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都先自报姓名，然后说些祝福的话，饭桌上的热闹隔着电话薛锐都能感受到，电话在一群人之间传来传去，夹杂着杂音，薛锐听到一个低沉地男声突兀地问：“新年快乐。”薛锐很自然地道谢说：“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她刚刚哭过，声音有些哑，但是不明显，因为崔大象他们都没有听出来，所以当季野问：“你为什么哭？”的时候，薛锐不是不惊讶的。她说：“外面冷，感冒了，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对于年终聚餐的事情，薛锐没有忘记了，但有时候在学校餐厅遇见，一群老师甚至可以坐下来吃饭闲聊。薛锐不把丁春舫当回事但是丁春舫看见她反倒有些心虚，行为也收敛了很多，再没揩过学校女老师的油，这让薛锐觉得奇怪。她不知道丁春舫那天晚上是怎么从露台上下来的，开学以来她没有从学校消息最灵通的王老师那里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时间长了也就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了。倒是杜娟，一个寒假不见，她胖了不少，年前她妈妈给她新买的棉衣穿上身略大，现在已经觉得有些偏瘦，脸也胖了一圈。以前她晚上一个人站空无一人的学校路灯下看书，现在再也没有单独留过学校。薛锐晚坐班的时候注意到，每天晚自习还没结束她就已经收拾好书包，不停地看时间等着下课铃声，到点走人绝不多留一会儿。

她上课走神，成绩退步的厉害，不仅仅是数学，是所有科目全面倒退。月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晚上，看见杜娟的总分跌到年纪倒数，薛锐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她叫出来谈话，她心不在焉，不停地看着手表。薛锐忍不住说：“杜娟，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马上要分班，你的成绩想要到重点班是很困难的！”

杜娟低着头说：“对不起，薛老师。”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这是对不起自己知道吗？附中是好学校不假，每年的本科达线率很高，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上大学，你看看你的成绩排名，已经是年级倒数了！这张数学试卷上面，后面的大题你有三题没写，还有两题写的……叫我怎么说，简直是一塌糊涂！别的课堂我不知道，但是上数学课，你怎么总是神情恍惚愁眉不展的？点你回答问题你都没反应，走神也不是这么个走法吧？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的，不是的，家里没什么事。对不起，对不起，薛老师……”杜娟哭了出来。看见她的眼泪，薛锐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说：“这样吧，你今天晚自习之后留下来，我给你补补课。”

“不行！”杜娟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薛锐吓了一跳。“薛老师，我不想补，我可以自己回家看书的。那个，不用麻烦您了。”她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说：“老师，快要放学了，我得回教室收拾书包。”她说完也不等薛锐回答，急急忙忙冲回教室，像是被小鬼追着似的，留薛锐一个人站在走廊。

不知道杜娟到底回家有没有看书，她的成绩没有提高，又拒绝薛锐的帮助，薛锐也只能干着急，准备想想其他办法。不过没等她想出头绪就出事了。

n市的冬天和夏天相爱，所以将春天消灭，那天下午，天气很热，办公室已经开了冷气。办公室的人也不多，隔壁桌的老师在逛淘宝，薛锐没有课，在老老实实地备课，就听见王老师突然急急忙忙冲进办公室，一叠声惊呼：“出事了，出大事了！”薛锐很淡定地没有抬头，倒是其他老师问：“怎么了？”

“我刚从学校传达室领东西，回来经过操场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生在体育课跳远的时候晕倒了……”有老师说：“是中暑了吧？瞧这天热的。”薛锐听见这话想到她班上的学生也在上体育课，准备打电话让学校小卖部的老板待会送两箱矿泉水给学生喝。

“不是这样的，听我说完，那个女生下身流血，看样子倒像是，倒像是流产了！”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王老师冲薛锐说：“薛老师，那个女生就是你们班的呀，就是那个杜娟啊！”

薛锐冲到操场的时候，杜娟已经被人抬到树荫下，学校医务室的老师那里帮忙，确定是流产无疑。杜娟已经晕过去了，薛锐看见她发白的脸喉头一阵阵发紧。

杜娟醒来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肯说，她的妈妈从工厂赶回来对着昏睡的女儿默默流泪，对于女儿身上发生的一切她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么就会突然怀孕。杜娟的姨妈姨夫认为杜娟是早恋，跟小男友鬼混闹出了丑事。别的不确定，薛锐肯定杜娟绝对没有早恋，小姑娘虽然很秀气，但是很守规矩，一心想着考大学，没有动过别的心思。体育课上的事情是她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中流产谁也不知道，这些疑团都要等杜娟醒来才能得到解答。

杜娟在晚上醒来后就一直哭，姨妈和姨夫在问询无果之后更加坚定了外甥女是鬼混怀孕的想法，骂了几句就走了。杜娟妈妈看着女儿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到底想着是自己的孩子，什么都没有说。薛锐问：“你姨妈和姨夫的话我和你妈妈都不相信，你是好孩子，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你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杜娟咬着嘴唇流泪：“薛老师，我说不出口。”薛锐心里一惊，她心里最坏的猜想得到证实，这一刻她宁愿杜娟是和小男友偷吃的禁果，而不是被恶人糟蹋。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她不敢想象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有多大。薛锐竭力保持脸上的平静，握住杜娟的手：“医生根据孩子的月份说是二月份发生的，那时候还在放寒假，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外面遇见坏人了？”

“不是在外面，那是在学校。”

“在学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职工？！”

杜娟哆嗦着，很长时间才说出事情的经过。

学校年终聚餐的那晚，在薛锐离开之后，杜娟留下帮忙打扫卫生，她的姨妈听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雪，想到餐厅的露台上还晾晒着腌制的过年的腊肉，就让杜娟上楼去将腊肉收回来。她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堆男人衣服和一只被踩碎的手机。门被反锁着，有人在小声的敲着铁皮门，她打开门就看见光着身子的丁春舫。

薛锐倒吸了一口冷气，说“然后他就对你……这个王八蛋！”

“他冻得发抖，先将衣服穿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又威胁我不准把事情说出去，很生气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问我是不是你的学生，我说是的，他突然就很生气，然后他……”杜娟说到最后再也讲不下去，只是哭，薛锐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丁春舫这是将对自己的怒火发泄到一个孩子身上，他威胁一个孩子，难怪开学之后没有人知道他被光着身子反锁在露台上。这个杂碎竟然伤害一个孩子！薛锐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腾”一下站起来。杜娟问：“老师，你要干什么？”

“我要剁了这个人渣！”话音刚落，她就冲出房门，杜娟妈妈一把抱住薛锐：“薛老师，我求求你，你不要去了。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丢脸的了，你千万不要闹大，不然我们娟娟以后还怎么做人？”

“难道你能容忍你的女儿就这么被人欺负吗？”

杜娟妈妈：“不然能怎么办？我的女儿胆小脸皮薄，这件事情对她的刺激已经够大的了，我害怕更多人的人知道她会受不了！”

“如果不给这种人渣一点教训的话，杜娟不是白白被伤害了？我们报警吧。”

“报警？然后登报纸杂志大战旗鼓地宣传吗？薛老师，我们杜娟受不了这个刺激的。就这么算了吧，就算我们倒霉！”

“杜鹃妈妈，这个时候不是显示宽容的时候，你们人好不愿意计较，可是难道坏人因此会得到感化吗？这个世界上最正确的处世之道不是以德报怨而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样恩怨分明才会让坏人有所忌惮，实现真正的社会公平。为什么好人就要吃亏呢？就是因为好人的容忍与退让还会让坏人得寸进尺，现在坏人猖獗的很大原因就是好人的容忍与退让，沉默的好人就是坏人的帮凶。如果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就会纵容那个王八蛋，他还会害别人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人都不是我女儿，我只要我女儿平安！”在薛锐的印象中，杜娟的性格应该是像妈妈的，软弱谦卑，老实本分。现在这个阻止自己的单亲妈妈，她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瘦小的身体像一座石头塑像一动不动，神情坚毅，薛锐要说什么，说她自私吗？杜娟妈妈这么做有什么错，她或许一辈子低声下气惯了，没有和谁大声说过话，一辈子妥协退让现在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回。

薛锐垂下头，走回病房，杜娟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眼泪还是顺着眼角低滴下来。薛锐知道她是听到自己和她妈妈的争论的，她什么都没有说，想来是支持妈妈的决定的，薛锐觉得自己有狗拿耗子的嫌疑。她俯身在杜娟耳边说：“你好好调养，我会尊重你的决定的。”

杜娟的流产的事情那天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但是具体的情况只有薛锐、杜娟妈妈和丁春舫明白，没有杜娟的允许，薛锐自然不会说。在她的推动下，学校开会商议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杜娟急性阑尾炎才会住院的，这个理由也得到杜娟和她家长的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暗涌

第五十五章 暗涌

薛锐找过丁春舫，她说：“如果你再伤害女孩子的话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丁春舫一开始还是心虚的，但是见事发之后，杜娟家人并没有报警，他顿时神气起来，说：“薛老师，你不要忘了，如果深究的话，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啊！如果不是你将我反锁在露台上我怎么会遇见那个小姑娘？多谢你给我安排了这次艳遇！”他j□j着。薛锐真想一圈砸碎这个烂杂的脸，她说：“如果不是尊重这个孩子的决定，我一定会报警的。”

丁春舫不屑地笑了一声：“报警？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和罗印亭的事情抖出来？我劝你少管闲事！”

“我看你才是脑子里有柏油，录音在我手里，我只怕你到时候罪加一等。你又威胁我，你就不害怕悲剧重演，只怕这次没人帮你开门。”

想起那夜被薛锐戏耍的耻辱，丁春舫顿时被激怒：“薛锐，你伶牙俐齿得很，但是你不要得意，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再惹到我，我对你的气会全部报复在那个女孩身上。”

杜鹃在短暂的休养之后重新回到学校，尽管学校对外说杜娟是阑尾炎，但是那天操场上还有很多学生。尽管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开设的不成功但是现在的电视和网络已经成功弥补了青少年在这方面知识的空缺。在杜娟回学校的那天，从早晨到晚上一到课间就有学生从各个楼层各个班级赶来看看这个流产过的女生，以至于三楼的走廊根本走不了人。每到下课的时候，杜娟班级的学生主动离开座位，硕大的教室只剩下杜娟一个人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成为众人目光和流言的靶子。学校不得不通过广播驱散围观的学生，这一举动在学生看来无异于欲盖弥彰，更多的学生跑来看热闹，同时更加肯定了杜娟是流产这一认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杜娟迅速的被孤立起来，一开始是她的同桌要求调换座位，不愿意和杜娟坐在一起，后来发展到她身边隔着走道的同学都不愿意杜娟坐在他们身边。更有学生家长到学校找杜娟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