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好歹。连皇子都敢围剿。”
一袭反话说下来。四周嘲笑的声音更大。
霍司禄亦是不急,其实刚刚出得城门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了。皇上下旨说要十里之外迎接清归公主,可是城外一片萧瑟,俨然没有迎接的迹象,他心下了然。知道这是霍司渊的计,于是便将计就计,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烟花。这个暗号旁的人看不懂,相信李将军还是明白的。
眼见远处尘土飞扬,他一看便知是有军队驾马而来。
“本王还没那个本事调遣天兵天将来收拾你们这些小杂碎。你们只要回头看看李将军的兵马,便知道本王今天有没有命活着出去了。”
赵甘和众将士向城门方向看去,果然那里尘土飞扬。不难猜也知道定是挟雷霆之势而来。再说李冠以毕竟是将军,手里的兵不知比赵甘多了多少,赵甘心里飞快的算计。李冠以是来救三皇子的,如若三皇子死了……
霍司禄看出他在算计着什么,趁赵甘还没有做出行动。他飞快的跳上了赵甘的马,从后面勒住赵甘的脖子:“赵大人好威风啊。”
此时千军万马已经清晰可见,他看的清楚:“魏司马?”
毕竟李将军和魏司马带来的人数众多,再加上赵甘已经被霍司禄擒住。那几千人涣散了军心,又忌惮李家军的威名。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已然是溃不成军,连连跪地求饶。
霍司禄跳下马来走到魏司马面前:“易康如何知道本王在此遇险?”
魏易康先是恭恭敬敬单膝跪地,道:“属下救驾来迟,请豫亲王恕罪。”
“易康,你我之间就不要说如此生分的话了。”
霍司禄虚扶了一把魏司马,魏司马站起身来道:“是豫亲王府的秦管家来告诉我的,说是奉了三王妃的命。让卑职来此救驾,恰好城外三里处看见了先我一步的李将军,我们二人快马加鞭,幸而赶上了。”
霍司禄点点头:“我们先回去吧。”说罢上了马,转过头来状似无意的问道“可知道三王妃现下安全么?”
魏易康道:“卑职不知,卑职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赶往这边了。”
他又看了看李冠以,李将军亦摇摇头。
“罢了,先回去再说吧。”
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进了城,百姓们看见这大队人马,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霍司禄亦觉得这样的阵仗未免会弄得人心惶惶,于是唤来李冠以道:“李将军的人马可先行回迎,不必跟随着我们了。”
李冠以心里了然豫亲王的顾虑,应了一声。便喝着自己的军队向另外的方向走。准备回营。魏易康问道:“豫亲王是先去宫里还是先回府?”
他想了想,淡淡的道:“先去宫里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不远处有一人骑着马,在这闹市之中居然骑的飞快。霍司禄不禁眯起眼睛来仔细打量,一边的魏易康早就握住了剑柄。只怕是有人要对三皇子不利。
直待那人那马走近了,他方才看出来是允贺少爷。
允贺见到霍司禄先是一怔,然后迅速下马:“卑职护驾来迟,请豫亲王恕罪。”他的头低的很低很低,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霍司禄下马扶起他道:“你我相识多年,这些虚的礼数就免了吧。”
可是允贺却只是跪在那里,任他怎么扶都不肯起来。霍司禄只要如实相告:“我这次以身试险其实早就有准备的,不过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必惊慌,兹事体大,我起先没有告诉太多的人。你不要责怪我就好,如何还能受你这一拜?”
允贺听了这句话猛的一下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霍司禄,抬起手来冲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霍司禄不妨他会这样,一个趔趄居然后退了几步,但到底还是稳稳的站住了,他不说话,只眯着眼睛看允贺。
魏易康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一个是皇亲国戚的豫亲王一个是风头正劲的允贺少爷。一个都得罪不起,何况这两个人私交甚好,如今这般,定是有原因的,外人也不好插手。
那边允贺已经吼了起来,他一向风度翩翩。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愠怒过。
“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耍计策夺皇位?”他居然笑了起来“豫亲王好气魄啊。”
霍司禄不知道他此番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你谁也不告诉,总该告诉最关心你的那个人吧?啊?你把乐乐当什么了?可有可无的你的王妃?”
霍司禄听到这里才着了急,忙问:“乐乐怎么了?”
允贺反倒不说话了,转身上马便要走。
霍司禄赶紧拽住他的马缰:“你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我本就不该指望你,是啊,你是豫亲王,你高高在上。权术玩弄的比谁都好。可是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想想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单刀赴会。她知道了会怎么办?”
允贺没有说这个“她”是谁,但是霍司禄心里却清楚,他心下一凛。拽着马缰的手更加用力。沉声道:“允贺,你说清楚。”
“没这个必要了。”
魏易康在一边,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状况,他跟允贺也算是私交不错,平日里花天酒地的,只看见的是一个花花公子允大少。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允贺!”霍司禄猛的一拽马缰。马儿受到惊吓,抬起前腿仰天长嘶。险些将允贺摔下马。
“她是我的王妃!我必须要知道!”
“啪!”允贺扬起马鞭,冲着霍司禄的手就是一下子。
霍司禄的手背顿时皮开肉绽。他却是固执的不肯撒开马缰。一双眼睛望着允贺,隐隐的居然有了哀求的意味。
众人都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允贺。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是你的王妃。”他恨恨的看着他“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
“什么权术之争,我不明白。你跟肃亲王之间的那点阴谋诡计,我也没兴趣知道。你单刀赴会,乐乐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傻乎乎的一门心思就为了你。她去仙府。肃亲王早就在仙府等着她了。若不是吟诺通知了我,乐乐早就……呵,她本来是可以平安的出来的,她本来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豫亲王府。可是她做了什么?肃亲王把仙相和仙斯嫣都关押在了地牢里。她为了你,硬是用自己换出了仙斯嫣。”允贺笑了笑“豫亲王。你做的真好,这回你可以高枕无忧的座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了。”
“如果今天乐乐在肃亲王那里遇到什么不测。我倒是要看着,这用乐乐的鲜血换来的江山美人,你能坐到几时!”
说完,用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胯下的马,那马立时飞奔了出去。霍司禄的手还握着那根马缰,听了允贺的话,已是魂不附体,只觉得一颗心揪着的疼。此时更是不妨他突然驾马而去。差点被马拖着。
魏易康见此时此景,心下一惊。立马拔出刀斩断了那马缰。他回头看过去。豫亲王一张脸惨白,连眼睛都仿佛失去了焦点。
他以为他是被惊吓到了。走过去拍了拍霍司禄的肩膀:“豫亲王?”
霍司禄转过身,上了马,嗓子沙哑的说:“先回府吧。”
还未到府,离老远就看见守在门口的吟诺和秦管家。见他回来了,忙迎了过来。
他走到跟前才发现吟诺的一双眼睛通红的跟小核桃似的。心里虽然知道是什么事儿,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庆幸的问道:“王妃呢?”
吟诺听到这里忽的一下跪了下去,眼泪喷涌而出,已经是泣不成声:“王爷……王爷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啊王爷!”
他愣在那里,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秦管家连忙上前扶起了吟诺:“哎你这丫头,有话咱们慢慢说,你这样子,可叫咱们家王爷摸不着头脑了啊!”
吟诺站起来,哽咽着说:“小姐回了相爷府,说叫我在外面等着,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她还没有出来,就叫我去找允贺少爷,后来小姐真的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出来,奴婢一刻都不敢耽搁,急忙去找了允贺少爷,可是刚刚我去允贺少爷府的时候,看见相爷和二小姐,偏偏……”吟诺一时忍不住,居然有哭了出来“王爷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听说公主没有回来,一门心思的都是怎么帮王爷脱险,如今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安安全全的回来了,可是我家小姐……却是生死不明啊!”
生死不明……
怎么会?那个孩子一直有着最明亮的笑容,就算是日子再怎么难过,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现在她生死不明?
她曾经给过自己最快乐的感受,
她曾经叫他体会什么叫心如刀割,
她叫他明白了什么是爱情,
她叫他开始向往着淡泊名利的日子。
她让他相信长相厮守。
她让他爱上她……
可是现在她生死不明?
他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没有对她说。
耳边突然就变得嘈杂异常,秦管家的声音,吟诺的声音,身后魏易康的声音,胯下马儿的声音,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嘴里有甜腥的血味,还未来得及说,只觉得眼前一黑。
世界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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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影影绰绰的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乐乐?”沙哑的不似自己的声音。
那个人转过身来,手里端着茶杯。皱了皱眉头:“哥,是我。”
原来不是她。
霍司禄接过茶杯,淡淡的说:“你回来了?”
亦念坐在床边,扶着他坐起来。霍司禄挡了一下,说:“我自己可以。”
亦念知道他的脾气,索性随了他去。
“哥,你真是吓死我们了。你看看你那日穿的衣服,吐了那么一大滩血。郭太医刚刚才走,这几天你昏迷不醒,什么药都灌不进去。眼见着情况一日不如一日,父皇就差拆了太医院了。”
霍司禄居然还笑了笑:“父皇自己的身子都没调理好呢,还操心我。”
亦念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哥哥,我回来那天,汗血宝马长驱直入进了深宫。原本马是不能进深宫的。守卫的人开始吓坏了,但是一看是我,拦都没有拦。我一下马就跑进了父皇的寝宫,看见父皇在批奏折,二话不说站那就哭。你还不知道我嘛?自小母妃去的早,父皇最是怕我受委屈。更是见不得我哭,连忙来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说:‘父皇,你的病真的那么严重么?’你猜父皇怎么说?”
霍司禄摇摇头,他病了这些日子,脸色发白,此刻这个样子倒有了点“我见犹怜”的意味。亦念自小没见过哥哥这个样子,现在更是来了玩心,咯咯笑着说:“哥哥,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西施美人。大概也就是你这个样子了吧。”
霍司禄皱眉:“没心没肺的!父皇和我都生病了。就只有你,能想到西施!”
“谁说父皇生病了?”亦念眨眨眼睛。俏皮的像只小狐狸。
“这还用谁说么?你自己不会看?”
亦念眉毛一挑:“我可没看出来父皇生病了,父皇身子好得很呢,要我说,比现在的你都要硬实!”
霍司禄渐渐摸出一些头绪来:“你的意思……”
“你别问我了”亦念起身走向门口“父皇有旨,你醒了就进宫。”
“什么事这么着急?”
亦念打开门,回头看着他:“哥哥,是国家大事哦。”
进宫走的是那日送乐乐走时的那道门,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问了:“知道你嫂子现在的情况么?”
亦念低着头踢地上的小石子,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敢抬头看霍司禄。他知道这是自己妹妹有话不敢说时候的表现。顿时停下了脚步。
亦念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哥哥,六哥那日派人来府里传了信。说是……”
她不敢继续说下去,哥哥的身体刚好,她不敢让他再知道这些。
霍司禄沉声道:“亦念。”
“哥!”亦念气的一跺脚“现在还有很多事等着你解决呢,我相信嫂子那么好的人,六哥不会太为难她的,再说了就算你跟六哥现在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闹得不愉快,他始终还是个皇子啊!他怎么敢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他不吃她那一套,只是固执的问道:“霍司渊说什么?”
亦念说到底还是怕自己这个哥哥的,那时候她还在宫里,苏嬷嬷就说“一物降一物”
任亦念再怎么调皮,只要自己的哥哥把脸一板,她立马老实。
“六哥说……”她看了一眼霍司禄,只见他板着个脸,好不吓人“他问你,皇位和仙乐晓,你要哪个……”
霍司禄听罢调头就走。亦念眼看着他朝着宫外走去,忙跑过去拦住他:“哥哥!你干什么去!!!”
“我干什么?”霍司禄是真的动了气,亦念吓的一缩脖子,话都忘了说。
“你问我干什么?我一个男子汉,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天下江山?你叫我安然无恙的座上乐乐用生命换来的皇位?亦念,你也不小了。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样的,我没办法。如果……我要这天下江山又有何用?”
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但是亦念却听懂了。她看着他,死死的拽住霍司禄的胳膊。
“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没想到你对嫂子用情这样深,可是哥哥。你现在去找嫂子,你去哪里找?你这样的在乎她,叫六哥知道了,不是对她更不利么。你冷静点。我们去见父皇,完成你作为一个皇子,该完成的事情,好么?”
霍司禄不说话,紧抿着唇看着亦念。他的眼睛深邃的仿佛看不见底。
“哥哥。你就听妹妹这一次吧。父皇叫你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父皇是想传位于你。他自知身体不好,要去南方的行宫。颐养天年。哥哥,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嫂子为什么要以身试险?她是希望你能坐到那个位置上。你不要辜负嫂子的心意啊,她一个女人,为了你牺牲了那么多,难道你要他的牺牲都不值得了么?难道你要她拼了命的帮助的,只是一个懦夫么?”
霍司禄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朝着皇上的寝宫走了去。
亦念看着他的背影,风吹起了他的衣摆,衣袂翩飞。居然带着点冷冽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明明就是万众瞩目的荣耀。那明明就是自己这几个哥哥这么多年明争暗斗的目标。
现在她的最亲的哥哥座上了那个宝座,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她只替他觉得悲哀。总觉得他的身边少了什么。
或许真的是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可以跟他共进退的人。
记忆所及,她的哥哥一直是那样的风度翩翩,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他沐浴天恩,自己又家财万贯。世间男人想拥有的一切他全部都有,所以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是孤单的。可是此时此刻,她仿佛明白了,有一种感觉,叫做高处不胜寒。
她深呼了一口气,跟着自己的哥哥,朝着父皇的寝宫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决定对还是不对,亦不明白乐乐这样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发红的眼角。
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什么事,如今他只是后悔,没有给她她想要的日子。
如果可以回到那日送她出宫,他一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叫她不要害怕,只安心的等着他回去就好。
如果可以回到她初入府时,他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
或者回到最初的最初,他宁愿这一辈子波澜不惊。宁愿这辈子没有认识过她。
他宁愿她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只要她平安。
第三卷,便害相思
封推感言
在四月写文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从最初的青涩浮躁到现如今的成熟稳重,这样宝贵的心路历程离不开各位读者朋友的鼎力支持。正是因为有了你们各种有声的无声的支持,我才能安心的,把一个故事陈述完。因为我知道不论我的故事进行到哪里,你们始终都在,愿意给我最大的包容,给我感动,让我成长。
感谢四月天这个平台,把我们相聚在一起,每天单调冗长的生活总是叫我们疲惫不堪,很多无法释放的情绪和无处倾诉的苦闷,在这里都得以纾解。我们总是习惯在故事里寻找曾经的自己,或许你会在屏幕的彼端,对着文里某个角色会心微笑,对曾经的某个人某件事,终于觉得释怀。又或许是文里的某一句话,触动你许久未曾拨动的心弦。这样的共鸣,就是文学的奇妙所在。
还要感谢的是我的小编洋洋童鞋,她给了《春》很多帮助,在此实在没法一一列举。因为有很多的心意是无法言喻的。也没法用简单的文字来表达,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努力的写好文章,不给四月拖后腿~~~哈哈。
人无完人,我的男主女主也是一样的,他们或许不够完美。但是我想说的是,这都是作为小说一部分的存在。接下来的乐乐跟小禄子还会经历很多的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更懂得。我也会用心的将这个文写下去。
请各位继续支持吧~
第四卷,尘埃落定
春心代嫁by ae 47-49
47-1
“天晟元年,帝霍承元退位,新帝霍司禄继位。四海升平,举国同庆。”
几十年之后,当今日的种种变成了言官史书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时,霍司禄忍不住唏嘘。这一路走来的波涛暗涌,那些为了皇位而牺牲的人。他们甚至没有在史书中留下名字。
他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大殿上气氛诡谲,许常德和亦念在一边急得手足无措。可是他却稳稳的跪在那里。挺直了背脊看着自己的父皇。
霍承元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儿臣不知道您这个样子,为的是哪般?儿臣早就说过我无心皇权。”
霍承元的手抓住一个杯子,一个扬手就摔在他面前,茶杯的脆片打在他的膝盖上,白色的衣服顿时一片红色。亦念忙上前去看,却叫许公公死死的拽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许公公:“许公公,您拽着我干什么啊?”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添乱了。他们父子俩早晚得闹上这么一通。咱们就不要插手了!”
霍承元气得大吼:“你无心皇权?你当我们霍氏江山是什么?是你的累赘?”
“儿臣不敢。”
霍承元几步走到他面前:“好一个儿臣不敢。我看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儿臣只是不明白,您何苦这样大费周章?”
亦念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自然知道自己哥哥这般是为了谁,可是她又没办法劝动父皇和哥哥中的任意一个。
“你糊涂!霍司禄,你自小就天资聪颖,我就问你,如今父皇这般大费周折,为的是什么?难道你心里一点也不清楚么?我看你是被你那个王妃冲昏了脑袋!”
霍司禄心下一惊,他朝着亦念的方向看过去,亦念急忙摇了摇头。
“你不必看亦念,朕还没老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霍承元此时一惊消了一半的气,看着霍司禄膝盖上血迹斑斑,更是心疼不已,淡淡的说:“你起来吧。这世间的事,本就没法说谁对谁错。我是你的父亲,自然是希望你好的。而你,作为我的儿臣,既是儿又是臣,你明白么?”
他跪在那里不说话,眉眼间满满的都是悲伤。霍承元不忍心看,挥了挥手:“许常德,宣旨吧。”
“是。”
许公公自袖子中拿出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豫亲王皇三子司禄,人品贵重,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许公公念完诏书。好久他也没有接过来。
亦念小声的喊了他一下:“哥哥。”
这就是记忆里自己继位的那一天,没有群臣恭贺,没有百官相庆。
47-2
新帝继位,下的第一个旨令便是诛杀乱臣贼子。首当其冲的,就是原来的肃亲王霍司渊,然而霍司渊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谁都没有想到皇帝会对肃亲王如此赶尽杀绝,毕竟是手足,既然已经当上了皇帝,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
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这日他刚刚批完了奏折,只觉得头晕晕的,便喊来了马三。
马三年纪虽小,却是许常德最得意的徒弟,先帝去南方行宫颐养天年,许常德也跟了去,临走前跟他推荐了马三,马三在宫里当值的时间不久,却是十分的机灵护主。
“皇上。”
居然是一个女生,他抬头看了一眼:“嫣儿,是你啊。”
“皇上累了吧?我听马公公说,您已经在这御书房里待了一晚上了,怎么也不歇着点?”
霍司禄打开了一卷奏折,头都没有抬,只淡淡的道:“朕不碍事。”
仙斯嫣打开自己拿来的食盒,端了过去:“皇上,这是嫣儿亲自为你煮的莲藕汤,您近日来事务繁多,不妨喝点这败火的汤。”说罢,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又换了一只碗,盛给霍司禄。
霍司禄对她笑了笑:“嫣儿好手艺。”
“”皇上不好了!马三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仙斯嫣把碗放在龙案上,怒道:“你这奴才怎么当值的?什么叫皇上不好了?你有几个脑袋!”
马三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赎罪,奴才是听允贺大人说有人发现肃亲王的行踪了,据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像是皇后。”
霍司禄还没有进行登基大典,因为仙乐晓还没有下落,他不想登基大典上少了她。这几天劝他举行大典的人越来越多,他都暗暗的压下来。
后来大家渐渐的看清了他的心思,也就没有再上奏。
霍司禄疾步走到他面前:“你还等在这里干什么啊?快去传李冠以将军!”
“是。”马三站起来,半躬着身子往后退。
“哎,回来!”霍司禄想了想又道:“不要宣他进宫了,你命他直接带兵去捉拿肃亲王。带回来是死是活朕不管,只一条,你叫他牢牢记住,不准伤了皇后!”
“奴才遵旨。”
回身才想起来仙斯嫣还在,他淡淡的道:“你先回去吧,朕乏了。”
她动了动嘴,触及他疲倦的神色,只好说:“是。”
出了大殿,眼见着马公公一溜小跑。她对身边的侍女说:“去喊住马公公。”
马公公被那侍女喊住,开始还有点不耐烦,但见仙斯嫣走过来,忙道:“小姐唤住奴才可有吩咐?奴才还赶着为皇上传旨呢。”
47-3
仙斯嫣笑了笑:“自是有正经事,不然嫣儿可不敢叫住马公公呢,我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皇上说,必要时刻,可以不计较仙乐晓死活。”
马三瞪大了眼睛,心里只道,皇上怎么突然变了卦。
仙斯嫣见他不信,淡淡的笑了:“马公公是个明白人,我在皇上心中是个什么地位,相信你也有所耳闻,将来我必是要进宫的,现下怎会不知死活的假传圣旨,更何况,那是我姐姐。”
马三转念一想,也对,且不说仙乐晓是她姐姐,就是皇上从前对这仙二小姐的迷恋,她也绝对是自己的半个主子了。
他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奴才遵旨。”
48-1
李冠以上午刚刚练完兵,回府的时候只见马三公公巴巴的等在门口,他连忙走过去:“马公公,这大晌午的,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马三皱着一张脸,像似要哭的样子:“哎哟喂,李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可叫奴才我好等啊!”
赫赫有名的李家军可不是空有其名,就算是太平盛世,他们也时刻保持着不松懈的状态,何况眼下肃亲王还没有抓到,更是不能乱了阵脚,李冠以这几日天天练兵,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有了肃亲王的消息?”
马三躬了躬身:“正是,皇上叫我来传旨,著李将军和允大人即日起捉拿乱臣贼子,不得有误。”
霍司禄因为没有举行登基大典,玉玺此刻还不能堂而皇之的使用,所以这几日但凡这样的旨意,皆是口传谕旨。
李冠以单膝跪地,朝着皇宫的方向抱拳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李将军……”马三神色似有些为难。
“还有何事?”
“皇上还吩咐了,说紧急时刻……”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可以不顾皇后安危。”
李冠以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行?”
“这是皇上的旨意,大人可就别为难奴才的了。”马三只差给他跪下了,“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皇上是哪般心思。我们只知道,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看着一脸为难的马三,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臣……遵旨。”
李冠以带着大队人马跟早已在城门处守候的允贺相会。
两人同属朝廷武官,虽然允贺的官位比李冠以低,但他的父亲官位高,他又是允相的肚子,这几年沐浴天恩,地位却是不比李冠以差的。况且二人私交甚好,见面也没有行任何礼数。
允贺看着李冠以带来的大队人马,不禁笑了笑:“还真是兴师动众啊,不过一个乱臣贼子,左右也就那么点残兵败党,料他也闹不出什么来。”
李将军哈哈大笑:“允兄这话说的在理啊,只是咱们皇上关心则乱。”说到这,话音戛然而止,像是很不明白的样子。
允贺便问道:“李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李冠以皱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我是个粗人,风花雪月的那一套我也不明白,只是这段日子,我看着皇上似乎很是在乎皇后啊。”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冠以继续道:“可是今天马公公来传旨的时候,说皇上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不顾皇后的生死……”
“不行!”允贺大喊道,打断李冠以的话。
48-2
李将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于是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自小就与仙家大小姐亲厚,你待她就像待自己的亲妹子一样。”他刻意咬重了“亲妹子”三个字。
“你今天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允贺,皇上对她的心思,只怕不比你少多少,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亦是不好受的。可是你想一想,若是为了一个仙乐晓,我们放过了霍司渊,待到日后肃亲王东山再起,你岂不是把皇后推到了火坑中去?百姓会怎么说她?百官群臣会怎么说她?言官又要怎么说她?你想过没有?”
允贺低垂着眼眸,李冠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席看似忠良的话,允贺能听进去多少。
“李将军,你说的……”他抬起头来看他,“你说的我都懂,天下江山,本就不是我们这种无名小辈能比的,百姓、群臣、言官,更不允许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了霍氏江山。”
李冠以笑了笑:“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想开一点,兴许咱们天晟帝的皇后福大命大,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可是李大哥,这些话,当日仙相就对我说过,我自然是知道你们是为黎民百姓号,为霍氏江山好,也是为了允贺好。”他抬头看着李冠以“当日我就对仙相说,乐乐赌的是自己的命,可是我不敢。我不能看着她去送死,对我来说,旁的事情,皆不是我能管的,我连她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霍氏江山?还谈什么黎民百姓?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谈别的?”
“允贺!”李冠以气的脸都红了,“你怎么这么糊涂!”
他驾马离去:“李冠以,我就这一句话,若是今日仙乐晓有了什么意外。我叫你人头点地!”
周围的士兵听了这句话皆是倒抽了一口气。
李冠以认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气,只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唤着大队人马,随允贺出了城。
乐乐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
扭过头才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马车里,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身边就有人低低的问道:“你醒了?”
她吓了一跳,忙看了过去。霍司渊坐在那里,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风度翩翩的肃亲王几时有过这样落魄的时候?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他稳稳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其实就算他此刻的样子有点不修篇幅,但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让他的侧脸依旧英俊。
“我们去哪?”
48-3
霍司渊终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霍司禄继位了。”
她心里一惊,原来她昏迷的这几日,天下已是大变。
真好!
虽然这一切,她出力甚微,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高兴,就仿佛此时此刻,她就站在那个人的身边,看着他皇位加冕,看着他玉面微晒。
像他那样有气质的人,穿上龙袍,定是很好看的吧。
霍司渊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臆想,“我们要去大石国。”
乐乐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三哥下令诛杀我。”
“那你带着我去干嘛啊!!!他诛杀的是你不是我,我可不跟你去那西域的小国,我要回去当皇后!”
开什么玩笑?好好的皇后不做,叫她跟他去西域过流亡的日子?
是他脑袋秀逗掉了,还是她耳朵听错了?
“呵,皇后!”他嘲笑的看着她,“你真以为你回去了,就当得了皇后?你那个妹妹这几日一直在御前侍候着,恐怕我三哥的心里,早就忘了还有你这样一个人了吧。”
她一时语塞。
她委曲求全,辛辛苦苦,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和另外一个女子的鹣鲽情深,比翼双飞?
霍司渊看着她的神色,不知怎的居然觉得有些不忍,于是淡淡的道:“反正你们也没有做了真正的夫妻,等到了西域,我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羁绊住你。”
是啊,这才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不是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呢?”
“我?”他居然笑了,“如今我是乱臣贼子,到了西域,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从此再不提过去。”
就当自己,从来不是肃亲王。
就当从前的一切,只是醉生梦死。
乐乐看着他,突然咧嘴一笑:“喂!我觉得你似乎没有那么讨人厌啊!”
他斜睨她一眼:“谢谢夸奖。”
她凑过去一点,好奇的问:“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跟霍司禄争啊?不是我说你的,你看他那么受宠爱,你根本争不过他的啊。”
“可能……可能只是为了完成我母妃的一个心愿吧。”
他低下头,眼里一片温柔:“我母妃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这样父皇才会夸奖我,也就会更加重视她。我只是想我父皇知道,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一个许清,也不是只有一个霍司禄。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跟霍司禄比肩,我母妃还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她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到我有出息。”
“现在天下已定,不是我努力就能换来的了。这么多年,我为了母妃的遗愿,没有一刻是在做自己。”他的眼神中竟然有了隐隐的向往,“从今以后,我要为我自己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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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头来看着她,笑的一片温柔:“这样是不是很好?”
“嗯!”她点点头,“恐怕连皇上都要羡慕你呢!”
马车里传来一片爽朗的笑声,赶着马车的裴子义,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
林间小道,夕阳无限好。
那一刻的他们,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包袱。
就像霍司渊说的那样,乐乐默默的对自己说,从此再不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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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义屏息凝神,周围的草木仿佛有些异动。还未待他仔细的分辨,两匹马而突然抬起前掌仰天长嘶,马车险些因此而被掀翻。
乐乐的后脑重重的磕在了马车上,她还未来得及痛呼,身边的人一下子拽起了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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