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劈面而来,将胭寒的秀发高高扬起,疯狂地甩动着。路灯疾速掠过,融合成一片眩目的光河。胭寒的身子几乎要飘离座椅,在潜意识中,整个人已然悬空,拼命往后扯着。
梁欢城全神贯注操纵轿车,几个大转弯之后,后面跟踪的车辆消失不见。
他放慢车速,扭脸看一看胭寒,见她脸色苍白,不禁一阵懊恼。“对不起,你有身孕,我忽视了。”
“挺好的,很有趣。”胭寒说。
梁欢城保持着平稳车速。“你真的没事?”
“别啰嗦。我还没玩够,带我去个刺激的地方。”
“那……脱衣&n场?”梁欢城问。
“看裸男敲鼓?”胭寒做出好奇的样子。
“……”
“没一点意思。”胭寒摇头。
“倒是有个地方,挺好玩。”梁欢城说。
“什么?”
“云顶赌场。”
……
夜幕下的盘山公路,轿车往云顶方向爬升。
云顶高原在吉隆坡东北方,约5o公里处,面积49oo公顷,是东南亚最大的高原避暑地。由于云顶高原海拔2ooo多米,山中云雾缥缈,置身其中,颇有腾云驾雾的美妙感受,因此名为“云顶”。
梁欢城一边介绍,一边平稳地开着车。
车在s形山道上爬升,中途已经感觉有点冷。梁欢城停了车,把外套脱下,披在胭寒身上。
愈往上,空气愈清新宜人,大马的富豪都喜欢在云顶筑起别墅。
不知转了多少个“s”,终于看到云顶的标志性建筑:第一大酒店的五彩扇形楼。
(38)赌场
梁欢城订了云顶酒店,一下车,谢胭寒便冷得直哆嗦。山上山下两重天。梁欢城只穿了一件衬衫,宽厚的臂膀裹着胭寒。“先去房间休息一下。”
云顶赌场有六大酒店,刚才见到的“第一酒店”是此处第一间酒店,据说邱家在里面也有股份。
云顶酒店则是此处最大的五星级酒店,建于199o年。梁欢城托着谢胭寒步入房间,一晚的价格是5ooo多元马币,合人民币一万多元。房间里的各类设施琳琅满目。
“胭胭,云顶在大马人的心目中,便是位于云之巅的天堂。”梁欢城说。
谢胭寒已经缓过劲儿,觉得很舒服。洗浴后,吃了些东西,两人去下面几层的赌场观光。
这里赌式齐全:轮盘赌、吃角子老虎机、21点等等,应有尽有。
赌场大厅内,霓虹灯光闪烁着,人的欢叫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令人迷眩,使人疯狂。
谢胭寒看见一个地方很热闹,不时听到叫声,便拉着梁欢城挤了过去。
这是一张21点的赌台,桌旁的看客围得水泄不通,看来这里发生了奇迹。
梁欢城轻声给谢胭寒介绍着,胭寒对于此道自然是一窍不通,只觉得那群人各个神魂颠倒,非常有趣。
此时是赌客交了好运,连赢。赌台上坐庄的是个年青人,显然是个新手,已经输得大汗淋漓。输过第二把,梁欢城便对胭寒说:“你下注,围攻,还有一把机会。”
谢胭寒糊里糊涂的,跟着别人下了注。
发牌之后,胭寒更是一头雾水,什么大小花色,全然不懂。
忽然听见围观者又是一阵欢呼。
谢胭寒还在那发愣,梁欢城顺手收起筹码,塞到她手里。“丫头,你赢了。”
“啊……”简直像做梦一样,胭寒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筹码。
“好玩?”
“这……也太容易了。”胭寒说。
梁欢城笑了。“当心,贪婪会让一个女人变成魔鬼。”
“再玩一把。”胭寒撒娇。
梁欢城望着那娇弱的红唇,觉得喉咙一阵发干。沙哑地说:“连输三把,肯定换人,一换人,风水就会扭转。”
见胭寒半信半疑,就围在旁边看着。
果然,换人后,第四把,便扭转了乾坤,连赢,围赌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明白了?”梁欢城露齿一笑。
“明白什么?”胭寒傻乎乎地问。
“要懂得收手退场,这样才能保住胜利果实。”梁欢城说。“赌徒的一生中,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赢,只是他们赢了以后不知激流勇退,到头来输得惨绝人寰。”
“谢谢梁老师教诲。”胭寒庄重地欠了欠身。
梁欢城挽起胭寒的胳膊。“嗯,孺子可教也。”
(39)他……好冷
两人在迷宫似的赌场中徘徊,接连观赏了几个赌台,正准备去餐馆吃宵夜,梁欢城忽然停下步子。
谢胭寒心生疑惑,顺着梁欢城的目光看去。
只见赌场入口处走进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乌黑长发披在脑后,映衬着那张苍白的脸。或许因为脸色太白,更显得眼睛黑不见底,如深潭般,泛起异样的神采,竟有着明亮耀目之势。
梁欢城捉住胭寒的手,轻轻拉到一旁。
胭寒问:“那人是谁?”
“拿督。”梁欢城说。
胭寒听说过“拿督”,是大马的一种爵位荣衔。
目光追随着那人,只见他缓步而行。有人匆匆迎上,装扮不俗,像是赌场经理一类的人物,对他点头哈腰,极尽谦恭之态。
那人并不看其他人,被簇拥着往前走去。站在人群中,更显得他鹤立鸡群,修长的身姿笔直挺拔。
那人的目光随意一扫,从繁华的赌场里掠过,正准备上楼时,忽然停下脚步,视线转到这边。
谢胭寒不由得紧张起来,发现那人的眼里有一种凛冽的冷光。
梁欢城忽然笑起来,冲那边扬了扬手,“邱少,玩得开心。”
邱少抬起手,旁人以为他要打招呼,却是隔空指了指梁欢城,一字未吐。那一指,似乎在回礼,又似乎有威胁之意,同时隐含着无奈——非常复杂。
邱少的目光从梁欢城脸上移开,投向谢胭寒,停留片刻,嘴角冷冷一牵,转身上楼去了。
谢胭寒的掌心,竟然渗出一层汗。微微吁了口气,喃喃地说:“那人……好冷啊……”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用惊讶的语调,低声问梁欢城:“他姓邱?”
“没错。”
“那他是……”
“他是邱令白,邱家的少东主。重阳就是杀了他的家人。”梁欢城平心静气地说。
(4o)云顶之夜
谢胭寒的心情受到影响,不愿继续赌场流连,梁欢城带她吃了霄夜,便回到套房。
梁欢城原本在隔壁订了另一套房,门前准备分别时,梁欢城迟疑不决。胭寒看着他的眼神,亦有些徬徨无助。
邱少也在这座云顶酒店中,无论怎样,沈重阳是邱少的敌人,对此,谢胭寒难免心生惶惑。
梁欢城轻声说:“今夜,我陪着你。”
胭寒伫立在门口,身子未动。
梁欢城又说:“邱令白也在,很危险。”
胭寒扭脸走进房间。梁欢城跟进去,关了门。
一进门他便克制不住,一股汹涌的爱意冲垮了他,将胭寒揽在怀中。胭寒不发一语,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阿欢,我快要结婚了。”
“你也叫我阿欢。”梁欢城双臂僵硬。
“有什么不好?”
“以前你叫我欢城。”
“大家都叫你阿欢。”胭寒静静地说,“我想和大家一样。”
梁欢城吻胭寒的头发,胸膛起伏,眼睛燃烧着火焰。
“阿欢,别这样。”胭寒颤声说。
“我等你。”梁欢城渐渐平息下来。
“等什么?”
“到时候……我带你走。我说过的。”梁欢城十分迫切。
“我连明天都不知道会怎样,你又何必保证?”胭寒叹口气。
——或许,我们,此生注定无缘。
梁欢城拥着胭寒,把她放到床上。“我就这样看着你入睡。”
胭寒的眼角渗出一滴泪,久久地凝注着,越来越饱满,终于滑下,落在枕上,碎了。然后,又是一滴。
“我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值得你……”
梁欢城伸出一根手指,压在胭寒的唇上。胭寒嘴唇颤动,抑制着强烈的感情。泪水一股一股涌出来。
梁欢城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哽咽一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定。“胭胭……你恨我吧……我在得知一切时……”
胭寒惨然一笑。摇头。“无需再恨。我们本就无缘。”
“我不会放弃的。不会。”梁欢城紧咬牙关。
“去休息吧。”胭寒撩开他额前的头发。
“你先睡。”梁欢城凝视她。
胭寒闭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缠结着泪水,宛若花瓣上的露珠。梁欢城的手指缓缓伸过去,即将碰到睫毛时,停下了。就那样相距毫厘,静静地,指尖颤抖。
泪珠仿佛感觉到手指的引力,从睫毛上坠落,碎了。
一夜,胭寒睡得像个孩子。
(41)白夜夫人
醒来时,看见梁欢城伏在床边,清俊的脸庞歪在枕侧,仍在梦中。
胭寒看了一会儿,不忍唤醒他,悄悄起床,在梁欢城身上搭了一块毛巾。
洗漱之后,站在豪华的落地窗前,向外边眺望。
云顶,果然名不虚传及名符其实,身处云之顶、山之颠,人便在云端,向下望去,那一片深不见底的云海里,似乎涌动着巨龙。向上,映入眼帘的,则是湛蓝澄澈的天空。
谢胭寒真的体会到,灵魂出体、飘然世外的感觉。
胭寒回头瞥了梁欢城一眼,还在睡着。她决定出去走一走。
清晨的云顶,万籁俱寂。她沿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走,一路上美不胜收,放眼四望,林木苍翠、云雾翻卷,风中送来清爽的味道,让人忘了这里是著名的赌场。
胭寒很想看看第一酒店。昨天来时,听梁欢城描述过,那座酒店曾入选吉尼斯纪录。
停车场上有数十辆旅游巴士,车辆载来的,便是昨晚在赌场内搏杀的赌客。
云顶的娱乐设施齐全,胭寒兴致颇浓,坐上摩天轮,俯瞰云山雾笼、山峦重叠的云顶全貌。
之后,她在乐园中游走,忘了回去的路。足足转悠了两个多小时,到处打听,才算找到了她入住的云顶酒店。
刚刚步入酒店大厅,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旁边跟着一位保安,手中提着一把微型冲锋枪。胭寒哪里见过这阵势,顿时花容失色,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绑架!
可是看那女士,却是一派春风满面,快乐开怀的模样。
胭寒似有所悟: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赢了大钱的赌客。
胭寒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有在赌场赢了百万元以上的超级大赢家,才有资格要求保安护送回家。
胭寒与那女士远远对视一眼。女士心情大好,居然冲胭寒露出笑容。胭寒忙回礼,点头微笑。
她并不知道,这位女士,便是郑文灿的夫人。
郑夫人李琪皓,以好赌著称,吉隆坡三大女赌神之一,且排名第一。她的输赢往往都在百万级别。更令人称奇的是,她的输赢是轮班走,大输一次,必有大赢一次——好运和霉运,在她身上相当对称,就像白天和黑夜。因此有人给她起了个绰号:白夜夫人。
目送白夜夫人离去后,谢胭寒加快步伐进了电梯。摁了她入住的七楼,显示灯却不亮。
(42)被质问
电梯间的显示灯不亮,使得谢胭寒又是一惊。电梯里还有一名客人,准备上九楼,而九楼的显示灯已经亮了起来。
胭寒讪讪地咕哝道:“嘻,看来七楼的灯坏了。”
那人十分怪异地笑了一下。电梯在七楼居然没停,呼地一下就上了九楼。胭寒只好随着电梯上上下下,一直下到了大厅,换了一部电梯,按七楼,灯还是不亮!
谢胭寒走到服务台,用英语问:“电梯为什么不能停在七楼?”
服务员也显得非常怪异,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按了手边的铃。很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来。服务员与那人打招呼,原来是保安主任。
保安主任扫了胭寒一眼,问什么事,胭寒说电梯停不到七楼。
保安主任粗声粗气地问:“你的房卡?”
胭寒懵了。“我清晨出门散步,没带房卡。”
保安主任瞪着她。胭寒的冷汗淌了下来。
保安主任给服务员低语一句,然后对胭寒说:“跟我走!”语气充满了敌意。
谢胭寒突然想起邓菲以前跟她说过一句话:你没去过女监吧,我劝你连想都不要想,你平时做的噩梦,都比那里好受。
谢胭寒跌跌撞撞往后退,心剧烈地跳动,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脸色煞白。
保安主任一把攥住她的胳臂,狠狠地钳住了。
胭寒突然意识到,自己越是恐慌,越会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放开你的手,我是酒店的客人,我住在七楼……”
“房卡?!”保安主任吼道。
“我……”
“哎,怎么回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慵懒平淡的声音。嗓音低郁。
保安主任大概觉得那人很没礼貌,扭过脸,正要发火。他的怒气已经堆积到嘴角,但是刹那间,他的眼里已经充满了讪媚之情。于是谢胭寒看到了有趣的一幕: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嘴巴扭曲想要骂人,眼睛却像哈巴狗似的放出温柔的电光。
“邱少爷,您好。”保安主任鞠躬。
邱令白根本不看他,目光从胭寒脸上掠过。“怎么了?”
不知道他在问谁。
胭寒答:“我忘了带房卡。”
邱令白牵了牵嘴角,问胭寒:“你是从沈家来的?”
胭寒顾不得其他了,只当眼前这个人可以救她,点头说:“我是。”
“昨天晚上那个人呢?”邱令白问。
“阿欢在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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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小麻烦
保安主任见他们聊得投机,抢着说:“邱少,我怀疑这女人是盗匪!”
邱令白用异样冷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飘回到胭寒脸上,冷冷地说:“那就抓起来,交给警察。沈家的人都有罪。”
保安主任马上兴奋起来。“是,邱少。”他为自己捕到一条大鱼而狂喜。
这时,一楼的电梯门打开,梁欢城冲过来。
“欢城!”胭寒拼命挥手。
梁欢城满头大汗,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倜傥潇洒之态。“胭胭,终于找到你了。我上上下下跑了几圈,山下也找过。”
胭寒轻声说:“我刚才在电梯里,本以为是小事,谁知一问服务员,惹出这么多麻烦。”
梁欢城牵着胭寒的手,对邱令白说:“邱少,怎么惊动了你?”
“我帮着酒店抓贼。”邱令白说。
梁欢城咧嘴一笑,指着保安主任说:“我看这家伙最像土匪。”
保安主任认识梁欢城,鞠躬:“梁少爷,您好。”
“瞎了你的狗眼,谢小姐也敢抓。”梁欢城冷笑。
“对……对不起。这位谢小姐没带房卡,我以为……”
“你见过哪位公主需要亲自带房卡?”梁欢城问。
保安主任耷拉着脑袋,他这份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梁欢城带胭寒往电梯走去。胭寒发觉梁欢城还握着自己的手,扭了几下,没有摆脱,只好任凭他握着。
邱令白在身后说:“阿欢,这就走了?”
梁欢城扭脸看了一眼。“等回城后,一起吃顿饭。”
“我等你。”邱令白挺着笔直的腰杆,眼里漫过一丝煞气。
……
进了电梯,梁欢城掏出房卡,在电梯按灯的下方插入房卡,然后按了七楼,灯亮了!
谢胭寒差点晕倒:“天,乘电梯也要插卡?!”
梁欢城说:“这就是云顶赌场,安保措施一流。”随即转过脸,严肃地说,“小姐,你擅闯酒店,我现在押送你回房间。”
谢胭寒低头,配合梁欢城,被他押着,上了七楼。
在七楼大厅门外,梁欢城又用房卡插了一次,大门打开。
在房间前,梁欢城第三次插了卡,房门打开。
胭寒步入房间,一头扑倒在床上。“昨天我怎么没注意,有这么多关卡!”
“胭胭,当心。”梁欢城说。
“什么?”
“你现在……”梁欢城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哦。”胭寒脸一红。梁欢城在提醒她,现在有孕在身,要注意姿势,最好不要翻来滚去。
收拾停当,在富丽堂皇的餐厅吃过饭,两人准备返回吉隆坡沈宅。
(44)归程
离开云顶,在返回吉隆坡的车上,谢胭寒问:“那个邱少真的有爵位?”
梁欢城说:“所谓‘拿督’,原本是大马一省或一洲的最高行政长官。后来的意义有所转变,其中一种还是指贵族,可以从皇室那里得到封地;另一种则纯粹是个荣誉,那些对国家有贡献的人,皇室授予其称号或爵位,譬如有个华人影星,就叫‘拿督杨紫琼’。邱令白曾在皇宫受封,仪式相当隆重。勋衔的确可以增值,凡是称作拿督的,大家都会给几分面子,做生意也方便。”
“你怎么不弄一个?”胭寒问。
梁欢城笑了。“没兴趣。”
“怕是弄不到吧?”胭寒嗤之以鼻。
“昨天晚上在赌场,我说邱令白是拿督,其实还有另外的意思。”
“什么?”胭寒愈加好奇。
“拿督——就是‘督’你‘拿’钱,给钱多了,就封拿督,封了拿督就要不停地捐钱。你有兴趣?”梁欢城笑意盎然。
胭寒吐了吐舌头。
……
回到沈宅时,已到了下午四点多钟。
一进大门,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梁欢城也感觉到了,暗暗嘱咐胭寒,言行要注意,不要泄露他们去过云顶赌场的事。
谢胭寒径自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打算好好休息一会儿。
秀桂走进来,将托盘里的药碗放到桌上。里边是深棕色的药汤,蒸腾的热气中夹杂着刺鼻的苦味。
“这是什么?”胭寒漠然地问。一回到沈宅,从脸色到心情,都降了几度。
“胭姐刚从外边回来,身心躁动,这是安神的。”秀桂幽幽地说。
“不需要。我很好。”
“我姑母吩咐的。”秀桂瞥了胭寒一眼,“胭姐一夜未归,大家都很担心,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出去吧。”胭寒的语调还算客气。
“我只想提醒……”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邓菲给你的权力?”胭寒冒火了。
秀桂微微欠了欠身,却没有走,站在一旁,显然在等胭寒喝药。
胭寒想了想,在这紧要关头,郑碧月肯定不会伤害她,就算不为她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胎儿着想,所以这药只会对身体有好处。便喝了。
秀桂端着空碗,离开了房间。
胭寒睡意全无,打算吃过晚饭再休息。
信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忽然发现花园里,邓菲拦着梁欢城,不知在说什么。邓菲显得很激动,指手划脚。梁欢城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嘴角含着笑意。
(45)质询
晚餐时,秀桂请谢胭寒去了餐厅。那团异样的气氛越发浓烈,胭寒预感到今天的晚餐将有一场质询。
果然,一进餐厅便见到邓菲那张阴郁的脸庞,看来傍晚邓菲与梁欢城在花园的争吵,并未吵出什么结果。
胭寒刚坐下,邓菲便冷冷地问:“你彻夜未归,去了什么地方?”
胭寒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呷了一口茶水。
邓菲的怒气几乎要控制不住。这时,梁欢城走了进来,一看这阵势,淡淡一笑,坐在椅子里。
邓菲马上把怒火转向梁欢城:“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带谢小姐出去,是经过重阳认可的。”梁欢城漠然地说。
“重阳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你,我却不一定。”邓菲嘶声说。
谢胭寒即刻反驳道:“你以为我和阿欢做了什么?”
“量你们也不敢胡作非为。但也请你给我一个解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你们究竟去了哪里?”
胭寒扫视邓菲,心想:这女人什么意思,好像担心梁欢城对我做出什么,从而伤害沈重阳。可是根据邓菲的禀性,不可能为别人担忧。
——她不过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邓菲,你说话要注意分寸,什么叫‘胡作非为’?”胭寒针锋相对。
“翅膀真的硬了。”邓菲冷哼一声,“婚礼还没有举行呢,别以为自己草鸡变了凤凰!”
邓菲耿耿余怀的,仍是此事,眼下她不过借题发挥罢了!
“菲儿,你乱讲什么?”帘布一挑,郑碧月的身影出现。
邓菲顿时脸色通红。“婆婆……您来了。”
“什么叫‘草鸡变凤凰’?”郑碧月稳稳地坐下,瞟了邓菲一眼。
邓菲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婆婆,方才我太生气了,口不择言。”
“出了什么事?”郑碧月明知故问。
邓菲沉声说:“谢胭寒一夜未归,实在太放肆了。”
郑碧月这才把头转向胭寒,轻描淡写地问:“胭寒怎么在外边停了一夜?”
梁欢城接口说:“姨母,我带胭寒去看了山景,担心来回奔波伤了身子,就在当地住下了。”
郑碧月淡淡地“哦”了声。秀桂沏了茶,双手捧给她。
郑碧月翘着兰花指,像个老妖精似的,轻轻啜饮香茗。
餐厅变得极静。只有风动的声音。
(46)反击
餐厅寂静良久,郑碧月不开口,谁都没有开口。
终于,老妖精放下了茶杯,瞥了谢胭寒一眼,用低缓凉漠的语气说道:“即将与重阳婚配的女子,随便在外边,实在不像话。”声音并不高,却隐含着杀伐狠厉的冷意。
胭寒的心一阵颤动。?
而邓菲,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梁欢城开口说道:“姨母,既然已经认可谢小姐是一家人,为何却不信任?”
这句话戳到了郑碧月的痛处,因为那场婚礼根本就是作戏,谈何信任?
郑碧月冷冷地说:“阿欢,你不要添乱。”
邓菲乘胜追击,气势凌人地质问道:“谢胭寒,你昨天晚上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胭寒反击:“你不是派人跟踪了吗,去听他们汇报就行了。”
邓菲脸色一白。无论如何,跟踪偷窥,总是与沈家少身份不符。
郑碧月问:“菲儿,你派人跟踪了?”
“没有。”邓菲当然矢口否认。反正没有对证。
梁欢城露出玩味的笑容,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有趣。郑碧月和邓菲这一对妖孽婆媳,因为平时投鼠忌器,无法直接责骂胭寒,积怨太深,便揪住一个嫌隙,合起来演戏,要胭寒,叫她永世不得翻身——至少在十个月之内的孕期,让她俯首帖耳,不敢说半个不字。
梁欢城很想看看胭寒怎样应对这个场面。
胭寒又想起梁欢城早先对她说的话:一个人最重要不是掌握了多少权力,而是气势,即便你是一个街头乞丐,你也要凝聚自己的气场,集中到双眼,镇守你周围的方寸之地。
她平静地说:“本该是重阳带我出去玩,但他因故不能离开沈宅。”
这句话无人反驳。
她接着说:“我去欣赏山景,只为换一换空气。阿欢原本提议当晚返回,是我决定留在山里。”
邓菲马上耸起肩背,像一头蓄势待扑的母兽:“为什么?”
“因为,我想安安稳稳睡一觉。我,需要好好休息。”
“哼,沈宅容不下你?”邓菲以为自己抓住了一个把柄,大声喝问,“专门给你装修了一套房子,这么多人服侍你,还不够你休息?”
“我只需要一个平安的环境。”胭寒看着邓菲,猛地提高语调,“我不想日日夜夜被人监视,睡梦中也被一双丑恶的眼睛偷窥!”
谢胭寒突然的反击,令邓菲措手不及。她的脸色一时没有转过来,一丝惊慌闪过。
(47)磨人精
梁欢城冷眼旁观,抓住时机,问道:“邓菲,你害怕什么?”
这一问,更让邓菲张皇失措。“我……我怕什么?真是笑话……”
胭寒直指邓菲:“你在我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我!”
“谢胭寒,不要血口喷人。”邓菲尖叫。
一旁的郑碧月沉默,面无表情。
胭寒说:“邓菲我也不诬陷你,找到证据便是,请电子工程师在房间查一查就行了。”边说,边转脸看着郑碧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邓菲同样看着郑碧月。本是合伙要压制胭寒,却被胭寒反攻,不但彻夜未归的事不了了之,居然单刀直入,捅到了邓菲的要害。
邓菲搞的鬼名堂,郑碧月心里很清楚。当下一沉脸,说道:“不要吵了,一家人的事,何必像仇敌似的?”她看着邓菲,“菲儿,你早来几年,应该懂家里的规矩,以后和睦相处,你要做出表率。”
“是,婆婆。”邓菲低下头。
郑碧月再将目光投向谢胭寒。“胭寒啊,你与菲儿本就是姐妹,如今又成了一家人,更是亲上加亲,菲儿岂有害你之理?”
这番话相当厉害,意思是:菲儿不可能用摄像头监视你,即便她真的监视你,那也是为你好!
谢胭寒沉默了。
郑碧月摆了摆手,“只顾着聊天,菜都凉了。来,阿欢,别在那诡笑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慢条斯礼地嚼起来。
胭寒忽然说:“我要换房间。”
郑碧月仿佛没听到,兀自吃着饭,动作没有停。
邓菲已经换了一副表情,说:“你想得太多了。”
“我明天就换房间。或者我直接搬到石屋,和重阳住在一起。”胭寒说。
邓菲咬紧牙关,手指哆嗦几下。忍住了。“行,给你换个房间吧,真任性。”
梁欢城听了胭寒的话,亦感到痛苦。
邓菲用开玩笑的口吻,对郑碧月说:“婆婆,您瞧瞧胭寒,婚礼还没有办,就急着和重阳住到一起。”言下之意,讥讽谢胭寒是个磨人精。
胭寒随便吃了几口饭,便离去了。
…………
(48)狗给你传话了
谢胭寒的房间仍然在二楼,是她自己挑选的,原本是客房,她亲自指挥着仆人,把里里外外重新打扫干净,家俱也做了调整,布置得像个家。
沈宅的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知情者心照不宣,这只是一场“内部婚礼”,采取封闭形式,更没有大量发放请柬。
之前谢胭寒要求婚礼登报,邓菲则派人印了一些假报纸,这天早晨,全部送进了胭寒的房间。
在这些假冒的《星洲日报》和《南洋商报》上,用了相当的版面,对沈家少东主的第二场婚礼做了宣传。
胭寒把报纸看了好几遍,不仅看了婚礼消息,而且研究了其它新闻,似乎没有破绽。她也不再深究,报纸放到一边。
秀桂送来早餐时,见了沙发上的报纸。一瞥之后,说道:“恭喜胭姐。”
“谢谢。”胭寒淡淡地说。
“你和重阳哥哥结婚后,沈宅应该有一变。”秀桂说。
胭寒看了看秀桂,未作回应。变化当然会有,只是程度深浅、范围大小不同。
“秀桂,你知道谁会参加婚礼?”胭寒问。
“都是自家人。”秀桂说过后,退出了房间。
胭寒一边吃早饭,一边想着,能不能在结婚前见一见沈重阳。不知为何,沈重阳一直没有过来看她,是因为某种规矩,还是别的原因?
难道沈重阳对这场婚礼也有抵触情绪?
猜不透。
胭寒叹口气,把碗碟推到一旁。
……
入夜,她终究控制不住,悄然去了后院。
照例的,图巴克汪汪吼个不停。那只狗真是又傻又疯,誓死不接受胭寒。
在石屋前,谢胭寒抬起手,正要敲门,门却从里边打开了。
“我听见图巴克在叫,就知道你来。”沈重阳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哦,狗给你传话了。”胭寒淡漠地说。
沈重阳苦笑。“骂人不是这样骂的。如果我是狗,你马上要嫁给我,那你是什么?”
“我是驯兽师。我是饲养宠物的……”
“进来吧。”沈重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卷进了石屋。
站在昏暗的走廊,沈重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布,不容胭寒缓过神,黑布便蒙到她眼睛上。
(49)数秒
谢胭寒脸上蒙了黑布,以为沈重阳又要发邪性,不由得挣扎几下,被沈重阳拢住。“跟我走。”
她的手被他牵着,黑暗中,重阳却没动。
“怎么了?”胭寒问。
“教你一种计时方法,很有趣。”沈重阳说。
“什么意思……”
“等下我们行走时,你来计算秒数。”沈重阳说,“从‘一千零一’开始,脑子里想这个数字的时间,正好需要一秒,然后是‘一千零二’、‘一千零三’。现在过去了三秒钟,明白吗?”
“好像懂了些。假如只是单纯的想‘一、二、三’,时间太短暂,不够每一秒的时长。”
“聪明。”
“可是,干嘛要计算秒数?”
“好玩嘛。”
胭寒气沮。
沈重阳说:“现在我们往前走。你开始计数——”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一千零四……”
22秒钟之后,沈重阳停下步子。“现在转弯。重新计数。”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
这次一共数了35秒钟。
沈重阳再次转弯。胭寒的胳膊蹭到旁边的墙壁,明白过道狭窄。
又开始计算:“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
右转弯。共耗时1o2秒。
沈重阳停下脚步,问:“有什么体会?”
“我们一共走了三段路,其中有两个转弯,分别用时22秒、35秒、1o2秒。最后一个转弯,道路狭窄。”胭寒说。
沈重阳静默片刻,说道:“知道吗,你有两种天赋。”
“我不懂。”
“一是天生的记忆力。二是强悍的空间辨识力。”
“有什么用?”胭寒笑了笑。
“有些本领,你一辈子都可能用不到,但用一次,会让你颠覆历史。”
“天,没那么夸张!”胭寒咯咯地笑了。
沈重阳拥着她,嘴唇贴住她的嘴唇。
胭寒在重阳怀里扭动。“你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每次……都要蒙着我的头?”
“每次什么?”沈重阳问。
“就是每次……”
“每次上你的时候?”
又来了!
胭寒气得一拳打在沈重阳身上,反正也看不见,胡乱一杵,重阳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弯下了腰。
胭寒连忙扯开了眼睛上的黑布。沈重阳捂着肋侧,额头渗出汗珠。
“我打到哪了?”胭寒急得问。
“没事。”沈重阳启唇一笑。
曾经为救梁欢城,他的腰侧中了一刀,触及内脏,若再往深处一寸,必死无疑。如今那里还留着疤痕,不过胭寒每次时,都被蒙着头,从来没看见过。
胭寒扶着梁欢城往卧室走去。“等到结婚后,你得告诉你。”仍在纠结刚才的问题。
“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个人喜好。”
“可我觉得你那个样子……像……”
“像什么?”
“不管怎样,你那样对我不公平!”胭寒表示愤慨。
沈重阳抚摸她的脸颊,手指在眉心、鼻翼、嘴角轻柔地划着圈儿。“胭,你越来越可爱了。”
这是欣赏,还是宠溺?
谢胭寒怎么觉得自己的心没着落,凉飕飕的?
沈重阳继续爱抚她,手指从下颏直接落到胸脯上,然后钻进衣服里,握住了双峰,温柔有力地抚弄起来。贴在她耳畔说:“你怎么又忘了,以后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不要戴胸罩,也不要穿内裤。”
胭寒浑身发烫。
沈重阳掀起她的衣服,嘴唇吮上了胸脯。
这时,石屋外边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5o)老妖有请
沈重阳打开门,外边是秀桂。
“重阳哥哥,胭姐在吗?”秀桂明知故问。
“找我什么事?”谢胭寒从沈重阳身后出来。
秀桂脸上原本有着淡淡羞涩,一见胭寒,立刻收敛起来,说了声:“我姑母让你过去。”
胭寒心里一沉,心想,那妖婆子是不是又要责怪她,不应该干扰重阳。
在这栋宅子里,自己难道没有一点人身自由?
沈重阳淡淡地说:“既是我母亲请你,你去吧。”
胭寒不发一语,出了石屋,往院门走去。秀桂跟在旁边,好像在押送似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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