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研究生生活录》 第 14 部分阅读

标。忽然轰鸣震耳,半空飞来条葛杖架开金光,撞击的余波向外荡开,震得周围山石横飞乱溅。

尘埃落定,白虎身边多了个老头,鹤发童颜,满面慈祥的笑容,拄着葛杖施礼道:“家畜有失管束,冲撞了两位,请小哥多多担待。”

李凤歧更不答话,掉头反方向狂奔,边跑边仰天长啸,转眼跑出两里开外。罗布斯站在原处发呆,喃喃道:“大巫师疯病犯了他要干什么”话音未落,李凤歧呼啸而至,身形快似流星,手中的长剑直劈老头的天灵盖。那老者运劲举起葛杖招架。只听砰然巨响,星芒四射,葛杖断成两截,老者踉跄后退,肩头裂开半尺长的创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

老者脸色惨白,却露出惊喜的神情,喘息道:“小哥是,是玄门中的高手”

李凤歧旋踵拧腰,凌空转了半个圈子,又朝远处奔行。老者明白此举是为凝聚剑气,对方再回来时剑势增强,那可无法抵挡,忙道:“仙人慢动手老朽有下情禀告。”

正在这时候,天边奇光忽闪,那只蓝色大蝴蝶拍翅飞近,落到岩石边,依旧变作小姑娘的乖巧样儿,叫道:“花爷爷,你别跟那小子废话。他是个不明事理的蛮子,只会仗着法术欺负人”

罗布斯揉搓两眼,感叹:“蝴蝶变成小女孩,中国的魔术,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潇潇转过头,怀里掏出手帕,朝着罗布斯脸上轻轻抛。罗布斯登时眼睛发直,咧嘴“嗬嗬”傻笑,疯疯癫癫的撒腿向潇潇跑去。

李凤歧虽已驰开数十丈,仍能察觉四方的异动。望见罗布斯跟着潇潇跑,姿势神态十分怪异,显然是中了妖术,暗想“洋鬼子也是人身,我不能见死不救”收起剑势,发足追了回来。

潇潇摇动手中罗帕,边引着罗布斯朝东奔逃,边对老者喊道:“花爷爷,咱们分头行动我引开这蛮小子,你快去救商队那些人他们中毒很深,拖延下去性命难保”

老者也知刻不容缓,更不多言,骑上白虎往西边飞驰。李凤歧见状叫苦,寻思“老妖怪定是赶着去害人。我若追他,洋鬼子怎么办任凭他被小妖女害死么”他法力虽强,临敌经验欠缺,当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耽搁,两边都逃远了。李凤歧跺脚,发狠道:“算啦先救看得见的。嘿,萝卜丝真是个麻烦精”

他打定主意,驾起剑光飞腾急追。罗布斯被潇潇的勾魂法术迷住,路跟头跌撞,脚板和膝盖全磨破了,仍嘻嘻哈哈笑个不住。潇潇往前飘行,扭头笑道:“蛮小子,你本事很大么快来救萝卜丝啊”得意没多久,笑容化为了惧意。李凤歧修习的是玄门正法,非同小可,潇潇怎能匹敌顷刻相距丈余,李凤歧伸手抓扯罗布斯的衣衫。潇潇惊惧交集,现出本相卷起妖风,裹挟罗布斯变换去向,左转,右拐,从石缝,草丛,林木间穿过,兜着圈子拼命躲闪腾挪。李凤歧不熟悉地理,又提防山里藏有更厉害的妖魔,因此并没过分逼迫。

追了小半个时辰,蓝蝴蝶越飞越慢,似乎力气即将耗尽。李凤歧暗想“带着个大活人,瞧你还能往哪儿逃累也把你累死”抬头观望前路,打了个寒战。只见前面地势异常险峻,两边巨石穿空,中间树林茂密,形成深邃幽暗的峡谷。条山溪流入密林,水波粼粼流淌,给林木映上诡异的光斑。

李凤歧全神戒备,暗忖“此地凶光隐现,必为恶魔的老巢。小妖女来这是找救兵的周围草木这么密,若让她逃进去,再捉拿那可难了。”

念及于此,李凤歧挥掌放出神剑,喝道:“孽畜把人给我留下来”剑光掠过小溪,扯起三长高的水柱,白花花的状如银练素带。升至半空忽然散开,“哗啦啦”雨点般洒落。罗布斯从头到脚被清水淋透,妖气顿时化解了。那剑光余威不减,卷着水珠又射向蓝蝴蝶。可刚接近树林边缘,就象撞上了无形的坚壁,水珠和剑光向外弹开。李凤歧凛,收起神剑,暗想“这林子果然古怪”

蓝蝴蝶往树林里飞了三五丈,并不急着逃走,迎风抖翅,依然化作小女孩模样,笑盈盈的回头道:“谁希罕萝卜丝你要尽管带走好啦”

李凤歧近前几步,将罗布斯拉到身后,厉声道:“小妖女,识相的乖乖出来就擒”

潇潇脸色沉,道:“张嘴妖女,闭口孽畜,你以为自己是谁有胆子来捉我啊”

李凤歧口中念动真言,定睛观察密林深处。但见毒雾缭绕,闪动着凄清的光亮,地面死沉沉如同坟场。他略加思索,恍然大悟“川东山区毒雾肆虐,却是从这林子里蔓延出去的妖魔在林中设下毒源,以此祸害四方百姓。小妖女早知内情,所以诱使我深入险境。”

旁边罗布斯尚未清醒,嘀嘀咕咕的道:“白老虎呢白胡子老头呢大巫师,刚才我作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蝴蝶变成了活人哇就是她,她,她是,长翅膀的精灵”

李凤歧懒得理他,盯着潇潇道:“喂,你要是想活命,趁早领我到树林中间去。待我清除毒雾后,说不定饶你不死。”

潇潇捂嘴而笑,伸指头刮脸蛋,道:“大话讲得叮当响,牛皮吹得满天飞,凭你也想化解毒源.嗯,那好,我出个迷题给你猜,你若猜中,我便给你带路。”

李凤歧小孩子心性,微感好奇,点头道:“猜谜花样挺多的,你说来听听。”

潇潇清清嗓子,讲道:“这谜面是个故事,仔细听好了从前有个傻孩子,十多岁了才能勉强分辨男女。他父母是农民,思量必须让儿子认得五谷和蔬菜,要不长大农活也干不了。于是拿来捆葱子,捆蒜苗,教儿子辨认。葱和蒜苗样子很象,傻儿子总分不清。教来教去父亲急了,拿起葱子指着自己,说葱,好比是男人,又拿起蒜苗,指着他妈妈,说蒜苗,好比是女人你懂了吗”

讲到这儿,她背起双手,笑道:“傻儿子想半天,最后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嘻嘻,那句话就是谜底,你猜出他说了什么吗”

话音未落,罗布斯想到了答案,兴奋之余运用“中国成语”,大叫道:“他妈的我居然是根葱”

潇潇拍手赞道:“猜对了萝卜丝好聪明,你跟傻儿子样,果然是根葱哎呀,李凤歧你又算那根葱呢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了,还愣充英雄回家让爹妈多教两年罢。”

故事还未讲完,李凤歧已料到“小妖女”弄舌揄揶,只是抱肘冷笑,道:“那你是根蒜苗了我瞧是狗尾巴草”眉毛微竖,抬腿往林子里冲。潇潇神情紧张,叫道:“慢着,九曜雷阵也敢硬闯你是个不知好歹的大傻瓜”

李凤歧停住脚步,问道:“九曜什么雷是这里的地名”

潇潇道:“你脑子虽然迟钝,倒也不是坏人。我全告诉你吧。本人原是洞庭湖边的小蝴蝶,修道十年得了人身。那位白胡子老公公是只香獐子,因平生最爱养花,人送外号花爷爷。我俩都喜欢花草,意性相投,因此结伴修炼。三年前花爷爷带我游历五湖四海。行经川东时,发觉巫山附近瘟疫流行,山民病死无数,许多村子变成了坟场。还记得那个堆满白骨的荒村么我们见老百姓受苦太甚,决定”

李凤歧接过话头,冷笑道:“于是你们决定化解灾难,救助百姓脱离苦海嘿,好善良的两个妖怪。”

潇潇并未还嘴,继续讲述:“我们决意寻找瘟疫的根源,很快发现瘟疫是由毒雾引起的。毒雾又从何而来我们探查数月,查明毒雾源头就在这片树林内。花爷爷推测,毒雾是远古妖兽喷出的气息。妖兽不会危害同类,毒雾只令凡人生病,所以山里的野兽毫无伤损。”

听她讲的合情合理,李凤歧信了几分,问道:“喷毒的怪物什么样子”

潇潇摇头道:“那我没见过。这树林是座大迷宫,不知是谁栽种的。里面机关重重,出入的路径蕴藏奇门变化,依照星宿运转的规律布置,故而称为九曜雷阵。此阵变幻无穷,胡乱硬闯会被雷火炸得粉身碎骨花爷爷推算很多年,才弄清入林五丈左右的情形。喏,我站的这个位置。”说着跺了跺脚,又指着林荫深处道“从这里再往前走,那可凶险难测了。你要我带路找妖兽,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李凤歧喃喃道:“奇门变化那跟九天遁甲有关,可惜遁甲门的楚晴师弟没同来”

潇潇道:“三年之中。我和花爷爷边琢磨入林之路,边救治受难的山民。如果遇着旅客商队,也将他们引到安全的地方安顿”

李凤歧打断话头,道:“你如果是好意,直接把实情告诉商队就行了。何必装模作样,哄骗他们深入险地”

潇潇吐了吐舌头,作个鬼脸道:“那还不得全怪你进山之初,你作手脚放倒了领路的骡子,究竟想要干什么那时我便暗中注意你,唯恐你是谋害商队的歹徒。我假装受伤,冒充管家小姐,都是为了探查你的虚实。哼,现今我倒想问个清楚,你既是仙家正派子弟,为何早不阻止他们入山非得等到危险临头,才使出故弄玄虚的笨办法,仙家子弟如此草包么”

李凤歧自恃剑术高强,从未顾虑商队的安危。此刻听潇潇发问,也觉自己的行为确实轻率。他无从对答,拿出孩童耍赖的腔调,鼓掌笑道:“新鲜啊,真新鲜照这样看,你成了大好人喽哈哈,哈哈。”

两人相互斗嘴,罗布斯似懂非懂,耳闻李凤歧称赞潇潇,喜道:“啊哈你,终于承认她是好人了我早跟你讲过,小女孩是好的嘛”忽觉肚皮痒痒,有东西乱钻,掏出来看是条泥鳅,随溪水落进衣领的。罗布斯笑逐颜开,将泥鳅塞进李凤歧的掌心,道:“大巫师,你自己说的啊,小女孩是好人,你手板心煎鱼给我看。现在找到鱼了,快煎吧”

李凤歧不动声色,真气运至掌中,那条泥鳅“吱吱”冒烟,眨眼工夫真的烧熟了。罗布斯多历奇事见惯不惊,抠了点鱼肉放入嘴里,眯眼道:“味道很鲜加点盐更好吃。”

潇潇明白此举的意思,脸色微变,低声道:“纯阳真气你,你是峨嵋剑仙门的弟子。”

李凤歧将泥鳅抛给罗布斯,肃然道:“识货便好,小妖女,任你巧舌如簧,休想骗过我们峨嵋派的高手。赶紧出来投降,免得本高手取你小命。”

潇潇闻言怒气渐盛,道:“峨嵋弟子就横行霸道么连几个商贩都保护不了,你算哪门子高手”

李凤歧激灵,猛然想起“哎哟,程大掌柜等人生死未卜,我跟她纠缠,岂不误事”忽感阵焦躁,厉声喝道:“你少跟我东拉西扯老妖怪逃哪儿去了程大掌柜他们怎样了赶快把人交出来”

潇潇举手遥指西方,道:“离此往西三十里远,山坳中间有个小寨子。峨嵋派的大高手,你自己去瞧瞧就明白了。”

语未几,李凤歧驾起剑光,左手拉住罗布斯,右手摸出十几张符纸向外撒开。符纸沿着树林边缘排成圈子,放出白晃晃的光芒。李凤歧叫道:“小妖女,你老老实实的等着。如果商队平安无事,我再回来放你”说话间剑光闪过,升入云空。潇潇被符纸的白光镇住了,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李凤歧飞远。

剑光如电,穿云掠雾,三十里路程转瞬即过。李凤歧凝眸俯瞰,下方山峰呈环状排列,形成四面高,中间低的盆地。平坦处茅屋星罗棋布,炊烟袅袅,住着百十户人家,的确是深山里的偏僻山寨。又见空地里人头攒动,全寨老幼摩肩围聚,似乎正关注重什么大事件。罗布斯指着屋边拴着的骡马,嚷道:“看,快看,那边,他们的骡子,失踪商队的牲畜”

李凤歧看得分明,人群中央蹲着个老者,正是那獐子精“花爷爷”。老妖怪用右臂托住程大掌柜的脖子,左手端了只碗,准备往程大掌柜嘴里灌东西。李凤歧见状勃然大怒,喝道:“妖怪住手休得害人”

身随声至,好似神兵天降。李凤歧从空中跳落,指尖拉出三尺长的剑芒。周围人群轰然大乱,村民们四散溃退。老者挥舞半截葛杖,奋力抵挡李凤歧的神剑。忽听“呜哇”呼啸震耳,那白老虎斜刺里扑到。李凤歧抬腿顺势踢中老虎屁股,白虎庞大的身躯腾空飞出,将十丈外的草房砸倒半边。老者舞杖勉强招架李凤歧的剑气,毕竟法力相差太远,被神剑震得筋骨酸麻,偶然脚底踩空,仰身朝后栽倒。

李凤歧抢前几步,正待结果妖怪的性命,忽闻脑后风响,似有暗器袭来,急忙缩身闪开三尺。只听“哗啦”声,地面臭气四溢,“暗器”竟是好大滩的屎尿对面有位大婶手持马桶,怒目圆睁,吼道:“打他打这贼小子”

登时群情激愤,四面八方杂物横飞,钉耙,馊饭,破鞋,裹脚布,烂菜叶,雨点般向李凤歧抛去,连罗布斯也受了无妄之灾。李凤歧惊愕万分,边闪避,边叫道:“喂喂,你们搞错了吧,我是好人,是好人,乡亲们,我来帮你们捉妖怪的”

忽见个小女孩儿跑近身前,怀里搂着老母鸡,充满童稚的喊道:“大哥哥你”

李凤歧欣然欲抱。小女孩喊出下半截话:“你是大坏蛋”将鸡屁股朝前,手臂用力勒紧,老母鸡“咯咯”打鸣,放箭似的拉出大泡稀屎。李凤歧“哇呀呀”惊呼,向后连翻两个跟头,方才躲开这次阴狠的偷袭。

眼看场面混乱,难以收拾。那老者举起臂膀,叫道:“乡亲们,乡亲们,大家且慢动手这位小哥咳,咳,他是正派子弟,并非恶徒,咳”他坐在地上按住胸口,低头剧烈的咳嗽。几名妇女忙过来照料,拍背抚胸助他顺气,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众乡民见老者发话,慢慢的停止抛洒杂物,但怒火难平,人人瞪着李凤歧咬牙切齿。

老者喘息良久,抬头道:“小哥是峨嵋乱尘大师的高徒么”

李凤歧望着他慈祥的面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道:“我叫李凤歧,剑仙门的首徒。”

老者肃然起敬,坐直了腰板,道:“原来是剑仙首徒天龙神将的人选呵呵,峨嵋弟子以除妖为己任,老朽死于小哥手中,倒也不算委屈。只是此地的灾患尚未消除,请容老朽先救治这些百姓,然后自来领死。”

李凤歧疑惑道:“你救治百姓你是妖怪啊怎么救”

老者移动视线,望向那边横卧的程大掌柜,道:“那位客人的毒气还没消解,莫耽搁久了,大家抬他过来罢。”

忽然童声呜咽,那小女孩儿扑到老者脚边,抱住他的腿,抽泣道:“花爷爷,我不要你流血,不要你流血.”

花爷爷摸了摸她的头顶,微笑道:“没事,花爷爷的血多的很,用不完的。”举目顾盼左右,道“把他抬过来。”话音温和而平静,却象观音菩萨的圣谛妙音,令人半分违逆不得。两名男子上前搬动程大掌柜,手指刚接触他的身体,他便杀猪般的叫痛。

花爷爷道:“他发病了,快,快些”又给李凤歧解释“中了毒雾的人筋脉蚀坏,骨头如钢针穿刺般疼痛,所以此症俗称针挑骨。”病人抬到跟前。花爷爷解开衣裳,经过刚才的激斗,肩头的伤口迸裂,鲜血顺臂膀流淌。他拿过陶碗汲了小半碗血浆,以清水化开,小心翼翼的灌入程大掌柜口中。

李凤歧耸然动容,道:“你你用自己的血喂他”

花爷爷笑道“呵呵,托赖小哥刺伤贱躯,省得老朽自己动手割肉。”照料程大掌柜喝完血水,这才抬起头,讲解道:“喷毒雾的是妖兽,老朽同样是妖类,两者体性相合。凡人喝了我的鲜血,五脏六腑也沾染些妖气,毒雾的伤害便会减轻大半。再用乌金芪,玉当归,雪参川芎等定神补元的药物煎成汤剂,慢慢服用调养,两年内当可康复。”

李凤歧将信将疑,环顾周围的人群,道:“如此说来,这些百姓都是你救的”

近处有个汉子瞪起双眼,抢着答道:“怎么不是花爷爷乃山里的活神仙,要不是他取血医治大伙儿,方圆百里的男女老幼早死光了”

位老妇叹道:“我们并非同村的乡邻,这里有南陵的,有培口的,云贵两湖百姓也不少。只要有人被毒雾熏倒,无论客商还是山民,花爷爷和潇潇都带到此地安置,久而久之成了个寨子。哎,每次见外人进寨,我这胸口啊,就钻心扯肺的痛,知道花爷爷又要割伤自个儿的身子虽说救人要紧,可可活生生的割肉放血,壮汉子尚撑不住,更别说是老人家了”边絮叨边抹眼泪,悲戚难以自禁。

又人指着李凤歧,怒叱道:“偏你小子蛮横霸道,只管叫人妖怪你又是那座坟钻出来的鬼我看你才象个妖怪”两边乡民跟着哄闹,齐叫嚷:“花爷爷是咱们的再生父母,谁敢伤害花爷爷,大伙儿跟他拼了吧”

刹那间情势严峻,大有群起围攻之态。罗布斯连忙起身,摆手道:“各位请保持冷静,冷静。烂菜叶子很臭,臭得要死,请别扔了”

有人叫道:“好啊,小贼还私通洋鬼子大家甭客气,家里有的烂菜臭袜,牛屎猪尿,尽管朝他们身上招呼”众乡民轰然呼应,齐举起手中的杂物。

花爷爷奋力站起,张开双臂护住李凤歧,喝道:“住手快住手峨嵋剑仙的首徒,怎可侮辱”失血后身子虚弱,话没说完已摇摇欲倒。忽觉身后有物支撑,扭头看时,却是李凤歧轻轻托住了臂膀。花爷爷站定脚跟,含笑点头以示谢意。众乡民对花爷爷敬若神明,看他神态坚决,只得朝后退开。

正在这时程大掌柜醒了,哼哼卿卿的骂人。管家连升走出人群,蹲到跟前服侍大掌柜。罗布斯拍他的肩头,惊喜道:“连升,你也来了你们的怪病,好了吗”连升唯恐受牵连,缩身闪开,道:“花爷爷舍身救难,我们当然全好了。你两个恶徒伤了花爷爷,是乡亲们的大仇人,可别跟我乱扯关系。”

李凤歧见血水治病有效,疑虑又减少几分。然而堂堂峨嵋弟子扶着个妖怪,实在太不成样子。他表情尴尬,浑身上下都不自然,喃喃道:“眼见为实,世间果真有义妖,那个蝴蝶精,她她也放血医治百姓么”

花爷爷道:“潇潇年幼道行浅,血气尚未完足,老朽不许她放血,平时只让她采些草药罢了咦,怎地没见她回来小哥,你,你已将潇潇”说到这儿满面焦急,抓住李凤歧的手臂摇晃。

李凤歧忙道:“别慌,别慌小妖小蝴蝶安然无恙哩,我立刻去放了她。”挣脱花爷爷的手指,定了定神,装模作样的道:“古语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究竟是善是恶,目前难作定论。待我找小妖女对证,倘若两边说的对不上榫头。哼哼,你自己瞧着办罢”不等花爷爷回答,纵身跃入半空,叫道:“我去也”脚底踩着剑光,溜烟飞远了。

转瞬飞出十余里,李凤歧的面孔始终朝前,似乎身后背负着难堪入目的东西。回忆最后那几句话,字字铿锵,义正辞严,丝毫没给峨嵋派丢脸,可他总也提不起精神,脸颊烧乎乎的,象作了什么亏心事。李凤歧叹口气,摇头道:“世人都说妖言惑众,莫非我是被妖术迷惑了怎会觉得妖怪比人还善良”

不知不觉间,那片树林已近在眼前。李凤歧收起剑光跳落地面,抬头,脸色大变。只见泥地里脚印依旧,“小妖女”的身影却不见了,连镇妖的符纸也消失无踪。

李凤歧倒抽口凉气,暗道“小妖女居然冲破了摄五阴符圈我低估了她的本事”转念又想“岂有此理摄五阴是摄魂门的法术,专门克制妖类的色,声,气,形,触五种体性,当年东海妖皇称霸四海,尚且忌惮此法,小妖女多大能耐,如何破解她肯定还藏在附近某处”

他凝望森茂的林木,自言自语道:“好啊,骗得我好你真往林子里逃啊哼,若让你如此逃脱,我可没脸回峨嵋山了。”迈步跨入林中,约莫走出五丈距离,小妖女的脚印到此为止,前方景象阴森而诡异树桠象魔爪,藤蔓似怪蛇,荆棘纵横交错,见不到鸟兽出没的痕迹。李凤歧停步挠头,心里有点发怵“剑光迫近树林即被弹开,这地方有点古怪。小妖女说里面遍布机关,是不是危言耸听”

犹豫半晌,他忽地哑然而笑,暗想“峨嵋弟子纵横天下,何曾临阵畏缩即便前头是火海刀山,我也要捉住小妖女,还得瞧瞧喷毒妖兽的真面目”打定主意,昂首挺胸向前挺进,迎面凉风吹拂,地面尽是稀泥和枯枝败叶,走步踩个脚印子。李凤歧分开荆棘,绕过支棱的岩石,来到树林的中央地带。

只见波影晃荡,烟雾缭绕,面前是个十丈宽的水潭,并无什么妖魔。李凤歧微感失望,嘟囔道:“这么轻轻松松的走进来,傻子都办得到,有何艰险可言还九曜雷阵呢,小妖女狡诈多端,又骗了我。”挨近水潭观望,碧澄澄的深不可测,偶然泛起串气泡,浮出水面化作淡蓝色的轻烟。李凤歧忽感头晕眼花,身子摇晃险些栽进水中。他急运真气护住心脉,调息良久才逐渐定神,仔细观察,只见气泡接连冒起,水潭里“咕嘟咕嘟”作响,好似火炉上的水壶烧开了。

李凤歧略加思索,猛然省悟“对了,潭底确实藏着怪物它呼出的气息含有毒质,冒出水潭随风传播,四方百姓才中毒致病”几经周折终究找着了毒源。李凤歧满腔欣悦,抚掌哈哈大笑,高声道:“獐子精,小蝴蝶无论你们是好是坏,化解灾难还得靠我们峨嵋弟子啊嘿,我这就将水底的妖兽擒获,教那些百姓知道,谁才是救苦救难的大救星”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亮开嗓门长啸,丹田真气直冲云霄,震得树木“簌簌”乱摇。树林外忽然响起回应,清婉娇嫩,正是潇潇的呼唤:“李凤歧,李凤歧你在林子里么”

李凤歧愣了愣,答道:“我我在里头”暗自打个寒战,随即想到“小妖女果然冲破了符圈,法力真强得离谱先前她逃避剑光,显是故意让着我了。”

水潭离林外不远,两人对答清晰可闻。潇潇的话音充满惊诧,问道:“啊,你怎么进去的你还活着吗”

李凤歧道:“废话死了还会跟你搭腔”

潇潇道:“峨嵋弟子本事好大,我们参详三年的九曜雷阵。你眨眼工夫就走通了,想必精通奇门星相,认得其中的路径。”语气又惊又佩,确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李凤歧只当她出言讥讽,道:“少耍嘴皮子啦什么九曜雷阵变幻无穷,我象走大路那么走进来,半根寒毛都没伤着。”

潇潇道:“不会吧我担心的要死,听你鬼叫狼嚎的,以为你受伤了呢。”

李凤歧气得干瞪眼,听她语带关切,时找不到借口拌嘴,只道:“你自己进来看好啦”

潇潇似乎犹存顾忌,道:“难道雷阵里的机关失效了怪事,你你往林子里随便扔块石头,让我看看有何动静。”

李凤歧闷声不应,也不弯腰捡石,伸出右手指向水潭对面的山岩,食指微弹,道剑光飞射而出。他本想用神剑击碎巨物,来表示毫无危险,又可向小妖女显显威风。岂料剑光还未接触岩石,突然天崩地裂般的炸响,“轰隆隆”震耳欲聋,周围景物纸糊般的东倒西歪。

李凤歧汗毛倒竖,腿脚发酸,禁不住抱头伏地。他抬眼观望,只见雪白的闪电穿破长空,而自己的神剑被击得粉碎。雷鸣连连,前声未消后声又起。碎石断木交错乱飞,整片树林仿佛变成了可怕的雷渊

剧烈的震荡持续了很久,伴随着潇潇的尖叫,四周逐渐趋于平静。尘埃徐徐飘落,树林又恢复了原样。李凤歧站起来上下摸索,身体被碎石划破多处,鲜血斑斑点点溅满衣襟。他咬牙忍痛,林外传来潇潇的呼喊,语带哭音:“李凤歧,这回你死了么呜呜,你没断气吧快回答啊,你到底死了没”

李凤歧拔出刺入胳膊的木屑,哼哼道:“就快死啦你这么号丧,活人都给哭死”

潇潇欣然欢呼,又埋怨道:“我叫你扔石头,你干嘛放剑触动了雷阵的机关,差点将我们炸成肉泥。”

李凤歧环顾四方,沉吟道:“林中的确暗藏雷火陷阱。能够硬碰硬击碎我的神剑,明显是玄门正宗的法术,不知布置雷阵的是那位仙人。”

那边潇潇也凝神沉思,稍顷问道:“李凤歧,你这人当真奇怪。你既不识九曜雷阵的奥秘,如何能深入其内”

李凤歧道:“我甩开步子往里闯,莫明其妙的就到这儿了。喂,林子中间有个水潭,多半是毒雾的源头。”

潇潇想了想,笑道:“啊,明白了,你是好运当头,胡撞乱闯蒙对的。咦,世上竟有这么凑巧的事。”她和花爷爷多年寻找毒源,梦里都想进入树林探查。此刻目睹李凤歧平安闯阵,再难克制好奇的念头,寻思“我踏着他的脚印进去,瞧瞧里面的情形。”

里面李凤歧也正合计“依我的法力无法抵挡雷阵,还是趁早离开为妙。”提气跨步,踩着原先的脚印直奔林外。剧震后泥土稀松,大部分脚迹已经消失,每步的跨度相隔很远。

李凤歧发力纵跃,谁知潇潇也从对面跑来。雾气既浓,光线又昏暗,两人全没看清对方的身影。李凤歧右脚刚踏稳个脚印,左脚尚未落地,潇潇迎面冲来。眼见脚印被李凤歧占了,自己身悬半空无从立足,直吓得花容失色。情急中抓住李凤歧的肩膀,右脚正巧踩中他的脚背。

李凤歧吃痛,仰身后退。潇潇急叫:“别乱动当心激发雷电”李凤歧心念电转,猛想到“除了脚印,其他地方遍布机关,多走半步也可能遭到雷击”当下强提丹田真气,硬生生的挺直身板,右手溺水似的抓捞,自然而然搂住了潇潇的腰肢

刹时物静影止。潇潇站在李凤歧脚背上,李凤歧踩在脚印里。两人愕然对视,同样是翘起左腿,形成金鸡独立的怪异姿势

第部 出世篇 第十七回 碧波玉蟾古冢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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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半天,李凤歧回过神来,喝道:“小妖女,你干什么”

潇潇道:“笨蛋,你要出来先喊声啊”

李凤歧道:“那你进来怎不先喊声”

潇潇作个鬼脸,道:“懒得跟你嚼舌头,沿着脚印先退回去。”扭头顾盼,脸色刷的变白,颤声道“那些脚脚印呢怎么不见了”

不知何时,两边林木森然如初,前后泥地毫无印痕,仿佛从未有人经过。李凤歧喃喃道:“脚印消失了果真是变幻无常啊对了,既名九曜雷阵,林中的景象,必定依照星宿运转而变化。哎,遁甲门楚师弟精通星象,若他在这儿就好了。”

潇潇颓然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怎么办怎么脱身啊难不成老这么傻站着”

李凤歧强笑道:“啊哈,峨嵋弟子修为精深,站他三天三夜也没问题。你们妖精性子跳脱,多半没那个定力了,”

潇潇怒气上冲,道:“吹什么牛皮哼,我能原地站三个月,你信不信”

李凤歧道:“你能站三个月,我就能站三年”

潇潇道:“你站三年,我就站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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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来争去数个回合,无非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小孩口角。潇潇气极反笑,仰着头乱晃。李凤歧竭力稳住身形,叫道:“喂喂,你又发颠啊傻笑什么”

潇潇道:“我笑峨嵋高手自诩修为精深,却是嘴上的修为,只会跟女孩子抬杠,半点用处都没有。”

李凤歧鄙夷道:“你算什么女孩子小时候是只毛毛虫,修炼几天装出个人样。结果弄的虫子不象虫子,人不象人,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哎呀,可怜哦,要找个同类都好困难”

几句话触到了潇潇的痛处,耳闻李凤歧恣意奚落,眼中几乎要冒出火花。只想扇他两个耳光,双手又抓着他的肩膀,时难以发力,情急中扬头喊道:“哎呀,花爷爷你怎么来了”

李凤歧吃了惊,扭头观望动静。潇潇趁机跳起半尺高,照准他的脚趾尖尽力踩下去。踩得李凤歧佛出世,二佛升天。俗话讲“十指连心”,哪知踩脚趾也会令人痛入骨髓。李凤歧眼睛凸出眼眶,脸皮涨成猪肝色,猛然大呼:“我的妈呀”丹田内真气狂涌,右脚发力蹦跳,身体朝后飞射出去。

他的站姿原本略微后仰,这下子横空倒纵,便似弹弓发石般飞向林中的水潭。潇潇死死搂住他的脖颈,眼见地面逼近,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李凤歧越飞越低,又不敢施放剑光,万般无奈伸脚蹬地,嘴里乱嚷:“老天爷保佑逢凶化吉”

不知是老天保佑,还是侥幸逃生脚尖踩地竟没有触发雷电。李凤歧借力腾空,平平飞出七八丈远,“扑通”落到水潭岸边。两人挣扎着站直腰腿,浑身泥水淋漓,手脚瑟瑟发抖,活象落进汤锅的小鸡。

潇潇惊魂未定,哆嗦道:“好凉的水这儿应该安全了吧”

李凤歧战兢兢道:“雷阵分布于树林内,水潭边并无危险,先前我还走了几步呢。”

潇潇稍感宽慰,道:“哎,你干嘛癞蛤蟆似的乱跳又不驾起剑光,害得咱们险些被雷劈死。”话刚出口,便知理亏雷阵极易触发,放剑光无异于自寻死路。李凤歧混乱中尚能想到此节,头脑可谓精细,不太象笨拙的癞蛤蟆。

李凤歧怒道:“还怨我啊要不是你踩我脚趾,我能跳起来吗哼,你怎不变成蝴蝶飞走,非要死皮赖脸抱着我的脖子”

潇潇道:“这儿的雷电专打精灵,我若现出本相,咱俩早就完蛋了好啦,好啦,当务之急快想个法子离开这鬼地方。”说着环视四周,寻找树林的间隙。转身之际衣袋张开,“簌簌”的掉出了十余张黄纸。李凤歧脱口叫道:“摄五阴符”

潇潇弯腰拾捡符纸,道:“差点忘记了。你离开那会儿起了阵风,把这些符纸吹的七零八落,我到处找了半天才找全。”塞入李凤歧手中,认真的道:“这玩意是峨嵋法宝么你瞧还能用不”

李凤歧眨巴眼睛,目光隐含敬畏之色,问道:“你帮我收回摄五阴符你是妖类,为何不怕摄五阴符的镇邪灵光”

潇潇奇道:“怕啊当然怕,符纸发出的白光好刺眼,照得我寸步难移。后来亮光渐渐没了,我以为法宝就那么点效力呢”

李凤歧疑惑道:“白光消失,表明摄五阴符失效了。咦,麻衣神姑乃卜筹门大高手,她炼的符居然如此无用”翻检手中符纸。纸张正面盖着朱砂印,颜色鲜艳条纹清晰;而背面的图案笔划潦草,象是小孩子信手的涂鸦。

潇潇凝眸辨认,道:“背后写的什么啊峨嵋派的咒语我看怪了,我看好象是倒霉两个字。”

李凤歧凑近眼前细看,恍然大悟道:“哎呀,难怪我此行处处遇挫,运气坏到了极点。原来原来是欧阳萍那小丫头捣乱”

潇潇问道:“欧阳萍是谁啊”

李凤歧道:“她是卜筹门的女弟子,今年才六岁”

他望着天边,回忆昔日的情形,缓缓道:“摄五阴是摄魂门的法术,专门禁锢妖魂精怪。此术施行时所用的灵符,历来由卜筹高手麻姑炼制。我下山前找麻姑要了些摄五阴符纸,随身携带以备降妖。嘿,欧阳萍那小丫头暗中使坏,偷偷在符纸背面写了倒运的咒语。因此我每件事都倒霉,被你们当猴耍,被村民当坏蛋打,被萝卜丝纠缠得发昏反正,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潇潇咋舌道:“六岁的小女孩儿,竟可改变人的运数真是厉害啊她是你的师妹,为什么要让师兄倒霉呢”

李凤歧道:“改变运数是卜筹弟子的看家本领。欧阳萍那丫头既孤僻又阴沉,与寻常孩童大不样。平常被我教训的多,久而久之她暗生恨意,想出这么个法子暗算我。”再将符纸看了两遍,指着道“瞧,明明是欧阳萍的笔迹,小小年纪刚学会画厄运咒语,立即用来报复师兄,果然是天生的卑鄙阴险。”

潇潇笑道:“你太多虑了,六岁小孩哪有多少机谋照我看,你跟欧阳小姑娘彼此讨厌对方。所以她捉弄你开开玩笑,只是年幼不知轻重。”

李凤歧摇摇头,沉吟道:“仔细回想,开始摄五阴符失灵,我顺利进入雷阵,全是厄运咒文的效力所致。颠倒运数极易危及对方的性命。卜筹弟子行事谨慎,若无师长准许绝不轻易施法。那鬼丫头年纪虽幼,岂不知本门规矩她就是故意陷害我”

潇潇道:“这话我又不懂了。你走进雷阵毫发无损,运气那是出奇的好啊,跟厄运咒文有何关系”

李凤歧道:“你哪里知道人的运气转变,犹如日月轮转,昼夜更替,好运和厄运相生相连。个人倒霉久了,总会大大走回好运,古语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间的贫穷百姓,往往长命百岁;而大富大贵的人家,却常有短寿夭嗣之灾,便是这种道理了。我怀揣符纸时运气坏到了极点。扔掉符纸那会儿猛然转运,辈子的好运全来了,这才毫无损伤的穿越险境。”边解释,边将符纸撕成碎片。目送碎纸随风飘散,李凤歧如释重负,道:“总算消除恶咒,唉,浑身舒坦啊”

潇潇苦笑道:“那又怎样呢如今进退两难,法术和剑光全不管用。除非咱俩比羽毛轻,乘风儿忽悠忽悠飘上天去。”

李凤歧傲然道:“峨嵋弟子什么也不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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