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顾忌。男人与女人之间,有时候会是种战友关系。起做“某件事”,感到快乐,然后是各不相干地结束。
但当他在餐厅看到她这个曾经的“战友”坐在个男人对面,温柔地微笑,他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个地方异样地抽动着。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甚至是个从来不会恶作剧般捉弄别人的人,可是那天,他像是个失去自制力的孩子,走到她面前,演了那样出戏,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他开始觉得并不了解自己,或者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了解。有什么正在变化,但他怎么也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在变。
忽然,子生伸手捏住钟贞的下巴,说:“你知道。”
然后,他就低头吻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记得吻她的嘴唇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所以他要再试遍,可是当碰上那两片惊慌失措的柔软,所有的记忆,又再像潮水般涌回他的脑海中。
他把她推到墙上,撬开她的牙齿,轻轻含住她那还来不及逃走不过当然也无处可逃的舌,像个初尝禁果的小男孩般,疯狂地吻她。
她双手无力地推他,被他单手捉住,他有个直接而迫切的念头那就是征服她
钟贞闷哼了声,楼下传来警长的声音:“小钟,没事吧”
她奋力推开他,平复了会儿,果断地回答:“没事,不小心撞到腿了”
“哦。”
昏暗中,两人对望着,子生手指上的那支烟还在燃烧着,烟灰掉落在地上,他毫无知觉。
她要走,他还是欺上去,把她堵在墙角,低声说:“我再问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她又试着推了他几次,才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回答了你就让我走吗”
他想了想,才说:“嗯。”
钟贞暗自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回答:“是真的。”
瞬间,施子生有股想要笑的冲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是忍住了,只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钟贞别过头去,问:“我可以走了吗”
子生看了她会儿,才点头。她如获大赦地往下走,他忽又把她拉回来,沉下脸说:“但我警告你,以后别这样了。”
钟贞有点不明白他说的“这样”究竟是怎样,但她还是机警地点点头,像只好不容易才被猫放生的老鼠。
他又低头吻了她下,才放开她,等她逃也似地走下楼去,他边抽着烟,边气定神闲地踩着砖红色的台阶往下走。
基本上,桌球房还算切正常,临走的时候,警长叮嘱子生如果再看到有可疑的人,可以立即联络分管这区的警局,他们会派人来的。
警察走后,子生把领班叫来,宣布每桌免收小时的桌费,于是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楼上有什么东西需要检查那么久”阿孔笑着问。
“没你的事。”
打了半局球,子生接到个电话,便跟阿孔和包纬起下楼,三人穿过后门的小巷,走进扇木门,下到地下室,两个穿着桌球室服务生制服的男孩跟他们点了点头,打开铁门让他们进去。
铁门后面其实是个酒窖,面积不大,四周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满了呈深褐色的酒瓶,酒窖中央的头顶上是盏刺眼的灯,此时在灯的正下方有把椅子,上面坐着个人,或者准确地说,他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那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高高瘦瘦,额前染了撮淡黄色,耳朵上的钻石耳环在灯光下显得闪耀。他也穿着桌球室的制服,胸前有块铭牌,上面金底黑字刻着“7号”。
施子生走过去把抓住男孩淡黄的头发,让他的脸抬起来对着头顶的灯。男孩看到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和鼻翼已经破了,显然已经被打过。
“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嗯”子生从其他人那里接过部手机,拿在手上晃了晃。
“没没没有谁”
子生微微笑,抬腿用膝盖顶了他下,男孩立刻开始干呕起来。
子生放开他,说:“我问你,是不是光头,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其他的话。”
男孩抬起脸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轻声说:“是。”
“你开始就是被他派来的,还是说,他收买了你”
“开始就”
“这是什么”子生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包白色粉末。
“嗯他叫我藏的”
“藏哪里”
“你办公室”
子生露出淡定的笑容,吸了口烟,继续问:“所以你今天看到警察突然临检,就打电话给光头”
“嗯”
“你跟他说什么”
“我我我说,临检怎么突然提前了”
“本来他计划是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
子生把手机插在男孩上衣口袋里,拍了拍他那张写满惊恐的脸,转身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交代另外那几个人:“放他走。”
子生经过个老旧的水槽,把那包白色粉末拆开倒进去,用水冲洗干净。
“报警说自己店里有问题,引来警察临检,这招会不会太冒险了”阿孔笑着问。
子生耸肩:“我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不怕检查。”
“光头接到电话问警察为什么提早来的时候,估计也头雾水吧”
“他直不对付我,不是不想对付我,而是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后。”
三人走出木门,沿着小巷回到桌球室,大厅里还有许多客人在等待着,很热闹。他们上楼,回到球桌旁,子生拿出自己那根球杆,开始用巧粉擦拭皮头。
“他的招数也太烂了,”直沉默的包纬忽然说,“在我店里不是已经用过了吗。”
子生摇摇头:“他的招数是不够精明,但有点你说错了,你店里那个孩子只是意外。”
“”
“我叫阿孔去查了其他店,都没有人搞这套,我相信他用来对付我的招数肯定跟别人不样,所以他没必要打草惊蛇。谁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
“那么那个孩子”
“他确实是光头的人,但是他那天只是恰巧在你那里,也恰巧带着那些东西,看到警察临检,他慌了,所以去厕所想倒掉。”
“”
“但我想不到的是,他用个人埋伏这么久,只是要做个这么愚蠢的小动作。”
三人沉默地打球,没有再对今晚发生的切做任何议论,好像这只是个平静的夜晚,什么也没发生的夜晚。
第二天中午,施子生回父母家吃饭,妈妈照例又对已经年届三十却还没有着落的兄妹俩狠狠数落番,他低头认真地吃饭,觉得自己直也没能为父母做过什么,所以唯能够做的,也只有安静地听他们把话说完。
他知道自己是那种父母看到都很头疼的小孩,少年的他性格叛逆,常常惹是生非。那时候父母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学校赔礼道歉,甚至帮他付那些赔偿费医药费。他也内疚过,不过这种感觉在他心里存不了多久,他向往的是更广阔的自由。
直到有天,他发现父母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额上的头发变成了白色或是浅褐色,他忽然觉得:也许有天他也会有孩子,但他对自己的孩子,定不会有父母对自己这么好。
他变得沉静,开始思考些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那些他曾经视为生命的自由慢慢模糊,约束和牵绊反而成为他乐于接受的东西。他转过头看着妈妈,她边唠叨边把汤里仅有的两只鸡腿夹到他和妹妹碗里,他听到她说:
“子生,我每次问你,你都说不去相亲,但叫你带个正正经经的女孩子回来,你又没有次兑现,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
“其实啊,前几天你舅妈跟我说,她邻居的那家女儿最近刚刚留学回来,问你有没有兴趣。据说,小姑娘人很好,而且”
“没兴趣,”他垂下眼睛认真地啃着鸡腿,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有女人了。”
第 41 章
“我觉得你做了件愚蠢的事。”下楼的时候,子默对子生说。
“”子生皱起眉头,回头看了她眼,没有停下脚步。
“就算真的忍受不了老妈的疲劳轰炸,也没必要说这种谎。”
子生有点诧异,好像妹妹刚才说的是句古怪的火星语。
“别看她不动声色,其实听到你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我想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坚持叫你把女人带回来见面的。”
他们走出大厦的门,向各自的车走去。
施子生打开车门,顿了顿,转头看着妹妹:“我没说谎。”
这次,轮到子默诧异简直是非常的诧异因为她边瞪着他,边伸手去开别人的车门。当然了,那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
子生觉得妹妹的表情很有趣,带着笑意又看了她眼,就上车走了。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桌球室,而是开到离球室不远的条马路上,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打开车窗,抽起烟来。
他抽烟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皱起眉头,额上有三道明显的抬头纹,眉头锁得很死。也许这副表情看上去是在发怒,所以别人都很怕他,但其实他只是在抽烟只是抽烟罢了。
拐角处走来个人,扎着马尾,让人很难想象她头发披下来时卷曲而蓬松的样子,她个子比较高,穿着风衣和平底鞋,走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上去是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但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扫过身边每个角落,所以当她的视线落在子生眼里的时候,他平静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钟贞错愕地停下脚步,在五米远的地方隔着布满灰尘的挡风玻璃,警惕地看着子生。他对她勾了勾手指,她犹豫了会儿,四处张望着,终于还是缓缓走过来。
“上车,”子生用指关节夹起嘴里的烟,“我们谈谈。”
夕阳照在钟贞的眉宇之间,她眯起眼睛,不情愿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下班”在他们的谈话还没开始之前,她首先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子生耸了下肩:“我自有办法。”
显然,他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满意,不过她没有打算追问下去,微微地嘟起嘴,等待着。
子生叼着烟,从扶手箱里拿出个牛皮纸袋,交到她手里,没有说个字。
钟贞皱了皱眉头,给他个带着不安和疑惑的眼神,缓缓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本厚厚的本子,些文件,张营业执照副本以及本房产证。
“这是什么”她眨眨眼睛,简直比施子默听到他那句“我没说谎”时更诧异。
“公司合同章程,财务记录,租赁合同,营业执照和我现在住的房子的房产证。”他解释道。
“你给我看这些干吗”她并没有释然,反而比刚才更诧异。
子生狠狠地吸了口烟,才把烟蒂丢在车内的垃圾槽里,说:“我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正当的,没有违反任何法律规定。”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在调查你”她顿了顿,举起双手,“我发誓我没有,至少目前为止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子生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下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
车里的气氛有点怪异,在钟贞问完了那句话之后,两人就沉默了,段突如其来的在子生意料之外的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他轻咳了声,依旧平静地问:
“难道你没想过,需要什么保障吗”
“保障”
“在我们之后。”
钟贞先是不解地看着他,然后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下子尴尬起来,不安地双手抱胸,别过头看着窗外: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我从来没想过”
“为什么”子生眯起眼睛。
“我”她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捏住下巴,硬生生地扳过来脸来。
“我不喜欢有人跟我说话的时候看着别的地方。”至少,他要看到她的表情。
钟贞对上子生的眼睛,脸涨红了,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忽然觉得好笑,见过她的大胆,见过她的热情,也见过她的蛮横却从来没见过她害羞的表情究竟,她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继续。”他松开手,手指上仍有股烟草的味道。
“我我要说的是”她有点慌乱,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下去,“我没有要你负责,绝对没有。”
仿佛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把“绝对”那两个字说得很响很重,引来他阵不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我就是不在乎”她越说越轻,好像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这套说辞。
“不在乎”他看着她,淡淡地问。
“嗯我不在乎,”她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说不定我就是个随便的女人”
“你不是。”他反驳。
她回头看了他眼,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然而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仍然嘴硬地说:“你怎么知道”
“直觉。”他回答得干脆。
项峰说得不对,男人有时候也会相信直觉。
钟贞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看着他,虽然还有点戒备,可是眼神已经变得柔和起来。
“等等,”她忽然说,“你该不会是在追我吧”
“哼”子生的声音是从喉腔里发出来的,好像钟贞的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他下巴有点歪,也许是愤怒地咬着牙的关系,他左边的眉毛高高地耸起,眼神里写满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就在钟贞确实地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是多么愚蠢和不合时宜的时候,他忽然面无表情地轻咳了声,以种不太自然的口吻说:“算吧。”
她先是茫然地看着他,接着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张嘴惊叫起来:“啊啊”
周二的下午,通常是周里面客人最少的时间,子生在二楼他那张专用的球桌上独自打球。他很少跟别人起打,更多的时候,他是自己在跟自己比赛。
昨天傍晚,他送钟贞回家的时候,车里的气氛很尴尬。他从来没试过在个女人面前这么不自在,他讲不出她有哪里特别,可是他总觉得她跟其她的女人不样,他无法把她归结为某种人,无法预料下次当她出现在他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她下车的时候,他硬着头皮问她要电话号码,她迟疑了会儿,他说就算她不给,他也会有办法弄到,所以她只好也硬着头皮给了。
有时候,他觉得她身上的某部分跟他很像,可是具体是哪部分,他又答不上来。
黑色的8号球在袋口弹了几下,停住。摆球的服务生站在不远处诚惶诚恐地看着,因为今天老板似乎很不在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糟糕的缘故
子生直起身子,习惯性地用巧粉擦拭皮头,又弯下腰认真地瞄准,这次,终于把黑球打进了,可是白色的母球也起进袋,他忍不住大声咒骂起来。
服务生连忙奔过来摆球,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点了支烟抽起来,直到球很快地摆好,他也没有要继续下局的意思。
他安静地抽了会儿,拿出手机找到某个电话号码,打过去。电话铃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她没有出声,他也没有,仿佛个是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另个是识穿了恶作剧的人。
“为什么不出声”子生终于忍不住问。
“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声音有点沉闷,像是鼻子塞住了。
“什么时候下班”
“”
“”
“你不是有办法知道吗”她的这句反问,有点像责怪,也有点像撒娇,所以当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禁愣了愣。
他微笑了下,没有笑出声,可是嘴角是不自觉地上扬:“你感冒了”
“嗯。”
“下班以后带你去个地方,可以治好你的病。”
“什么地方”她警惕性很高。
“去了就知道。”
“”
“我八点去等你。”
“你你真的知道我下班的时间”她错愕。
子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笑了下,就挂断电话哦,他还有个古怪习惯,那就是从不在电话里跟人说再见。
晚上八点,施子生依旧把车停在昨天的地方,如果钟贞有心要躲他,定绕开这条路,但他觉得她不会,凭种男人的直觉。
八点二十五的时候,她果然拖着脚步缓缓走来,他掐掉烟头,坐在位子上平静地注视她。她当然也看到了他,抓耳挠腮了阵,还是走过来,但没有上车,只是站在车门前,借着月光跟他对望。
“上车。”他说。
“你先说去哪里。”
“上车。”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钟贞迟疑着,还是上了车。他伸手帮她系安全带,引得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微笑了下,系上自己的安全带,发动车子上路。
车里仍然是片沉默,子生早已习惯的沉默。可是钟贞忍受不了,换了好几个坐姿之后,终于开口:“你是个奇怪的人。”
“”他给了她个疑问的眼神,继续看着前面的路。
“你好像跟你看上去有点不太样。”
你也是,他在心里说。
钟贞吸了吸鼻子,鼻音比电话里更加重:“你就像书里说的,外冷内热”
子生抬了抬眉毛:“哦。什么书”
“”
车子停在个昏暗的弄堂口,他拉上手刹,转头说:“到了。”
钟贞下了车,秋夜的寒风吹进她的风衣领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子生带她过了马路,走到路边的家小食店门口,室外摆了十几张桌子,室内却只有几张,个看上去像是老板的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问:“来啦。坐外面还是里面”
子生转头看了看钟贞,说:“里面。”
老板点点头,叫服务生把刚空出来的桌子收拾好,又问:“还是老样子”
“嗯。”子生点点头,拉着钟贞进去坐下。
“这里”钟贞四处张望,“吃什么的”
“粥。”
过了会儿,服务生端上只盛满了粥的大砂锅,子生用特质的勺搅拌了下,盛了两碗放在桌上。钟贞大概有点饿了,所以伸手去拿,被子生拍开:“还没上齐。”
服务生又端上大碗云吞,子生把云吞舀进粥里,推到她面前,示意可以吃了。她真的立刻就吃起来,尽管有点烫,但还是吃得很快,让人不禁觉得好笑。
他抽了几张纸巾递到她面前:“拿着”
“”
“擦擦你的鼻涕,就要流进碗里了。”
钟贞连忙接过来,捂住鼻子,她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子生的那句话。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以前来这里吃饭,没有什么比得过碗热气腾腾的粥,然而这刻,却有比粥更吸引他的她。
这顿饭依旧吃得沉闷,他记起她喝醉的那天晚上,跟眼前简直判若两人,不是没想过灌她酒,可是想到她的感冒,又作罢了。
砂锅见底的时候,钟贞面前的纸巾已经堆得很高,她长舒了口气,说:“啊鼻子终于通了”
他微笑,他喜欢这样的她,毫无戒心。
“走吧。”
埋了单,子生推着钟贞走出店门,秋风仍然刮得生猛。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钟贞拉起风衣的领口,缩了缩脖子,忽然股暖意包围她,她愣了愣,原来是子生从背后抱住她,把她包裹在他宽大的外套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隐隐的胡渣。
“知道感冒还不多穿点。”他的口吻平静而自然,尽管,声音有那么点颤抖。
绿灯亮了,他放开她,只是抓着她的手臂快步向马路对面走去。没走几步,就到了停车的地方,他打开车门让她上去,自己才绕到另边。车子重又咆哮着上路,他没看她,也没怎么跟她说话,窗外霓虹闪烁,让人有种错觉,仿佛不知道身在何处。
“就停在这里。”钟贞怯怯地开口。
子生把车停住,转头看着她,月光照在他们脸上,眼前有点模糊。
“谢谢。”她却垂下眼睛,没有看他。
“我说过不喜欢有人跟我说话时看着别的地方。”
她抬起头,眼神倔强,像是在说:我不是怕你
子生微微笑,说:“很好。”
然后,他就低下头吻住她,像每个恋爱中的男人那样,即使她挣扎即使她威胁说感冒会传染,也仍然不肯停手。
第 42 章
第二天下午,当施子生顺着铺满了红色地砖的楼梯走上球室二楼时,迎面而来的服务生给了他个错愕的眼神,转身撞在墙角的盆栽上。
“你怎么了”
阿孔瞪他,包纬皱了皱眉,好像眼前的人不是施子生,而是个火星人。
“没什么。”他的声音从次性口罩后面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是不止如此,他的眼圈有点黑,像是昨晚忙着做了什么事顾不上睡觉,眼神闪烁,给人种异样的感觉,还有那不自觉地变为曲线的面部肌肉,任何个看到他的人都会想: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感冒了。”子生轻咳了几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叫人给他倒杯热水,然后沉默地发着呆。
阿孔转头对包纬说:“你揍我拳。”
“”
“我想确定我是不是在做梦。”
包纬抬了抬眉毛,平静地说:“我真打了。”
“还是算了”阿孔推开包纬绕过球桌,走到子生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你别吓我”
“”他用个淡定的眼神回答。
“你”阿空欲言又止,也许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最近有什么风吹草动吗”
“没有,但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什么意思”包纬忍不住插嘴。
“意思就是将要有什么发生,”阿孔靠在墙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点燃它,平静地吸了口,“也许,某些人就此罢手,不过也很有可能变本加厉。”
“”子生和包纬沉默地思索着他的话,气氛下子凝重起来。
“人往往会对还没有发生的事格外戒备,可是真的发生了,又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于是下次,当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会更加戒备。”
子生和包纬看了他眼,仍然沉默。
“不过呢,事情总有它的两面性,”阿孔笑起来的样子毫无攻击力,“往坏的方面想的同时,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想,也许烦恼就少很多,该来的总会来的,就让它去吧。”
“我说,”子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包纬已经忍不住了,“你能不能我问句你答句,每次我问句你要答十句,说的还都是些废话。”
“同意。”隔着厚厚的次性口罩,子生用沙哑的声音附和。
“你们”阿孔皱起眉头,哭丧着脸,“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说完,他吸了吸鼻子,脸伤心欲绝。
“滚。”子生和包纬难得致地瞪起眼睛。
施子生的这场病,拖了个星期也只好了大半,周末天气晴朗,尽管就要进入十月,可是空气里还是股温暖的夏天的味道,阿孔毫不计较子生和包纬的那场奚落,傍晚时分买了锅粥,约包纬起去看那个几乎从不生病的病人。
他算准了时间把车停在子生家楼下,包纬跟着也到了,从后备箱里拿出个包装豪华的果篮之所以称之为“豪华”,是因为果篮的把手上系了个非常夸张的粉色的蝴蝶结。
“我是叫你来探病,”阿孔锁上车门,无奈地看着那只刺眼的蝴蝶结,“不是叫你来扫墓。”
“扫墓我才懒得买果篮。”包纬给了他个很酷的回答,然后走进公寓楼下的大门。
“”
因为想给病人个惊喜,所以阿孔事先没有打电话给子生,在他的印象里,子生如果不在球室,就定在家里,他出来前先打了个电话去球室确认,才直奔这里。走进电梯厅,阿孔惊讶地发现了个熟悉的背影,他拍拍包纬,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蹙起眉头。
“警官。”阿孔提着保温壶,轻快地走上去,露出温柔的微笑。
钟贞毫不掩饰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错愕与惊讶,她僵直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孔心里觉得好笑,猫竟然也怕老鼠
电梯发出“叮”的声,门向两边退去,钟贞用眼角瞥了瞥那两个人,他们正礼貌地站在她身后,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她手里提着两袋沉重的食物,此时此刻却浑然不觉,她很想丢下袋子冲出去,但终究没有这么做。阿孔进来就按下了按钮,等电梯门关上,才转头问她:“到几楼”
钟贞窘迫地,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很巧,是是样的。”
这次,她感到那个平时总是言不发的酒吧老板也忍不住多看了她眼。
“咦,那真是很巧。”阿孔亲切地说。
“是是啊。”她想腾出只手来擦汗,却发现两只手都提着袋子。
“你也住这里”
“不是。”
“是去看朋友”但阿孔像是不肯放过她。
“嗯。”
“什么朋友”
“普普通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可是想必那笑容定很僵硬。
子生住得不高,电梯没几秒就到了,那如同宣判的“叮”的声再次响起,两个男人率先走出去,然后默契地用手挡住门,像在迎接她。
钟贞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扯开自己的嘴角,迈出了艰难的步伐,忽然,扇厚厚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施子生赤脚穿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出现在门口。他上身赤&裸,皮肤上冒着汗,手里举着只哑铃,看到阿孔和包纬,点了点头,说:
“你们怎么来了,带了什么给我”
“没什么,我去买了你最喜欢的粥,老包又是很俗气的果篮。”
子生上下打量了番,才说:“是有点俗气。”
包纬对他们的评论毫不在意,甚至连肩也懒得耸下。
“进来吧。”子生让开门,让阿孔和包纬进去,又像每个好客的主人那样边阻止他们换鞋,边又从鞋柜里拿出两双男式拖鞋来。
就在钟贞以为子生要关门的时候,他却忽然脸若无其事对她说:“喂,还不快进来,怎么去这么久,厨房的猪脚汤你先去看下,我觉得快要差不多了。”
阿孔和包纬同时回过头看着她,两人的眼神并没有惊讶,不过多少有点好奇。钟贞有种感觉,从在楼下遇到的霎那,他们就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哦哦”钟贞垂下头,走过去把两只大袋子放在地上,换了鞋,连忙钻到厨房去了。
猪脚汤的确是快好了,她把火关小,把早就准备好的白菜丢进去,盖上盖子,然后警觉地听着客厅里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说话声太小,还是电视机声音太大,她什么也听不到,于是只好个人发起呆来。
子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已经穿上件白色的棉背心,他先走过来吻了她下,像是给她安慰,然后在冰箱里取了几罐啤酒,才笑着出去。
钟贞下子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混乱,思绪回到几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她被派了个任务,去间桌球室侦察嫌疑犯的情况,之所以让她去,是因为她在去年的运动会上得了桌球的冠军。
警长给她的任务是尽量高调,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于是她到处找人赌球,直到某天晚上,个表情冷淡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叫她离开。她原本不想理他,可是另个人凑上来说他是老板,如果不答应赌球,她就得走。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坐在墙角的警长眼,他老人家微微点头,示意她玩下去,于是她去了,心想大不了是场赌局,输的可能性只是半。
但她没想到,这次的输,是输了整个人。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隐约有些零碎的记忆,他吻她,她也吻他,她很少喝酒,不知道醉了以后自己竟然变成另外个人。当他喘息着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在瞬间清醒过来她的脑袋里像是经历了次让人昏昏欲睡的倒带,终于在某刻,卡带了。
她很想尖叫,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就在她身体里,那是她的第次。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尖叫了,只不过在她声音还没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堵住了嘴。后来她每每见到施子生的时候,都很难相信他是那个在床上那么疯狂的男人哦,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会不会更疯狂的那个人,是自己。
也许,她还想过要推开他,想脚把他踹下床去,甚至想找把刀把他阉割了那么她那份随着呻吟声同时漫延开来的羞耻感会减少点。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无法思考,她脑子里片空白,仿佛在那刻不再是自己,她压抑在心底的某些东西随着他的亲吻他的喘息他滑过她身体的每根手指,被释放出来。
她投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男人投降了。
“喂”
钟贞听到声音,才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施子生,他嘴角抿着微笑,低声说:“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拿起锅盖,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戳着大白菜。
“拿点冰块出来,好吗”
她连忙打开冰箱,找到昨天晚上放进去的冰格,拿出来递给他。
“你把它们弄出来,放在碗里,送到客厅来。”
“不要。”她从柜子里拿出个碗,伶俐地把冰块倒在里面,又把碗递给他,却始终不肯迈出厨房步。
子生接过碗,抬了抬眉头,说:“你不会今晚就打算在这里吃晚饭吧如果他们不走,你还打算睡在厨房”
她垂下头,继续戳着大白菜,没有说话,却颇有些默认的意思。
“钟警官”
这算是他对她的昵称吗
他把碗放在桌上,走到她身后,没有抱她,只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说:“对你来说很困难吗”
“”
“承认我们的关系。”
她还是没有说话,身后的男人于是转身走了,忘记取桌上那碗冰块。
她在厨房呆了几分钟,尽管有点沮丧,但终于还是擦了擦手,端着冰块出去。
这天晚上,施子生免不了要在床上惩罚她,她觉得委屈,因为自己已经妥协了,她端着冰块出去,在脸冷淡的他身旁陪着笑脸,不就是最大的妥协了吗他还想怎么样
“你让我觉得难过。”他看着她的眼睛,毫不掩饰地说。
于是她又心软了,跟坦诚的他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卑鄙,他把自己完全地坦露在她面前,但她却没有。
很多时候,她缺乏他身上那种勇气,所以总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
睡到半夜,她的手机响了,是局里来的电话,说有临时任务。于是她摸索着穿上衣服,洗了把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没办法分辨自己究竟在哪里。
施子生的脸在她身后出现,他揉了揉眼睛,说:“要我送你去吗”
她茫然地摇头。
“那你自己小心。”
瞬间,她又明白了自己在哪里,于是隔着镜子对他露出个甜甜的微笑。
这年的十月感觉上过得特别漫长,可是又特别温暖。
每个休息日的早晨,钟贞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施子生,他是个睡觉很沉的人,她试着摸他耳朵抓他头发,但他全然不觉,仍然睡得安稳。
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是个特别的人,至少,对她来说很特别的人,每次看着他的眼睛,她都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当然,他也是样的。
她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同事,可是她决定如果有人问起,她定会老实回答;她回家吃饭的时候告诉父母说,已经有个交往的对象;甚至于,她在网络聊天的时候,对最好的朋友承认自己也许爱上了个人。
可是切的切,都还有种无法确定的因素,那个因素像是集成电路板上个小小的电感线圈,常常被人忽略,可是旦出了问题,整个电路板就有瘫痪的危险。
可是她又不敢去细想那个因素,她只是模糊地意识到,她想维持现状,跟他起维持现状。
施子生翻了个身,面对着她,仍然闭着眼睛。
他额前以及头顶的头发比较长,侧面的两边削得很短,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留这么个发型,时髦吗还是为了凸显他棱角分明的脸,好让别人怕他
自从跟她在起后,他下巴上的胡子就很少剃,最多是修剪下,有次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留胡子,他边刷牙边淡定地回答:“因为我成熟了。”
哦,还有他那拙劣的品位,除了健身和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穿着各种各样的棉背心,他从不穿衬衫,衣橱里也没有任何件西装,有时她会假设,如果他是普通的上班族,那会是怎样的副景象,可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因为他就是他,个叫做施子生的男人。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那个酒醉的晚上,她为什么要跟他上床
她起先难以回答,可是有天,她忽然觉得,说不定就是因为被他打球时专注的神情所吸引。他很容易专注于某件事上面,就像他现在常常用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不定那时的她,潜意识里是希望自己取代那些五颜六色的球,成为个焦点,所以才
窗外下着朦胧的小雨,她想定很冷。从被窝里伸出手指,顺着他的肩膀滑到粗大的指关节,然后,她的手腕被下抓住了。
“别吵”他含糊地嘟囔了句。
他抓着她的手并没有用力,所以她挣就挣开了,他也没有再来抓她,只是把脸埋在枕头里继续睡觉。
钟贞忽然站起身,裹起被子张开双手,直直地往子生扑过去,嘴里大叫着:“蝙蝠侠来了”
施子生发出声惨叫,五官扭曲地皱在起,她笑起来,先是吃吃地傻笑,接着是大笑,好像跟他在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快乐的,不假思索地快乐。
她很快受到了惩罚,可是她不在乎,因为她发现,就连他瞪起眼睛凶她的时候,眼里还是那么专注。
所以,那不是惩罚,那只是因为他爱她。
第 43 章
钟贞很快适应了跟施子生在起的生活,她翻着桌上的台历,发现只有短短个多月的时间,却好像,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在起了。
有天下午,她昏昏欲睡,于是跟警长请了个假,提早回去休息。她去超市买了搭配好的半成品,打算回家做饭跟子生起吃。打开房门,发现门口的鞋柜前摆了双男式球鞋,但是比子生的号码小了很多。她皱了皱眉头,把袋子放在鞋柜上,警惕地四处张望。
个女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留着头短发,正脸错愕地看着她。
可是她想,该错愕的人是自己吧。
她揣测了些可能性,是他的前女友可是,怎么会有钥匙那么,他们曾经住在起她想起自己在客房的衣橱里曾经发现个纸箱,里面装了些看上去不像是施子生会用的东西,当然,也不是完全的女性用品,但她就是直觉地以为,是某个女人留下的。她去问他,他还在睡觉,只是含糊地说:没有什么前女友
她当时没再问下去,觉得多问没有好处,所以就关上橱门,忘了这件事。
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无比清晰地重演当时的情景,于是越发怀疑,施子生那家伙是在敷衍她。
“你你是谁”女孩看上去有点眼熟,仿佛还没从错愕中缓过来,说话的口气飘忽不定。
钟贞鼓着腮帮子说:“反正不是坏人。”
女孩看着她,呐呐地点头:“哦”
她想,施子生那家伙原来也喜欢迟钝的女孩,会不会,就是因为上个太迟钝,所以这次才想找她这样机灵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生气,可是生什么气,她又说不上来。
“嗯那个我来拿点东西”女孩抓了抓头发,脸憨厚的样子。
于是钟贞拉不下脸来发脾气,时过境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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