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但它是另个生命,个同样值得珍惜的生命。
八下
周六下午,子默又去了蒋柏烈的诊室,天气并不热,所以关了那台声响很大的空调,打开四面的窗以及电扇,下子就凉快起来。
“这周过得还好吗”蒋柏烈坐在书桌后面,表情稍嫌沉闷。
“还好。”子默微笑。
他抬头看她,原本僵硬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咦,你好像慢慢懂得了微笑原则。”
“那是什么”
“就是尽可能地对这个世界微笑,这样你自己也会觉得快乐点。被认为是怪咖并没有什么不好,被认为是不会微笑的怪咖,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蒋柏烈的古怪理论很多,子默有点哭笑不得。
“那么,”他接着问,“我们的项屿先生有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举动吗”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只小狗,长得很像小白。”
“尽管我个人认为这招数很烂很老套,不过也许对女生来说是有用的所以,他打动你了吗”
子默摇头:“当然没有。”
“因为”
“因为那不是小白啊。”她的说辞显得笨拙。
“小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它只是只狗。”
“也许它对别人来说仅仅是只狗,可是对我来说,却是儿时很重要的伙伴。”
“”
“我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还很小,在路边常常被人欺负就像我样。”子默眨了眨眼睛,没有丝毫痛苦,仿佛那个从小被排斥的孩子并不是她,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啊怪咖的狗也是怪咖。”
“哦不,它并不怪,它的性格很温顺,只是偶尔贪吃而已”想起小白的样子,她不禁笑了,“医生,你知道吗,它是女座的。”
蒋柏烈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在桌上寻找那本已经被他翻得有点烂的书:“在这里啊,这是个挑剔又追求完美的星座。他们常常缺乏信心,在潜意识里责怪自己不够美好;然而他们天生的优点就是放得开。”
“医医生,”子默插嘴,“我并没有要你”
“女座的特色是有丰富的知性,做事丝不苟,有旺盛的批判精神,是完美主义者。他们无论年纪大小,都保有颗赤子之心,充满了对过去的回忆及对未来的梦想小白是这样的吗”他抬头看她。
“其实,它”
“女座强调完整性,不喜欢半途而废;对任何事都有套详细的规划,然后步步的实施并完全掌握。做什么事都很投入,而且好学好奇求知欲旺盛它很喜欢往外跑,在不同的树干下撒尿或是勇于尝试新的食物”
“是的,但是”
“然而他们天生较内向胆怯和孤独;但只要自己能够确定时,便会变得比较大胆。”蒋柏烈满意地合上书,终于没有让子默插上任何句完整的话。
“”
“这样说起来,”他张了张嘴,“小白真是只神奇的狗呢”
“蒋医生”子默欲哭无泪。
“好吧好吧,”蒋柏烈换上副严肃的嘴脸,“刚才你说你拒绝了那只狗是吗”
“不是狗啊”
“对不起,我想说的是项屿所以你拒绝了项屿用来讨好你的狗,事实是你想告诉他,有很多事已经不可挽回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好比是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拿出来之后就应该丢掉,而不是再换根不会卡住的鱼刺放进喉咙。所以你问我他有没有做让人愉快的事”子默顿了顿,忽然俏皮地说,“仔细想想,他没有让我觉得不愉快,就已经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蒋柏烈讶然看着她,眼镜挂在鼻尖,样子很滑稽:“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不般。”
“”
“你真的有点变得乐观了,”他推了推眼镜,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要知道乐观并不只是懂得享受快乐,而是当遇到悲伤和痛苦的时候,仍然保有颗积极的勇于面对的心。”
“其实”子默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塞到耳后,“我觉得不论是我,还是他,都还不懂得爱的意义。”
“啊”蒋柏烈用他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这声感叹仿佛是赞同,也是恍然大悟,“你现在能够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她看着他,有点迟疑。
“人常常会迷失自我的,好比说在大海里漂浮着,觉得自己就快要沉下去,于是拼命游到救生圈旁边,可是当你性命无忧的时候,又会想要其他的东西;或者说救生圈木块和冲浪板同时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不知道该抱住哪个。最怕的是,最后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是在大海上随波逐流。”
“其实医生,随波逐流也没什么不好,如果那真的是自己的选择的话。”
“那么子默,你告诉我,你现在还相信爱吗”他看着她,脸温柔,嘴角的弧度儒雅而淡定。
子默垂下眼睛,像在认真地思考,当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是池平静的湖水:“医生,如果我说我还相信,你会不会觉得我傻”
蒋柏烈微微笑,说:“不,当然不反而我觉得很感动”
“”
“我就好像是”他仿佛真的被感动,时语塞,“看到自己亲手栽培的盆景,终于长大了成形了”
子默撇了撇嘴,有点无奈:“这算是,什么比喻”
“总之就是,当我伤心的时候,给了我些安慰。”
“伤心”她错愕地看着他。
“是啊”
“为了什么”
空气仿佛凝结了,蒋柏烈的眼神慢慢沉淀下来,默默地,好像心里有些不吐不快的话,但是又无从说起。
“医生你怎么了”子默担心地蹙起眉头,这是她第次看到这样的他,个闷闷不乐的他。
蒋柏烈苦笑着,眼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不知不觉已经三天了”
“”
“你知道吗,”他抬起头,别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球场,用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已经三天了他们都还没有查出来为什么我的冰箱开门时,内层的电灯不会亮。”
“”
项屿推开厚重的门,夜场的灯红酒绿立刻映入眼帘,只不过时间还早,这里还没有到达最疯狂的时刻。他径直向吧台走去,两个男人正坐在吧台的角落里喝酒,理着平头的胖子是这里的老板。
“给你。”项屿把手里的信封丢在桌上,坐上高脚椅,问酒保要了杯干姜水。
胖子打开信封,拿出几张照片看了看,点头称谢。
“是什么”另个人问。
“签名照”
“签名照”
项屿干笑声,说:“以后别再叫我去做这种事,丢脸丢到家了”
老板交代酒保干姜水不要记帐,然后转身问项屿:“最近怎么很少来”
“没空。”他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你该不会是从良了吧。”
项屿忍不住笑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说,拿起根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吸管插在玻璃杯里。
有个女人踩着高跟鞋来到项屿面前,她的眼影画得很深,睫毛浓密,瞳孔像万花筒样绚烂。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心想:这是种新的隐形眼镜吗
“跟我来。”女人抓起他的手臂,往对面的圆形沙发走去。
项屿没有挣扎,只是听着那清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们来到沙发前,群妩媚而耀眼的女人抬头看着他们,眼里是难以置信。
踩高跟鞋的女人仍然拉着他的手臂,踮起脚在他耳边说:“帮我个忙。”
“”他再次看她的眼睛,终于认出眼前的女人是于丽娜。
“这就是我男朋友。”于丽娜的声音听上去高傲而不可世。
项屿抿了抿嘴,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配合地露出个女人看了都会发疯的微笑。
沙发上的女人们果然都看呆了,于丽娜得意地微微笑,宣布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要回去了走吧,亲爱的”
说完,她以个非常性感的姿势转过身,拉着项屿走了。
“哇真是太过瘾了”走出门口,于丽娜就兴奋地大叫。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他不敢苟同地摇头。
“虚荣心对于女人来说,就如同面子对于男人来说样的重要。”昏暗的路灯下,于丽娜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片阴影,显得她的眼睛异常深邃。
“好吧,”项屿从口袋摸出烟盒,点了支,打火机那“咔嗒”的声音听上去跟她的脚步声样清脆,“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
“上次心情不好,把你赶走了。”他尴尬地皱了皱鼻子,就是子默去相亲的那个晚上。
于丽娜走近了步,抬头细细地看他的眼睛,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如果这么说起来,你欠我的还很多呢。”
“”
“你这辈子不知道放了我多少次鸽子。”
“我不记得了。”项屿平静地吐出烟圈,昏暗的灯光下,画面就像被定格了。
于丽娜微微笑:“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在意的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换成施子默,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他还是脸平静,只是别过脸去没有看她。
“后来呢”
“”
“你跟她,后来怎么样了”
“不关你的事吧”
“啊哈,”她长长的睫毛闪动着,“你终于也有碰钉子的时候好开心啊”
“再见。”项屿狠狠吸了口,把烟灭了,丢在路边的垃圾箱里,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安静的路上,只听到他那低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或许就像她说的,不在意的人或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喂”于丽娜的声音响起。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她站在路灯下的阴影里,“我是说如果”
“”
“你真的,真的爱她的话就对她好点,两个人好好地在起,过种平淡的日子那样就很好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他眯起眼睛,凝视路灯下的影子,但却只是看到那微笑的嘴唇,看不到眼睛。
于丽娜挥挥手,转身向另个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很快,即使踩着高跟鞋也还是那么快
快到,他连句“谢谢”或是“对不起”,都没来得及对她说。
“你真的要走这步”
项屿惊愕地凝视棋盘对面的陈潜,脑海里只有个疑问:他怎么了
俱乐部的包厢很安静,静得可怕。
陈潜瞪着棋盘上错落有致的黑白棋子,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投降。”
项屿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眼底是那种即使输也仍然保持着的从容:“有人给了你巨款让你把天下第的位子交出来吗”
“如果有的话,我想我会接受的。”陈潜揉了揉眼睛,神情落寞。
项屿沉默地看着他,隔了会儿才说:“走,去我家喝酒吧。”
“”
项屿没有问陈潜是同意或是拒绝,自顾自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副要走的样子。陈潜苦笑了下,也跟着起身,只是动作还有点迟疑。
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高架路上,八月下旬的傍晚比起七月的时候,显得黯淡了许多。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开启,却完全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项屿看了看天空,说:“这个夏天很少看到太阳或月亮,每次抬头都只有大片的乌云,心情很低落。”
陈潜皱了皱眉头,有点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就在你发呆的时候。”
“有这么明显吗,”陈潜尴尬地说,“我在发呆这件事”
“有点”
“其实下棋是项很适合发呆的运动,棋手们或多或少都有点以自我为中心的意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被人说过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算好还是不好”
陈潜耸了耸肩:“谈不上好或不好吧,只是也许会给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会吗”项屿挑眉。
“或多或少”
“所以你最近常常发呆就是在烦恼这件事”
陈潜翻了个白眼:“每次跟你讲话超过五分钟我就有种想把你嘴巴缝起来的冲动。”
项屿不知死活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我承认天才的世界是你们这些普通人很难进入的。”
“”
车子很快驶进公寓楼下的地下车库,停好车,项屿在后备箱里翻找着酒瓶,陈潜站在属于子默的那个空荡荡的车位上,说:
“你跟这丫头的战争结束了吗”
项屿看了他眼,低头抱起装了酒和杯面的纸箱,锁了车门,径自向电梯走去。
陈潜跟上去,两人起走进电梯,沉默地靠在墙上,各自想着心事。
“我忽然想到句话。”项屿说。
“”
“女人心,海底针。”
“”
“我自以为很了解女人,可是最后却发现她们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陈潜是脸的哭笑不得:“这说明你变得成熟了。”
“你在烦恼些什么”随着“叮”的声,项屿走出电梯,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难道也是为了女人啊”
“”
项屿把脸凑到陈潜面前,认真地盯着那双常常在棋局中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看了好会儿,才说:“你该不会是在搞婚外恋吧”
然而毋庸置疑的,迎接他的是对白眼。
他转身走进客厅,“小白”从洗手间轻轻地跑出来,动作稍显笨拙,围在他脚边,不停打转。
“好了,乖乖,”他用种哄人的声音说,“爸爸回来了。”
项屿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大袋狗粮倒在狗盆里,这些都是子默请宠物店送来的,他瞪着地上满脸焦急的“小白”,愤恨地想:现在她对狗,比对他还好
“别用那种恶心的口吻说话,”陈潜坐在沙发上,“我觉得反胃。”
“将就点吧,”项屿安顿好小狗,开始洗手开酒瓶,“我能不能绝处逢生,就全靠它了。”
他拿着酒瓶和杯子做到陈潜对面,紫红色的液体流进透明的玻璃杯,让人很有立刻把它们都吞下去的欲望。
“不要干杯了,”项屿说,“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庆祝的事。”
说完,他率先拿起杯子喝起来,陈潜苦笑了下,也跟着往喉咙里灌酒。
“你跟顾君仪有什么问题”
“”陈潜举着杯子沉默了会儿,才说,“你会不会害怕有天你爱的那个人不再爱你了”
项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以为结了婚的男人是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总觉得旦结婚男人慢慢地就不再珍惜女人了。”
“这只是你幼稚的偏见罢了,”陈潜说,“也许时间长了,那种热烈的感情不再有,但是心底还会牵挂对方,她已经是你生活的部分。”
“你怕顾君仪不爱你”
陈潜想了想,终于慎重地点头。
“原来,”项屿扯了扯嘴角,“我们的问题是样的。”
“”陈潜的表情仿佛在说,根本就不样。
“你想让她重新爱上你”
“也许”
“如果她真的不爱了呢”项屿的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对面的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那就祝她幸福。”
项屿蹙起眉头,不满地说:“你这样也算爱吗”
“”
“爱是要争取,要跟她在起啊”
陈潜举着杯子,浅浅地喝了口,眼里有淡淡的忧伤,却也带着温柔:“或许你现在不能理解,可是有天你会明白的那是另种爱。”
项屿皱起眉,仿佛在说:我不会明白的。
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项屿打开灯,走到窗台前,看着黑暗的天空中隐约可见的星星。其实星星和月亮直都在,只是每当夜晚来临,耀眼的阳光退却的时候,它们才慢慢浮现。
他忽然想起子默的话,她说,他曾带给她的伤痛永远都在,会不会,就像这夜空里的星星和月亮样
那么,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们彻底消失呢
这天晚上,陈潜走之后,项屿忍不住给子默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她却接了起来。
“”
电话那头是片沉默,她在听,但不说话。
“喂,”他苦笑,“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他想起很多个夜晚,当他搂着她的时候,她吃吃地笑,叫他的名字,或者用手指在他的肩胛上画圈股懊恼的情绪不禁在心底泛滥,如果时光倒流,他要为她做很多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把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那么,她那木讷的脸颊会不会变得温柔,不再悲伤
“狗粮收到了吧”她轻声问。
“嗯,那家伙吃得很香呢。”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小狗,眼里有丝羡慕。
“不要给它吃太多。”
“哦,可是它不听我的话怎么办”
“那就拍它的头,教训它顿,但下手别太重了。”
“可是我照顾不好它,”他坐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不停闪烁的霓虹灯招牌,“我连你也没照顾好”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句是对的。
“项屿,”子默说,“这就是你泡妞的招数吗”
他摸了摸鼻子,嘴唇倔强地抿成条直线,不想承认自己遭受了打击:“怎么”
“比起于任之来,你的段数差远了。”
天秤
九上
电话那头先是片沉默,接着“啪”的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子默惊讶地看着手机屏幕,说不出话来。最后,她抓了抓头发,躺倒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白得发灰的天花板。
有人用指关节敲打着门板,她转过头,看到个男人横在眼前不过确切地说,那人是站着的。
“为什么要跟项屿说这些话”子生靠在门上,眼神犀利。
“我以为你不在家。”她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她有点怕这样的子生,尽管常常副不在意的样子,却洞察切。
“你们还是孩子吗,千方百计做些让对方生气的事,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重要还是说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玩暧昧别再做这些幼稚的事好吗”
“”她坐起身,蹙着眉头沉默了会儿,才说,“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施子默”
“”
“我以为你搬出来,至少说明你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你跟项屿之间的问题那种所谓的若即若离,我以为你像要解决它,我真的以为你是下了什么决心。但我想错了,你没有”
“我有”
“你没有”
兄妹俩忽然开始了场短暂而莫名的冷战,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们只是把彼此当作是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可是忽然之间,当个人意识到另个人身上所存在的问题时,这就变成了触即发的战争。
“你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子生的声音异常冷静,“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子默倏地站起来,倔强地站立着,不说话。
“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在乎,当然在乎但这不关你的事”
施子生挑了下眉,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听着,”他说,“你要么就跟项屿结婚,要么就给我彻底地离开这个男人”
子默深吸了口气:“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我该怎么做,我要走条怎样的路,就由我自己来决定好吗就算我偶尔任性,那也是我的事”
“偶尔任性”子生双手抱胸,“你从决定跟他在起的那天开始,就在任性地做着别人都担心的事”
“我”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可是回想过去的种种,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反驳他,即使句轻轻的否认也不行。
他们又变得沉默,这次不是冷战,而是各自思考着对方刚才所说的话。
“默,”子生走过来,手掌放在她头顶,就像片笼罩着她的温暖的云,“也许我们是固执地像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你身上,也许我们的确是意孤行”
“”
“你可以不接受,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那都没问题,”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但是能不能,在你做什么决定之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你那样做。要知道,我们从来不想看到痛苦的施子默,只想看到个尽管笑得很傻,却快乐的你。”
说完,子生露出个苦涩却也温柔的微笑。
“哥”她羞愧地垂下眼睛,说不出话来。
子生说得对,也许那些固执的强加于人,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她可以睿智点勇敢点,那么就不会让家人因为她而痛苦。
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兄妹两人同时皱起眉头,忽望了眼,子生才转身去开门。
“你好。”项屿露出个怪异的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秒钟,然后就推开挡在门前的子生径直向子默走去。
“你”她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步步,踏进房间的同时,反手甩上门。
她错愕,那个二十分钟前刚刚挂了她电话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没有表情,言不发。
她听到子生在门外咒骂了句,可是听不清楚,因为项屿忽然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然后温润的嘴唇就堵了上来。
他忽又变成那个霸道的男人,手指用力,捏得她生疼,可是吻的时候却小心翼翼,寸寸,记录她每丝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子默伸出手,用力推开他,喘着气,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过,”项屿盯着她,嘴角有种带着自嘲的微笑,“我们需要重新认识。所以,现在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了吧”
“”
她怔怔地站着,他伸手抚上她的唇,轻声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是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提另个男人,我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
“嫉妒心”她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指,“人会嫉妒,是因为爱”
“是的。”他看着她,眼神坚定。
她也看着他,露出丝苦笑。
“”
“我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子默转身走到窗台前,玻璃窗上是并不稠密的雨丝,她伸出手指,顺着水流下来的方向滑动着,“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爱过。当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搂住别人的时候,我嫉妒得都要发狂。”
“子默”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因为,嫉妒是丑陋的,是人心里最丑陋的东西原来,最丑陋的东西竟然是由最美的东西衍生的。”玻璃窗上的那滴雨水终于落到水泥墙砖上,消失不见了,然后新的雨水又再滑落,生生不息。
“对不起,”项屿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下巴抵在她脸颊上,声音低沉,“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我很混蛋,但你能不能再原谅我次,最后次”
“”
“”
“项屿,”她挣开他,转过身,抬起眼睛看着他,“其实你心里从来都觉得我是属于你的,我生气愤怒,我说要分手,我要离开你在你看来,不过都是种情绪的宣泄,事实上,你根本没有把我当作是个像你这样独立的个体。”
“”
“你眼里的我,首先是个女人,个跟你紧密地联系在起的女人。我应该做你喜欢的事,不准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必须要了解你,明白你的眼神你每句话的含义,你却只了解你以为的我。”
“”他轻蹙着眉头,言不发。
“我可以不善言辞,却不能对你的示爱无动于衷,我可以嫉妒你有别的女人,却不能跟任何男人出去约会。我是个永远在你身后默默等待的人,等你有天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让我伤心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浪子回头的哦,你当然会我是多么可怜多么可爱,多么值得你再次用心追求的女人,所以你愿意为我做很多事,所以我有资格使性子,有资格拒绝你的表白但前提是其实我在心里还是爱你的。”
“”
“这就是你眼里的我,对吗”
她看着他,没有丝毫退缩,这次,他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你也许是爱我的,”她口吻犀利,眼神却带着丝惆怅,“我不否认这点,可是你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你的爱是再的占有,在你心里,我是个你爱的女人,而不是施子默。”
“你知道我爱你,不就足够了吗”项屿捉住她的手。
子默露出微笑,今晚的第次微笑,纯真而温暖:“这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却不足以让我重新拾起回到你身边的勇气和信心。”
项屿震惊地看着她,仿佛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施子默或者就像她说的并不是他爱着的那个女人。
她定定地站着,以为他会生气,会大吼大叫,也许干脆再次狠狠吻住她。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身上的戾气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眼里那充满孤独的挫败。他轻轻地低下身子,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说:“好吧,我会学着做个懂得如何去爱的男人可是,在我还没有学会之前,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把自己的心交给别人”
“”她能够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比她以为的更沉重些。
窗外仍在下着细密的雨,整个房间静悄悄的,甚至连她床头的闹钟的滴答声也听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曾对她说过许多露骨的情话,可是都不及这句,不经意,却深深地触到她心底。
那之后的几天,子默都没再见到项屿,他去比赛了,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独自人。每天,她都会接到他的电话,通常都是晚饭以后,他用种略显疲惫的声音跟她说“你好”或者“晚安”。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有问比赛的情况,只是坐在窗台上发呆。
她忽然觉得,他们总是彼此追逐着,曾想要把对方占为已有的,不止是他,也包括她。然而他们最需要的,也许只是个空间,可以让自己沉静下来的空间。
周二上午,子默被通知去公司开会,顾君仪说,个很知名的厂商看了她拍的钟表广告后,点名要她来拍辑大型广告。
子默有点受宠若惊,觉得不太真实,因为个月前她还因为突然失踪变得没有工作,生活遇到瓶颈,希望与绝望交织。可是现在,仿佛她终于慢慢从谷底爬起来,却忽然有人丢给她条绳梯,说可以带她步登天,让人不知所措。
“你先去会议室吧,”顾君仪永远副忙碌的样子,“广告创意的负责人已经到了。”
说完,她就消失在走廊里。
子默无奈地转过身,直想找顾君仪谈谈,却始终没有机会,甚至于,她隐约觉得她在躲着她。
推开会议室的门,果然有位小姐已经坐在会议桌旁,聚精会神地翻看叠稿件。她穿着宽大而飘逸的白衬衫,黑色长发披在肩膀上,鼻梁上架着副琥珀色的眼镜,显得眼神有点呆板。
“你好。”子默主动说。
“你好。”那位小姐抬起头,给她个淡淡的微笑,继续低下头看桌上的稿件。她胸前有串金色的项链,上面挂着浇铸成“”字样的金属片。
那么,她叫
子默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四周张望了下,终于把视线落在以及那叠稿件上。
忽然,她轻轻地“啊”了声,说:“这是于任之画的吗”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对方也颇惊讶。
“嗯,我是他的朋友,”子默顿了顿,“我在工作室看过你手上这张圣托里尼岛的画,所以认得。他说,书的作者请他把照片全部画成彩色铅笔画,。”
“是啊,”呆板的眼神闪现出灵光,“那就是我。不过确切地说,并没有出版公司要出这本书,只是我自己的设想而已,我很喜欢旅行,而且总是在旅途中写许多自己的感受,有人鼓励我把照片和文字做成本书,所以我就真的开始做了会不会很疯狂”
“不不会。”面对滔滔不绝的人,子默总是无法鼓起勇气泼他们的冷水。
“哈,你知道吗,于任之听到我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也跟你是同样的反应。”
“”
“就是脸你可真会折腾的表情。”
“”子默尴尬地抹去额上的汗水,咧开嘴尽量露出友善的微笑。
“说起来,要请于任之帮我画,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肯提出交换的条件我觉得就已经是奇迹了呢。”
“交换的条件”子默在脑海里想象着于任之露出冷漠的表情跟人讨价还价,可是无论如何也觉得困难,因为他对她总是温柔和蔼,好像帮什么忙都可以。
“是啊,我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厂商把个广告的摄影师换成他的朋友不过,看看这些铅笔画,就觉得切都是值得的。”低下头,眼里充满了欣喜。
子默错愕地看着桌上那些彩色铅笔画,想起那个创造了它们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她轻蹙着眉头,“那都是丁城帮我争取来的。”
“”
墙角的立式空调风力全开,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子默看到对面的缓缓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音:
“你你你就是”
子默点头,忽然很想笑。
“天呐”不自觉地咬着手指,“于任之会杀了我的,我竟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没这么严重吧,”子默哭笑不得,“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啊。”
“但他警告过我千万不要说出去的,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耸肩,“于任之的思维向跟常人不太样。”
“那这件事丁城知道吗”
“知道,但那只是个巧合。”
“”
撇了撇嘴,说:“丁城来找我,要我给你找份拍广告的工作,我告诉他,另个朋友也拜托我办同样的事,但不想让你本人知道,所以我请他去找你,就当作是他帮你找到的工作基本上关于这点我也费了很大的口舌,因为你明白,丁城是那种高傲到连顺水人情也不愿意送的人。”
“你难道不担心我根本做不好那些工作吗”
“担心,当然担心。”
“”
“所以我事先找了你以前拍的作品出来看,才答应于任之帮他这个忙的。”
子默不禁笑起来,觉得她并不像给人的第印象那样呆板。
“可以求你件事吗”脸哀求的表情。
“”
“可不可以别告诉于任之你知道了这件事”
子默想了几秒,苦笑着摇头。
“那么,可不可以帮我跟他求情,说我并不是故意毁约的”
子默点头。
“谢谢。”
“不,”子默说,“该道谢的是我。谢谢你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谢谢”
整个上午,子默都在思考这件事,会议结束的时候,她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就急急地冲了出去。
她忽然很想见到于任之,想跟他道谢,想看他淡定地微笑着摇头,说“不用谢”。或者其实,她还想要知道他为什么帮她,却又不愿意告诉她。
车飞驰在高架路上,子默不停地在心中问自己:于任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九中
“哇,”于任之打开门,以种并不太惊讶的口吻说,“你怎么来了。”
“我你有空吗”
“”
“我请你吃午饭。”子默有点不自在地说。
他皱了皱眉,像是真的有点惊讶,最后让出门,说:“先进来吧,我正在等个传真。”
子默走进他的工作室,靠墙的桌子上仍然铺着排铅笔画,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人物,面目各异。
“咦,”她故意以种疑惑的口气说,“上次那些漂亮的风景画呢”
“那些都已经完工交稿了。”于任之靠在传真机旁的,看着机器上的绿灯闪烁,手指不停地按着各种按钮,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那本书什么时候出我想去买来看。”
“书”他看着传真纸慢慢出来,才放心地转回头。
“是啊,你不是说,书名叫做世界奇妙之旅吗”
他怔了几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我随便起的,根本不是什么书名。”
“那么真正的书名叫什么”
于任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会儿,说:“现在还没定,如果书出版了,我会叫作者送你本你很感兴趣吗”
“有点。”子默用种跟他同样狡猾的语调回答。
随着“嘟”的声鸣叫,传真结束,于任之低头看了会儿,便拿起旁边桌上的钥匙,说:“走吧,去楼下吃饭。”
五分钟之后,他们面对面坐在拐角的馄饨店里,吊扇缓缓地运转着,每人面前都摆着瓶老式冰镇汽水,颇有些怀旧的意味。
“我知道两条街以外有家很好吃的店。”子默压低声音悄悄说。
“这里就很好了。”于任之以种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脸上的表情带着点跟他的年纪不相称的调皮。
“你总是让人猜不透。”
“谢谢。”
子默哭笑不得,也许就像说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了,”他说,“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
“从走进工作室那刻起,你的眼里就充满了问号。”他嘴角的微笑似有若无。
“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抓了抓头发,鼓起勇气说,“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于任之没有回答,而是用细窄的白色吸管喝着玻璃瓶里的汽水,直到瓶子快要空了,才停下来,说:“那么都告诉你了”
“是的,但她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没有存心毁约。”
“这我知道,量她也不敢,”他的神情颇为笃定,“现在你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帮你”
“是的。”
“很简单,我喜欢你。”
尽管已经知道会得到个怎样的答案,但当听到这些话真的从于任之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子默还是不禁愣了愣,窘迫地轻咳了下,说:“那为什么又不让我知道呢”
他眨了眨眼,笑着说:“这就是暗恋啊。”
她看着他,眼里充满困惑。
“你不相信我说的”他也看着她,“不相信个人最直白的表达”
“有点”
“那么你相信什么”
“表情和眼神。”
他继续喝着玻璃瓶里的汽水,很快就喝完了,然后又叫了瓶。
“我的表情和眼神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并不喜欢我,”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问:“我为什么要假装喜欢你”
她抓了抓头发,说:“我不知道。”
于任之忽然笑起来,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
子默迟疑地凑过去,他伏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阵怪异的感觉传遍全身,她触电般地站起身,捂着耳朵,满脸通红。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了上来,于任之垂下眼睛,往汤里加了点胡椒粉,然后用调羹搅拌着。
他没有看她,只是轻声说:“我已经告诉过你,老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所以,别试着激怒个老人,那是很危险的事,懂吗”
这天晚上八点,子默和子生在家里附近的大型超市里闲逛,或者准确地说,是子生在闲逛,而子默只是在发呆罢了。
“啊”子生推着购物车,边大叫边冲向冷冻柜台。
“”
“终于又进这种墨鱼丸啦”他站在柜台前,狠命地往推车里扫货。
子默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台,无奈地咧了咧嘴:“你你多少给别人留点”
子生想了想,脸痛苦地从车里拿出包,摆在柜台上。
“走吧。”她连忙拉着他离开。
“这墨鱼丸很好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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