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未婚妻:半面新郎》 第16部分阅读

身后,图巴克吼得如火如荼。

经过花园,穿行在曲折的回廊中,四周一片幽暗,灯光昏蒙,檐下传来灯笼摇晃的啪啪声。

穿过一扇扇门,谢胭寒从来没到过这一区域。宽大的木地板泛着晶莹光泽,到处都是浓重的阴影。

秀桂终于停下步子,在一扇古旧的门上轻叩几下,然后推开门。

谢胭寒一个踉跄,进了房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雕像,或竖、或卧,在幽冥般的光线中,那些塑像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似笑非笑,有的呲牙咧嘴。

胭寒感到一阵慌乱,好像误闯进了寺庙中。

目光投向前方,一座不大不小的摆设,状如佛龛,香烟缭绕。

胭寒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很多豪门华宅中最神秘的地方,郑碧月有事没事,应该常在这里祈祷吧。

外边传来脚步声。谢胭寒心中一颤。又是那种“嚓嚓”的声音,似乎有人拖着脚走路,脚底滑过木地板。

郑碧月缓缓走来。穿着那双古怪的布鞋,鞋面绣着飞禽走兽,鞋头和鞋跟翘着尖角,像一艘船。胭寒曾在“盂兰盆节”见识过这双鞋。

郑碧月语调干涩:“胭寒,今天晚上有点事。”

“什么事?”胭寒阵阵发冷。强作镇定。

外边又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一个人。很快,明堂门口出现一盏灯笼,造型怪诞。灯笼上似乎描绘着脸谱。

提灯笼的,是黄师。胭寒一见那矮墩墩的身子和秃顶,便感到一阵恶心。

黄师旁边跟着一个人,胭寒定睛一看,立刻想起来,曾经见过那个人。

黄师扶了扶眼镜,对郑碧月说:“夫人,我把杨师请来了。”

郑碧月恭敬地欠了欠身:“杨师辛苦。”

那人看起来十分衰老,精瘦的脸,戴着一顶古怪的帽子,长着一颗小脑袋,仿佛一枚核桃。

(51)灵——胎?

谢胭寒记忆深刻:曾有一次,郑文灿带她在一家露天餐厅吃饭,见过这个杨师。

现在她全明白了,那次郑文灿带她出去,也是有原因的!

但此时此刻,她只感到惶惑,其他的倒顾不上了。不知郑碧月又要演什么戏?

“胭寒,不用紧张的。”郑碧月看出她的不安,用漠然的语调,劝道,“请杨师过来,亲自看看你的‘灵胎’。”

灵——胎?

谢胭寒简直要昏倒了!

“万事万物皆有灵性,人是万物之灵,十月怀胎,更是灵中之神。”郑碧月说道。

黄师接口道:“夫人果然是同道中人。”

郑碧月嘴角一痉挛,谦逊地说:“我这算不得什么,平常耳濡目染,跟着众位大师学了一些皮毛,见笑了。”

谢胭寒没料到郑碧月迷信到这种地步。虽然说,这样表明对孩子万分重视,且寄予厚望,却也过火了。

胭寒轻声问:“让我来做什么?”

郑碧月说:“什么都不必做,站在那里就行。”

黄师对杨师做个手势:“杨师,请。”

杨师始终沉默着。慢慢走近胭寒。胭寒不由得一阵紧张。杨师的装束也很怪,道袍不像道袍、僧衣不像僧衣。在胭寒看来,这些自称有“法术”的人,只是一群江湖骗子,郑碧月为何奉若神明?

杨师打量胭寒,围着肚子盘旋,目光带钩儿。

谢胭寒忽然想笑。这简直是胡闹嘛!

她却不敢直视杨师的眼睛,甚至连那核桃似的小脑袋都不敢看,垂下眼帘,一动不动,扮演一个电线杆。

杨师收回目光,退到郑碧月身旁,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

突然,谢胭寒发现郑碧月哆嗦起来,显然受了打击,四肢颤抖,眼皮翻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黄师的声音飘来:“夫人,稍安勿躁,杨师的意思……”听不见了。

胭寒一看那阵势,惊惧不已。不知杨师给郑碧月说了什么,刺激得郑碧月几欲癫狂。

胭寒不由自主往那边靠近几步。侧耳倾听。杨师的声音飘来:“……是否到医院检查过?”

郑碧月说:“没有。想请杨师看过之后,再带到医院。”

杨师往胭寒这边瞥了一眼,说:“虽然胎位不正,稍加调理便可。”

胭寒也慌了。对于首次怀孕的女子来说,关于胎儿的一切坏消息,都会让她害怕。

(52)歇斯底里

郑碧月似乎对胎位并不特别留意,嘶声问:“杨师刚才说的,可以确定?”

“莫急,我再验看。”

杨师来到胭寒身旁,挤着嗓子说道:“请伸出右手。”

胭寒不知所措。郑碧月催促:“胭寒,照杨师说的做。”

胭寒仍未抬手,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师。

杨师不以为意。“我另有法术,无需碰触,一望便知。”

边说边围着胭寒踱了两圈,然后停下脚步,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看看地,又在自己手指上掐算几下,断然道,“果然,施主怀的是‘凤胎’!”

这下郑碧月受不了啦。双膝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晴天霹雳啊!忙活了半天,婚礼都快要举行了,到头来却换来一句:凤胎。

胭寒的心情相当复杂,有点哭笑不得。怀孕没多长时间,医院都没去的,被这“核桃脑袋”看了几眼,就确定怀的是女孩——那还要b超干什么?

胭寒说:“伯母,这人胡说八道……”

“住口!”郑碧月吼道。

胭寒打个寒噤。却不甘心,继续说:“男孩女孩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大不了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就全明白了,何必受江湖骗子蒙骗?”

郑碧月脸色蜡黄,胭寒竟敢在明堂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做死是什么?

郑碧月的三角眼几乎要瞪裂了,鼻孔贲张,形同厉鬼。冲门外嘶叫:“秀桂!”喊声都岔了气。

秀桂显然也吓坏了,从来没见过姑母变得歇斯底里。跌跌撞撞跑进来。“姑母——我在。”

郑碧月指着胭寒,指尖剧烈颤抖。但她指了足足半分钟,居然又垂下来,嘶声低语:“秀桂,去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是,姑母。”秀桂扫了胭寒一眼,匆匆离开明堂。

黄师和杨师伫立一旁,彼此不搭话,也不动弹,只当旁观者。

过了一会儿,黄师才说:“夫人,杨师是道中高人,会救沈家的。”

郑碧月像被电棍戳了一下,马上转向杨师,颤声说:“杨师慈悲为怀,请帮沈家度过这一劫。”

杨师考虑良久,本着救苦救难的精神,用神秘的语调说:“我自有妙法。”

一旁的谢胭寒冷冷地问:“要花多少钱?”

郑碧月气糊涂了,竟然没听出胭寒的嘲弄,还顺着话头说:“对对,花多少钱都行,只求杨师施法。”

杨师默然,似乎又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53)转胎

黄师在旁边搭腔:“杨师并不是贪图俗世的荣华富贵。”

郑碧月忙说:“我明白。”

黄师接着说:“替人消灾,要折损阳寿的。”

“是。请黄师帮沈家美言几句。”郑碧月恳切地说。

这时,秀桂已经给郑碧月端来了水,郑碧月顾不得喝水,秀桂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眼前一幕。

黄师正与杨师窃窃私语。

胭寒很烦躁,想离开这鬼地方。

杨师终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黄师像得了奖状似的,乐颠颠地走到郑碧月面前,“夫人,恭喜,杨师同意为谢小姐‘转胎’。”

转胎?!

谢胭寒彻底懵了。

“胭寒——胭寒——”

谢胭寒愣了一会儿,才听见郑碧月在唤她。

“啊……”抬脸望过去。

郑碧月嘴角痉挛着。“快来谢谢杨师!”

胭寒站在原地没动。郑碧月气得没办法。胭寒却有话说:“这……”

郑碧月猛地一摆手,不让她说出“亵渎”的话。

杨师对郑碧月说:“你要明白,不是我看出了‘凤胎’,而是神说的,神通过我的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神发的通知。”

“是。”郑碧月应道。

“神说‘凤胎’要转‘龙胎’,得做一场法事,届时,我会在神前求一枝白色的花,放到谢小姐的房里。再配合药物,双管齐下。”

“那就有保障了!”郑碧月激动起来。

“不。”杨师斩钉截铁地说,“胎儿真正的性别,要到四个月以后才能看出来。即便你们到医院去,医生用仪器检查,看见的,只是虚浮假象,正所谓‘浮光掠影、海市蜃楼’。”

“您刚才说‘不’——什么意思?”郑碧月乱了方寸。

“神赐我力,以我之念,扭转乾坤。念念相传,受者,必全心迎奉,不可有疑虑、不可有猜忌。再者,平常诸多问题,都要注意。”

“譬如呢?”

“譬如,‘转胎’之后,谢小姐切不可与别的孕妇坐在一起,当心力道转换,有‘换胎’之嫌。”

黄师在旁边解释:“因为‘转胎’而来的,原本就是无根之木,基础不牢靠,所以稍有不慎,就会被另一股邪力偷换。”

“放心,沈宅不可能再有其他孕妇,出了沈宅,也不可能与别的孕妇坐在一起。”郑碧月信誓旦旦地说。

(54)婚礼延后

杨师露出阴沉的笑容:“我只是举个例子,总之要万分当心。待‘转胎法事’结束后,我会罗列一个单子,写明注意事项。”

真够专业的。

谢胭寒心想:看来马来西亚的江湖骗子,比大6的骗子更厉害,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场戏演的,有收有放、有理有据,还有托儿——就是那个超恶心的黄鼠狼。

被他们这么一编排,往后谢胭寒无论生下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没错。如果生下男孩,杨师便说是他“转胎”成功;如果生下女孩,杨师就说好不容易转了胎,结果谢胭寒自己不谨慎,又被换走了——其中最厉害的,是那句:必全心迎奉,不可有疑虑、不可有猜忌。

仅仅这一条,谢胭寒就完了。

事已至此,胭寒也懒得跟他们辩论。郑碧月愿意花钱,就让她花去吧,折腾一场法事,给她求个心安,谢胭寒也落得清静。

送走黄师、杨师,郑碧月脸色冷郁,看也没看胭寒,自顾自走到蒲团前,盘腿坐下。

一旁的秀桂给胭寒使个眼色,胭寒早就想离开了,转身便走。

身后,飘来郑碧月冷幽幽的一句话:“婚礼暂且延后,做完法事再办。”

胭寒闭口不言,双脚已跨过了门槛。

延后就延后,好像能吓住谁似的!

……

沈宅的仆人们忽然接到了新通知,婚礼的准备工作暂时放下。

仆人们都有点犯傻,往年从来没出现这种情况,风向不断转换,纷纷扰扰,倒也让一向冷清的沈宅,出现了一种难得的躁动气氛

邓菲听说家里要办一场法事,心底冷笑,她婆婆的迷信思想,她早就领教过。当初与沈重阳结婚时,前前后后不知纠结了多少次,首先把她和沈重阳的生辰八字弄去,找大师推算,然后又要选吉日,一会儿又要考虑在哪个方位办婚礼,甚至就连邀请的宾客人数,也有讲究……办一场婚礼,邓菲脱了一层皮。幸好她这个人相当有毅力,认准了要嫁入沈家,刀山火海都要闯。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真正认识到了婆婆的本质。

这次给谢胭寒办“内部婚礼”,邓菲之前还纳闷,居然没有波折,实在奇怪。

这不,妖婆子还是刮起了妖风。

邓菲一方面等着看戏,另一方面,则丝毫不松懈,密切留意谢胭寒和沈重阳的感情进展,为以后发生的任何变故,做好了战斗准备。

三天后,杨师选定的吉时到了。

(55)吉时

法事在花园举行,精心挑选了八名年轻女仆,分别站在八个方位,这八名女仆严格要求是chu女。秀桂也在其中,她守护着西北方向。

与法事无关的,沈宅的其他仆人,则一律清离现场,四周用五彩幡布遮起一个封闭空间,当中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香案、果品,烟雾缭绕。

杨师站在桌旁。郑碧月距离香案约有两米距离。谢胭寒则在东南方位——杨师选定的位置。

吉时已到。

杨师在场地上走了几圈,步子踩着八卦的图形,转过九圈之后,他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然后煞有介事地进行掐算,从《烧饼歌》里胡嘞几句,嘴里念念有词:

“螺头倒吹也无声,点画佳人丝自分,一止当年嗣失真。”

郑碧月在旁边看得如醉如痴,沉浸在神秘悠远的氛围中。

谢胭寒面色庄重,她事先已经想通了,在这节骨眼上,没有必要冲撞郑碧月,干脆就配合他们演一场戏。既然是演戏,就要有专业精神。

此时邓菲在幡布外边,没有资格进来。她挺着急,想看看面边是什么场景。

秀桂用眼角余光暗暗观察谢胭寒。猜不透谢胭寒在想什么,看她认真的样子,似乎相信这个杨师真能改变胎儿的命运。

杨师快步走到谢胭寒面前,围着胭寒绕行一周,嘴里继续念念有词:

“迁南迁北定太平,佐王佐帝定牛星;运至六百又得半,梦花有子得心惊——无量天尊——转、转、转!”杨师猛地来了个金鸡独立,手指朝谢胭寒的肚子虚划几圈,最后“嗨!”的一声,双足起跳,稳稳地落在地上。

胭寒都替杨师累得慌。确实,这样的表演挺值钱。

接着是一阵眼花缭乱的仪式。在杨师的指挥下,那八名“贞女”在自己的位置上摇摆起来,不知在哼唱什么。

郑碧月也激动起来,像神经病似的跟着念念有词。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钟头。杨师终于松驰下来,慢慢踱到一边,说道:“作法已毕。”

(56)荒唐的游戏

郑碧月意犹未尽:“这就完了?已经转了?”又将目光投向谢胭寒,迫不及待地问,“你有何感觉?”

谢胭寒低声说:“好像在动。”

杨师沉默不语,在沉默中隐藏着得意。

郑碧月说:“这下好了,定能转成龙胎。”

杨师清了清嗓子,将一张纸交给郑碧月,说道:“照规则行事,切不可大意。灵胎虽转,根基不牢,稍有疏忽,前功尽弃。”

这最后十六个字,把郑碧月震得直翻白眼。

杨师从香案上拿起一枝白色的花,给了谢胭寒。“供在卧房,确保三天不败。神明自会护佑。”

郑碧月为了事情更保险,问道:“杨师,有没有什么药,能够稳定一下?”

谢胭寒心里突然掠过一阵惊慌。事先没想到药物,如果让她吃掉乱七八糟的药品,谁知能带来什么可怕反应!

后背瞬间渗出一层汗,浑身又湿又冷,却要强自镇定,不能从脸上露出什么。

杨师早就等着郑碧月这样问。装模作样地反问:“你想要什么药?”

“大师是道中神人,既已作法,再开些神药,两相配合,定能确保我沈家得一龙胎。”

话说到这份上,谢胭寒决定以进为守,于是开口:“如果有药,也行,保险一点。”

郑碧月心中一喜。之前还担心谢胭寒在法事中闹乱子,没想到今天的态度这么好,乖巧可爱,显然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身份。

杨师说:“我带了些自配的神药,可为转胎之用。”

谢胭寒感到头皮一麻,胸口像被一只爪子狠狠地揪住了。杨师真带了药,会是什么好东西?经常听说一些人吃了所谓神药,上吐下泄,甚至送命。现在轮到自己了,就算她没事,肚子里的胎儿也可能受伤害。

可她已经投入了这个荒唐的游戏,只能硬撑着玩到底。

谢胭寒问:“你的药很贵吧?”

杨师把手伸进袍子里面,不知从哪掏出两个小瓶子。胭寒感到一阵恶心。

“有此良药,必能‘转凤为龙’。一瓶药原价3万元,我与沈家有缘,沈家的祖上行善积德,而且谢小姐所孕,将来必是聪明有为之人,我只收你一瓶2万6千元,只当做善事罢了。”

一通酸文假醋的告白,说得谢胭寒直起鸡皮疙瘩。

郑碧月却欣喜异常。“我买。”

谢胭寒大致算了下,这杨师够狠的,那么个小瓶子,折合人民币就是6万元,优惠后,也要5万多元。当然这笔钱对沈家来说,九牛一毛而已。何况这样的投资,郑碧月恨不得天天都有。

法事已毕。

郑碧月吩咐邓菲给杨师取钱。

(57) 微妙的变化

谢胭寒已经拿到了药瓶,在手心掂了掂,感觉真奇怪,以前只听说过“安胎药”,现在居然拥有了“转胎药”。

不过让谢胭寒倍感宽慰的是:杨师临走前嘱咐她,此药需在“子正时分”服用,才会有效。也就是半夜12点。那个时间段,谢胭寒可以自由处理,郑碧月不至于盯着她把药吃掉。何况今天她的表现非常好,郑碧月也不会怀疑她。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谢胭寒回到房间睡了一会儿,快到晚饭的时候,她去餐厅吃饭。

一进门,没想到郑碧月独自在桌旁。

“胭寒,坐吧。”郑碧月慈爱地说。

谢胭寒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坐下了。

郑碧月关切地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胭寒说:“还好。”她在郑碧月眼中,身份已经有了微妙变化,如今的她,头顶上自有一轮光环,仿佛天意所授,如神明在人间选中的礼物。

郑碧月投向谢胭寒的目光中,带了些沉思的味道,尤其是望着肚子时,似乎在想像,里面的凤胎正在悄然转成龙胎——这是多么神奇的过程啊!

“胭寒,现在什么感觉?”郑碧月每隔一会儿便向谢胭寒发问。

“感觉不甚明显。”谢胭寒含糊其辞。越是这样,才更显得神秘。

“莫急,这要慢慢来得。”郑碧月更像在安慰她自己。

“转胎,可能比怀孕还难吧?”谢胭寒说。

“的确如此。譬如怀孕就像种稻米,撒了种子就能发芽。而转胎,必定麻烦,好像长了一半的稻米,让它变成玉米,你说多难!”郑碧月分析道。

谢胭寒真佩服郑碧月。

两人断断续续说到晚餐结束,期间没有一个人进来打扰她们。又聊到晚上九点多,胭寒实在累得不行,借故回房间睡觉。

临别,郑碧月提高声调吩咐道:“别忘了,子正时分,服药。”语气已经变了。

“我会记着。”谢胭寒说。

“一定吃!”郑碧月瞪着眼睛。

“伯母,我比您还着急,怎么能忘?”谢胭寒说。

“你明白这个,最好。”郑碧月嘴角痉挛一下。

谢胭寒出了餐厅。秀桂正好进来,两人擦肩而过。秀桂进来后,郑碧月仍然盯着胭寒离去的门口,又显得烦躁起来。

秀桂冷眼旁观。她已经发现,谢胭寒和郑碧月的关系,从今天开始,将出现转折。郑碧月不会轻易触痛谢胭寒,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行动上的。郑碧月会带着紧张刺激的心情,一直到谢胭寒分娩,那时尘埃落定,如果谢胭寒生了儿子,将是沈家历史上无与伦比的一次狂喜。如果生的女儿……谢胭寒还有没有退路?

……

(58)她的肚子

入夜,秀桂从郑碧月的房间出来,在走廊遇到邓菲。

“嫂子,已经准备好了,我姑母在等你。”秀桂说。

邓菲开腔便问:“今天的法事,谢胭寒表现怎样?”

“很听话。全部按照杨师的安排,没有一点对抗。我姑母十分满意。”秀桂说。

邓菲不露声色,接着问:“其它还有什么?”

“那些药,杨师嘱咐子正时分服用。”秀桂观察着邓菲的脸色。

邓菲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幽幽闪亮,双眸沉浸在一片阴影中。深不见底。

“我知道了,你去吧。”邓菲往郑碧月的房间走去。

……

郑碧月在打瞌睡,朦胧间,一双手把她的脚托起来,缓缓放进木盆中。

盆中是热水,温度刚刚好。

郑碧月眯缝着眼睛,嗓音嘶哑:“菲儿,几点钟了?”

邓菲跪在盆子前,一边摆弄着郑碧月的脚,一边说:“晚上1o点。”

“再过两个小时,胭寒该吃药了。”郑碧月念念不忘。

邓菲低头看着郑碧月的脚。

一个人的脚是最真实的。女人无论外表多么光鲜,或者像郑碧月这样一贯保持优雅姿态的妇人,她的脚,却枯瘦而疲倦,指甲泛着浅浅的光泽,脚趾间的缝隙很大。

邓菲用手搓洗着、按摩着。那两只脚像两根树枝,沉在水底。郑碧月打个颤儿,舒服得咕哝几声。

邓菲没有抬脸,继续盯着郑碧月的脚,冷不丁问了句:“婆婆,谢胭寒会吃药吗?”

郑碧月的脚动了动。脚趾做出了回答。

邓菲接着说:“可惜,不该允许她从那间房子搬走,原本可以24小时盯死她。”

“菲儿,你还是不明白一个道理。”浑浊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女子的心,绵密似锦、尖锐似针,一针一线,织就五彩缎锦。若依你的眼睛,你能盯得了多少?”

邓菲继续侍弄郑碧月的脚。

“现在胭寒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命运。她不仅要生孩子,还要祈祷神明,让她生下男孩。”郑碧月冷哼一声。

“只怕她想不通。”邓菲说。

“她是她,肚子是肚子,借她的肚子生个儿子。而已。”郑碧月阴沉地说。

邓菲注视水盆里那双枯瘦的脚,愈加佩服婆婆,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和她的肚子分作两个观念,这需要超常思维。

在郑碧月的心目中,谢胭寒就是一台孵化器,换句话说,假如能把谢胭寒的芓宫拆下来,单独放到暖箱里进行养护,那么郑碧月一定会时刻守着暖箱,全心全意等待芓宫里的小东西发育成熟。

(59) 子正时分

邓菲慢慢抬起脸,轻声问了句:“万一,谢胭寒生了女儿……”

郑碧月猛地哆嗦一下。

邓菲一阵后怕。这是个禁忌,触犯不得。

郑碧月仰靠在躺椅中。邓菲从下往上看去,只能看见下巴、鼻尖和两块尖利的颧骨。灯光映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个死人。

“对不起,婆婆,我不该做这样的猜测。”邓菲带着哭音说。

郑碧月长长地抽了一口气,用凄厉的语调说:“倘若——真的转胎失败——我——会让谢胭寒付出代价。”

邓菲把郑碧月的脚从盆子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穿上一双干净袜子,再穿上一双软拖鞋,轻轻放到地上。

“婆婆,您休息吧。晚安。”

邓菲出去了。

……

谢胭寒正在睡觉,突然惊醒了,模模糊糊听到房门敲响。

胭寒从卧室出去,来到客厅的门边。为了防备入睡后有人闯进来,她让男佣在门上装了个插销。此时,插销被撞得嘭嘭响。

胭寒惶恐地问:“谁啊?”

郑碧月在外边低喊:“吃药了没有?”

胭寒头皮发麻。没想到妖婆子亲自监督。“噢——”谢胭寒瞥了眼客厅的挂钟,还差三分钟12点,“我正在准备,时间还没到。”

“别忘了!”

“不会忘,我正坐着等。”谢胭寒说。

外边安静下来。

谢胭寒苦笑着摇摇头,返身回到卧室,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药瓶,拧开盖子,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她嘴巴一歪,险些把瓶子扔了。克制着自己,打开台灯,借着光线看了看,瓶子里塞着几颗黑乎乎的药丸。她倒出一颗,用厚厚的卫生纸包起来,准备明天早晨去卫生间冲掉。然后盖起瓶子,躺下继续睡觉。

清晨五点多,谢胭寒起来一趟,上卫生间的时候顺便把药丸冲进马桶,亲眼看着药丸在旋转的流水中消失,想像着那玩艺坠入下水道,最终流入大海,不禁长吁一口气。

早餐,谢胭寒来到餐厅。郑碧月已经守候在桌旁,胭寒一进门,她便直勾勾地打量着,端详胭寒的脸庞。

谢胭寒面色平静,接受检阅。

“胭寒,把药吃了?”

“吃了。子正时分——午夜12点,一切按杨师的叮嘱。”谢胭寒非常诚恳地说着,她要告诉郑碧月,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奇迹的发生。

“吃药以后,什么感觉?”郑碧月追问。

“不舒服,肚子里顶得难受。”谢胭寒早已考虑了说词。

郑碧月点点头。“这就对了,说明发挥了药效。”

“我真怕受不了。”谢胭寒直言不讳。

“这是什么话?”声调克制不住又变得尖利,却没有像过去那样喝斥,而是努力用和解的语气说,“咬牙撑住,明白?”

“嗯。”谢胭寒庄严地点点头。

(6o) 煎熬……

既然“法事”已经成功落幕,接下来,该把中断的婚礼仪式提上日程了。

婚礼安排在一周后举行。

这段日子胭寒的孕期反应异常强烈,按理说以她的时间,不该这么强的,或许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而郑碧月则认为,是“转胎效力”在发挥作用。

这天早晨,谢胭寒又感觉左下腹痛了一下,胀胀的感觉,喉咙也不舒服,胃部有灼烧感。

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吃早餐,胃里像是灌了一桶油,腻的慌,吃什么都不消化,更谈不上胃口,吐也吐不出来,每次只要产生呕吐的感觉,全身就起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手脚发麻、头晕眼花,满嘴的苦水,胸口仿佛压着大石头喘不过气,从喉咙往下都是堵的,恨不得把什么东西拽出来,用棒槌狠狠捣一捣……

做女人真是难,而像她这样的,有苦有痛却只能忍在心里,唯一可以倾诉的,她的“老公”沈重阳,却没有从石屋出来过,更让胭寒度日如年。

谢胭寒曾提出要到医院检查一下,郑碧月压着不让办,说等结婚以后再说。

胭寒咬牙忍耐,等婚礼。

午餐,她随便喝了点粥,无力地放下碗。蜷在卧室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悄悄与苏喻联络。

苏喻在sn上告诉她,孕期随时都可能出现危险期,如果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胀痛,一定去医院复查。

苏喻问:还是你的姐妹怀孕吗?

胭寒回答: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

苏喻:下腹部疼痛,最要担心的是宫外大出血。

谢胭寒被骇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手指哆嗦着按不了键盘。

苏喻:你在休息?

胭寒:没事,在吃东西。你说的宫外大出血,很严重?

苏喻:呵,听起来吓人,妇产科医生都能处理的。

谢胭寒匆匆聊了几句,下线,把电脑关了。听说电脑也有辐射,她每次在电脑前不超过15分钟,而且决不让电脑屏幕对准肚子。

躺在床上,她越来越害怕,转念又想,豁出去不管了,听天由命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马上又痛苦起来,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恨。

在这样的折磨中,婚礼到了。

明天,便是谢胭寒人生中的第一个婚礼。

…………

(61)不够激动?

明天沈家要举行婚礼,上午,梁欢城去了一趟沈宅,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婚礼的准备工作已经安排好,为了保密的缘故,没有多大的排场,仪式自然简单。

梁欢城从花园经过时,看着谢胭寒的窗户。窗上遮着窗帘,不知胭寒在做什么,不知她是否期待着明天来临。

梁欢城步履迟缓,脚上似乎灌了铅,这种滋味,无法形容,无法诉说。痛。

假如明天来临……

梁欢城去石屋看望沈重阳。重阳平淡如初,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即使杀过人,也是一如往昔,该看股票行情就看股票行情、该研读金融书籍就研读金融书籍。明天的婚礼,对于他,似乎如一顿早餐那么平常。

“阿欢,最近买了什么股票?”沈重阳问道。

“你明天就是新郎了。”梁欢城提醒。

“哦。”沈重阳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问,“你买了什么股票?”

梁欢城苦笑,摇了摇头。“你这样,对谢小姐是否不公平?”

“怎么说?”沈重阳呷了口红酒。他的衬衣雪白耀眼。

“应该兴奋啊。你。”梁欢城说。

“该来的总会要来。该去的,总会要去。兴奋能改变现实?”沈重阳瞥了梁欢城一眼。

梁欢城靠着沙发背,目光转向电视屏幕。仍是财经类节目。

沈重阳忽然问:“阿欢,你今天有事吗?”

梁欢城怔了下。“没事。”

沈重阳看看表。“你说我不够激动。”

“嗯……”一脸迷惑。

“走吧。”沈重阳站起身。

“什么?”梁欢城被他表哥彻底搞糊涂了。

“我们去打猎。”沈重阳说。

尽管知道重阳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梁欢城还是感到惊讶。“现在?”

“现在是上午1o点2o分。赶到山上,正午。时间很充裕。”

“可你明天要结婚了。”梁欢城愕然道。

“是啊,我这样庆祝一下。”沈重阳平淡地说。

“就像单身派对。婚礼前的狂欢。”梁欢城笑了。

沈重阳往石屋外边走去。

梁欢城马上想起另一个问题:“怎么出得去?你母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随便出门的。”

“从宅院后门走。”

“一样有守卫。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母亲。”梁欢城说。

“我来办。”沈重阳戴上帽子,穿了件风衣。

梁欢城打趣道:“就算你马上做了变性手术,仍然还是沈重阳。”

(62)山野

换过了衣服,沈重阳对梁欢城说:“你去开车,在大门外等我。我出了后门,在十字路口会合。”他从仓储室拿出一把猎枪,提在手中。

梁欢城见他玩真的,便不再说什么。两人在石屋前分别,匆匆而行。

沈重阳往四周看了看。沈宅上上下下,注意力都在婚礼上,后院没有人影。他沿着树荫密布的小道,走向后门。

后门通常都是运货车进出,往宅子里送入蔬菜、杂物等等。门前一座坚固的岗哨,二十四小时有守卫值班,每班四个人,两个在岗哨,两个四处巡察。

突然看见一个人提着猎枪出来,守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定睛一看,忙从岗哨里跑出来。“少爷……您这是……”

“少啰嗦,我要出去。”沈重阳冷冷地说。

“老夫人交待过……”

沈重阳逼近一步。“都闭上嘴巴,如果我出去的事,被我母亲知道,你们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可是……我们不敢隐瞒呀。”守卫都快哭了。

“我傍晚前后就会回来,放心,不会有事。”沈重阳拍了拍守卫的肩膀。

这恩威并施,软一手、硬一手的策略,守卫立刻被摆平。

沈重阳扬长而去。

二十分钟后,梁欢城开车带着沈重阳急驰在滨海公路上。方向在北边。

这座山,梁欢城最初带谢胭寒来过,山上有梁家的羊场,还有一座浪漫的蝴蝶谷。

但这次来的时候,谷中的蝴蝶已经飞走了。由于天色阴霾,山中能见度很低,气温也接近了二十度,这在马来西亚算是较低的温度了。

沈重阳显得兴致勃勃。两人上山后,便穿过蝴蝶谷,一直往深处走去。到处可见婆罗双、羯布罗双、南洋棱柱木、油楠等树种。

远处的树丛中,不断传来各种怪声,夹杂着啾啾鸟鸣。空气愈加潮湿,地上落满了花花绿绿的叶片,巨大的藤木扭曲交缠,古怪狰狞。

头顶突然响起悠长的啸叫声,震动着四周的山野。

沈重阳问:“虎啸崖还有老虎吗?”

梁欢城说:“应该已经逼到了更远的地方。”

大马的偷猎行为十分猖獗。很多犯罪团伙将马来西亚作为野生动物转运站,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动物从大马先走私到泰国,然后偷运至中国。他们最喜欢穿山甲、苏门达腊犀牛和老虎、水鹿等。

沈重阳只想打两只草兔、黄鼠狼解解闷,别无所求。

梁欢城说:“对了,文灿舅舅在这一带也有林业。”

正在聊天,前方闪过一道黑影。沈重阳拉上枪栓,哗啦一声。这是一把老式的半自动猎枪。沈重阳停下脚步,警觉地观察着。

梁欢城拿着望远镜,往前边看了看,递给沈重阳。“没动静。”

沈重阳看了看,踩着湿土,继续往前走……

……

(63)无法无天

沈宅。

谢胭寒坐在卧室的窗前,百感交集。明天就要成为新娘,此时此刻,仍然感觉像一场梦。

此时此刻多希望有个人陪伴,与她聊聊天,缓解内心的紧张之情。

她感到郁闷,从房间出去,想到花园散步。刚来到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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