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的书。不分良莠去接受知识的结果,就是翻到了一本《性知识漫谈》。
周恩来总理为了全民树立正确的性观念,让世人认知性行为的科学概念,树立正确纯洁的观,由一众妇产科专家将这天道人伦,著成科普书籍一本。
我早熟不是因为这本书,却是因为这本书更早熟。
未经人事,却在心里清楚知道之中的每一个细节。心理和精神却是那般不可思议的成熟。我能在短时间把这乱境欢场看透,全然忘了我是个懵懂无知的幼稚女孩,也与那些及早涉猎的知识有关。
关于性事,虽未实践,却在文字中,深谙其中每一个细节。
“很抱歉打扰了你。”
他居然露出一丝笑意,在我面前,他永远是这种表里不一的矛盾。明显能看到他内心的阴暗,却总是在我面前,面孔上露出与内心不相符的表情。
我心里还是忐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对话。他淡然的笑、温和的语调,与刚才那个霸道、控制欲十足的他,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真是难得,在这种地方都能遇见你,”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虐。“我们很有缘分啊?”
缘分?
我心上闪过一丝惧意,他的语气里,与其说是客气,倒不如说是某种岸然的威胁,我从哪个角度,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某种情绪。
我和这样的小混混,会有什么缘分?
我开始寄希望于他的善意。毕竟上次他为我清理断发、搽药,那些举动至少能证明,这个人还算谦谦君子,应该不会胡来。
虽然我不知他的身份,但能在这里如此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也一定是个讲面子的人物,他和舞厅的那些男人,应该都是一类。
毕竟我能感觉到,他极力掩藏着男性的欲望,不然,就不会跟我如此寒暄。
心下稍安,恐惧感也只剩了一点点,还是把人往好里想吧,将心比心。
“你是打扰我了,”我尽量隐藏自己不悦的语气,“不过有什么事吗?”
他挺拔的鼻子轻哼一声,却将话语说得优雅斯文,“第一次我看上你,你拒绝了我,现在我又看上你了,如果你再拒绝,知道后果吗?”
我一惊,对上他的眼。那双眼,即使说话如此温柔的时候,也充斥着肃杀的冷酷。
三十一 魂飞魄散的桑拿浴4
“我不明白,你说的看上,是指什么?”
他眼中的调侃笑意瞬间熄灭,弯下腰来,轻拧我的下巴。语调依然随和,却掩不住狰狞的笑意,“我真是看不出,你究竟还有多少令我惊讶的本事?更让我看不透的是:那些到骨子里、却又故作清纯的充傻装愣,又是跟谁学来的?”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目光中蕴起雾霭般的水汽,显得心事扑朔迷离,却表现的毫不在意,皮笑却肉不笑,“不过,我还真是被你勾引到了。”
我扭过头去,心里不悦。不习惯他这样对我动手动脚,又用这种的语气,似乎我真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在被他随心所欲地拥有。
对他的所谓“看上”,我也没什么兴趣。我是自由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逼我就范,我都接受不了。
当即回他一句,“如果没事,请你出去。我不习惯和一个男人这样同处一室。”
他愣了一秒,继而放肆地大笑。笑声带着冷意,让我不禁动容。我想出言制止,却不料他伸出一只手将我摁在床上,力气之大,让我根本无法动弹。
“不习惯?”他冷冷地笑,我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抚上我的脸。
“你身上还有干净的地方吗?”他用阴阴的眼神看我,伸出手抚过我的长发,在那里绕指玩弄,却又忽然指着我的胸腹和胳膊,“这里,这里,还是这里?究竟哪里没有被男人摸过?”
他用那邪气、不留情面的笑,揭着我心中从没触动过的伤疤。我象被蛇咬到一般惊恐,却是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我说错了吗?”他冷冷地反问。却将激动而起的我再次摁在床上。
他的手轻轻地抚向我的身体,我不由得紧张地所有肌肉僵直,紧绷得象根弹簧。而他像是跟自己内心的某种情绪在斗争般,神色忽明忽暗,不可捉摸。
我紧张地开始结巴,“你别-胡-胡来,要-要是你胡-胡来,我会---!”
“会怎样?”他犀利的凶煞眼神射来,我不由得打个寒战。
会怎样?我还会怎样?我突然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呆在这个黑暗的角落,正义、法律与这里无缘。我以前万分钟爱、百般仰慕的警察哥哥,见到此处的我,也会对我投来厌恶的目光。表子还怎么立贞节牌坊?在这里死个小姐,也许都只是个大不了的事,而我还不想死。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让我不寒而栗。我心底里害怕这样的男人,而他还嫌不够,居然让我的恐惧更上一层楼。他直起身脱去身上的西装、解开领带、挣开衬衣的胸前扣子。“我知道你能打,也想跟我打一场是吗?那你尽管来好了!”
我吓得有点傻,此刻只想掩目逃避。但他脱了衬衣,却硬是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冰凉失血的手,按在他滚烫火热的身体上。
是凹凸不平的皮肤,带来那不光滑柔顺的触觉。我睁眼去看,发现自己手下的,是处处狰狞暴露的伤疤。
我愣住,抽回手,而他也放了我。
他穿上衬衣,若无其事的眼光飘向我,冷冷的表情回复平静。
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丑陋惊怖的伤痕,却出现在面容那样完美的人身上。刚刚萌生的斗志瞬间垮掉,这男人,背后的故事我一无所知,这仗该怎么打?
面对我的沉默,他居然露出难得的一丝微笑。
三十一 魂飞魄散的桑拿浴5
“对了,就是这样,别那样张牙舞爪的,我不喜欢。”他轻描淡写地下着结论。
我对这千金一刻的平静气氛感恩戴德,虽然想回他一句,“我管你喜不喜欢!”但他的伤痕实在恐怖,带着野兽般的战绩,我怕激得他大发。
但我们相处一室,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却这样斗志昂扬?
可他为什么进来找我?
我不问,他也知道我想什么。
他绕到我的头侧,细长的手指,再次轻轻掠过我的长发。头发刚洗过,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他有意地在我的头皮伤口上肆意停留,却用温柔的语气问我,“还疼吗?”
我的心,不知名的角落被触动,脑海里瞬间闪过他与我那亲密接触的一幕。这个人,善与恶之间的变化,快似闪电,只一线之隔。我竟弄不懂,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了。
我怕我不回答,又会激怒他,只好说,“不疼。”
他转到我身侧,却低下头,在离我脸不到5公分的距离,用暧昧的语气在我耳边轻语,
“你竟然喜欢这个?倒是蛮会享受嘛。”
我不敢说话。
他直起身:“你信不信?只要你闭上眼睛,不说话,听我摆布,过一会儿,我定会让你欲仙欲死。”
我心下大骇,这么恐怖的直白,不过是宣布他要我的事实。天哪,我难道真的会将我的纯洁和清白,葬身在这黑暗龌龊的小屋?
我bsp; 我知道第一次会很痛。
我没有梦想过第一次会怎样,虽然我熟谙每个细节。
但我总以为,我还太小,小到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女人。即使我现在从心到身体,都是那样成熟地冶艳,但我从不认为,这个纯洁的代价我付得起。
我还尚不懂爱,尚不懂真正的感情。即使爱情故事读了千遍,也不过学了点皮毛、以管窥豹。但我至少知道,贞操是女子最宝贵的东西,这一生,只能献给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
我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冰冷,心,一下子失去了血液的供应,变得死寂。我没有想到做黑暗之花的代价,是这般的残忍,先要我献出的,就是这样纯洁和完美的自己。
三十一 魂飞魄散的桑拿浴6
我的身体在渐渐发抖,几乎不敢相信现在这一刻是真的。
我象待宰羔羊,脑子里疯狂想象自己一瞬间夺门而出、落荒而逃。门外会不会有牛鬼蛇神守候,将我捉拿?
我闭上眼,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时间过得好慢、似滴水穿石般木然,我却不敢睁开眼睛。感到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抱起,却是力道适中地翻转我,令我轻趴在按摩床上。
我不由自主地配合他,而他象刚才那个按摩女子那般,在我的背上捏拿摁按。
不含猥亵的成分,他的手温柔中带着劲道,按歩就班地在我的身体上游走。动作的认真和细致,仿佛我就是他的客人般。似乎感觉到我身体的拒绝和恐惧,他将我的衣服整理到尽量盖住身体、也不曾明目张胆地接触我的敏感部位。
真看不出,他这样凶神恶煞般的冷酷男人,居然会这门让僵硬的躯体变软、起死回生的功夫。
心下慢慢释然。原来他说的欲仙欲死,竟是指为我按摩。
我实在想不出他的身份,象他这样的男人,怎会深谙此道?他的背后,究竟有多少我不敢想象的故事?
不过隔着衣服,那力道恰到好处,比刚才那女子更为专业。空气变得寂然无声,我只感到万蚁啮皮般的轻痒,在我的肉体深处游离。他的手所到之处,热度融化了身体刚才一直在积聚的,拒绝他的冰。
那并不是充满情欲的抚摸和撩逗,不过是一丝不苟。但不知是哪种心理在作祟,我居然无法保持那样冷静、心无旁骛。似乎,那一双手给我带来的微妙触觉,在通过我的身体,悄然撩动着我的心。我越闭上眼睛,就越无法压抑自己身体深处的,一波强似一波的刺激,让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身体,是痒痒的;心,却也是那般按捺不住的,痒痒的。
我终于忍不住又痒又疼的感觉,春心深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轻颤。舒服地发出一声嘤咛之后,欲哭欲笑般地说出一句,“不要了,停下……”
那双手真的停下,却并不离开,轻放在我的背上。我平息几秒激动的呼吸,扭过头去。看见他的眼眸中,冰与火在交织,纠缠、闪烁着绿色的光。
原来这样的接触,让我不能自已的感觉,他也同样有。他显然定力十足,只不过在我偷看他的一秒后,他的所有感官都恢复了正常。
“舒服吗?”他温柔地轻声问,又亲密附在我耳边,吐气温馨,“以后,要是再想按摩,只能找我。”
三十二章 强夺1
三十二章 强夺
我飞快地跳下床去。
不再有那么大的恐惧,因为经历刚才,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的那一刻,他都并不曾向我伸出魔爪。这个人,看来并非大恶。
我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也渐渐明白:不拒人千里之外,就是给人留尽颜面。这个人,我也不想得罪。因为我能感觉到隐藏的危险——他绝不平常。
少年的心,对男人并没有研究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做小姐,识人却是凌驾于歌舞之上的第一大才能。这个人,自我、霸道、控制欲强、言语间不容人忤逆,虽然他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看上去年轻、柔美、温和,动作儒雅斯文,但哪里都能让我感到不自觉的寒意。
也许,阴奉阳违,他会比较吃这套。
看见我侧立一旁,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神情若有所思。他不由得嘴角浮现笑意,“怎么,还有本事这么冷静?”
我对上他的双眼,发现里面充满了温柔和关心,竟又和我印象里那个他有所不同。他的多面性?
我“哦”了一声,却发现自己与他无所交流。他不是客人,意不在我的风华绝代;现在也不是夜晚,我无法进入暗夜歌舞的状态;这不是我熟悉的地盘,我更是无法表演。现在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我开始不知所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角色。不身临其境,就无法现场发挥。
现在的我,似乎还是一个16岁的女中学生,不过是私闯禁地。带着无知、懵懂、手足无措。睁大一双眼,却看不到任何风景;运用五种感官,却无法触及周遭的世界。
他对我的傻愣更有兴趣,竟上前走近我,伸出一指,迫我抬头。
“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只看到你象狐狸一般的妖,即使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也没做,却能自然而然地卖弄,风情万种,”
我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观察过我?
“我见了太多的女人,漂亮的太多了。每一个,都将曾经的清纯掩盖,被黑暗吞噬了灵魂,我曾很想知道,你这么小,却又是怎样修炼成这样的?”
我无法应对他那饱含兴味的目光,只一用力,将头别开了去。
我的故事,用不着对每一个有兴趣的人讲,也用不着,每一个听了的人都对我心生他念。
却是我这明显拒绝的动作,却激起了他新一轮的压制。
“你的过去如何,我丝毫没有兴趣知道,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他炽热的目光含着深深的占有意味,“我保护你,将会像保护我的命那样。”
我更是一惊,他这斩钉截铁的语气,似乎真的将我就此束住,再也不能挣离。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如冰,神情决然。
“我用不着你保护我。”即使害怕,我还是要说出我的话,我能下定决心离家出走,不是为了要到这里成为某个人的禁脔。“我什么都不怕。”
他犀利的眼光带着一丝凌厉,“你说什么?”
我倒抽一口凉气,想想对他这个态度已经是第二次了。看起来,没有第一次那么好对付,这气氛、这地点,也让我生出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胜算的心虚。
坐台时碰到不老实、难对付、有非分之想的客人,唯一的办法是顾左右而言他,将供与需的矛盾淡化,也缓和一下彼此的情绪。
此刻故伎重演,“这里太热,我想穿衣服出去,能回避一下吗?”
他居然讳莫如深地一笑,笑得我几乎快以为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但他深深看我一眼,却是后退几步,拉开了门。
“不要拿那套来对付我。”他依然笑着,却语气坚决如故,“我想要的,你不能不给。”
三十二章 强夺2
回味着他的话,对自己出门后的命运正忐忑不安。失魂落魄地穿上衣服,收拾行装。
岳惠推门进来,看见我收拾,也上来和我一起。
我斜眼看门外,并无旁人。
悄拉过她到一旁,“一会儿走得掉吗?”
她愣住,狐疑地看着我,却也是低声:“唐哥?你跟他怎么回事?”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认真地告诉他,“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到这儿来,就是宣布:我是他的人,他要保护我。他是谁啊?他怎么这么说话?他怎么能这么霸道?”
岳惠示意我别激动,却轻轻走过去看门外一眼,又关上门。
她盯着我,神情认真,“他叫唐博丰,在这一带很有名。”
唐博丰?我暗一思量,“他是黑社会的?”
“算是吧。”
我心下一寒。完了,我没想过我会惹到这些人。
岳惠看见我的神情一瞬陷入绝望,赶紧过来安慰我,“没那么严重。这个唐博丰说是黑社会的,但好像为人仗义、正直。我很多次在鹊桥坐台,碰到难缠的客人,都是他帮我摆平,在小姐里很有人缘。我知道的几个,就因为看上他了,专门去鹊桥坐台。”
还有这事?我回想那万人迷般的脸,招女人喜欢,还会按摩,这些本事,用来伺候别人,又是怎样的景象?我忽然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身上一热,竟然红了脸。还好岳惠没有看到,“不过,我倒是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女人有意思?我跟他开过玩笑,说他一定还是处男,他也承认。”
开玩笑?我盯着岳惠看,她居然跟他开过玩笑?可为什么他一遇到我,就那么爱恨交织地,一时想拥有我,另一时又对我不屑?
“你快告诉我,我怎么能摆脱他?”我慌不择言。
“摆脱?”岳惠轻笑,“我倒是觉得,他如果是认真的,喜欢你也不错嘛!”
“干嘛?”我瞪她,“你忘了,我只是想在这里玩玩,不想来真的。”
惹上黑社会?太可怕。
上学时我在的职工子弟学校,本来所有的同学都是父亲单位大院的子女。后来却转来了一批地方上的孩子,自从他们来,学校永无宁日。不时有校外的混混,以各种原因打进来。虽然我置身事外,但那些势力不敌的男生,血染操场却是有几分江湖腥风血雨之气。那时的高中生,再保守传统的学校,打架也是家常便饭。那些小混混行了凶,即扬长而去。剩下那些孱弱的学生自吞苦果。
我理解的这个黑暗世界,自由、纯粹、比家庭还要幸福。我不想这黑社会的概念掺杂进来,就将我现有的生活搅得变了味。
“我能摆脱他吗?”我再次执拗地问。我寄希望于她比我多混几年,熟知世事。
三十二章 强夺3
她沉思几秒。
“我并不了解他。大概知道,他后台很硬。他的幕后老板,是这几家夜总会的老板,叫赵哥。”
“几家?”我脱口而出,也难怪,天都也是他的地盘,我怎么没有想到?
“赵哥对他相当信任。他今年也不过2o岁,却被委以重任,照看着赵哥所有夜总会的生意。鹊桥、天都和梦龙都是他管的。”
我突然想到他身上那些伤疤,不由又问,“他好像受过伤,身上有很多疤。”
“那是肯定的。没权没势的人要发迹,就是靠乱生财。怎么乱,怎么来。不靠打打杀杀,怎么得来江山?不过,这么年轻做到象他那样的,还真不多。”
她说完,却不忘回答我的问题,“没听说他中意过哪个女孩,如果他那样对你说话,说明他真的动心了。”
“你摆脱不了。”
她一语中的,也绝了我的念。
习惯了孤独的心,从不敢奢望在人间得到真爱。从来无所适从也无所依靠,并不梦想有谁能与我相依相伴。如果爱情最内涵的东西只是占有,那么我宁愿永不拥有。
不肯妥协在这种威胁里,正如不肯妥协那种平安稳定却充满暴力、屈辱的家庭。思想日渐沉重,欲望重叠往复,心态愈发成熟,爱与恨的感情,变得似熔岩般纯粹,翻滚,却催发着脆弱中变得坚强笃定的个性。
爱,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在相遇之前,等待就是它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曾经等待过,也不知就算我等待过,等待的又是谁?
但是我敢肯定,我孤高青涩的心里,从不认同我会属于谁,或被某个人拥有。我愿自己象尘埃般没有常态,象空气般虚无缥缈,人人都可以看到我,感受我;但人人都不能抓住我,掌握我。
这个人——决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出得门去,屋外并没有人。我和岳惠相视一眼。顺着长廊走去,直至走去大厅的吧台。才复又见他。
而他,只是走到我身旁,不在意众人目光,俯首对我附耳,“走吧,别让我等得太久。”
抬眼能看到的眼眸,充满了温柔中的肃杀,宠溺中的坚持;甚至,是宽容背后的威胁意味。这一刻,心神俱失,突然认识到,我在这威胁面前,是如此瘦小瀛弱,如此不堪一击。他的一句话,似乎就完全决定了我的命运。
沐浴,原本要涤荡掉身心原本的污浊。却不想,浸滛了满心沉重的心事,令原本轻松的心,再也不能快乐。
但发现职场如战场,不管我心绪如何,我还是要去扮演那个惯常的角色。
岳惠对我患得患失的眼神很是在意,总想找点开心事吸引我的注意力。
今日陪的客人,是曾经的熟客。那个男人以前见过,也很聊得几句。但我今天却没有妙语连珠、字字珠玑、出口成章,只是多了几分木讷和矜持。
“小廖,我们跳舞去。”他拉我起身,我职业性地笑笑,也随他身后。
他的手象往常一样拥住我,指在我玲珑的腰上轻叩。依然笑着,神情暧昧。这里的男人,总想吸引我们真心的注意,从而得到虚荣心的满足。若我们能对他真心相许,那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小姐与欢客之间的这种心理游戏,不过就是这个本质。
“怎么了,美女今天看上去不高兴啊?”也是此处惯客,早会察言观色。
我笑出常态,“哪有?跟您在一起,还会不高兴?”
他大喜,却手下使劲,将我的腰抓握得更紧。
我感受着那力道的变化,一如他欲望的升级。在这里的男人,要的是什么,从来都是直接而。
此刻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我的耳边竟回旋起他那暧昧眼神的话语:“你身上还有干净的地方吗?”
那阴阴的眼神重现——“这里,这里,还是这里?究竟哪里没有被男人摸过?”
突然,心里燃起一丝沮丧,似是知道某种力量已将我埋葬,我在无助挣扎中,却连啜泣都毫无力量。这身边的姹紫嫣红、迷幻灯火,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凄凉。
云淡风清的握手寒暄,却掩不住金钱主宰的心态思量。不过刹那之前,这里还是和风细雨,欢声笑语不断,但在我的心里,却预感到,此处的筵席已散,明日也许我将离开。
“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那名目张胆的威胁,控制了我的从容和淡定。让我心绪沉在矛盾的纠结和盘算里,希望得到令我自己都满意的结果。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又看中了我的什么?如果乱世红颜是抢夺的标的,我一样有勇气选择将自己给——懂我的那个。
而他——
他懂我吗?
三十三 嫉妒1
三十三 嫉妒
一连几天,我生活在心事重重的矛盾里。这因果,只有岳惠知道。
但她真是胸有城府,能藏大事。我不提,她对谁都决不乌鸦嘴。甚至,吕延春一如既往地要带我出去吃午饭,她也只是象往常一样,跟我讨论穿哪件合适,或者大概几点回来。
唐博丰深藏不露,这期间对我没有任何不利的举动,甚至电话也没打一个。如果不是他那爱恨交织的神情,深深刻在我的脑海,我真会疑心: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的威胁,还是他也正逢场作戏?
对吕延春,虽然我把他当哥哥,又当朋友,但并不想求助他,来解决我被马蚤扰和威胁的问题。求人不如求己,再如何,我和他相识在舞场,就不过是舞场的知己、欢场的知音。
从他不能为我而抛弃家庭的现实里,我就早已将这段感情分类:在黑暗里,它能纯粹艳丽、不含糟粕;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却一定会昙花一现,瞬间凋零。我和他的这种孽情,见不得光,置在人前,定是让人嗤笑、蔑视不已。若我违背天意、逆转这自然规律,那么只有我自取灭亡,连这个不易得的朋友,也将失去。
象往常一样,我坐上他的桑塔纳,从华天的正门出去。
那年头,政府的人爱开桑塔纳,除此之外,还大概会有什么轿车品牌,我现在已经不能想起。
我当然不知道,我甫一出门就被人盯上,哪怕只穿了最普通的牛仔、甚至没有化妆。
我更不知道,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我的名字,并且把我的名字刻在脑海,只因为,那个冰般冷静又火般热情的少年,早已发誓要将我的翅膀烧灼,再也不能飞离他的身边。
95年,还不曾流行成片的红灯区,各大夜总会、酒吧、歌厅、酒店在这个小城也只是星罗棋布,没有统一的规划。那些走台的小姐也是很辛苦的,一旦有酒店要人,她接一个电话,或许会从城北走到城南,一路风尘仆仆,至少耗时3o分钟,才会到达工作地点。
我第一次坐轿车,坐的是吕延春的车。
他的职业,我没有问过。如果他想告诉我,我当然愿意记住。但他很少说,我也不问。我与其他小姐的不同在于:只争今日,无论朝夕。我不需要攀附住某个达官显贵,以获得之后的保障。因此,也从不用心却了解他的过往。
但还是会关心一句,“带我去哪里?”
他微笑着,不失向来的亲昵,“你想去哪?”
我的心,不甘于只在这黑暗的角落沉沦。虽然夜晚我属于这里,但白日我是自由的。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增长见识是为了谈吐惊鸿,谈吐惊鸿引人侧目,不过又回头来让我增长见识。象眼前这个被我吸引的男人,以我的不俗为美,又同时滋生了他要让我更增见识的趣味。
“冰然,在这里,你不要只看到不好的地方。这里是很乱,但是象你这样,敢离开传统的家,去见识外面海阔天空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
“我愿做你的朋友,尽我所能,让你了解你感兴趣的东西。但请你相信我,别拒绝。”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真诚,那一刻,我就相信了他。
歌厅的小姐不会随便跟客人出去。一旦出去,也会被认定她出台,跟那个男人定然是在外有不清不白的交易。我曾经以为,他也是不可信的,也谨遵着前辈的金科玉律。但慢慢地不以为然。
我信他,因他是一个男人而信他。
在这里不可能真正的朋友,但他要跟我做的朋友,的确是世俗的朋友概念之外。我相信在那黑暗的角落里,尚且对我能保持纯正友情的他,在斑斓夺目的阳光下,更不会有非分的举动。
走出去,靠的是胆大。因为走出去,所以才了解,不再信传言的可怕。
就像此刻,我只是在副座上轻舒四肢,“随你!”
他对我宠溺地笑笑,“昨晚很晚吗?这几天我比较忙,没时间过来找你。”像是解释吗?我其实用不着他的任何解释。戏里戏外的区别,我分得很清。
他像是回味过什么来,冲我高兴地说,“西门外开了一家新的饭馆,是广味的。走,带你去吧。”
三十三 嫉妒2
之前,我对吃毫无概念。什么川、鲁、粤、湘菜系之别俱是天书。
从小到大,不过是母亲的安排养育下,粗茶淡饭度日。我何曾想到:尝尽天下美食,不花一文,竟是这般容易?
进了那粤菜饭馆,确有粤式风范,装潢金壁生辉。但现在这样的地方去得多了、见得多了,即使是遍地铺金也只激起我的视觉疲劳。
领位小姐带我到餐桌处,看到这处挂满藤蔓的长椅,才眼前一亮。
此处装潢还是有与众不同之处。从天花上自然垂下由藤蔓装饰的吊椅,两张相向的吊椅间,铺就的是藤编的餐桌,上铺着彩色玻璃。一旁的窗台下,有人工的小渠,里面游曳着自由的红色金鱼。
自然的绿色和人工的色彩艳丽结合,将气氛衬得温馨中带着热烈,沉静中不失浪漫。
适合情人相约,知己小酌。
我暗暗喜欢。也知道这个人,真的是来带我外出见识的,他带给我的风景,每次都与众不同、多变且温存。
他毫无顾忌,象我在歌厅坐台那样,轻拥我便和我一同坐在一张长椅上。这个亲密的距离,不会引起我任何的不快。习惯成自然。
我偷看他一眼。这样的男人,对我这般呵护和珍惜,又始终如一。我生命中真正需要的,也许就是这样的男子吧。飘飞思绪,突然又想起那张神色中冷酷与凶煞并存的脸,竟不自觉的战栗。
他与他,真的是:一个在阳光下,支持我的独立,愿意让我开放得更美,恨不能向我展示出所有的美好与甜蜜;另一个在黑暗里,将我置身危险,不许我自主命运,随时有要将我吞噬的野心。
如果我选,我还是愿意选吕延春。安心、静心、温馨。
他要来菜谱,仔细看。
“你来过?”我问。
“当然,”他的目光从菜谱移到我的脸上,“不然,我怎么敢带你来。”
已经感动的心里,再激出一丝暖意。我低下头去,装作和他一同看菜谱。
冰镇活虾、蛇肉煲、红烧香辣螺,要的几道,尽是标准的粤菜。
“蛇肉?”我吓一跳。
“啊?”他淡淡地,“熟的,不像虾,是生的。”
我再次震惊。生于内6,长于内6,从不食活物。听他说说,便觉浑身起鸡皮疙瘩。见我紧张,他不由得爽朗一笑,“怕什么!美味!”
我半信半疑,亟待菜上来,发现不过是冰镇的活虾,被冰封得皆已毫无生命迹象。旁边精美的小碟内摆放了芥末酱。
我看看他,不敢下手。
他执我的手,让我触摸那冰凉的生命。而后略带深意地,在我的脸侧轻语,“冰然,怎么你会起这个名字?”
我暗暗地想:为何?
冰,代表那样纯粹的透明,没有心计城府,始终天真如一。我不是冰冷的冰,我的性格似火,热烈奔放;却是坚硬的冰,一面是水,一面却是尖锥般的杀人利器。我不是冰天雪地寒冷无情的冰,正义感依然存在,是非感依然清晰;却是无法呼唤自我的冰,我的内涵和真实感情,似乎早已被冰封,难以消融。
若我能抚乩测字,定当妙语连珠:冰,左水右水,说明我柔情似水;合则为冰,说明我心冷硬,可敌双刃剑的嗜血威力。
但此刻,我不愿被看破,也不愿多说。只暗暗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不也一样?若我出生时便知道我叫冰,我一定不会答应。”
三十三 嫉妒3
他硒然,却含笑问我,“若给你选择,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向盘中一指,“叫虾好了。”
他笑,却去盘中取来一只,剥去全壳,而后饱蘸芥末调味料,送到我嘴边。
看见他目光中的珍爱和温柔,我感同身受。此刻,就算是逢场作戏,也投入几分真实。我张口将那虾含住,带着笑意看着他咀嚼。
芥末冲鼻,我呼吸不慎,笑出了眼泪。鼻眼里都无法掩饰,他拿过纸巾,那般自然地,抚上我的脸。
“好吃,”我赞叹着。虾的原始鲜味融于酱汁,只让我感到直沁五脏六腑的舒心和快意。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我多少动了几分真心。而我,真的也学他那般,剥壳去尾,笑递给他。
而他却张大口将我送至嘴边的手指一并含住。
暧昧的态度,摇摆在真情旖旎的气氛里。此刻,我眼中只有他,也只有现在觑睨美食之乐的自己。
我全然没有想到:那阴暗的目光一直在幕后,紧紧地伴随着我,看到这血脉贲张的一幕,怕是他的心都要碎了吧。
黑暗世界里的少男,眼中黯然,在默默地舔舐伤口。那从不曾为谁而受过伤的心,这一刻,被锥得千疮百孔: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妩媚柔情,似乎只是为了周遭那些龌龊的男人开放,独独不曾在意我。
她真的不知道吗?那慑人的美,暗暗的香,蕴含无尽风情的气质,早已将我的心,悄然攫住,再也无法逃离。但她却那般可恨,对我视而不见,却还要在这腐烂的气息中肆意留连,浑身充满了拈花惹草般的水性杨花习性,让我想疼惜她、保护她的心,慢慢变冷,变得冷酷无情。
为何我爱上的,是这样的女人?
她是那么爱钱?爱招蜂引蝶、成性?为了钱她似乎什么都可以出卖,疯狂到令我都感到害怕。
她越这样,我越有要摧残她的心。我得不到的,也决不让别人得到。与其看她那样出卖自己,追求堕落,将最后让我留恋和珍惜的美消耗殆尽;倒不如,我够狠,早做准备,将她伤透了,折磨够了,或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被所有的光都拒绝了之后
黑暗便开始显现
威胁着要进入一切
然后成为永远不再改变的轮回
我于是决心
点燃起自己来寻找你
三十四 就范1
三十四 就范
不过是回到华天没半个小时,蔡平就叫我去接电话。
与别人比较我的电话一向很少。因为习惯了把白天看成自由的时间,遇到熟客寒暄,说哪日约我出去如何如何,我一般都说“不好”。
吕延春找我,人总比电话到得早。他要说来,肯定人已在店外,决不习惯事先通知。
是谁找我?我亦好奇。
“我是廖冰然,请问你是谁?”
对面沉默的气息,已让我感到不安。
无法摒制的轻微喘息,似乎是隐忍着极大的怒意,竟沉默了好几秒。
“我问你的事,做决定了吗?”
那声音,我太熟悉。因为难忘,所以没有忘。此刻他的提醒,让我心慌。
我看看吧台摆放?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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