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代嫁》 第10部分阅读

里似乎透露着心疼:“你没事吧?”

“哎哟喂,我的头啊!本来就不聪明,可禁不起你啊们这么折腾啊。”

霍司渊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刻形势危急,一定是霍司禄派人来追杀他们了,只是他不明白,难道他们不知道仙乐晓也在这辆马车里么?

怎么敢这样公然的袭击马儿?

难道不怕仙乐晓也受伤?

心里顿时百转千回,只是不愿意相信霍司禄真的肯放弃仙乐晓的死活。

仙乐晓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抓着他的袖子问道:“霍司禄的人?”

“应该是的。”看见她眼里深深的失望,他笑了笑,“别怕,我答应给你自由,就一定会做到。”

她抬头笑了笑:“你还真是言而有信的一个人呢。”

马车在颠簸中逐渐停了下来,霍司渊挑开帘子问道:“子义,什么情况?”

“主子,似是有埋伏。”

话音刚落,草丛中斜飞过来一支箭,直直的射向马腿,那马儿长鸣一声,轰然倒地。马车顿时重心不稳的倒了下去。霍司渊眼疾手快的拽了一把马车里的仙乐晓。

三个人半推半就的跳下了马车。

霍司禄回首看着到底的马儿,心下了然,这般精准的箭法,恐怕意在威胁自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他深呼吸一口气,淡淡的道:“出来吧。”

果然四面八方的草木稀稀松松的在动,然后有数十个身着侍卫服的人走出来。他定睛一看,李冠以居然也在。

苦笑了一下:“他何苦如此赶尽杀绝?”

李将军听了他这一句话,不甚唏嘘。恍惚间就记起自己曾经对魏易康说,三皇子豫亲王,才智自是不必说的,这样的人,也只有肃亲王霍司渊才配得上做他的对手。

这样两个人明争暗斗,才不辱没了他们。

然而如今,肃亲王只能带着裴子义和一架马车匆忙逃跑,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里纵横睥睨的模样?李冠以是个武将,最看不得这样的英雄末路,总是叫人徒生一阵伤悲。

“肃亲王莫怪,食君俸禄,为君担忧,末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肃亲王不会不懂的吧?”

他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仙乐晓:“三哥雄韬伟略,自然不是我能比的。可到底是手足,我如今再无心那个位置,你们何苦还要这般纠缠?霍司渊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背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如今他是君,我是臣。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只是我要寻一个理由。”

他的身影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仙乐晓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些炫目,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他也要以一个不输给任何人的姿态,说着自己庄重的誓言。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话,他不是不肯死,更不是贪生怕死。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从来,这样的夺位之争,就是伴随着鲜血和虐杀的。

他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声音并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叫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屈服于他周围的气场,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给我什么罪名?谋反?篡位?我从来没有谋害过我的父皇,他也不是太子。李将军要我如何肯这样死?霍氏子孙,就是死,也要死得正大光明!”

李冠以有瞬间的失神,心里天人交战,他是个粗人,从来就不懂那些儿女情长,也从来没有什么细腻的感情,可是此时此刻不知怎的,心里满满绵延而出一种折服。他钦佩霍司渊的坦荡,就如同他钦佩霍司禄的谋略一样。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霍司渊是乱臣贼子,皇上说过要彻底铲除,新帝年纪尚浅,登基时日不足,朝中有的人是昔日霍司渊的不下,就比如蒋焕恒那个老家伙,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就公然藐视新帝,大放厥词,其实谁还不知道,他昔日是在肃亲王的麾下。

朝中像蒋焕恒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可是偏偏还位居要职,动不得他们。那日蒋焕恒在御书房里跟皇上理论,说肃亲王是霍氏血脉,皇上这样做,未免有失公允,并暗示新帝的权力远没有达到可以杀皇子的地步。皇上当时就摔碎了一个茶杯,他自小就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这样发脾气,倒是不常见。李冠以看过去,只见皇上的手死死的扣住龙案,用力的指甲都发白。蒋焕恒以为新帝不过就是一个曾经声色犬马的豫亲王,却不料他有这样摄人心魄的威力,顿时跪下去,连呼饶命。自此以后再也不敢造次。但是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还是不服霍司禄的。

所以如今皇上这样做,也好要给自己树立威信,虽然有些残忍,但到底还是有道理的。

皇上只能有一个,任何潜在的危机,李冠以都不能——也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一念仁慈而放过。

眼见李冠以的眼中杀机渐起,霍司渊猛地回过头来,双手死命的扣住仙乐晓的肩膀:“好好活下去,叫裴子义带你去西域,过你自己要的生活。”

然后他双手一使力,将她推到裴子义的怀里:“子义,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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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义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仙乐晓还在状况之外,根本不知道霍司渊为何突然这样。

还未来得及问,一只手就扣住她的喉咙。

几乎就是同时,李冠以大吼一声:“杀!”

身后的裴子义亦大吼一声:“我看谁敢!”

裴子义的手死死的扣住仙乐晓的喉咙,眼睛里是嗜血的光芒:“若今日我们没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我们就拉这个皇后做垫背!”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裴子义突然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要怕,缓兵之计。”

其实她一点都没有害怕,别人看着好像裴子义下手多重,可是乐乐心里清楚,他只是做做样子,自己根本一点都不痛。

那几个侍卫回头看着李冠以:“将军?”

李冠以身上冷汗涔涔,允贺就在不远处,他们只知道霍司渊是要去西域,从盛都到西域有好几条路,他们带兵分头找。刚刚找到霍司渊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告诉允贺了。如果允贺来,看见仙乐晓是人质,定是不允许别人伤了她的……他浑身一凛,又想起马公公的话。

不由得狠狠咬住牙:“皇上有令,危急时刻,可不顾皇后死活!”

仙乐晓听到了这句话,只觉得仿佛是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从心底往外的冷。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冠以,眼泪就噙在眼底:“不会的,李将军!他不会的!”

李冠以转过头去不看她:“皇后,若是近日末将真的不慎伤到了你,请你一定海涵,等我擒拿了肃亲王,一定给你当面请罪,到时候是死是罚,全凭您一句话。只是今日请你恕末将冒犯,您是国母,是皇后,必定能理解皇上的难处的。令尊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服侍霍氏江山,必然也不希望留下这样潜在的祸害,您作为他的女儿,也应该明白,末将求您成全!”

“你骗人!”她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外掉。霍司渊看在眼里,他心下恻然。

他们,都是权力巅峰之下的牺牲品。李冠以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抛弃?

她一个女人,为了三皇子,铤而走险,用自己换出了仙斯嫣,这样的勇气,就算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他还记得在肃亲王府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

“可是我信,我信在我最危难的时刻,他们会是惦记着我的。他们愿意竭尽全力的救出我。如果今天我真的不幸死在这里,至少,还是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仙乐晓。你呢?我刚刚说的这些,你行么?”

他当时还嗤笑她这份没有来源的自信,可是当这份自信真的在他面前轰然崩塌的时候,他又觉得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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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裴子义淡淡的道:“算了吧子义,放了她,我跟他们走就是。”

裴子义站在那,仿佛是没听懂他说什么,可是他没有再重复,因为他知道裴子义一定听懂了,因为那个七尺男儿,那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居然红了眼圈。

“王爷……您不能……”

“子义!”他抬手制止他,“算了吧!”

霍司渊走过去,看着仙乐晓:“真对不住了,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看我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又怎么能带给你自由呢?我只希望,乐乐,下辈子我说什么也不要做王爷了。以后……以后你若是得闲了,就代替我去看看我母妃,给她烧点纸,陪她说说话。她这个人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没什么朋友,从前我还能……以后……”他说的断断续续,乐乐听着只觉得悲伤。霍司渊抬手把她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可是她毕竟是我的母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还有你……你这个脾气,怎么在那里生活下去啊?仙乐晓,有时候,看开一点,对你对别人,都好。三哥如今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不怪他,你也不要怪他。如果今日,因为你而没能抓住我的话,你有没有想过,百官群臣要怎么说你这个皇后?黎民百姓又怎么看待你这个皇后?以后你如何自处?”

“霍司渊,你答应我的。”她抬起头来看他,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也像一片湿润的小扇子一样挠在他心里,他一时怔住,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乐乐就对身后的裴子义说:“走!”

裴子义意会,一只手还掐着乐乐的脖子,另一只手掩护着霍司渊向没有侍卫的方向退去。乐乐挡在两人前面,定定的看着李冠以,李冠以被她看得不自在。

到底是侧过头去,嘴里轻轻的道:“放箭!”

仙乐晓睁大了双眼,不相信他们真的会放箭,她总抱有一丝侥幸,觉得李冠以刚刚说的都是假的,是逼迫霍司渊就范的,所以她才拿自己做了人质。

眼看那白色的箭羽越来越近,她倒不觉得害怕了。一颗心灰到了极处,再也生不出一丝温度。

她还没有看清那个人是怎么从最后面冲上来的,她亦没有看清他是怎样紧紧的护住她的。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有霍司渊俊逸的身体一晃,随后重重的倒了下去。

他的一只手还牵着乐乐,嘴里慢慢的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仙乐晓顿时怔住,时光穿梭,又回到了她十二岁的那一年,记忆里那个俊俏的少年,奇异般的与眼前的容颜重合。她慢慢的伸出手,仿佛穿过看不见的岁月,透过看不见的时光,再次轻触少年的容颜。

“沈渊哥哥?”

霍司渊笑了笑,他的脸色苍白,这一笑,居然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小丫头,你终于想起来了。”

随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小丫头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温热的泪滴在他的手心中,他动动手想替她擦干,一如初识的那一年。

可是他伸出手,却只碰到了一片耀眼的白光。

影影绰绰的居然是母妃的身影,他笑了出来:“母妃。”他的母妃亦在对他笑。

这样真好,那么……就这样吧。

他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终于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

“啊!!!”仙乐晓抱着他渐渐冷去的身躯,崩溃似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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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才明白,霍司禄最值得我羡慕的,不是父皇的恩宠,不是他母妃的受宠,更不是他的皇位。

而是他能娶到仙乐晓。

我和乐乐认识的那天,实在是太普通了,不是什么节日,也并非戏文里说的吉辰。我只记得,那日的天气好得很,午后的阳光泛着慵懒的光泽,这样好的日子,我却被母妃逼着来仙府里跟那个老头子学四书五经。

其实我的先生也是极好的,只是娘说,书上的东西还不够,她要仙相磨练我,让我学点实际的。

什么是实际的?我可不懂,我只知道别的皇子可能正在宫里放风筝,或者躺在寝宫里睡大觉。这么一比,我不仅觉得自己亏了,而且亏大了,甚至还隐隐的有点不耐烦。

正好此时有小厮来报,说允大人在前厅等候,有要事相商。仙相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去夫人那里,叫她给你备点点心。”

我求之不得,要不是仙相在这儿,我恐怕都要高兴的跳起来了。

那小厮等候在一边,毕恭毕敬的说:“六皇子这边请。”

我淡淡的说:“你不必跟着我了,这府里要怎么走我都知道。”

他仿佛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是。”

我觉得自己乐得嘴角都合不拢了,这么好的机会,谁要去吃点心啊?

开什么玩笑!

待那小厮走远了之后,我左右看看,没有人,于是三下五除二,身子倍儿矫健的跳上了仙府的墙,一个纵身就跳了出去。我很少出宫,早就听裴子义他们说过宫外是何等的好玩,其实我都知道,他们那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回我也见识一把,省的叫人嘲笑了去。

我顺着仙府的墙一直走,突然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心说这仙家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啊,高墙大院的还玩的这么没心没肺。好奇心驱使,我又爬上了那堵墙。

粉雕玉琢,倾国倾城。

这才是我对那个小丫头的第一印象,以至于我现在有些纳闷,我那时候的审美观是不是极其扭曲的,要不怎么会看那样一个没心眼的孩子就觉得好看呢。

她显然也看见我了,原来她在荡秋千,当秋千荡到高处的时候,我们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女孩子,我母妃说漂亮女人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叫我不可接近,那时候我没敢问,那母妃这么美,定然是大祸水了吧!

我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母妃身上那种雍容华贵的脂粉香,亦不是宫女身上那泛着低俗气息的香。

那时候我太小,一时形容不上来那种香味。后来有一年我被父皇差去江南办事,经过江南水乡的时候,有一个女子采了一篮荷花,从我身边路过,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49-7

清淡的,却叫人一生难忘。

我愣愣的看着她,想必样子一定是傻极了。她突然伸出了双手扒住自己的眼睛,做了个活色生香的鬼脸,差点没把我从墙上吓得摔下去。

可是,某些人的运气比我差,目的是为了吓我,自己却摔了下去。

哎哟喂,她那一个狗啃屎的方法摔下去,我赶紧挡住眼睛不敢看。

结果我显然跟她一样,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处境,这么一蒙眼睛,直接掉了下去,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方便简洁。

墙里面的小丫头又开始“咯咯”的乐起来。我脸烧得通红,自己都觉得有点丢脸。于是又重新爬了上去。小丫头可能是摔得挺疼的,眼睛红红的似是要哭,下巴有血迹。头发乱的不像样子,她就这副鬼样子,看着我傻笑。

“你个傻缺,不知道自己的手扶着墙呢啊?挡什么眼睛啊?哈哈哈哈……”她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一直乐个没完。

我跳过这堵墙,走到她面前:“你不傻,你不傻怎么比我摔得还惊天动地、人神共愤啊!”

她无所谓的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迹:“拽什么文言文啊,语境都不对……嘶……”她的伤口处还有小石子,这样一碰,自然是疼得很,眼泪不可抑制的往下掉,一边掉还一边说:“你看看,碰上你多倒霉!”

我也不知道为嘛碰上我就倒霉了,可是她哭的样子还是让我有点手忙脚乱。赶紧去给她擦,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她一脸的甘之如饴,仿佛自然的很,我问道:“有人给你擦过眼泪?”

“是啊,每次我一哭,允贺就像你这样给我擦眼泪。”

允贺,允大人家的嫡子,真真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居然也跟我一样,会哄这样的小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趴在我家墙头上呢?”小丫头眨了眨眼睛,认真的问道:“你是觊觎我的美色么?”

鲫鱼?我还鲤鱼呢!

“有你这么不靠谱的么?也不看看你这刚和大地做了亲密接触的脸,还美色呢。啧啧啧啧……”

“怎么说话呢?我喊人来了啊!”

“哎哎哎……别啊!”我赶紧陪着笑脸,“你看你这么美若天仙的,肯定不是干这种事儿的人。”

她斜睨我一眼:“是啊,我行事光明正大着呢,不似某些人偷鸡摸狗的。”

“我……”

“还狡辩什么啊,快说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小子?”她双手掐腰,像是泼妇一样,但是我却觉得自她身上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叫我挪不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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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沈渊。不是哪家的小子,是六皇子的伴读。”

她笑了笑,眼波流转,我那个时候总是怀疑她的眼睛里是不是藏着珠宝什么的,不然怎么会那么明亮?

“原来是那没出息的六皇子的伴读啊,可真是难为你了!”

“你敢说我……我家主子坏话!”

她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上的土:“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爹,他说六皇子天资聪颖,就是心太散了,不爱钻研。我爹那个人,说话比较严谨,要我说啊,那不就是没出息!”

“你!”我气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甩手愤愤而去。那小丫头还在后面喊:“喂!别走啊,沈渊哥哥!”

我被她这一声呼唤给定住了神,脚步说什么都挪动不了半分。心里打鼓似的跳的飞快,脸上也红的不像样子。

她蹦蹦跳跳的追过来:“沈渊哥哥,你不会告密的吧?”

原来是怕这个,我无语问苍天。

“放心吧,这话就我一个人知道。”

“哎,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好人!”说完拍拍我,“有空常来玩啊!”

我的脸更红了,只好飞也似的逃离。

自那之后,我每天勤勉读书,就连一向不爱表扬人的仙相都对母妃称赞有嘉。母妃更是开心,直道我长大懂事了。

而我也经常偷偷跑去找那小丫头玩,我不敢问她的名字,只好托裴子义去打听,裴子义说仙相家二小姐仙斯嫣美貌无双,才华横溢。

仙斯嫣,多美好的名字。

“仙斯嫣还有个姐姐。”裴子义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不过不怎么受宠,而且也没有她妹妹那么出色,据说成天除了惹祸就不会别的了。叫……叫仙乐晓吧。”转过头去问身边的人,“是叫这么个名字不?”

那人也喝醉了,嬉笑着答:“我就知道有个仙斯嫣,至于仙乐晓什么的,谁要去记这种人的名字啊?”

“哈哈!”裴子义大笑,对我说:“没错,六皇子,你不必记住仙乐晓的名字,又不是什么可人儿。话说回来……你这消息还真是不灵通啊,整个盛京,有几个人不知道仙斯嫣的?谁要是娶了这么个尤物回家……啧啧啧啧……”

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小声的说:“有一年仙相生辰,我随家父去仙府贺寿,晚宴的时候仙斯嫣献舞一曲,那身段,还有那腿……”裴子义笑了起来,“够您玩上两天两夜的!”

我一口酒就这么呛住了,一个劲的咳嗽。裴子义大笑:“哈哈,看不出来六皇子这么不开荤啊!”

我不是没开过荤,只是那是心里喜欢的女子,跟别的都不一样,我贪恋的又不是她的曼妙身姿,而是她那比母妃最珍贵的夜明珠还要明亮的眼睛,和她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酒窝。我每次都想去碰碰看,那酒窝里是不是藏着一泓水。

第二日我去,特地找到了她,她在树下蹲着,眼睛一眨不扎的盯着几只蚂蚁,可爱至极。我走过去,蹲下来。

“仙斯嫣。”

她转过来看着我,甚是惊恐的模样:“你叫我什么?”

“仙斯嫣啊,你不是吗?”她这样的态度倒是叫我拿不准了,连忙解释道:“我托人打听,仙府里像你这般年纪的,只有仙斯嫣和你的姐姐……叫什么来着……哎,反正他们说你姐姐不怎么出色,也不用记住她的名字。仙斯嫣,你的名字真好听。”

她的眼睛迅速的积满了水,薄薄的,像一层雾。我还来不及看清,她就站起来了,背过身,对我冷冷的道:“这里是仙府内眷,以后请你自重,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我怎么也没办法和记忆里裴子义说的“那身段”重合起来,因为她不是柔弱,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气质。

从此以后,我就真的再没有见过她,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那个园子,她亦好久不去了。渐渐的,便灰了一颗心。

后来听说仙斯嫣和三哥交好,我突然就明白了。是啊,三哥那样的好,她怎么会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伴读呢。

可是心里还是难受的紧,从来没这么痛过。就仿佛是从生命里生生的剥离了一样。

那一年,依旧是仙相的生辰,我远远的看着仙斯嫣献舞,当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我屏息凝神的看着,心里暗暗的祈祷,最终看清了她的眉眼,我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真好……不是她。

原来仙府里,还有比仙斯嫣更美丽的人,只是这么多年了,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

直到仙斯嫣逃婚,仙乐晓这个名字才被重新的抬到桌面上来,众人都说她捡了一个大便宜。世间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幸福,她唾手可得。

黑暗中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虽然左脸已经肿起很高,但是她依然镇定的同我说着自己的信心。我有瞬间的恍惚,逃亡的路上,我拢过她的头发,她耳后一个小小的痣,让我仿佛晴天霹雳,却又莫名的心安。

小丫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以后我们去大石国,沈渊哥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我知道身上的血液正在潺潺流出,小丫头声嘶力竭的哭着,好多从前的记忆和眼前的她交汇。我只是觉得欣慰,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回我的小丫头,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终于如愿,此生无憾。

49-1o

恍惚间就回到了那一年,我捧着刚写好的诗送给她。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她看着我的字,惊讶的说:“连个伴读的字都这么好看?”

我把诗塞进她手里,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只是个伴读,而你父亲是仙相。你会不会嫌弃我?”

她的脸上是鲜有的郑重其事:“沈渊哥哥,我喜欢跟你一起玩,只是因为你是你。我亦希望,身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价值,我最是讨厌那些不懂得尊重人的登徒子。”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丫头……以后没有沈……渊哥哥……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声音太虚弱,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她只是在哭,声嘶力竭,一点都不淑女。

我无奈的笑了笑,终于眼前白光一片,我看见了我的母妃。

那么……就这样吧。

允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片血泊中,霍司渊安详的闭着眼睛,而他一心一意挂念的那个人,此时此刻伏在肃亲王的身边,哭得像个小孩子。

他很久没见过乐乐这样子哭泣,她自小不受宠,所以格外的敏感,不愿意把自己的软弱露给别人看。如果不是极难过的事,她绝对不会这样子哭,不会这样子在大家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李冠以站在一边,本来要下令捉拿霍司渊的,只是这样的场景让他心生不忍。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看见允贺来了,他张张嘴,淡漠的道:“肃亲王给皇后挡箭……”

允贺顿时来了脾气,微眯着眼睛冷冷的说:“我说过不准伤害仙乐晓,如果今天不是肃亲王给乐乐挡下了这几箭,是不是现在倒在血泊中的,就将是她?”

李冠以看着他,艰难的吐露出几个字:“君命难为。他也有难处,你以为做出这样的决定,最痛的是谁?”

允贺哑然失声,再不看他,径自走到乐乐那里。

他想了好久要怎么说,可是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两个字:“乐乐。”

她还在哭,不停的哭,彷佛是小孩子丢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哭的一点都不淑女,恨不得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人都听得见她的哭声,明明一点都不可爱,明明一点都没有风度,可是他还是心疼,他不知道乐乐跟肃亲王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爱恨情仇,可是他只要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已经心不忍了。

他蹲下去,扶住乐乐的肩膀:“乐乐,他已经死了,我们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

乐乐只是哭,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可是她还是坚持着说完:“他是为……保护我啊!!”说完眼泪又喷涌而出,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允贺,你不知道他是谁……”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霍司渊的身上多处受伤,鲜血不断的流出来,她徒劳的用手按住那些伤口,嘴里无意识的道:“不要流了~不要流了!!”

他心里实在不忍,索性抱起她,她在他怀里不断的挣扎,她的手打在他的肩膀上,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口疼痛难忍。乐乐看着肃亲王的尸体,张皇无措的伸出手:“允贺……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她抽泣着说,声音断断续续,允贺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疼痛。

“你不知道他是谁……”乐乐靠在他怀里,她的头发都已经乱了,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头发也都浸湿,脸色惨白的甚至能看见细细的血管。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闭上眼睛,彷佛是倦极,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一直在掉,嘴里彷佛呓语“原来是他,原来……”

允贺拍着她的后背,哄小孩子般:“都过去了,乐乐,都过去了。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回家。”

她在他怀里,渐渐的没了声息,他知道她一定是累到了。对李冠以说:“李将军把肃亲王带回去吧。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由你处理了。”

李冠以刚刚看见仙乐晓几近崩溃的样子,已经是于心不忍,现下只是点点头道:“你放心吧。”

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十二岁的年华,那个人趴在墙头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他的眼睛漂亮极了,每每笑起来便斜飞入鬓,连她这个女人都自愧不如。

她从小就不如仙斯嫣宠爱,自然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所以她格外珍惜自己的每一个朋友,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跟他们在一起玩,更多的,是一种感激。感激他们肯带给她本就枯燥的童年一丝乐趣,感激他们不计较她的身份,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允贺和沈渊哥哥,几乎就成了她整个童年为数不多的几个挚友,虽然后来和沈渊哥哥不欢而散,但是他曾经带给自己的快乐是任何事物都代替不了的。

他说着自己的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从此再不提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的握住她的双肩:“仙乐晓,有时候,看开一点,对你对别人,都好。”

他身形俊逸,死死的把她抱在怀里,她的鼻端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道,以及浓浓的血腥味。她伸出双手想推开他,他已经身中数箭,本就是在强撑,可是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任她如何扭打,都推不开他。

最后的最后,是他苍白的面孔,偏偏有着动人心弦的美丽:“小丫头,你终于想起来了。”

戛然而止的结局,她徒劳的想按住他潺潺流血的伤口。却什么都挽回不了。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耳边断断续续的彷佛有人在争吵:“御医!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诚惶诚恐的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只觉得头痛而且有一种从心底里溢出来的疲倦,自己终于达到一个极限,再也撑不住了。

或许听到那个人说,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的时候,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已经断了。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如今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的命运,未知的未来。

然而这些未知,对于她来说,只意味着恐惧。她不知道在自己短暂的生命中,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本就不属于她的命运。

她只是仙乐晓,仙府里不受宠的孩子而已,她本该拥有平凡的一生。

外人只道她顶婚过去是福分。又有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齐大非偶,是不是她想要的?

耳边的聒噪终于消失,有人执起她的手,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心。

“乐乐,你别抛弃我。”这样悲伤的语气,真是不适合他,他已经铲除了自己的心腹大患,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牺牲了她换来的一切,他应该甘之如饴才对啊!

算了吧,就这样睡去好了。她再不敢相信他,也再也不要那样自不量力的自取其辱。

从此再不提过去。

亦念探头探脑的看着坤宁宫里,一边的马三就差给她跪下了:“公主啊,皇上都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没进食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奴才真怕皇上熬不住啊。”

她皱着眉头:“嫂子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皇后娘娘吉人只有天相,洪福齐天福大命大。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皇后娘娘的。”

亦念靠在坤宁宫的门上:“说来也奇怪,嫂子也没受伤,怎么就一直醒不过来了呢,再说这人要是昏迷的话,怎么还会时不时的流眼泪啊。马三,御医怎么说?”

“御医只说皇后娘娘是受了惊吓。”马三头低下去,过来半晌又说:“可是奴才觉着,皇后娘娘不比别家女子,咱们的皇后娘娘,那可是个奇女子,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惊吓的好几天醒不过来呢。”

亦念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虽然没接触过仙乐晓,但是她的那些事情,皇兄还是跟她说过的,按理说仙乐晓不应该是会被这样的事情吓到的人啊。

“你去叫御膳房给我备点清淡的粥,要快。”

马三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公主放心,奴才已经告诉御膳房,那粥全天候的在温着呢,随叫随到。”

她笑了笑:“马公公不愧是许公公的得意徒弟,伺候人的本事真真的好。”

马三跪下去磕了个头,说了句:“奴才惶恐。”便小跑着离开。果然不过一刻,马公公就带着御膳房的人来了,整整齐齐四个食盒。

“公主,御膳房的人不仅准备了粥,还有一些下饭的小菜。另外还有皇上平日里最爱的点心。”

亦念点点头:“把那个粥还有小菜给我,你们都不要进去了。”

进了坤宁宫,有一股浓浓的药味。亦念知道自从嫂子回来之后,太医院开的那些药灌都灌不进去。她就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流着眼泪。谁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紧闭双唇不肯喝药。

她的三哥,那个万众瞩目的皇上,此时此刻正坐在床边,什么也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那样的眼神太过悲伤,记忆里,彷佛也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只是那时候自己太小,什么都不懂得,如今才终于明白,一个男人,肯在你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悲伤,那已经是爱你极深。

听到有人来,霍司禄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道:“亦念,哥哥不饿,你把东西拿出去吧。”

亦念走过去,他的下巴已经有青色的胡茬,她几时见过自己最风流倜傥的哥哥这副模样?眼泪险些就掉了出来。

到底是克制住了,她拍了拍霍司禄的肩膀:“三哥,嫂子只是太倦了,她睡一觉就会好的,御医们不是也说了么。嫂子没受伤,不碍事儿的。可是你是一国之君万圣之躯,断不可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嫂子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是不情愿的。”

霍司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地靠在床边:“亦念,她为什么不肯醒过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亦念从来没见过自己哥哥这个样子,顿时红了眼圈:“哥……”

霍司禄没有说话,静谧的气氛里有着本不应该属于这个帝王的悲伤。

“皇上……”马三不知什么?br />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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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代嫁 倒序 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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