匙。
项屿回过头瞪了哥哥眼,那张冷冷的脸上忽然有个如孩子般得意的微笑。
项峰捂着脸,哭笑不得。
三人互相道了别,聚会就此结束。回去的路上,项屿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闭目养神。
“项峰刚才跟你说什么”子默问。
“你很想知道吗”他仍然闭着眼睛。
“没有只是问问。”
“那么刚才他跟你说悄悄话的时候,又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说谎的时候总是拙劣得可以,连他成的功夫也没学会。
“”
“”
片沉默过后,项屿忽然睁开眼睛说:“他说我在吃醋。”
“”
“看到他跟你靠得那么近”
“”子默有点失神,离前面的车越来越近,却还没有踩刹车。
“停”项屿叫起来,边看着倒车镜想把车借到旁边的车道。
但她终于还是脚刹车踩了下去,车头刚刚好跟前车的车尾保持了个脚掌的距离。
项屿吁了口气,手仍然扶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女人开车真是太危险了”
“那么其实”子默懦懦地开口,“你是怎么回答的”
“”他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项峰的问题。”
他的眼神闪烁,也许在考虑该怎么回答她,最后,他只是微微笑,说:“你猜呢”
她如预料中般露出尴尬而带着点点失落的表情,没再说话。
他很了解她,简直太了解她了
“明天有工作吗”他放开她的手,转过头看向车外。
“嗯。”
高架旁的巨幅广告牌上有奶茶巨大的脸:寻找我的梦里水乡,乌镇
他不禁笑了下,既然是梦里的,就应该无从找寻,如果真的出现在现实中,还有什么意思
子默平稳地开着车下了高架,往公寓楼下驶去。
“是什么工作”
“我不知道”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好歹也问下吧,顾君仪是那种不管你喜不喜欢,只要有利可图就会帮你接的人。”
“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对我很好,总是很为我考虑。”
“好吧,”他冷冷地说,“也就是说,你喜欢拍几乎的男人”
“”子默心虚地看了他眼,抿着嘴不说话。
“以为我不知道”
“”
他伸手从车后座的角落里拿出本杂志,翻了几页,摊在她面前。
画面上是几个只穿了窄小内裤的男人,在灰白的背景前做着各种动作,男人们脸上的表情木讷而僵硬倒跟她有几分神似。
“我在开车”她推开杂志,驶进地下车库,不敢看他。
项屿沉默着,等到子默把车停进车位,拉起手刹,才又开口:“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你拍这个。”
“可那是工作。”她熄了火,把钥匙交还给他,脸上的表情很倔强。
“工作也不行”他半哄半凶地说。
“可是为什么,”她皱起眉头,看着前方,“你凭什么管我”
“”
“”
这句话就像是触动了项屿的某根神经,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她。她也会顶嘴,也会倔强地意孤行每当这样的时刻,他总是生出种无力感,尽管他从来没有让她知道。
项峰曾经问他:“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施子默这么离不开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个得意的微笑。
不过也许其实,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
在阵酝酿着暴风雨的沉默过后,项屿忽然伸出手掐着子默的下巴,狠狠咬住她的嘴唇他真的是用咬。
她吃痛地呻吟了句,他便丢开手里的杂志,抓住那双挣扎的手,嘴上忽然温柔起来。他吻她,那才是吻,每次的触碰都急切而小心翼翼,热情似火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她终于没再挣扎,而是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像个默默爱着他的女人。
也许,她就是个,始终默默爱着她的女人。
想到这点,他才觉得安心,才觉得,他始终还是了解她的。
“今天有位大帅哥要来。”顾君仪风风火火地从摄影棚走出来,看到走廊里迎面而来的子默,大声说。
“”子默眨了眨眼睛,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也许怪咖都有怪趣味,男人在她看来长得都样,没有好看和难看之分,只有讨厌和不讨厌罢了。
就在她愣着的当口,顾君仪所说的那位大帅哥就前呼后拥地进来了,子默认得他,是最近很走红的男模丁城,照片上的他总是温柔而深情。
“他不喜欢摄影师叫他小丁,”顾君仪轻声说,“你要记住了。”
“哦”子默木讷地点头,她也不会那样叫他。
几个小女孩尖叫着走进来,簇拥在丁城身边,他面带微笑签名合影,等到女孩们走了,他立刻沉下脸来,像在生着什么气。
子默平静地转过身,开始摆弄起器材,顾君仪说她的性格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讨生活,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呆得久了,反而发现自己的被动与明哲保身,正是生存下去的不二法则。
她只要默默地,躲在镜头之后看着这个世界就够了。
顾君仪拍着手说:“好了,要开始就位了。”
子默凑到相机前,看着灯光下的丁城,他变得温文尔雅起来,每个微笑都让人如沐春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工作是种欺骗,充满了罪恶的掩饰的欺骗。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君仪说,“他的个性很讨人厌,但他毕竟还是敬业的。”
“嗯”子默撇了撇嘴,没有搭话。
“比起那些个性很讨厌又不专业的人来,我还是比较喜欢丁城。”
“嗯”
“有心事”顾君仪忽然问。
“没没有。”她摇头。
顾君仪看着她,像是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微笑没有说话。
“小顾姐”子默怔怔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炸鸡翅。
“”
“个人要怎样才会觉得快乐呢”
“我想,有很多方面的吧。感情工作兴趣,等等等等,只要心意地去做件事就很容易得到快乐,当然,有些快乐是自己获得的,有些是别人给的,那要看你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主动的人比较容易从自己身上获得快乐,被动的人比较容易从别人身上获得快乐。”
她轻蹙着眉头,那么,她就是容易从别人身上获得快乐的人
“好了,别皱着眉头,我的鸡翅给你吃。”
子默盯着那只顾君仪夹到她盘里的鸡翅,的确很大只,她抬起头,忽然笑起来:“小顾姐你好诈,明明是你减肥,自己不要吃。”
星期五晚上,子默推了所有的事,因为答应了妈妈要回家吃饭。
到家里楼下的时候,哥哥子生的车已经在了,她随手摸上引擎盖,还是滚烫的,看来也刚刚才到。上楼进了门,果然老妈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专心地数落着哥哥,看到她来了之后,又把火力对准了她。
子默和子生交换了个眼神,其中的含义很复杂,亦敌亦友。爸爸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对着两兄妹露出温柔的微笑,好像妈妈数落的那些事他全不在意,只要家人能够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就行。
子默忽然庆幸兄妹俩的性格比较像爸爸,但她又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像爸爸那样豁达,如果可以的话,那么也许生活在她看来会变得更生动有趣,她也会变得更快乐。
“今天你们两兄妹都在,妈妈有些话要说。”
这是老妈通常的开场白,兄妹俩又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仿佛已经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谁家又有人结婚或者生小孩,于是想到自家小孩的不争气,心里觉得很难过,要“心平气和”地跟两兄妹谈谈,了解下各自的近况。
果不其然,这次是楼上某家的女儿发喜蛋,妈妈用种教训不肯上进的学生时专用的口吻,痛心疾首地说:“你们知道她女儿几岁吗”
两兄妹麻木地摇了摇头。
“整整比默默小了五岁,比子生小了八岁啊”老妈脸的痛心疾首。
“哦”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让我和你们爸爸很担心你们两个啊”
“嗯”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点头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身边没有合适的人,相亲又不肯去,你们跟妈妈说,究竟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两兄妹再度对望,满心期盼对方能够站出来说句话。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爸爸适时出来打圆场,收到两道感谢的目光。
两兄妹立刻坐到饭桌旁,个盛饭,个发筷子,很有默契地转移话题。子默低着头,努力往嘴里塞食物,她不敢想如果有天哥哥终于有了合适的女孩要结婚的时候,自己该如何来应对老妈呢
她偷偷望着哥哥,发现他也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忍不住笑起来:会不会,哥哥也正在为这事发愁呢
吃过饭,妈妈又说起相亲的事,兄妹两人默契地岔开话题,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便趁妈妈去洗手间的时候纷纷告退。奔下楼梯的时候,她发现哥哥脚上穿的是夹脚拖鞋,于是忍不住笑着说:“哥,你好诈哦”
子生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鞋,也笑起来:“你也不差”
原来,她也是穿着夹脚拖鞋来的,这样的话,就能在三秒内背上背包换好鞋离开呢
然后,两兄妹不约而同地露出木讷而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小时候齐在路边捡到块钱的那种得意。
“那么,”蒋柏烈打开啤酒罐子,开始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你从家里出来后,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嗯”子默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操场上正在灯光下踢着球的人们,“好像觉得,没地方可去了”
“我这里可不是收容所。”蒋柏烈无奈地说。
“可是医生,”她说话的时候,神情还是那么僵硬却可爱,“你直在收容我”
“错了,我是在帮助你走出困境。”
“”可是对她来说,这里就是她的避风港,每当心里有什么事,她都很想对他说。
“子默,”蒋柏烈忽然脸认真而严肃的表情,“我觉得你太依赖我了。”
“”
“很多时候,你愿意问我的意见我很高兴,但是你也应该要有自己的意见,不能总是等着别人来帮你解决问题。”
她想了想,窘迫地点头。
“对了,”他继续说,“我最近看了本关于星座的书,忽然觉得还有点道理。”
“”
蒋柏烈在书桌上翻了翻,终于在叠书籍下面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书上说,水瓶座思想超前理性自重,不爱受约束很博爱,着重于精神层次的提升,是很好的启发对象。”
说完,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他就是最典型的水瓶座,然后才继续道:“水瓶座的人心胸宽大爱好和平,主张人人平等无分贵贱贫富,不但尊重个人自由,也乐于助人热爱生命,是典型的理想主义和人道主义者;同时,他们深信世上自有公理,所以常有改革的精神。”
子默抓了抓头发,不想告诉蒋柏烈,她眼中的他并没有书上说得那么好,于是问:“那么爱情呢”
蒋柏烈耸了耸眉毛,读道:“水瓶座是个人道主义与理想主义者,尊重个人自由和精神式的恋爱,柏拉图的恋情对水瓶座是经常的事。由于他们崇尚自由及友情,所以恋情常从友情开始;不过因为不喜束缚对方,也不会整日腻在起。
“水瓶习惯私生活保密,不理会外界的批评,处理人际关系也属于理性型;在异性面前还是喜欢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由于他们喜欢把人事物加以搜集比较去芜存菁,这对爱情来说,相当危险。”
“哦,医生,”子默不禁笑着说,“这不会根本就是你自己写的吧”
“怎么可能,”蒋柏烈扬了扬手里的书,“我才没这么八卦”
“”不八卦又怎么会去看这些书呢。
“但其实,人是个变化多端极其复杂的个体,是永远无法被归结被定论的。人往往会做些让周围人甚至是自己吓跳的事,那不能说是这个人变了,而就像我上次说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面。”
子默皱起眉头看着他,过了好会儿才说:“医生,刚才那些话,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蒋柏烈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就拿你来说吧,年多前,是什么促使你来找我的”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于是缩了缩肩膀,轻声道:“也没有什么”
“那么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打算放过她。
她垂下眼睛,沉默地噘了噘嘴:“嗯可能是我,想要改变吧”
“改变什么”
“很多事,特别是我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她蹙了蹙眉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
“”
“总觉得,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不想再不明不白地下去”
“那么这年来你觉得自己有所改变吗”
“有有的吧。”
蒋柏烈听到子默这带着犹豫的回答,微微笑:“可是我觉得还远远不够。”
“不够”
“就比如你老妈直劝说你去参加相亲,但你却再拒绝,你难道不觉得,这实际上是你在顽固地抗拒改变的表现吗”
“”
“为什么不试试呢,或者说,为什么不尝试种新的生活方式呢既然你已经意识到原来的那种不好。”
子默怔怔地看着他,像在思索着什么,也许她的无力感很深,可是蒋柏烈说的每个字都直直地打进她的心里。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下起了雨,她关了收音机,车里片安静。等红灯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爸爸接的,她请他转告妈妈,自己决定去参加所谓的相亲。
收了线,她凝视着眼前已经变成绿色的信号灯,她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可是至少,就像蒋柏烈说的,她尝试了。
第二天早晨,子默就接到了安排相亲的电话。她无奈地想,哥哥定恨死自己了吧,因为老妈接下来该拿她做“正面教材”去对付他了。
可是她用力甩甩头,什么也不愿想,只想在这个下着雨的星期天,舒服地睡个觉,所有的事情,留到醒来后再说也不迟。
下午三点,妈妈又来了通电话跟她确认时间和地点,像是怕她会失约似的。挂上电话,她彻底醒了,窗外还在下着雨,她走进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打扮。
衣橱里大多是恤和牛仔裤,连条像样的裙子也没有,鞋子都是粗重的中性款式,背包是又大又耐磨的那种,因为很方便摆放各种照相器材。首饰化妆品配饰全都没有,她忽然欲哭无泪,这样的她,跟项屿身边的那些光鲜的女孩比起来的确是个怪物吧
就在她兀自发呆的时候,门铃响起,她收回思绪,赤着脚去开门。她的生活很简单,简单得出奇,所以会来按她门铃的人,也只有个。
打开门,项屿果然就站在那里,只不过,不是平时那个神采奕奕的他。
脸色很差,嘴唇干涸,衬衫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然后给了她个有气无力的微笑
可是那个微笑,就这样突然击中了她。
“你怎么了”她木讷地问。
“我可能发烧了,”说完,他低下头,把滚烫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前,“我想喝你煮的绿豆汤”
子默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也要跟着烧起来,于是连忙扶着他躺到她的床上,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用厚厚的被子包裹住他,然后就呆呆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客厅的柜子里有些药,奔出去,翻箱倒柜地找出退烧药,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坐到床边喂他吃下去。
项屿英俊的脸庞此时显得苍白无力,他闭着眼睛,轻蹙眉头,呼吸沉重。
她坐着,凝视着他的脸,尽管已经看了很多年,尽管看着他从少年渐渐蜕变为充满魅力的男人,然而每次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种无力感从她心脏中央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不了解他,越来越不了解他,每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他都会不着痕迹地闪躲,可是当她想要退缩的时候,他又不断地进攻,直到她无奈地投降。
别人的爱情是甜蜜是痛苦是刻骨铭心或是随风而去,她的爱情,却是场拉据战,没有理由也看不到终点,有的只是若即若离的不安,以及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的他的微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再坚强的怪物,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吧
她抹去他额上的汗水,起身打算去厨房找出那包上个星期才刚买的绿豆,可是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别走”项屿半睁着眼睛,睫毛闪动着,轻声说,“狮子,别走”
子默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仿佛此时此刻,她要做的,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项屿又闭上眼睛,呼吸声变得沉重,脸色尽管还是那么苍白,神情却很平和。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就好像从来没有放开过。
双鱼
二上
项屿被阵雨声吵醒,原本燥热的身体此时渐渐舒坦下来,他微睁开眼睛,愣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狮子”的房间。
烧已经退了,却觉得口干舌燥,他翻了个身,床头柜上有碗绿豆汤,他坐起身喝了口,绿豆是糯糯的,嚼就碎,汤里混合着桂花和冰糖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味道只有施子默才煮得出来的味道。
房间里片安静,他猜想,那家伙大概是出去了。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朦朦胧胧,他不喜欢雨天,因为记忆中,凡是不好的事,都发生在雨天。
七岁那年,妈妈就是在这样个下着雨的夏日午后,撇下他和项峰,不告而别。她说要出去买东西,却迟迟没有走,他走到厨房,妈妈正蹲在地上发抖,脸上都是泪水。
他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妈妈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屿妈妈没办法再跟你起生活下去了,我会疯的”
说完,妈妈起身拿起背包,冲了出去,连伞也没有带。
小小的他并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却牢牢地记住了。后来他才知道,妈妈自从生下他之后,就患了忧郁症,所以很少笑,也很少跟两兄弟说话。再后来,他只见过妈妈面,是在她离家出走的十年之后,她还是没什么笑容,眼里满是愧疚。他想说服自己别在意,只是每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难受。
还有另件不好的事也是发生在雨天。
门口有开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子默提着袋子进来,把伞放进浴缸,经过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坐起来,就木讷地说句:“啊,你醒了”
项屿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说:“是啊。”
他直以为自己的微笑很迷人,连项峰也说,他这样笑,女人看了都会发疯的可是偏偏不包括眼前这个木讷的女人。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手足无措:“我我去煮东西”
说完,她就消失了。
他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门口,忽然觉得心底阵失落。
“嗯你烧了两天,昨晚项大哥来看过你。”子默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哦。”他不太喜欢听她那样叫项峰,让他想起了武打片里的人物,“项大哥”“自摸妹妹”听上去很恶心。
“我早上帮你量过体温,已经退烧了,只有几分热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恤,带着新洗过的味道,定是她帮他换的。他走到厨房,走到正在洗菜的她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撒娇地说:
“喂,晚上吃什么”
“炒蛋青菜红烧肉”她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怎么了”他故意问。
“没没什么”
这顿晚餐吃得很安静,客厅里除了钟摆的声音之外,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今天星期几”项屿问。
“星期。”子默回答。
“你不用去工作吗”
“我请小顾姐帮我换了时间。”她垂下眼睛。
项屿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有种温暖,能有个人总是这样默默地守候在身旁,算不算是幸运
他放下碗筷,看着她,看得有些痴了。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那里有块伤疤,尽管过去了很多年,却还清晰地印在她额上也印在他心上。
“怎么了”木讷的小脸上是淡淡的疑惑。
他的微笑有点黯然,但抚过她的手指却很温柔:“没什么只是觉得”
“”
“你有时候还真傻。”
“你想说什么啊”
他苦笑着摇摇头,难道不是吗,面对这样个总是在伤害着她的男人,却还认真地付出所有,难道不是傻吗。
会不会有天,他的幸运就要用完了
他忽然在她额上印下个吻,说:“对不起。谢谢你。”
这天晚上,当他们地相拥在起的时候,他又次觉得,尽管幸福很短暂,但心动的那瞬间却可以永远留在心底。
星期二的早晨,子默在上班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她以为妈妈会大发雷霆因为她临时放了鸽子,没去相亲。可是妈妈却以种意想不到的兴奋的口吻说:
“我告诉你,原来那天对方也临时有事没去成啊。”
“”
“明天吧,明天晚上怎么样”
子默趁红灯的时候拿出记事本看了看,才说:“好吧不过要七点以后。”
“好,我马上去约,等我电话。”
她挂了线,抬头看向天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蓝天,阳光参差地透过云层缝隙照下来,显得无精打采。她想起读书时的天空,上海究竟有多久都没出现过蓝天白云了
到底是那片天空消失了,还是,只是因为她没有注意到
她不敢告诉项屿,自己因为他而没去相亲,更不敢说,项峰来看他的那天晚上,曾经劝说她彻底离开他,去寻找新的生活。
“默默,你告诉我,”项峰的眼神温柔中带着犀利,“那小子对你来说是什么”
“是”她垂下头,答不上来。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来说是什么”
“”她还是答不上来,句也答不上来。
“你难道没有想过要跟他好好谈谈吗”
“嗯有的吧,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觉得没办法说出口。”
“你爱他什么”
“”她还是无法回答。
项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心疼也带着无奈:“你们真是个比个更傻。”
“”
“离开他吧,”项峰忽然用种严肃的口吻说,“彻底离开他,过种新的生活。”
“啊”她错愕地发不出点声音。
“认真考虑下我说的话,改变对你们来说没有坏处。”说完,他像兄长般看了她眼,就告辞了。
如果项屿知道项峰这样说,会有什么反应呢
会生气的吧,会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立刻拨通电话去骂人。
还是,只是露出那种让她看了以后会手足无措的笑容,然后轻声说:好啊,随你的便。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其实还并不完全了解他,她总是以种仰望的视角看着他,仿佛他永远是“天才少年”,是满身光环的项屿。可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项屿,至少不是她能够用手触碰到的项屿。
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喂,刚才电视台打电话来说,要我去把没录的节目补回来。”
“可是,你能出去吗”她有点担心。
“没问题,昨晚你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他像是在笑。
“”
“我忽然想起件事。”
“嗯”
“星期五晚上我们是不是要去喝喜酒”
她想了想,说:“嗯,好像是,班长结婚。”
“好,我知道了,”他连声音都带着魔力,“晚上早点回来煮饭哦。”
“我会工作到十二点。”她赌气说。
“也好,那你就驾着南瓜马车回来吧。”他还是笑。
“”
“晚上见。”说完,他就挂了线。
天气很闷热,车里的空调吹在她脸上,却还是觉得热。其实,比起项屿,她更想问问自己的心:究竟,他对她来说,是什么
到了公司,停好车,走进摄影棚,顾君仪正在电话里跟人道歉,她偶尔听到几句话,是关于她昨天请假的,于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顾君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顾君仪看到她,边继续打电话边跟她挥手,意思是叫她别在意。
过了会儿,顾君仪走开了,子默开始摆弄器材,身边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却很少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像是习惯了这样的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丁城又前呼后拥地走进来,走过她面前,走进化妆间,仿佛她是根本不存在的样。顾君仪跟了进去,抽空跟她使了使眼色,脸上的表情很俏皮。
摆弄完器材,子默坐在椅子上等待,想起昨晚项屿的脸,她有点恍惚:真的要去相亲吗那样做是对还是错呢
丁城就在她发愣的当口走到镜头前,口气不善地说:“喂,那个谁,可以开始了”
她错愕地回过神,抬头看着他的脸,站起身,缓缓把眼睛凑到相机前。
很多时候,她会觉得透过镜头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是多么奇幻,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爱和关怀,仇恨与痛苦都被憧憬和希望所掩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快乐的,连空气里也满是幸福的味道
就好像,此时此刻,她透过镜头所看到的那张脸,那张原本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的脸,如今却挂着最温和最善良的笑容,仿佛他就是能够拯救每个寂寞女孩的温柔王子。
“小顾姐,对不起”子默用筷子戳了戳盒饭里的香菇,“明知道这么忙,昨天还请假”
“没事,别放在心上。”顾君仪笑嘻嘻地把炸鸡翅挑到她的盒子里,好像点也不介意。
子默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语音信箱有条留言,于是打去听,是妈妈留的,说是对方明天没空,帮她约了周六晚上七点,在某某餐厅见面。
丢开手机,烦躁地抓了抓头,她忽然有点懊悔起来。
“怎么了”顾君仪问。
“我妈帮我约了相亲。”
“相亲”顾君仪像是有点错愕。
“嗯”她木讷地点头。
“那项屿知道吗”
她苦笑着摇头。她曾经以为,既然自己不说,那么就没有人会知道她和项屿的事。可是她越来越觉得,会不会,每个人都以为她和项屿有点什么,只是没捅破而已
“不过,去认识认识新朋友也好。”
“嗯”
“但是你有可以穿去相亲的衣服吗”
子默低头打量着自己,今天还是恤加牛仔裤,也许翻遍了衣橱也都找不出适合去参加相亲的衣服她懊恼地摇头,咬着嘴唇,忽又打起了退堂鼓。
“包在我身上吧,”顾君仪笑着说,“别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我这里有很多厂商的产品可以给你挑哦,不,还是我帮你挑吧。”
“好”
子默还没来得及道谢,顾君仪的电话就响了,她接起来,起身走到角落去听。
盒饭里多了两只炸鸡翅,子默叹了口气,露出憨厚而乐观的微笑,喃喃道:“好吧,说不定,切都会好的”
鸡翅吃完的时候,顾君仪带着笑容回来了。
“小顾姐,”子默抚着下巴,脸暧昧,“是陈潜打来的吗”
顾君仪抓了抓头发,笑着说:“嗯,他刚下飞机。”
“你们的感情真好。”
顾君仪垂下眼睛,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仿佛顿了顿,就在子默以为她要说的什么的时候,丁城从她们身边经过,皱着眉,脸不耐地说:
“真是的,不能来就早说啊,害我这周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子默并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说给谁听,可是心里第次觉得,丁城跟其他男人长得不样,他的脸上分明就写着两个字:厌恶。
顾君仪拍了拍她的肩膀,全不在意:“工作是工作,用不着放私人感情在里面。”
可是她做不到,她对身边的每个人每样东西,每件事,都倾注了感情,也许没有那么深刻,却是最自然的感情。
顾君仪的背影纤瘦而充满自信,她常常仰望着她,梦想自己有天可以变成这样的女人,但她仍是个怪咖。
怪咖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无力。
子默结束工作回到家的时候,项屿已经回来了,也许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的关系,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
围棋节目很冷门,内容也很枯燥,尽管如此,却已经连续播放了年。项屿说她从来不看,其实她看的,看他修长的手指将镶着吸铁石的棋子搬来搬去,也是种乐趣,至少她很少看到坐在棋盘前面的他。
他从来不让她去看比赛,也不会在家里下棋。渐渐的,这变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他有不想让她触碰的世界那么,她就不碰。
“快点煮饭哦。”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子默走进自己的房间,打算换身衣服,才去执行命令,却发现床上放着只天蓝色的盒子。没有包装纸,也没有蝴蝶结,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等待有人来发现。
“这是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生硬,不敢去打开盒子。
“哦,”项屿沉闷地说,“打开看看。”
她伸出手,有点紧张,可是心底却是兴奋而雀跃,任何人收到礼物的时候,都会这样的吧怪咖也不例外。
盒子里躺着条同样是天蓝色的丝质连身裙,袖子是很有女人味的荷叶边,胸前有几个褶皱,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得像她样。
“试试吧。”项屿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她转过身,满眼的疑惑。
他的白衬衫依然有点皱,可是却听话地塞在裤子里,只是怎么看都觉得衬衫下的那具身体若隐若现。他看着她,双手插袋,脸上是那种会让她觉得手足无措的笑容。
“周末要去喝喜酒不是吗”
“嗯”她怔怔地点头。
“你不会又想穿恤牛仔裤去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想问:我穿什么去,你很在意吗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可是最后,她还是木讷地点点头,微笑说:“谢谢。”
二中
“哇,很漂亮。”当周五下午收工后,子默从盒子里拿出那条连身裙的时候,顾君仪不禁感叹道。
子默想到项屿,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脸有点红。
“是你自己买的吗”
她抓了抓头发,还是摇头否认了。
“哦”顾君仪对她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下去,“好吧,喝喜酒的时候,千万不能被别人比下去了。”
说完,顾君仪让她坐在化妆室的镜子前,开始梳起头发来。
“不不用那么隆重随便弄下就好。”子默局促地说。
“可以简单,但不可以随便。”
“好吧。”
顾君仪给子默做的造型果然很简单,摘下黑框眼镜换上隐形的,短发用发卷做了几个弯度,脸上是淡而精致的妆,做完所有这些,才只用了小时而已。
“过来挑鞋吧,”顾君仪手指上勾了几只不同颜色的高跟鞋,在她面前晃了晃,“银色的怎么样,会很耀眼。”
“太耀眼了”
“黑色镶闪片的呢”
“也太夸张了。”
“白色可是白色今年点也不流行”
“就这双吧。”子默光着脚走到角落里,拿了双没有任何装饰物的黑色鱼嘴平底鞋,穿在脚上,忽然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镜子里的施子默,跟平常的她很不样,也许漂亮了许多,却让她想起项屿的那些女孩所以她至少,想要跟她们有点不同。
顾君仪看着她,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歪着头,俏皮地说:“也好,太多的改变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
“对了还有件事定要做。”
“”
顾君仪从桌上拿起指甲油,说:“露在外面的脚趾定也要好看才行。”
子默安心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心存疑惑:究竟,自己要不要这样出现在项屿面前
酒店门口站着许多人,都是来喝喜酒的,新郎新娘是对很别出心裁的人物,把婚宴安排成了西式的自助餐形式,来宾也律自觉地把自己打扮得很西式,项屿站在门口的人群之中,抬手看了看表,轻蹙起眉头,摸出电话想要打去骂人,可是才按下通话键,就看到子默的那辆黑色小车缓缓驶进酒店门口的停车场。
尽管七月底的上海非常闷热,但他今天还是穿了衬衫和西装礼服,新郎看到他的时候脸的不爽,悄悄把他拉到墙角,问他是不是特地来砸场子的。他笑而不答,他只是觉得,这身打扮很配子默的那件蓝色连衣裙罢了。
木讷的脑袋从车里钻出来,看不清她的身影,不过远远看过去,她像是经过了番精心的打扮,他不禁笑起来,其实,小怪物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然而,当她锁了车,缓缓向他走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冻结了,愤怒与失望倏地被从潘多拉魔盒里释放出来,蔓延在闷热的空气里。
她并没有穿他送的那件蓝色裙子,依然我行我素地白衬衫配黑色西裤,还很洒脱地加了两根背带就像顽劣的小男孩。
她看到他,加快脚步走过来,眼里有些不安,却不愿意表现在脸上。
“你这么早就到了”
“嗯”他蹙着眉头,用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她。
她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说:“那个能进去了吗”
“为什么不穿我买的裙子”他的声音有点冷。
“嗯来来不及了,今天收工晚了”她垂下眼睛,嘟起嘴,没有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都只是她的借口罢了,她只是不想穿那条裙子而已既然连妆也化了,就不会没时间。
子默被项屿盯得心虚,恰巧新娘看到了她,老远就招呼她过去,于是连忙逃也似地走了,留下脸不满的他,在原地咬牙切齿。
进了会场,她远远跟在他旁边,他没有跟她说话,像是真的在生气,幸好婚宴是自助餐会,不然他们就那么尴尬地比邻而坐,气氛定冷到极点。
“喂,”项屿忽然回过头,隔着人群对她说,“去帮我拿杯橙汁来。”
子默怔怔地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去找橙汁。
在临要出发来会场的霎那,她还是退缩了,尽管镜子里穿着蓝色连身裙的自己很好看,但她心头却始终有片阴霾,好像这样的她,就会变得像他身边的其他女孩样他还能分辨得出,哪个是她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和黑色条纹西裤,这样的施子默,项屿眼就能认出来吧
取了杯橙汁,她连忙小跑着回去,在人群之中,把杯子递到他手上。
“只拿了杯”他瞪她。
“”她皱起眉头,他并没有说要两杯啊。
“你不渴吗”他问。
她恍然大悟地看着他,怔怔地摇头。
“笨蛋”项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没有笑,也没有表现出偶尔的那种温柔,尽管如此,她还是从他的手指上感到他不再生气了。
“项屿”
个尖锐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两只镶满了闪片的高跟鞋,他粗略地估计了下,鞋跟有9公分那么高。
“于丽娜。”项屿的口吻平静而淡定。
“你还认得我”头卷发的女孩吃惊地瞪着眼睛,银色的眼线在灯光照耀下显得很抢眼。
“我只记得你的名字,但是长相完全没印象了。”他诚实地回答。
“啊”
他微笑地指了指下面:“会穿这么高的高跟鞋的人,也只有你了吧。”
于丽娜瞪大眼睛,过了几秒钟,终于笑起来,笑得很大声,却也很好看。
“你现br >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