给四眼做足底按摩。他像是假寐样微闭着眼,用脚趾拨弄那小姑娘的脸蛋,又把脚丫伸到姑娘奶包上探索着。姑娘不敢躲避,冲四眼谄媚笑,说:“四爷,小心老板娘瞅见了。上次,让老板娘瞅见了,把我的下面都拧青了。”

“是吗”四眼睁开了眼睛,“足底按摩有套学问,谁让你跟挠痒痒似的,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他“噗”地吐掉烟蒂,发力,姑娘小巧的身子飞离了地面,落在四眼的怀抱里。他搂着小姑娘脖子,手指插进姑娘的下面,狠狠地弄着。姑娘疼得眼泪花子在眼眶里打转转。四眼脸上却是副陶醉的表情。

“嫂子,大哥在家吗”楼下传来个像公鸭的男声。

接着是马倩倩的声音:“在,在楼上休息哩。”

姑娘乘机逃脱了。四眼把手指放在鼻下嗅嗅,微微皱起眉头。

特殊的气味刺激了四眼的神经。那时刻,个新鲜的主意在四眼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决定在极短的时间内破获镇政府牌子被窃案,证明他比派出所的那帮吃干饭的“黑狗子”强多了。

猴子和扁嘴是四眼手下两个最得力的“助手”,号称哼哈二将,时刻紧随其身边。当然猴子的姓名不叫猴子,扁嘴的姓名也不叫扁嘴,猴子和扁嘴都是绰号。猴子和扁嘴块进来时,四眼正在用卫生纸擦手指。

四眼说:“最近闲来无事,咱们当回警察,破个案子玩玩如何”

猴子和扁嘴不明就里,相互交换了下眼色。猴子说:“切唯大哥马首是瞻。大哥手指到哪儿,咱们就冲到哪儿。”

扁嘴也急忙用他的公鸭嗓子表态:“这辈子,我朱老扁跟定了大哥。”

四眼说:“镇政府的牌子丢了,咱们把窃贼给找出来。”

猴子说:“大哥,公安跟咱们可是死对头,平日里对兄弟们作威作福欺压吓唬,咱们拿了多少银子孝敬他们再说了,公安又不发奖金,咱管那闲事干啥”

扁嘴也说:“猴哥说得对,这回高手替咱出了口恶气,应该是咱们黑道上的光荣和骄傲,咱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昨晚上我想这事就好笑,在梦里都偷着乐哩。”

“我说你们两个呀,白跟了我这么多年。咋说呢这叫鼠目寸光,见识短浅。”四眼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窃贼在咱的地盘上作案,事先也没向咱们打声招呼,太目中无人了。我就是想让他认清马王爷有几只眼。咱兄弟们把案子破了,就证明咱们比公安那帮鳖大盖强。”

这个晚上,河东镇以四眼为首的小混混,成立了个破案组织,和公安明里暗里展开了竞争。

在大王庄,人们都把王二叫二皮,原因是王二的左眼角有块青色的胎记,直延伸到脸颊,这块胎记几乎占了左脸的三分之位置,是名副其实的二皮脸,有点像水浒传中青面兽杨志。

前年,河东镇准备在大王庄征100亩地,要卖给个叫古吉昌的浙商建化工厂。还许诺说工厂建好后村里的青壮年可以招到企业上班,个月七八百元工资。镇上的几拨领导在村支书李贞贤和村长王三炮的陪同下,挨家挨户做村民的工作,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怎么比喻呢可以说狗粪掉在粪筐里,瞌睡来了递上枕头,做梦娶媳妇的大好事。咱们要不同意,浙商就到其他村投资建厂了。村民兄弟们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二亩地里刨食吃,头朝黄土背朝天,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刨不出几两碎银子,当工人比当农民强多了。俗话说,外来的沙子压,不住本地的黄土。工厂建在咱这嗒儿,他浙商又背不走,也背不动,咱还怕啥呢这地是承包给农民的,咱们只有经营权,没有所有权,所有权属于国家,属于集体,国家说不上啥时候政策就变了,就把土地收回去了,到时咱们啥也落不下。咱们现在每亩地就可以卖两万元多,家家户户凭此就可以坐收四五万元,多的六七万元。有了这钱,盖座小洋楼都够了。只要动动你的手,把你的名字落在这张合同书上,或者摁个手印,这花花绿绿的人民币就归你了。签吧,快签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有的村民问:“听说城里每亩征地费十几万,咱们每亩地怎么才两万五”

镇领导答复说:“谁让咱是乡下。只要咱这嗒儿发展起来了,土地也可以涨到每亩十多万。”

村民们通过和浙商镇政府进行艰苦谈判,最终以每亩地两万五的价格成交。村民们签了合同,可领钱时,村民们每亩地仅拿到了两万元。镇上解释说其余的以管理费集体提留的名义被镇政府大王庄村留了下来,以后用于发展集体公益事业。王二不干了。他家被征去两亩地,按说可以拿回五万元,合同书上也签的是五万元,可镇上工作人员却只发给他四万元,他沾着唾沫把钱数了遍,说少了万元,坚持要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补齐,他才肯摁手印领钱。“签的是五万元,凭甚只发四万元留给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吃喝贪污泡表子老子偏不领。”发放征地占用补偿费的是个年轻媳妇,涨红了脸,骂王二:“你嘴放干净点,要不拿浓硫酸涮涮你那臭逼真是出了名的赖二皮”

王二这下不依了,瞪着眼睛说:“你再说遍,谁是赖二皮”那个媳妇也是个泼辣的主儿,嘴里依然不饶,说:“就说你了,就说你了。咋了”然后字顿地从猩红大嘴里嘣出:“赖二皮”

王二像头被激怒的公牛样眼睛里充着血,额上青筋“嘣嘣”跳动,张开五指,“啪”地声落在了那名小媳妇的脸上。镇上名男工作人员上前揪住王二的衣领。所有村民全部围攻了上来,双方形成对峙,现场顿时片混乱。工作人员的现金包在混乱中被他人乘势抢走,双双黑手乘乱伸了过来。待到公安赶到,伙人顿作鸟兽散。事后清点,补偿金少了五万多元。

王二很快被镇派出所的干警带走,在黑房子里关了个星期才放出。那丢失的五万元,全部由王二顶了。他的两亩地被征用,不仅没换回分钱,还蹲了七天监房。就这公安还说没深究王二的刑事责任,单凭损失的那五万块钱,王二就够得上判刑劳改了。镇上领导说从大局出发,犯不着和“刁民”般见识,“息事宁人”。化工厂以后招工人,也没王二的份。

化工厂去年3月建成投产后,大王庄的噩梦从此就开始了,村子上空永远飘散着股刺鼻的恶臭味,村民们养的鸡猪狗猫不时莫名其妙地死去。原因找来找去,村民们判断是喝了化工厂排在水沟里浓黑污水,这散发着恶臭味的黑污水是家畜致死的罪魁祸首。尤为可怕的是,过去枝繁叶茂蜂飞蝶舞的景象不见了,百年老树逐渐枯萎干缩,齐腰深的密草灌丛开始枯黄凄败。引水浇地,庄稼也像个永远长不高的侏儒样,病怏怏的爬伏在地上,每亩地要比过去减收三成以上。村里有几个在化工厂上班的青壮年后生被大医院诊断为癌症,有两个今年开春竟命归天国。村民们迷茫了,开始疑惑了,惊恐了。他们美好的家园正在消失,他们理想的伊甸园被大机器的轰鸣声轧为乌有。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村民们这才觉悟起来,苏醒过来。

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偏遇顶头风。王二家养的两头大母猪在村口散步,不小心喝了排水沟里的水,先后四脚蹬天死去了。这两头大母猪,值好几千哩,是王二家的摇钱树,命根子。王二平时蹲在老母猪跟前,用手给母猪挠痒痒的,母猪就哼哼叽叽地卧躺在地上。王二不怕难闻,更不怕脏,像是面对件价值连城的珍雕玉器,仔细地替母猪捉虱子,些掐死在地上,肥胖的被王二丢到嘴里,嚼得格里叭啦乱响。可以说,王二对待老母猪,比亲人还亲,比娘老子还好。母猪英年早逝,王二好生悲伤。王二的胖老婆像死了亲人似的,跪在死母猪前面,双手拍地,哭得好伤心。眼泪流了两大盆,还不肯起来。田没了,工厂不招收王二上班,赖以生存的老母猪又命丧九泉,还让人活不活打这以后,老婆经常骂王二是“倒了十万八辈子霉的穷骨头”。两口子时常兵刃相见,赤搏争斗。枯瘦如柴的王二每次在人高马大的老婆面前讨不上多少便宜,他的本来就难看的二皮脸上留下了被胖老婆抓挠出的血印子,旧疤末愈,新伤又添。村里人见了戏谑道:二皮脸成了三皮脸了。王二恨透了化工厂,恨透了那个叫古吉昌的说话侉声嗲气的浙江侉子。

王二决意报复化工厂,报复古吉昌。

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王二溜出家门口,向化工厂方向摸来。

隆冬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像无数小刀子割似的。广袤的原野里铺着层浅浅的霜花,闪烁着星点光亮。霜花不时被劲风掠到空中,又像下沙子似的落到远处的麦秸杆上,响起阵沙沙的声音。那轮残月中间有块濡晕,使月亮变得不真实起来,宛如剪纸贴上去般。

吉昌化工厂建在村西头。高高的烟囱如同大兽的嘴巴,吐出的大团大团的烟雾像水墨在宣纸上泅濡而开,层次模糊而又廊清界明。王二猫着腰,绕过工厂大门,溜到低矮的西头,他紧紧裤腰,朝手心啐口唾沫,翻上厂区围墙。双脚刚落到厂房后面,两条大狼狗呼地扑过来。只见四只眼睛闪着亮光,腾挪闪跳,如影相随。两条大狼狗训练有素,前后夹击,发出阵阵低吼声,差些将王二扑倒在地,裤角也被撕烂了。王二哪里是对手早惊了个屁淌尿流,疲于招架。他挥舞着棍棒,打退只狼狗,另只狼狗犹豫的当儿,他慌不择路地从原路逃回。气跑出二三里,才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他抓把土按在被狼狗咬伤的伤口上,嘴里受疼不过咝咝吐着冷气。

第二次,王二在鸡肉中拌了老鼠药,隔着围墙扔给那两条狼狗。可那两条狼狗理都不理,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前腿低伏,细腰弓突,作随时跃扑状,如果王二胆敢来犯,就立即迅捷扑上来,咬断他的喉管。王二见无隙可乘,只好怏怏而退。

王二打了镇干部,被派出所拘留时,是当时的镇长朱孝天带着两个干警抓的。王二至今仍能回忆起朱孝天背着手阴着脸子的表情。朱孝天对两名干警交代:“这个刁民,你给我好好地伺候,狠狠地整。”

王二挣扎着,瞪了朱孝天眼:“你还能把爷爷从农民整成社员还能把你爷爷的农民身份整没了”

丢失的五万块钱让王二顶了。朱孝天诈唬王二老婆:假如不赔偿,王二就得被判刑,蹲大牢,你就得守活寡。王二老婆害怕了,就说:只要把人放出来,钱咱认。

朱孝天要的就是这句话。

王二从派出所里放出来,听说五万凭空没有了,就骂老婆。这下老婆不依了,把女人的撒泼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抓挠撕咬,“挠”见血,大骂王二是“倒了十万八辈子霉的穷骨头”。

王二被五马三粗的老婆抓挠得身上添印,脸上见血,像条受伤的狗躲到旁舔伤口。他把所有的怨恨都聚集到镇政府头上,整天心里想的就是“马蚤”朱孝天的毛,报箭之仇。次晚上,他见朱孝天约了几个人到镇政府旁边的“聚仙阁”餐厅玩麻将,就拨打派出所的举报电话,说有几个人在“聚仙阁”餐厅聚赌,你们快来抓。因为次村里有人玩麻将,被人举报了,派出所干警立即出动,端了赌场,把在场的人身上装的钱全部没收充公。有个人内衣口袋里装了好几千,他是下午卖了玉米收的钱,还没来得及存银行。派出所干警看出他里面鼓囊囊的,就从他的内衣口袋里搜出了三千多元钱。那人解释说这钱是卖了玉米的钱,再说了,玩的麻将小,个晚上最多也就是二百元的输赢,不可能拿这么多钱来玩。公安干警却不管这些,说只要带到赌场里,就全部是赌资。那人自然不服气,就骂了几句脏话,结果挨了干警的警棍,还被干警当场带走,关了好几天。所以王二向派出所报警后,就躲在暗处等着瞅朱孝天的难看。

可是,事情并非王二所想象的那样,向热衷于抓赌将赌资作为奖金的几名派出所干警到了餐厅后,踹开包厢门,看是朱孝天,不仅没有没收赌资,那位副所长还点头哈腰向朱孝天赔不是,说“打扰朱镇长的雅兴了”,改天还请朱镇长“坐坐”。临走时又把自己兜里的两盒“玉溪”孝敬给朱孝天,让他们继续接着战斗,分出输赢。王二隐在暗处,那个气呀

王二充分利用自己那点浅薄可怜的想象力,想了三七二十天,终于想出了偷走镇党委政府牌子的“绝招”。他为自己的这个发明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王二想象着镇政府丢了牌子后的惊慌失措。

嘿嘿。

第三章 跑官

第三章

县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关军近些日子心里有点烦。可以说,自从去年元旦他发现老婆艾琴有外遇后,他的心里就开始不畅快起来。他的老婆是县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长得风姿绰约,仪态万方,声音温婉甜美。艾琴也常自豪地说,她是全县人民的“梦中情人”。

艾琴的情人就是电视台的台长,艾琴的顶头上司,那个脑袋像足球场上罚点球地方的荒芜少草的半秃男人。关军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叫马万程的夫枪毙了几百回,凌迟刀剐了几千次。

元旦那天傍晚,关军给加节日班的艾琴打电话,说个包工头请单位的领导,领导要他作陪代酒,他不好拒绝。艾琴电话中说,她正好节目还没做完,要晚上接着加班。关军如果有吃的地方,她晚上就不需要操心了。艾琴那边挂电话前,还对着话筒“”了关军下。关军心里产生了种温馨的感觉。

关军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县交通局长吕德志的亲信。吕德志只要有酒场,必带上关军。关军除了笔杆子过硬,酒量也大得出奇,为吕德志很是争面子。以前关军在交通局下属的养路段,是吕德志慧眼识才,把关军从下面调了上来,先在办公室当了两年秘书,后被吕德志提拔为办公室主任。这办公室主任可是局长的心腹,迎来送往,派车管油票,购买办公用品,办理职工福利这些都归办公室管,实惠可不少。钱从手中过,不捞也有错。关军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在这方面做足了“文章”。吕德志对关军又十分信任,许多大事机密事都交与关军办理,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关军的权力超过了两位副局长。可办公室主任毕竟不是副局长,论级别才是个股级,而股级在中国牙根儿就不算官。关军的目标混个副局长当当,再往上爬捞个局长干干。为此,他制定了个升迁时间表,要在三十岁前实现当官理想。他今年二十八岁,也就是说,还有两年的奋斗时间。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他老人家也发出感叹,时间紧迫呀。他打算把今年作为铺路搭桥年,下大本钱进行投资,拉拢关系,靠上大树,明年举实现心中夙愿。

关军的这个理想可不是空岤来风。他刚当上办公室秘书那年,次到华山旅游玩耍。走到座庙宇时,个道人打扮的算命先生撵着关军要给他算命。关军向来不相信此类邪说,但那天算命道人的第句话就把他征服了。算命道人追上来说:“左眉高来右眉低,生必有两姓父。”就像被子弹击中了般,关军顿时神魂颠倒,如施魔法,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步。关军的父亲去世早,后来,母亲带着儿子关军和女儿关怡欣嫁给了个在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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