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膝盖就凉的受不住了,这大冷天的早晨再被凉水一泼,吉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冰渣子。
偏偏,有比这更冷十倍的嘲笑声传来。
“唷,这不是吉官女子吗?侍寝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奴婢不小心泼了您一身的水,要不然奴婢几个伺候您更衣吧?”是惜荷,惜荷站在屋外嘻嘻哈哈地说道,脸上并未有几分敬意,虽然吉祥被封官女子,但终究还是个奴才,没有自己的院落,更没有人伺候。
吉祥的眼中布满泪水,可惜荷看了偏偏以为她是故意装可怜,嘲讽道:“别在我面前装这个装那个的,你是官女子又怎么了?还是跟我们一样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你不过是能伺候皇上的奴才罢了!以为自己侍寝后就成主子了?呸!你不过是皇上没事时候的消遣罢了,你看你,容貌和门楣比新入宫最次的苏答应都不如!”惜荷一番话说完,见吉祥豆大的泪珠汹涌不断,哼了一声便进屋了,这等样子,作死给谁看呢。
吉祥默默地回了屋子,屋中惜菊已经不在了,想必已经起身去伺候皇贵妃了,吉祥不知道自己的路为何开始这般难走。吉祥换好衣物,开始回忆从前,虽然从前不受皇贵妃器重,但自己做的活儿也并不累,拿的月俸也很足,而惜荷几个也是能说的上几句话的,并没有今日这般难相处……吉祥自己哭了一会,发现到时辰伺候皇贵妃用膳了,便赶忙梳洗梳洗,强打起精神来,向翊坤宫主殿赶去。
年淩兮见吉祥小心翼翼地进殿给自己请安,嘲笑了一下,但很快便掩去了,语气还算温润,道:“昨夜侍寝可累了?起身吧,今儿个不用你伺候,回去歇着吧。”
吉祥诚恐,站起身,颤颤巍巍道:“奴婢不敢,奴婢有今日的造化都是主子的恩赐。奴婢还是奴婢,不敢在主子面前喊累,求皇贵妃让奴婢服侍。”
年淩兮笑了笑,道:“嗯。你倒是乖觉。好歹也是伺候过皇上的人了,一会本宫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你也一同去吧。”
吉祥差点被惊叫出声,自己去景仁宫?那……那不是明摆地又要被作践一遍么,看着年淩兮有条不紊地喝着新磨的豆浆,吉祥心中忐忑不已。
皇后自从病后,便规定妃嫔初一和十五前来景仁宫请安便可,今天是十五的日子,众妃嫔自然来的早。年淩兮来的时候,景仁宫主殿的门还尚且关着,外面站着齐妃、璐贵人、静贵人和刚入宫不久的五个新人。
众人见年淩兮来了,都福身请安,年淩兮点头叫起,璐贵人向来都是爱作践的,这刚刚起身便看到了年淩兮身后的吉祥,眼睛一亮,吊起嗓门便道:“哎!那不是咱们皇上昨夜新封的吉官女子吗?躲在皇贵妃娘娘身后做什么,让大家看看。”说罢,便主动上前将吉祥捞了出来,年淩兮看见也并未阻止,嘲讽一笑,别过头去。
见皇贵妃没有阻止,璐贵人眼睛转了几圈,笑道:“唷,咱这吉官女子长得十分水灵呢。来来来,让众位姐妹们好好看看,平常也不见皇贵妃娘娘带你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呢。”
“璐贵人,不要失了规矩。”齐妃出言制止,璐贵人却掩着嘴笑道:“齐妃娘娘这话严重了,嫔妾只不过是让各位姐妹们看看吉官女子罢了,嫔妾还想着,吉官女子必定长得倾国倾城,不然怎么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吉祥脸色一白,倾国倾城这话着实是在打她的脸。因为她着实长得姿色平平,不过一般。璐贵人这般羞辱,旁的怎么还能听不出来呢。
待到给皇后请完安,吉祥顿时被十几道眼光围住,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皇后此时笑道:“本宫看着皇上后宫充盈不少,心中也便放心了。不过,还是皇贵妃□出来的人最得圣心,虽然吉官女子样貌平平,但是伺候皇上的本事一定不会差的。”
年淩兮笑了笑,道:“臣妾现在病着,有吉祥能伺候上一二,臣妾也便放心了。”
皇后点了点头,而后璐贵人接话道:“皇上看来很喜欢吉官女子呢,昨个儿吉官女子侍完寝,还让吉官女子继续住在翊坤宫呢,谁人不知道啊,翊坤宫是皇上赐予皇贵妃娘娘独住的呢。”
汪答应却在一边冷笑道:“什么还让吉官女子继续助翊坤宫?不过是还是个继续伺候主子的奴婢罢了,璐姐姐说的,跟她有多大恩宠似的。”
汪答应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毕竟也是做了十几年的官家嫡女了,平生最不屑的就是从奴婢爬了床得了名分的贱人。
吉祥脸色一白,神色变得委屈起来,但她站在年淩兮的身后,看不见年淩兮眼中泛起的莹莹笑意。今天的请安比之以往,真是无比精彩,皇后也不阻拦,那璐贵人和汪答应便似唱双簧的说个不停,众人也跟看好戏似的听着。
待到从景仁宫出来,吉祥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但是年淩兮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曾说,在她心里,吉祥就算是一个死人了,虽然她还活着,但跟死了是没什么区别的。
在回宫的路上,从角门里突然走出了一个女子,步撵差点撞了上去,年淩兮吓的一凛,但是当看到来人是谁之后,便把心放了回去继续惬在椅子上。
“熹贵人的眼睛是瞎了么?直溜溜地往本宫步撵上撞。”年淩兮手背拖着头,鬓边的鸽子血来回晃动着,熹贵人眼睛眯了眯,皇贵妃的打扮,果然没有一日是不华丽的啊。
熹贵人咬着牙,隐忍着什么,直生生地给年淩兮跪下,道:“嫔妾求求皇贵妃娘娘,把弘历还给嫔妾吧!”
年淩兮嘲笑地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道:“本宫当是什么呢,不过,熹贵人久在深宫难道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么?”
熹贵人咬着嘴唇,自然知道年淩兮是什么意思,年淩兮看着她,似乎是在嘲讽她,一个年龄和资历都比她这么大的人,竟然有一日跪在她的面前求她。
“嫔妾熹贵人钮祜禄氏,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钮祜禄氏终是给年淩兮请了安,年淩兮笑了笑,将鬓边的金步摇扶了扶,道:“熹贵人,如果本宫将四阿哥还给你,那么不仅仅是违了祖宗的规矩,更是杵逆了圣旨。”
“皇贵妃娘娘是什么意思?”熹贵人凝眉问道。
“你当皇嗣是那么轻易就替换给人的?若不是皇嗣默许,本宫的那道谕旨,岂能真的到永寿宫?”年淩兮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熹贵人听到这个消息,骤然坐在了地上。
“你是说……是皇上……皇上的意思?”熹贵人眼神涣散,却是没想到这是皇上暗中授意的。
“自然,你陷害本宫,皇上怎么可能还让你继续抚养四阿哥?那岂不是耽误了四阿哥?呵,如今你倒会来求本宫了,可惜啊可惜,熹贵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年淩兮至始至终都没让人落下步撵,此时在步撵上看着熹贵人,倒真的恍如隔世。
“肯定是你!一定是你让皇上将我的四阿哥抢走的!一定是你!”熹贵人突然发起疯来,从地上站起来,狠厉地指着年淩兮辱骂,年淩兮眼眸暗了暗,却并不说话,她倒是想看着钮祜禄氏还会说什么。
“我的四阿哥学识那么好,你以为你的孩子将来能成什么大器?哈哈哈!真是笑话!年氏,你不过是汉军旗的女子,你以为皇上会让汉军旗生下的孩子当皇帝么!”熹贵人发了疯,继续吼道:“三阿哥愚蠢,只有我的四阿哥才配得上做这天下的主人,你的孩子!年氏你的孩子!只配给我的四阿哥提鞋!呸!连提鞋都不配!”
年淩兮闭上眼,不想再看这个老妇,示意旁边的年喙道:“给我掌嘴。”
“是!”
尔后,熹贵人被掌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可是饶是如此,熹贵人的嘴里仍旧是骂骂咧咧的,年淩兮闭着眼享受着这美妙的声音,却不想——
“额娘!”少年的声音响起,年淩兮骤然睁开眼,只见四阿哥不知何时出现在角门门口,一脸焦急,跑到了熹贵人面前,推开了年喙道:“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对我额娘动手!信不信我让人杀了你喂狗!”
四阿哥狠厉的声音响起,年喙却不置可否,嘴角嘲笑地撇了撇,一个被掉了包的皇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喊?
于是年喙重新抬起手来,照着熹贵人的脸毫不留情地扇了下去。
“啪!”
“啪!”
“啪!”
四阿哥将熹贵人搂紧,但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年喙拍打的力道。
“四阿哥,您还是让让吧,皇贵妃娘娘只让奴才教训熹贵人,这万一打到了您,奴才可得罪不起啊。”年喙笑着,示意旁的奴才将四阿哥拉开。
“四阿哥,现在您是宁妃娘娘的儿子,这熹贵人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何必如此呢?”年喙说完,又继续对熹贵人掌嘴。
“皇贵妃娘娘!”四阿哥挣脱了几个太监的束缚,跑到年淩兮面前,跪下哭喊道:“皇贵妃娘娘!求求你饶了额娘吧!儿臣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说罢,四阿哥果然磕了起来,年淩兮不为所动,道:“吉祥,拉四阿哥起来。本宫只教训熹贵人,你好生把四阿哥送回宁妃那里。”
四阿哥却不顾其他,还是磕着头,吉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年淩兮抬手,道:“落轿。”
抬着步撵的轿子稳稳地落了下来,年淩兮走到四阿哥面前,弯下腰,将四阿哥的下巴用手抬了起来。四阿哥一凛,因为此时的年淩兮眼中满是戾气。
“四阿哥,你当本宫的话是什么?”
“皇贵妃娘娘……”
“本宫教训的是永寿宫熹贵人钮祜禄氏,不是钟粹宫主位宁妃武氏。本宫在说一遍,你的额娘是宁妃,不是熹贵人。”
“你,给本宫记住。”
57母碎
四阿哥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看着年淩兮的目光已然没有了一个阿哥所拥有的气势,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年淩兮怎会惧怕?
见四阿哥不再闹腾,年淩兮便笑了笑,扭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熹贵人,眼神闪了闪,道:“年喙,送熹贵人回永寿宫。吉祥,你送四阿哥回去。”
四阿哥临走的时候,年淩兮对四阿哥道:“记住本宫的话。宁妃那儿,本宫会替你招呼好,仍旧是好吃好睡的奉承着你,今日你的一举一动,本宫就当没有看见。”
言罢,步撵起。
吉祥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年淩兮正好刚逗完内务府新进奉的一只红嘴绿身的八哥,年淩兮看到吉祥,笑道:“正巧你回来,刚才苏培盛传了皇上的旨意,让你去养心殿陪着皇上用膳呢。看来皇上很喜欢你。”
吉祥苦笑了几分,脸上还是那副卑微的神色,道:“奴婢不敢。”
年淩兮净了净手,就那么站在翊坤宫殿门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卑微的吉祥,道:“什么敢与不敢的,你做了皇上的人,又是本宫宫里出去的,办事长点心。你虽然为官女子,位份不高,终究也是能伺候皇上的人,今日璐贵人这么扇你的脸,你也不知反驳几句,倒让宫里的旁的妃嫔以为我翊坤宫尽养出些软柿子。”
吉祥神色更为谦卑,今日璐贵人的确太过分了,但是年淩兮却没有帮衬着说一句话不是?自己也不敢妄言,什么能伺候皇上的人,究竟内里如何,只有她一人知道罢了。
“奴婢省得了。以后必不会让人捡漏。”
年淩兮点了点头,道:“内务府送来了不少新料子,本宫已经让人裁好做了衣裳送到你屋子里去了,一会换上去伺候皇上吧,你还年轻,虽然是包衣出身,但好好伺候也未必不能混个主位。”
“奴婢不敢妄想这些。”
“呵呵。”年淩兮笑出了声,却也不再言语,打发了吉祥回去休息,唤来了芙兰,道:“五哥那里有何消息?”
芙兰看了看四周,道:“年将军那里已经差不多了。皇上的血滴子百分之七十都是咱们的人,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若是小姐想……恐怕还要再等些时日,皇上今日抓得严,若此时有动作,怕会打草惊蛇。”
年淩兮点点头,进了屋子,道:“那便先放一放,皇上还在壮年,这会有动作怕是没十全的把握。对了,齐妃、裕妃那里怎么样了?”
芙兰给年淩兮沏了茶,才道:“齐妃老实的很,三阿哥恐怕是被皇后这件事给打击的不清,虽然读书方面仍旧是勤奋,但是却也没那般刻苦了。齐妃整日送这个送那个给三阿哥,看来是真想补偿前些年错失的母子之情。裕妃那里,娘娘也可放心,五阿哥的性子……太过儒软,裕妃也是整日抱在怀里捏着藏着的,生怕哪儿坏了,不似咱们几个阿哥,天资聪慧,开蒙最早,皇上很是喜欢。”
年淩兮想起儿子,自然骄傲,道:“嗯,福宜他们不能太娇惯着,不然以后难成大事。不过,若福宜没有这个壮志,我也不会逼他。只是,下一任君王只能是年家的孩子,不是福宜就是福惠!福惠再不行我就扶持福沛。大不了我垂帘听政几年,有哥哥在朝中把持,我不信有人还会传什么不好的话。”
芙兰想了想,点点头道:“奴婢之前以为小姐对皇上那般绝情,现在看来也无不是道理。皇上三番五次的想要害您的孩子,奴婢真是想不通为何。”
年淩兮哼了一声,道:“还能为何?自然觉得年家的孩子太多了,急忙要铲除呢。一个小公主都能碍了他的眼,可想而知他的心胸有多么狭隘和狠毒,自己的亲骨肉都……”年淩兮恨得牙痒痒,但终究不忍再说下去。
这一世,雍正的心里的确有了她年淩兮几分,但毕竟也不是百分之百。年淩兮知道,他这样薄情残忍的性子不过转世几年都不会改变的。幸好自己没有再相信他,不然……
“给我盯紧了,苏培盛那里你也给我抓好把柄,过了今年,该准备什么东西便开始准备吧。我看见他便恶心。”年淩兮摆了摆手,进了内殿休息。
吉祥午膳的时候是跪在雍正旁边的,不想雍正还传了璐贵人来侍奉。这一下,吉祥觉得有地缝也不够钻了。
当璐贵人进殿看到吉祥跪在地上的时候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今儿早上请安的事儿,自己也犯了皇上的忌讳,便不由得服侍的小心翼翼,可慢慢的璐贵人发现,皇帝并没有一丝恼怒的神色,那吉祥也只是单纯的跪在那里,不知是何原因。
璐贵人也不敢多问,尽管皇上对她是和颜悦色的,但身边有个跪着的人,终究吃饭也不能吃的安生。
后来璐贵人回去的时候,吉祥仍旧跪在那里,璐贵人愣了愣,赶忙走了。
皇帝这么做,明显就是对吉祥的惩罚,只是这样的惩罚却并非如此简单,接下来迎接吉祥额,却不知是何等的羞辱与折磨。
雍正五年元月。璐贵人晋璐嫔,为储秀宫主位,海常在晋海贵人,吉官女子晋吉答应。
年淩兮染了新的丹蔻,牡丹红,耀眼的美色。而她身旁服侍的吉祥脸色却比之前更要差上几分,年淩兮自然之道雍正没有给她什么好果子吃,但是那般作践,谁又能想到出自一个君王的手里呢?
但是越如此,年淩兮便拿上好的药材给吉祥补着身体,这吉祥往后还能上演不少好戏呢,现在还不是折的时候,想到这里,年淩兮笑了笑,是时候铲除钮祜禄氏了,听说几日前,这老妇又在永寿宫疯魔了。
本来年淩兮还想留她一段时间到雍正快不行的时候,但是现在看来,必然得加速,她可不愿意每天听惜菊回报,今日熹贵人诅咒这个,诅咒那个的,听了直泛恶心。
后宫太久没有大动静,众人以为便要这般过去,谁知前朝又开始闹着要立储。闹着闹着,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后宫当中,后宫一片议论纷纷,现在有皇子的左不过就是齐妃、裕妃、熹贵人和皇贵妃。齐妃的三阿哥庸庸碌碌,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小之又小,熹贵人犯错被贬,原先的妃位还能够子以母贵,但现在……只要四阿哥不受牵连便好了,裕妃的五阿哥更不用提,性子儒弱难成大器,最后,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自然是皇贵妃的六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年小,那么……六阿哥福宜自然是最受人瞩目的。
皇贵妃现□子不爽,但是每月的初一十五照例去请安的时候,众人看她的眼神自然有不同了些。年淩兮又新换了旗装,一水儿的芍药红,显得整个人端庄而又大气,华丽的金饰布满精致镂空的钿子上,鬓边垂着的已然不是红如血染的鸽子血,而是别在钿子两侧的墨红的牡丹簪花。
只是,这样的议论终究让雍正勃然大怒,在前朝降了几个官位较高的朝员,后宫里降了几个以讹传讹的妃嫔,一下子倒是安静了不少,但是私底下讨论的还是仍在继续。
年淩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充耳不闻,继续装着病,这几日倒是悠闲的紧。不过后宫只安静了几日,这太后又开始闹腾了。
太后向皇上道:“皇贵妃三子皆年幼,脾性学识尚未定性,万不可作为皇太子人选。齐妃三阿哥平庸也不可,裕妃五阿哥庸儒不成大器。哀家闻熹贵人四阿哥才识渊博,端成恪慧,是为皇太子最佳人选也。”
太后此言一出,后宫当中一片哗然。虽然雍正没有表明态度,但是却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皇帝这般模棱两可,倒让后宫中的人猜测起来。
年淩兮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午睡,皱了皱眉,对惜菊道:“太后病成这样儿了,还能张开嘴说话呢?看来这药的剂量,下的不够啊。”
惜菊神色慌张了几分,这太后的药一直都是有她亲自调配的,年淩兮这话中分明带了几分责怪,细想了想,道:“奴婢有罪,但是奴婢配药的时候向来是按照娘娘嘱咐的剂量配着的,难不成……太后……”
年淩兮摆了摆手,道:“现在本宫不追究这个。本宫不想再看到、听到有关太后的任何消息了,后宫一直没有什么波澜,去吧,咱们这后宫啊,也该炸起一汪水花了。让血滴子悄悄地做,别让皇上发现什么。”
惜菊神色一凛,恭敬道:“奴婢领命。”
芙兰在旁边笑道:“太后也太自作聪明了,倏然不知现在这条命是小姐赐的。她可当真不想要这条老命了。”
年淩兮卧在贵妃榻上,道:“她现在自然什么都不怕,进的这些言说的是为着国家社稷照想的,皇上想必能听进去一二。可那又能如何,将死之人,说什么,都没用了。”
芙兰知道年淩兮是什么意思,看着瓶中的红梅掉下一瓣花瓣,叹道:“是啊,已是将死之人了。”
雍正五年二月初五,皇太后乌雅氏崩于慈宁宫内,皇帝大哀,辍朝三日。
年淩兮穿着丧服,手里提着食盒来到了养心殿,看着门口的苏培盛,小声问道:“皇上还未休息?”
苏培盛一脸的哀痛,道:“是啊,皇上为着太后的事情日夜伤心不已,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合眼了,皇贵妃娘娘,去劝劝吧。”
年淩兮点了点头,道:“四阿哥在太后灵柩前守着,皇上也能休息片刻。”
苏培盛闪了闪眼神,恭敬道:“四阿哥纯孝,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昨个儿皇上已经打算等过了二月,就复了熹贵人的嫔位,让四阿哥从宁妃娘娘那里重新回到熹贵人身边。”
年淩兮挑了挑眉,道:“钮祜禄氏倒是会谋算。你在这候着吧,本宫进去看看皇上,有什么事儿自然会让芙兰传唤你。”
“是。”苏培盛弯了弯腰,躲进了暗处。
年淩兮尽管轻声轻脚,但是脚下的花盆底仍是发出了声响,雍正伏在案上头也不抬,但是似乎就知道是年淩兮来了,道:“年儿,你来了。”
年淩兮将食盒搁在案上,道:“臣妾请皇上节哀,进点膳食吧。”
“不……”雍正摇了摇头,抬起了眼,里面尽是触目惊心的血丝,道:“年儿,你知道么?皇额娘死于心悸,是半夜去的,太医说,皇额娘走时被梦魇缠身,受尽了折磨才……朕原本以为她是安静地走的。”
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年淩兮双手按在雍正的肩膀上,她虽然想说活该两字,但是最后只化作了一抹浅浅的嘲笑,淡化在雍正脑后。
58诅咒
过了太后的丧礼,雍正五年也过去了一半。又是酷暑的气候,七月初的时候,年淩兮跟齐妃一起为弘时操办了婚事,弘时也有了自己的府邸。作为雍正目前来说唯一成年的儿子,弘时的婚事也格外受关注。
大婚那日,齐妃的脸上也挂上了久违的笑容。这两年齐妃故意淡出视线,为的就是弘时能有今天此时。年淩兮在酒宴上略微喝了几口喜酒,便回到了宫中哄着荣和。
用了些宫内小厨房进献的吃食,哄睡了荣和,年淩兮便坐在香案边,展开了一本游记不缓不慢地看着。
心思却是想着别的。现在宫中皇贵妃有一是自己,贵妃一是懋贵妃,妃位有三,齐妃、裕妃和宁妃,嫔位只有璐嫔一人。贵人有静贵人和海贵人以及熹贵人,旁的就不多说了。后宫好似一直都没有过什么喜事了,皇后一直都在抱病,对于年淩兮来讲,有些事情的确是该抓紧脚步了。
据说皇上过了丧期之后便要恢复钮祜禄氏的嫔位,年淩兮微微皱眉。虽然恢复了嫔位对于她来讲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宁妃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性子,若钮祜禄氏想要要回四阿哥,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钮祜禄氏在朝中对于胤禛来讲还有些许用处,胤禛就目前来讲,还不可能对钮祜禄氏赶尽杀绝。
“皇贵妃娘娘,宁妃娘娘求见。”吉祥进来福身说道。年淩兮看了看吉祥,吉祥自从晋了答应之后,便也有一个人在服侍她了,看着她旗头上垂下来的嫩色流苏,年淩兮讽刺一笑,道:“传她进来吧。”
宁妃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什么事儿想必也能看的通透。宁妃带着宫女儿进来,按着规矩行礼道:“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宁妃不必多礼,起身吧。吉祥,赐座,看茶。”年淩兮携着几分惬意靠在贵妃榻上。把玩着金钿上垂下来的东珠,笑道:“不知宁妃漏液来访,是所谓何事?”
宁妃坐在左边下首,听年淩兮这样问,便叹了口气,道:“不知皇贵妃有无听说,皇上有意恢复了熹贵人的嫔位。臣妾前来,正是为着这件事。”
“你是担心四阿哥?”年淩兮开门见山,她自然知道宁妃所担心的事情。如果钮祜禄氏真的恢复嫔位,四阿哥被要走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宁妃因为四阿哥才得的妃位,如果四阿哥回到了生母身边,那么她这个宁妃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宫中惯会敬高踩低的,宁妃的手段,玩不过这些奴才。
宁妃脸上带着几分苍白,被年淩兮道出心思后也只得点头承认,道:“臣妾正是担心四阿哥。若钮祜禄氏恢复嫔位,那么臣妾……无颜居于妃位之上了。”
年淩兮嘴角一翘,道:“若四阿哥回到钮祜禄氏身边,难道你的就会不保了么?”
此话是为试探,就看宁妃是否在乎自己这个妃位了。
宁妃叹了一口气,道:“臣妾没有皇贵妃的好福气,身为汉军旗之女,臣妾既无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也无母家荣耀,这妃位若不是因为四阿哥,恐怕直到臣妾死,也可能得不到。皇贵妃恐怕也晓得,现在皇上踏入后宫,除了翊坤宫,也便是储秀宫的璐嫔跟慧音阁的海贵人。臣妾现下也有些后悔了。”宁妃的话说到一半,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年淩兮看。
年淩兮心中明朗,但是口中却问:“后悔什么?”
“臣妾后悔,当年没有像宋姐姐那样,投靠了皇贵妃,现在也有了位分,更有了一个公主这样的依靠。可惜啊,臣妾没有宋姐姐那样的魄力。”宁妃苦笑着说罢,端起热茶尝了一口,道:“在臣妾晋为妃位之前,可是三日才能喝上一口热茶。”
年淩兮露出三分笑意,道:“那宁妃现下,便是何意?”
宁妃起身对着年淩兮福礼道:“臣妾求皇贵妃娘娘帮助臣妾,让四阿哥留在臣妾身边。虽然并无多少母子之情,但是臣妾敢保证,只要四阿哥在臣妾名下,那么……四阿哥绝无即位之可能,臣妾也知道该如何教导四阿哥。”
年淩兮眼中此时才有了笑意,从贵妃榻上起身,亲自扶起了宁妃,道:“宁妃姐姐不必这般多礼,你比我资历深,年长好多岁。这熹贵人能不能恢复嫔位,不也是你说了算吗?”
宁妃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眼睛亮了亮,道:“承蒙皇贵妃教导,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妃走后,年淩兮惬在榻上,闭目养神。宁妃说的没错,宁妃要四阿哥,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荣耀罢了,将来史册记载,也只会留下宁妃是为雍正帝四阿哥生母这样的字样,若没了四阿哥,恐怕宁妃在史册上,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而已。
年淩兮清了清嗓子,吉祥便推门而入。
看着吉祥,有了几分女人的气韵,不过,这终究是一枚隐患,迟早要去除。
“皇贵妃可有什么吩咐?”吉祥低眉说道。
“没有。安歇吧。”年淩兮搭上吉祥的手,走进了内殿。
第二天,众人照例去皇后宫里请安。年淩兮是第一个到的,皇后的气色并不好,想来着几日也是也不安枕吧。年淩兮觉得现下倒是不错,自己终于不再专宠,有璐嫔跟海贵人分宠,自己也好休息片刻。
妃嫔6续到齐后,按着规矩给皇后问了安。本以为众人都没什么事预备散场,谁知宁妃站起来对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事,容禀。”
皇后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疲倦,这两年她接连被年淩兮明里暗里打压,其实太后之死她也心知肚明,若无年淩兮的功劳在,她是不信的。
“说吧。”皇后鎏金护甲搭在凤椅上,看着宁妃,眼中波澜不惊。
“臣妾要禀,熹贵人用诅咒之术诅咒臣妾,现下人赃并获,还请皇后娘娘查看。”说罢,宁妃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太监压着一个宫女儿进到了殿内。
众位妃嫔不禁哗然,年淩兮看向宁妃,见宁妃眼中有几分决然之色。年淩兮也米有料到,不过一夜而已,宁妃就已经布局好了一切。
熹贵人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这分明就是陷害,但是熹贵人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低调温和的宁妃敢站出来咬她!
“嫔妾没有做过!”熹贵人站起来,对着宁妃道:“宁妃!你为何陷害于我!”
“放肆!在本宫面前你竟敢不自称嫔妾!跪下!”宁妃脸上狠厉俱现,倒是唬的熹贵人一愣。
皇后坐在上首,脸色也是难看至极,这诅咒之术在后宫向来严禁出现,不管这是陷害还是真是熹贵人所为,这东西出现,她贵为皇后,也难辞其究。
璐嫔似乎刚刚回过神来,宁妃今天突然变了性子,大家都有些意想不到。
“熹贵人,想必宁妃娘娘一定有证据才会这么说的,这宫女儿看着挺眼熟的,咦,这不是宁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芳淳吗?”静贵人早年受过钮祜禄氏的侮辱,现下落井下石也是自然。
“哼,当初她指示瑞贵人陷害皇贵妃流产之事都能做得出来,现在诅咒宁妃娘娘这种事,对她来说还不是小意思么?”璐嫔的嘴也是惯不饶人的,现在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熹贵人,嘲讽道。
“你们……这宫女我不认识!什么芳淳,我不知道!”熹贵人看着皇后,又看了看旁边跪着的芳淳。
芳淳的嘴巴原是被堵着的,听见熹贵人这样说,便开始不停地呜呜咽咽。
“解开她嘴上的布条,看她有什么想说的。”皇后皱着眉下令,很快芳淳身边的太监便将芳淳嘴上的布条摘了下来。
芳淳的嘴巴一得到解救,便忙不迭地朝熹贵人道:“熹贵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奴婢!当初您答应奴婢,事成之后让奴婢去做四阿哥的贴身侍奉的!您不能言而无信啊!现在事情败露了,您怎么能说不认识奴婢呢?!”
“你……你为何要诬陷我!”熹贵人不知该怎么辩解,不一会,太监又将那个插满银针的布偶扔到了大殿上,众妃嫔不禁抽出帕子捂嘴,这东西,也忒脏了。
只有胆子大些的懋贵妃上前探看,轻轻地念道:“宁妃武氏,若不还我孩儿,必遭天谴。”念完,懋贵妃便赶紧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对皇后福身道:“皇后娘娘,这的确是熹贵人的手笔不错,而且上面还有宁妃的生辰八字!”
“不错!熹贵人这般陷害臣妾,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跟四阿哥做主!这般恶毒的妇人,臣妾怎么忍心将四阿哥还给熹贵人?再者,还请娘娘劝导皇上,收了恢复熹贵人嫔位的意思吧!”宁妃上前三步,对着皇后福身泣道。
“熹贵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皇后也知道这可能是陷害,但是现在人证物证皆在,而熹贵人找不出自己跟这件事无关的证据,那么……
“皇上驾到!”
年淩兮嘴角翘了几分,皇帝来了,这戏更得好好看了。
59计成
皇后宫中的安息香缓缓散发着雾气,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气不敢出。皇后更是紧张到冷汗都已经打湿了金钿下的细发。跪在殿中央的芳淳和熹贵人更是将头低到了极致,看不清媚眼。年淩兮坐在上首下面左侧第一个金樽椅上,玩弄着小拇指上的护甲,看戏的态度越发明显。
整场戏对她来讲,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有关系是因为宁妃在陷害熹贵人之前,去过翊坤宫,而没有关系,因为这只是宁妃跟熹贵人争夺四阿哥的一场战争罢了。
雍正坐在上首正中的位置,面色如水,一语不发,偏偏是这样,倒让人更加紧张了。
“璐嫔、静贵人,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以讹传讹,皆罚俸一个月。”
雍正开口第一句话让众人一愣,不过稍稍片刻,首先反应过来的静贵人瞧瞧拉了拉璐嫔的宫袖,两人便起身福道:“臣妾领罚,谢主隆恩。”
年淩兮心里微微嘲笑,在场的谁没对熹贵人冷言几句?懋贵妃更是将旧事翻了出来,也不见雍正惩罚,只拿璐嫔跟静贵人做幌子,难道是何用意还看不出来么?
“宁妃,你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讲给朕听。”
宁妃坐在年淩兮的下首,听到雍正的吩咐,便抬起了双眼,起身道:“是,皇上。”
“今儿早上,臣妾在看四阿哥晨读完之后便打算回到寝殿换衣来给皇后请安,谁知刚走到寝殿门口便看到臣妾宫中的二等宫女芳淳在殿中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于是臣妾便让紫蕊去查看,谁知就发现了芳淳正要给臣妾的玉枕下面塞这个脏东西!”宁妃说罢,指着地上的玩偶,脸上尽是厌恶之色。
“再后来,臣妾发现这布料乃是出自永寿宫熹贵人殿中的,芳淳也对此事供认不讳。于是臣妾便在今天早上给皇后请安时,揭发了此事。”宁妃说罢,再次福□子,恳切道:“臣妾虽不是四阿哥生母,但是自从四阿哥被寄养到臣妾名下后,臣妾便将四阿哥当做自己亲生孩子一般对待,事事亲力亲为,皇上皇后若不信,可以问延禧宫上下,无数双眼睛都亲自见证!”言罢,又抹起眼泪,泣道:“其实熹妹妹想要走四阿哥臣妾也能理解,但是为何用这种巫蛊之术对待臣妾,臣妾当真是……当真是委屈。”
雍正的脸越发平静起来,但越是这样,便昭示着他的怒气越大。年淩兮抬了抬手,宫女儿便上前奉了一杯茶,雍正接过后,果不其然向熹贵人砸去,精致的茶杯摔在大殿上的地板上,发出悲鸣的摔响。
“熹贵人,想不到你竟如此歹毒!”雍正咬牙切齿道。
“皇上明察!嫔妾没有做过啊!”熹贵人抬起头,眼中尽是冤枉与委屈,但是这种表情,在已经泣不成声的宁妃面前,显然不够看。
雍正指着跪在一旁的芳淳,道:“那这个贱婢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解释清楚!”
“嫔妾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啊!皇上!这一切都是宁妃自己伪造出来陷害嫔妾的!”熹贵人再怎么解释言语也是苍白的,因为她根本就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是平白无辜的。
雍正便也懒得听她解释,直接挥手道:“熹贵人钮祜禄氏,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秽乱宫帷,有失妇德,令朕失望。实属无法堪当贵人之位,着:褫夺封号,降为答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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