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与狮子》 第 17 部分阅读

和包纬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礼貌地拍手,而是目光致地看着某个地方,子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5169已经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了。

他把球杆放在桌上,直起身子,恼火地说:“看吧,麻烦越搞越大,我不管,你们负责赶她走,我不要在这里再看到她”

“我晚上有事。”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以后同时鄙夷地看着对方。

施子生眯起眼睛,这通常表明他已经没剩下多少耐心。

“我先走了。”阿孔和包纬同时起身,掀开布帘,在两秒钟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施子生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瞪着在椅子上醉倒的女孩,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酒吧的舞台中央有支摇滚乐队正在卖力地表演,主唱戴着蓝色的假发,让人分不清楚是男是女,同样的,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也雌雄莫辨。台下的观众们很疯狂,跟着音乐舞动呐喊,好像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就只是这样个小小的舞台而已。

施子生依旧是叼着烟,吞云吐雾的时候,额上的抬头纹又显现出来,自有番沉着的魅力。酒保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的吧台上,他掏了掏耳朵,仰头把酒杯里的红褐色液体吞进肚里。

包纬站在墙角不动声色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但有趣的是,他恰恰是酒吧的老板,个脸上写着“生人勿进”的酒吧老板。

“我听说”酒保凑过来在子生耳边大喊,但声音却依旧被舞台上的喧闹淹没了。

“”

“他以前也是玩这个的”酒保指了指不远处的包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崇拜还是好笑。

子生转头看了看像木头人般立在那里的包纬,露出抹微笑。他想起了些事,些他阿孔以及包纬年少时候的事,那时的他们以为人生不过是场叛逆的游戏罢了。逃学抽烟酗酒打架所有的切都只是游戏的部分,他们肆意地挥霍着,直到有天早晨醒来,发现镜中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于是人生再次改变。

音乐骤然停下,昏暗的酒吧被白晃晃的大灯照亮,有人用扩音喇叭说:“请大家安静地呆在原地,准备好各自的身份证件,警察将会逐检查。”

人群下子炸开了,警察连说了很多遍“请安静”,现场才安静下来。子生看向包纬,他消失了。

子生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包纬的背影消失在通往逃生通道的走廊里,于是他在惊恐的人群中不慌不忙地起身,向那里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仍然是昏暗的,子生走过储藏室和配电间的时候都停下脚步检查了下,最后,终于在男厕所看到了包纬他正在殴打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孩。

“老包”子生走进去反手关上门,“你疯了现在警察就在外面,你要教训任何人也别挑这个时候”

他把奄奄息的男孩从包纬手里拉开,拖到厕所隔间的马桶上,确认男孩并没有晕过去,然后直直地看着包纬。

“我看到他往洗手池里丢这个”包纬把装着白色粉末的小袋子甩在地上。

“”

“他是故意的,有人叫他这么做。”

子生低头看了看男孩,男孩恐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切。

“你先出去,”子生从地上捡起袋子,撕开袋口,把粉末全部倒进马桶,抽水,然后用自来水把袋子冲洗干净,丢在垃圾桶里,“你是老板,必须得在外面,这里我来对付。”

包纬看了他眼,转身打开门准备出去。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个穿着制服的青年警官就站在厕所门口。

“在这里还能干什么”说完,包纬白了他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喂喂你”青年警官大约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他没有逃,”子生微笑着说,“他是去见你们头了。”

低头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递过去,然后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这时,隔间里的男孩呻吟了下,警官诧异地走过去,边查看情况边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子生仍然叼着烟,不卑不亢,“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不信你自己问他。”

没等警官询问,男孩就低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

“怎么回事”身后有个平静的声音质问道。

“师姐,”青年警官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救星,“我在这里发现有个男孩倒在地上,他说是自己跌倒,但我怀疑是被人打的。”

子生靠在洗手台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吐烟圈的样子像是毫不在乎。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男厕所门口的那位女警官,烟雾缭绕中他还没有十分看清楚她的脸,但却看到个银色的铭牌别在那人胸前,上面写着:845169。

第 38 章

气氛有些凝滞,无论是被打倒在地的男孩,还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青年警官,都隐约觉得空气中有什么变得不样了。

施子生夹着烟的手指看上去有点僵硬,像是正要往嘴里送,却被生生地定格住。

女警官轻咳了两声,平静地说:“你带那小子出去,看看有没有事,这里交给我。”

“哦”青年警官拉起地上的男孩,把子生刚递给他的身份证交到女警官手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去了。

烟灰掉落在地上,子生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沉闷地抽起来。

女警官胸前的铭牌在灯光下隐隐发亮,她垂下眼睛,任气氛尴尬了好会儿,才说:“是你。”

“嗯”声音像是从他鼻腔里发出来的,“这是包纬的店,就是我的朋友。”

“嗯”她尴尬地别过头去,“我刚才见到他了”

两人又沉默着,走廊的另端,人们兴奋恐惧愤怒麻木,那是个大千世界。然而在这端的他们,时间像是被禁锢在小小的沙漏里,每分每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那天晚上对不起。”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们默契地异口同声。

子生愣了愣,他从来不知道要如何对女人开口说抱歉,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跟他抢台词。

他心里下子变得不那么痛快,像是有只手在他心上揪了下。

“没想到你是警察。”他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穿上制服的她,跟那个打球时咄咄逼人的女孩很不样,冷静严肃,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在看清楚他脸孔的瞬间,闪过丝惊慌。

当然,跟“那时”的她也很不样

“嗯。”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别过头去,样子尴尬极了。

他脑中忽然浮现她酒醉后大笑的样子,还有黑暗中她那柔软的曲线在他潜意识里,关于她的切都很模糊,她是个怀着心事的女孩,仅此而已。也许在那样个夜晚,她抱紧他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时,他并不在意,可是当她就这样清醒地略带警惕地站在面前,他反而对她产生了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女警官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是你把他打成那样的吗”

“不是。”

她把身份证还给他,轻声说:“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他嘴角浮现丝笑意,“就因为我们是那种关系”

女警官瞪了他眼,生硬地说:“首先,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其次,我刚才很认真地问了你并且你也很认真地回答了我,所以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子生接过证件,放进皮夹,绕过她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叫什么”

女警官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轻声说:“钟贞。”

“”他挑起眉,像是不可思议。

个曾跟他有过夜&情的女人,竟然叫“忠贞”

“你可以滚了”她双手抱胸,愤愤地说。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笑,站在昏暗的拐角:“我叫施子生。”

“我知道”

“”

“你的身份证上写得很清楚不是吗”

这天晚上的临检终于安然度过,被包纬打倒在地的男孩始终咬定是自己跌倒受伤的,包纬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却也没机会再去盘问关于那包粉末的事。

子生留到最后散场,确定没事了,才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包纬似笑非笑地说:“不是我要69,嗯”

子生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这件事不过是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子生抛到脑后,直到个月后的某天晚上,他在包纬店子后巷的拐角处,又遇到了这个叫做“忠贞”的女警。

“这张单子我不会收的,”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车里脸蛮横,“我认识你们队长”

“先生,你拒收是吗那么我在签字栏里记下了,但是需要提醒你的是,这不影响本次处罚的生效。”说完,她把写好的罚单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接过罚单往她脸上狠狠地扔,关上车窗飞快地开走了。

钟贞在原地愣了会儿,才弯腰拾起罚单,夹在纸板上,手背轻轻滑过脸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子生猜想,此时的她,定满脸倔强不过,是最脆弱的倔强。

他双手插袋,信步都过去,才走了几步,她就转过身去,说:“别过来”

“”他停住脚步。

她不断用手背抹着脸颊,轻声抽泣,子生说不出她究竟哪里动人,但却意外地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他走过去,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走吧,请你喝杯。”

“我不要,”她语带哭腔,“我在执勤”

“那么等你下班后。”有时候他也很顽固。

她用手掌使劲抹了抹脸颊,转过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他,最后苦笑着说:“再等半小时,我的同事就来交班了。”

“我坐在车里等,”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希望那不至于违反交通规则。”

四十分钟之后,钟贞再次出现在子生面前,除了眼圈有点肿之外,再也看不出哭过的迹象。他请她坐进车里,降下车窗,秋夜的风吹来,微凉中带着丝温暖。

“不是说请我喝杯”

子生从扶手箱里拿出罐啤酒,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来,打开易拉罐沉默地喝起来,直到快要见底的时候,她才忽然说:“你这样我可以告你酒后驾车。”

“我只说请你喝杯,我自己没有喝。”他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像是为了表明清白。

她笑起来,笑得很开心:“男人是不是都很狡猾”

“基本上,是的。”

她渐渐敛起笑容,又沉闷地喝着酒,直到易拉罐空了。

“你怎么会做警察”子生问。

“警校毕业,不做警察做什么好”

“那么警察为什么会在桌球室里跟人赌球”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啤酒罐,表情沉重。

“不想说就算了。”他向不喜欢勉强别人。

钟贞垂下眼睛,没有看他,过了很久才说:“因为我需要钱。”

“”

“很荒谬吗”

“有点”他点起支烟,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直接。

“我需要钱买张去墨尔本的往返机票。”

“”

“我的男朋友在那里,他去留学。”

子生有点惊讶,却还是不动声色。

“他先是花了两年读硕士,硕士读完又说要读博士,去年他博士毕业,我以为他会回来,但他却要留在那里找工作。”

“”

“你知道沙漏吗”

“”他抬了抬眉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沙漏的瓶颈很细小,每次只能流过很少的沙子,它的作用与其说是计算时间,还不如说,是让等待的时间不那么平淡。或者当你安静地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你就会觉得,从指缝中溜走的,并不是你的青春,而只是几颗沙而已。”

子生看着她的侧脸,在她转头看他之前,移开视线。

“父母很反对我们在起,我想去看他,但工资卡都在父母那里,所以”

“那么最后你去了吗”子生叼着烟,看着远处的路灯,平静地问。

“去了。”

“然后呢”

“你定要我回答吗”钟贞也看着那盏路灯,在霓虹闪烁的街上,那盏灯显得尤其孤独。

“嗯,”他说,“至少你的机票钱是在我的桌球室里赢回来的。”

“但你后来把我赶走了啊”

“那是你技不如人。”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最终,下定决心般地,以派故作轻松的口吻说:“好吧好吧,后来后来呢,我去了墨尔本,见到他,可是”

“”

“他身边有另个女人。”

子生吹了记口哨,没有任何意思。

“我在他公寓楼下看到他搂着个女人,他们从什么地方买菜回来,用我寄给他的那个,印着我名字缩写的蓝色布袋装他们买的东西”她轻笑了下,“我没想到,那袋子竟然能装那么多东西唯装不了的,却是我的妄想而已。”

“然后你就回来了”

“嗯我回到机场,搭了第班飞机回来。”

子生嘴角扯起个微笑:“那么这张机票钱花得值。”

“”

“让你认清了现实。”

“可是,你不觉得现实太残酷了吗”

他眯起眼睛笑起来,没心没肺:“你不过是被个男人甩了而已,这会比有人用刀顶着你的脖子更残酷吗”

钟贞垂下眼睛看着手上的啤酒罐过了会儿,她忽然笑起来,转头看着他说:“喂,你真的相信我刚才说的故事”

“你也真的相信,我会信你的故事”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他又再点了支烟,把头半伸出车窗,吞云吐雾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也许,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钟贞错愕地看了他眼,才说:“因为因为我不爱你”

子生又笑了,也许他年的笑容都没有今天这么多:“你说什么”

“很可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

“我要回去了。”她愤恨地去拉开车门的把手,却被他伸手按住了。

“最后个问题。”

“”

“你跟多少男人这样道过歉”

瞬间,钟贞被激怒了,她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像是把顶着他脖子的刀。

可是最后,她收起那种眼神,别过头去,轻轻说了句:“只有你个”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打开车门下车走了。

子生仍然坐在车里抽烟,不远处的那盏孤单的路灯闪烁了几下,忽然熄灭了。

星期天晚上,阿孔和包纬又来桌球室,子生个人打着球,看到他们来也没有点要招呼的意思。

“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子。”阿孔边扯着领带边说。

子生给他个询问的眼神,然后继续瞄准眼前的球。

“那个在老包店里搞事的小子。”

“然后呢”

“我们逼他说了,你猜是谁”

子生叼着烟,抬了抬下巴,有点含糊不清地开口:“这还用猜吗肯定是光头”

阿孔看看他,又看看包纬,也低头点烟。

“我想知道,他干嘛要搞我。”包纬说。

子生看了阿孔眼,示意这种事最好由他来解释,阿孔微微笑,吐着白晃晃的烟圈,说:“他不是搞你,他只是唯恐天下不乱。”

“”

“越是乱,就越容易进行些阴谋。”

“什么阴谋”

阿孔用拇指抓了抓鼻子:“那是些以你的智商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别多问了。”

“你,”子生指着包纬,“最近小心点。”

“你,”他又指着阿孔,“最好快点去搞清楚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阿孔以种意味深长的口吻说,“我总觉得光头是在拿我们当垫脚石。”

子生把最后那颗黑球打进袋里,然后放下球杆,双手撑在球桌的岸边:“当垫脚石没什么不好,他没把你当真正的敌人你就该高兴了。而且,这块垫脚石好不好踩,现在还不知道。”

“作孽啊”阿孔感叹。

“”子生和包纬都抛出个询问的眼神。

“我是说光头找了我们这样的垫脚石。”

阿孔自顾自地抽着烟,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指了指子生:“对了,我前几天在老包店门口看到那个妞了。”

“”

“就是那个女警,老包被查的那次也来的那个,她怎么又改做交警了”

“关你什么事。”子生重新摆好球,用巧可粉擦拭皮头。

阿孔错愕地瞪大眼睛,忘了把吸进肺里的烟雾吐出来,于是呛了下,不住地咳起来。

包纬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阿孔的背,说:“那是些以你的智商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别多问了。”

第 39 章

施子生与钟警官的第四次见面,发生在两周之后某个晴朗的傍晚。子生约了胞妹吃饭,出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晚霞红得发紫,照在云层上,像烤熟了的鱼干片。

施子默在日本料理店定了位子,既然说好是他请客,那家伙就定不会给他省钱。

他有早到的习惯,走进大堂的时候,只有零星的两三桌客人,服务生把他带到错层上靠窗的位置,他坐下来,随手翻了翻菜单,苦笑着发现施子默敲起竹杠来真是毫不手软。

他镇定地放下菜单,问服务生要了只烟灰缸,默默地抽烟。

楼下坐着对男女,几乎就在他正下方,那男的轻咳了声,说:“没想到,你看上去点也不像我爸那样的人。“

女人轻柔地笑了声,没有答话。

“你毕业几年了”男人继续问。

“四五年。”

“哦”

“”

“其实,我爸很希望我能跟他从事样的职业,”男人用种平静的口吻说,“但我没兴趣,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总是想把下属介绍给我,好像如果我真的跟你们其中个结婚了,就能满足他对我的期望。”

“是吗。”女人说话的口吻很温柔,还带着点甜笑。

男人看着她,忽然说:“你真的跟我以前认识的那些女警不太样。”

子生不知道那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反应,但他忽然就饶有兴趣地认真打量起他们来。

男人背对他坐着,看上去温文有礼;女人穿着条银灰的裙子,坐在硬梆梆的木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是精致的淡妆和温柔的微笑,头发既没有梳成马尾,也没有盘在脑后,而是自然松卷地垂在肩膀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像他认识的那个钟贞。

然而,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施子生却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她就是

“那么,”钟贞以种子生从来没听过的温婉而甜美的声音说,“你以前认识的女警是什么样子”

男人像是思考了几秒钟,才说:“冷静,聪明,对很多事或者人能够迅速地接受又迅速放弃,最关键的是”

“”

“她们都很坚强。”

“坚强”

“哦,不是说外形,而是心理上。男人在她们眼里只是世界万物的种,她们有种强烈的要求平等的愿望。”

“”

“就是说,她们通常觉得自己跟男人除了外形以外,没有什么很大区别,男人能够做到的她们也能做到。”

钟贞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表情还是很温柔,温柔到子生忍不住笑起来。

“哦,”她伸手拂了拂肩膀上的卷发,姿势有点粗鲁,“这样啊”

“但你不太样,你很温柔,也很淑女。”男人赞美道。

钟贞略微低下头,抿着嘴轻笑起来,抬起头的时候,眼里还有掩不住的得意,但这稍纵即逝的得意在对上子生那略带嘲讽的双眼时,嘎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要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子生抬手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算是打招呼。她深吸了口气,表情还维持着那副让人觉得好笑的温婉的样子a,只不过嘴角的曲线变得僵硬起来。

这时,男人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说了句“抱歉”,就走到外面的长廊里打起电话来。

钟贞猛地靠在椅背上,抬头盯着子生,慢慢伸出食指,摇晃了几下意思是,别给我捣乱。

子生微微笑,继续默默地抽着烟,没有看她。

男人接完电话走回来,子生把烟灭了,镇定地起身下楼,向他们走去。

此时钟贞仍然像刚才那样笔直地坐着,只不过刚才是刻意的,而现在是因为身体僵硬得动不了。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男人正要说什么,施子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旁,钟贞再也无法掩饰地抬起头,眼神警惕。

男人转过头看着子生,错愕而疑惑,或许还有点紧张。因为他也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们,视线来回转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让人害怕。

时之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他们被不易察觉的漩涡包围着,像是将要爆发场战争。

忽然,子生凝视着钟贞的眼睛,露出个笑容这世界上最单纯而美好的笑容不论谁看见,都会被感染的笑容:

“就算这样我晚上还是会等你回家,就算等到天亮也没关系。”

说完,他双手插袋,镇定自若地向餐厅门口走去。他看不到背后那两个人的表情,但他有种直觉:钟贞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

在餐厅门口的走廊上,他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妹妹,他收起恶作剧得逞后的表情,没有作任何解释,拽着错愕的她往外走。

他拿出烟盒,单手抽出支烟,叼在嘴上,点起来,深吸了口又吐出来,以种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走吧,去老包那里”

店里很安静,墙上有投影仪打出来的几个大大的数字:18:07。环顾店堂,几乎没有几个客人,灯光也比晚些时候要亮些,不过当然,跟普通的餐厅比,还是显得黯淡。乐队表演的舞台此时是空的,白色的光束空投在上面,显得阴森可怖。这里更像个即将倒闭的茶坊,而不是热情高涨的夜店。

施子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新来的酒保正跟啃着冷薯条的施子默搭讪,他走过去,坐在高脚椅上,说:“别惹她,这是我妹妹。”

酒保脸上的表情下子尴尬起来,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去取酒杯。

子默还在啃薯条,像是真的饿了,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于是用脚踢了踢她的椅子,用种难得的哄人的口吻说:“好了,我下次再请过。”

过了会儿,子默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如梦初醒般地问:“什么”

子生弹了弹烟灰,凑过去仔细看着妹妹的眼睛,说:“怎么,又跟那小子吵架了”

兄妹两人性格相似,可是脾气却南辕北辙。他无法忍受点的委屈,她却理所当然地把这当作是生活的部分。

他没有想过改变她,就好像他也没想要改变自己。

话题就此结束,因为他看到包纬在走廊上招手,于是他拍了拍子默的肩,走过去。包纬带着他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间办公室,阿孔坐在办公桌后面那张老板椅上转圈子,他跟着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洗耳恭听。

“听着,我查到了些东西,”阿孔说,“最近我们这片管区所有有点背景的场子都被举报了,每次警察来的时候,都有光头的人在场。”

“他要天下大乱”子生侧过头吐出烟圈,像是对此毫不在意。

“可以这么说,但”

“”

“某人的场子除外。”

阿孔继续转圈,包纬终于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下:“别转了,看得我头晕。”

他停下来,看着子生,直到子生也抬眼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吐出句:“我的”

阿孔抿了抿嘴,点点头。

“我不懂。”包纬皱着眉头,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仿佛另外的两个人在说火星上发生的事。

“很简单,”阿孔抬头说,“他要让天下大乱,还要把这个责任推到子生身上。”

“为什么”包纬的眉头皱得更深。

阿孔耸耸肩,表示无法给出个准确的答案。

子生口又口地抽着烟,像是没完没了,忽然,他把烟蒂丢在烟缸里,脸淡定:“他要我失去所有人对我的信任。”

“为什么”从某种程度上说,包纬是个不耻下问的人。

“因为光头觉得你是最有可能继承老大位子的人”阿孔恍然大悟。

子生面无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好像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又好像那是与他无关的事。

“光头把你当眼中钉,但你根本就没想再参与到这趟浑水中来。”阿孔看着他,自问自答。

子生眨了下眼睛,终于点头:“可是那家伙根本不相信我没有任何野心。”

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三人各自思考着,没有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没有人想要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又或者是,他们直觉地以为,彼此的想法是样的,所以没有必要拿出来讨论。

阿孔把腿翘到桌上,清了清喉咙,说:“对了,我还查到些有趣的事关于那个女警。”

“”子生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喝醉的那天晚上,警察在两条街以外抓到个卖丸子的,顺着这条线破了个大工厂,那个卖丸子的家伙常去你那里打球。”

“”

“还有,她不是交警,她只是帮人顶班而已当然,那是违规的。”

“”

阿孔见子生直不说话,忍不住问:“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仍然是沉默,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抑制不住地温柔起来。

“你完蛋了”阿孔瞪大眼睛,指着他,“搞什么人不好,去搞女警。”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包纬走过去低声问是谁,酒保为难地说,外面有人找施子生。

三人都觉得意外,互望了几眼,子生站起身开门走出去。

店堂里仍然不够亮,照得人影憧憧,吧台旁有两个女人,个是施子默,还有个,就是气势汹汹的钟警官。

她依旧披着头柔软的大卷发,身上银灰色的连衣裙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黯淡的光芒,脚上穿着双银色系带的高跟凉鞋,大约是穿不惯的关系,她的站姿很别扭,手上还有只跟她整个人很不相配的黑色手提包子生抿了抿嘴,他决定收回刚才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还是钟贞,那个奇怪却有趣的女孩。

他朝她走过去,原本不耐烦地四处张望的她终于在片昏黄的灯光下看清楚了他的脸,她挑了挑眉,冷不防地拔下脚上那双别扭的高跟鞋,向他冲过来。

“施子生”她两手握着鞋子,恼火地瞪他,却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子生淡淡地看了她眼,说:“看来,我还没等到天亮,你就回来了。”

她咬着牙,几乎要尖叫起来,可她毕竟是警察,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只是瞪着眼睛,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盯着她倔强的双眼,忽然发现自己被问倒了。

是啊,她相她的亲,他又何必去插脚这不是他贯的作风。

“那晚的事,我已经”她警觉地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你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提起那个“道歉”,子生的心情变得低落起来,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冷冷地反问:“你以为,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我的损失吗”

“损失”钟贞瞪大眼睛,拼命抑制住用高跟鞋砸他的冲动。

“是啊,”他挑了挑眉,低下头凑过去低声在她耳边说,“那是我的第次,这个损失,你打算怎么弥补”

她皱起眉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很认真地思量着他说的话,将信将疑。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也能看到她脸上阵红阵白,像在纠结着什么,最后,她缓缓抬起头,像是已经相信了似地,不知所措:“真的”

子生看着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他笑得并不像傍晚时那么单纯而美好,但却真实得没有丝毫掩饰,他不止是常常让人害怕的施子生,也是个偶尔会想要开玩笑的普通男人。

钟贞在他的笑声中明白了切,垂下头,沉默起来。

子生还是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真的相信怎么可能是第次,难道你是第次”

她的头垂得更低,双手僵硬地抓着高跟鞋,沉默地像是尊蜡像。

他渐渐收起笑容,脑子里有根弦,在片空白中,忽然断了:

“你是但,你没有”

蜡像仍然沉默,身体难堪地轻轻地颤抖着。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希望她会忽然抬起头,也来个恶作剧得逞后的大笑,挤眉弄眼地说:“你被骗了。”

他看着她,等待着她这么做,可是她并没有。

她只是转过身,拎着那只跟她不太相衬的手提包,以及两只闪闪发亮的高跟鞋,踩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往门口走去。

直到她消失了,他也没有等到那句:你被骗了。

第 40 章

“女人是地球上种很特别的生物,”车内正在播放广播节目,个带着些许嘲讽的男人的声音说,“她们往往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但最可怕的是她们是这么地表里不。”

“男人难道不也这样吗”女人略显不平的声音反问。

“女人很情绪化,相信自己的直觉多过于现实,有时候她们会把自己装扮得很精致,假装自己是纯洁的高尚的这种假装不知道是给别人看的还是给她们自己看然而骨子里,她们知道自己不应该像外表那么天真,那样是要倒霉的。”男人的声音继续说。

“男人很冷淡,相信现实的证明多过于自己准确的直觉,他们常常把自己弄得很酷,假装自己多么机智冷静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信心出门去但骨子里,他们就像个孩子,以为这个世界是以他们制定的规则在运转,没了他们,地球就转不了了”女人的声音继续说。

“但总得来说,男人和女人是这个世界上不可缺少的生物,哈哈这里是地球漫步指南,下面先来听首歌。”

施子生觉得背脊上有丝冷汗,这节目让人听得不安,却又欲罢不能,好像电波另头的那两个人随时会打起架来,可是幸好,他们每次都能适可而止。

他认识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项峰,他小时候的邻居,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侦探小说家。他们其实没有多大的交集,住在对门的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要么是关系非常好的兄弟,要么就是互相忌惮的敌人他和项峰显然属于后者。

不过其实,他们也不能算是敌人,见了面也会点头打招呼,但是双方都对加深彼此的感情提不起什么兴趣罢了。他们有时候会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渴望的东西,可是那种羡慕转瞬即逝,也许私底下,他们也会跟对方比较,可是这种比较总是以己之长比人之短,所以最后获胜的总是自己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原意跟对方打个招呼。

也许,不只是女人,男人也是地球上的种很特别的生物。

施子生把车停在桌球室后门旁边的块空地上,这里像是已经被默认为停车场,但其实,它什么也不是。

停车的地方离后门很近,但他没有从后门进去的习惯,每次都是绕过灰色的砖墙,从宽敞的正门进入店里。员工看到他都会很主动地打招呼,不止因为他是老板,还因为他们都有点怕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点起支烟,叼在嘴上。他其实长得并不可怕,甚至于,点也不可怕,他的皮肤黝黑,但五官精致,在那些小时候拍的照片上,他是个白净俊秀的男孩,弱不禁风。但是现在再来看他,那些软弱的成分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眉头即使是散开的,也隐隐透着股杀气。基本上,他总是很沉默,可是当他想要表达什么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

他不觉得自己可怕,但他们就是怕他。

施子生走进大门,帐台里面的员工正在对帐,服务生们忙碌着,看到他来了,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跟他问好。他点点头,叼着烟走上二楼,阿孔和包纬已经在他专用的那张球桌上玩起来。

“你来晚了。”阿孔说。

“嗯,”他点了下头,没再说下去,而是看着包纬,“你不去看着店子吗”

包纬看了他眼,继续瞄准眼前的球:“最近检查过了,能太平阵子。”

“光头这几天没声音,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阿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动作优雅,嘴角的弧度总像是用量角器量过样,精确而别致。

他今天穿着身剪裁非常精致的黑色西装,突出了他那美好的身材,胸前的领带上是种让人仔细看会觉得头晕目眩的花纹,所以子生只看了眼就别过头去。阿孔很受那些的欢迎,他说自己走的是什么“雅皮士路线”,可是子生每次看到他,只想到四个字:衣冠禽兽。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9:50,子生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慢了几分钟,他正要摘下来调时间,楼下阵响动,像是来了些人,领班踏着砖红色的台阶快速跑上来,说:“老板,警察临检。”

包纬抬了抬眉毛,阿孔吹响口哨,但子生却点惊讶或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只是轻轻弹了弹烟灰,说:“哦,知道了。”

原本神色慌张的领班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忽然像吃了定心丸,表情平静下来,点点头,重又踩着砖红色的台阶下楼去了。

包纬和阿孔继续打球,子生靠在墙壁上,口又口地抽着烟,几个警官上楼来,带头的那个跟子生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照例大声说明了规则,开始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有个小男孩慌不择路地逃跑,最后还是被抓住,经过证实,原来他是这街区的惯窃犯,悻悻地被带下楼去。

子生灭了烟,仍然靠在墙上,没有说话,直到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他才不着痕迹地扭头去看那脚步声的主人不出意料的,是钟贞。

她今天又穿上制服,胸前还是那串有趣的数字:845169。她像是并不情愿走上来,抬头,撞上子生的眼睛,立刻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去。

但子生,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又点起支烟。

“警长,下面都查好了。”钟贞缓缓开口,瞥了子生眼,发现他还在看自己,又连忙收回视线。

“哦,”警长点点头,又看向子生,“三楼还有吗”

“有,”他说,“但这几天在换桌子,没开放。”

警长仍然点头,对钟贞说:“你跟他上去看看。”

“我”钟贞的声音透着错愕,警长疑惑地看着她,最终,她还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子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面无表情地把三楼入口处的栏杆放到墙角,按下墙上的大灯开关,率先走上去。

他可以感觉到背后的人犹豫了下,但还是跟着上来了。

楼梯上是明亮的,但三楼大堂却片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她也站着,直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怎么不开灯”

“我忘记开关在哪里了。”他气定神闲。

钟贞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双手抱胸,警惕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再要求他开灯。

“喂,”子生烦躁地抽了几口烟,“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她脸上有丝难堪,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气氛时之间有点沉闷,他有种感觉:他们两个不太对盘。

说不定,就像项峰刚才在广播里说的,女人是种很特别的生物,前秒还是温顺的小猫,下秒却变成了生人勿进的老虎。他想起她哭的那个夜晚,她对他说了很多话尽管那多半是她编的但他当时觉得,她是信任他的。

个中原因错综复杂,可是他们毕竟有过段情缘,就算是露水情缘,他们也曾在某刻“亲密无间”。

他向觉得女人可有可无,有很多人会送上门来,那么他就接受,没有承诺没有责任也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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