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代嫁》 第6部分阅读

我如果死了,你还怎么跟我说一辈子?

她的手放在他的怀里取暖,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好动了动自己的手。

那个人却顿时僵住了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的抱住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乐乐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静静的靠着他。

允贺这才反应过来,拿起身边的干粮:“乐乐,吃点东西,你身子弱。”

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明白,几时能走出这里还是个未知数,她推了推眼前的干粮,示意允贺吃。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布袋,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

“乐乐,干粮的确是不够,我刚来的时候,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掉了好多,我找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摸到,又不敢耽误时间,所以就没再找,干粮就剩下这些了。”

她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酸涩难忍,看见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此刻允贺的身影也并不清晰。

“乐乐,我求求你,吃下去,然后活着走出去,好不好?”

她不可抑制的流下眼泪,允贺抱住她:“如果真的只能活着走出去一个人的话,一定是你。到时候你要替我告诉京城里那些迷恋我的姑娘们,我为了我最爱的女人而死,此生无憾。乐乐,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碰到了你,爱上了你,便觉得此生再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了。所以你要活下去,好不好?你是全京城人人羡慕的三王妃,你有着最显赫的家世,将来你还会有最可爱的儿女,有着所有人都无法匹敌的尊荣。不会是在这里,不会结束在这荒郊野岭中,知道吗?”

她颤抖着说了一句话:“允贺,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允贺忽然笑了:“乐乐,那我们就在这里,不走了,你怕吗?”

她摇摇头。

他欣慰的抱紧了她。

乐乐,还好你看不见,否则我将如何跟你解释,这雪白中的殷红?

他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腿,竟然笑了出来。

世界仿佛突然有了温暖。

允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温暖的营帐,锦被暖炉,无一不昭示着他此刻的处境。

是啊,回归温暖了,或许说,又活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失落?

期盼着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山林里,跟她依偎着,哪怕再也走不出来,哪怕这辈子就这样了。

有侍女端着热水进来,小心翼翼的敷在他的手上。

他想说话,可是嗓子却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来。动了动手指,侍女马上俯身过来:“允贺少爷,有什么吩咐?”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侍女马上会意,给他递上纸笔。虚弱的连笔都拿不住了,扶了扶,还是很难。

干脆放下笔,用手指蘸着墨汁。

三王妃呢?

侍女看了,会心一笑:“允贺少爷放心,三王妃被豫亲王带回了营帐,现在御医正在给三皇妃问诊呢。”

他挣扎着要起身,不料腿间一阵刺痛。

侍女赶紧扶住他:“允贺少爷!您腿上有伤,可使不得啊!”见他还在挣扎,马上又说“允贺少爷我去打听一下,您别着急。”

他果然没有再坚持,安静的躺在床上,听着侍女离开的脚步。

小安到了三皇子的营帐的时候,只看见里里外外一层的御医。她抓过来一个相熟婢女问道:“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吗?”

“三王妃的眼睛看不见了,王爷发了好大的火,里里外外的御医奴才跪了一圈,吓人着呢!偏偏三王妃又发了烧,嘴里迷迷糊糊念的都是允贺少爷的名字,你没看见啊,王爷的脸,沉的可怕,里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安点点头,心说这情况太危急了,回去要怎么跟自家主子说呢?

说实话?那活祖宗还不得拼了命的跑过来,这功夫要是叫豫亲王看见了,那不是火上浇油么?

不说实话?自家主子的脾气,要是不如实交代。怕是不妥啊。

思前想后之间,只见营帐里走出一个身形俊逸的男人,她暗忖这应该就是豫亲王,外面都传这位亲王风华正茂,一双桃花眼像极了当年的妖妃许瑾瑜。

可是现在的豫亲王似乎不像那些老嬷嬷说的那样意气风发,小安偷偷的看着他,不仅仅是疲惫,他站在营帐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天空,过了不久,眼圈渐渐的红了。

太医院医正此刻正跪在他的身边,小安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竟仿佛是强自压住哽咽。

“王妃的眼睛?”

医正磕了一个头:“豫亲王,恕奴才直言,王妃的眼睛乃是在雪地里注视过久导致的,奴才刚才翻阅了医书,倒是有这方面的解释,只是方法都疗程不短,奴才恳请豫亲王,稍安勿躁。”

他点点头,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亦或者是在自言自语:“没关系,多久我都等。只要她好。”

医正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身进了营帐。

小安慢慢的转过身往回走。

恍惚间就想起了淑妃娘娘的忌日那一天,她偶尔经过瑾瑜宫,就看见那个帝王,低头徘徊。后来回去的时候讲给阿苏嬷嬷听,阿苏嬷嬷曾经侍奉了淑妃最后那段日子。

阿苏嬷嬷听了之后,叹了口气。缓缓的说:“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可笑,王侯将相,极尽荣华,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心里不好受。

可是今天,她觉得自己仿佛懂得了。

那是最无可奈何的心境。

慢慢的踱回营帐,允贺少爷已经睡过去了。

她拭了拭他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了,这才安下心来,给暖炉里加了煤。

心里想着等允贺少爷醒了,要怎么说?

“小安。”

她本来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乍一听少爷喊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勉强镇定了心神:“少爷。”

他沉默了好久,开口时声音沙哑的难听:“是不是情况不好?”

她避重就轻:“少爷,你的腿也受了重伤,御医说您如果不静养的话,恐怕会落下病根。”

允贺叹了一口气:“那边,你勤打听着点,我相信有司禄在,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三皇子……总归是比我好的。”

小安没有说话,她其实想告诉允贺,在她心里,允贺少爷不知道比三皇子好了多少倍多少倍。

可是她不能说,以为她知道,这样的重视。

他根本就不想要。

明明只是徒劳。

霍司禄小心翼翼的跪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想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心里的恐惧是这样的明显,把她带回来的,不是自己,大雪封山中,守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

沉默的我要怎么跟你解释?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他既惊又喜,大气都不敢喘。

“吟诺吗?”她的眼睛看不见,只知道身边有人“给我倒点水。”

司禄应声而起,拭了拭茶盏的温度,正正好好,才给乐乐倒了水。

她看不见,司禄只好把她抱在怀里,感觉到是他的时候,乐乐的背脊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谢王爷。”

声音小到不可分辨,但仅仅是这一句,就叫霍司禄红了眼圈,没想到,她醒了之后,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谢王爷”。

“乐乐,你怪我吗?”

她摇摇头,推开了茶杯:“王爷,我乏了。您慢走,不送。”

他还是没有动,她心里一阵烦躁,眼前净是他和仙斯嫣远去的背影。

茶杯被大力的摔在地上,她声嘶力竭:“走啊!”

营帐外的吟诺赶忙掀开帘子进来,看见这一场景,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霍司禄俯身拾起了茶杯的碎片。吟诺赶忙走上来:“王爷,仔细别划了您的手,让奴婢来吧。”

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沉默的捡着。

仙乐晓的声音冷冷的传来:“吟诺,送王爷。”

吟诺的声音小心翼翼:“小姐,这就是王爷的营帐。您回来的时候……”

霍司禄抬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他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拿起乐乐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闭上眼睛不理睬。

“乐乐,我这就出去,你别跟我置气,身子还没好利索,你放宽心。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吟诺说,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好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其实,心里不是不怨不恨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耳边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她懒得去想,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委屈都哭给他听,可是她知道,他明明就不想听不想了解。

因为她不是霍司禄心里的那个人。

因为她是仙乐晓。

霍司禄沉默的走出营帐,吟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好多年之后,她再回想起这个背影,还觉得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那个时候的他们谁也料想不到,这个有着世间一切美好的三皇子,会有这样不可言喻的悲伤。

仙斯嫣进来的时候,吟诺正在给乐乐用热水擦手。见有人进来,吟诺先是一怔,待看清人之后,毕恭毕敬的跪下请安:“二小姐好。”

仙斯嫣点点头,开口道:“我要和姐姐好好叙叙旧,你先下去吧。”

吟诺犹豫良久,直到乐乐开口:“去吧吟诺,看着点营帐的门,别让别人进来。”

仙斯嫣看着吟诺离开,然后走到仙乐晓的床边坐下:“姐姐,你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回来?”

仙斯嫣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语塞,半天才喃喃的说:“姐姐可是怪罪我了?”

“你为什么出现的那么巧合?仙斯嫣,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你若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我,你敢出现在那片森林里?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大衣,你居心何在?”

仙斯嫣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天真的姐姐,心思居然这么细,转念一想也对,那样的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有几个是真正傻的?

还记得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仙乐晓,说这孩子“心里面有数,嘴上不说而已。”那个时候她只当是爷爷年老糊涂,这样一个成天假小子一样的姐姐,哪里来的“心里有数”一说?

她收敛心神:“我当初逃婚,是我没把握嫁给三皇子,你也知道,他风流成性,谁知道他说的喜欢我,宠爱我,是不是一时兴起?我想,如果换了一个人嫁给他,他是不是就会将我忘记了。可惜啊姐姐……外面的传言是你这个新纳的正妃似乎并不得宠啊。我心想他可能对我是真心的,不然像姐姐你这种漂亮的大家闺秀,为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呢?”

乐乐紧紧的抓住身下的床褥。

“仙斯嫣,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毁了我一辈子!”

她嗤笑出声:“仙乐晓,你少来了。三皇子的正妃,人人敬仰的位置,怎么就成了毁你一生呢?不过姐姐……以后有了我,恐怕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当日大雪里,我明明告诉霍司禄,你就在不远处,他怕我冷,都没有理会你。我的好姐姐,恐怕你的这辈子,都要独守空房了。怪不得妹妹,怪只怪你自己没那个本事,抓不住自己的男人。”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开。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心事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一颗心全都捧出来,就怕他看不见。

开到荼靡花事了,心事了无痕。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皇上也没有心情在这里狩猎了,大驾当天晚上就匆忙的摆架回宫。

霍司禄先于皇上一步回了盛京,按规矩这本是大不敬的,但是定规矩的那个人都没说什么,默许了他的行为,别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挑这个理。

回了豫亲王爷府,他宣了秦管家来,请了太医院医正以及盛京最好的大夫肖靖,肖靖和霍司禄私交极好,看了仙乐晓的眼睛之后,对霍司禄说:“霍兄,休怪我说话直爽,王妃的眼睛,其实并无大碍,身子虽然在寒冷中伤了元气,但是回来之后调理的极好,想必你们天家所有的奇珍异宝,尽数都补给了三王妃。”

霍司禄眉头紧皱:“可是她的眼睛,为什么还是看不到?”

“此乃雪盲,只要覆住王妃的眼睛,几日之后便可恢复,霍兄稍安勿躁,身体本就是细心调理的,切不可急在一时,免得落下病根。可三王妃年纪轻轻,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待了一遭,恐怕以后王妃的双腿会坐下旧疾啊。”

本来端坐在上座的霍司禄闻声而起:“肖靖,可有办法诊治王妃的双腿?”

肖靖看着一向沉稳的三皇子如此失态,不禁感叹王妃果然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沉吟半响,方道:“肖靖愚昧……”

秦管家这时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说道:“王爷,王妃醒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可说了什么?身子舒坦吗?”

秦管家为难的说:“王妃倒是没有跟奴才说身子舒不舒坦,只是叫奴才来请王爷过去一趟。”

肖靖看着霍司禄绝尘而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这么久了,倒是头一次看见霍司禄这个样子,秦管家还站在一边,对他微微躬身道:“肖公子这边请,我家王爷备了薄礼一份,以谢肖公子。”

霍司禄总的那样急促,哪有时间安排这些事?肖靖赞许的点点头“老秦啊!你越来越会当差了啊?改明儿找个机会,跟你家王爷说说,一定给你涨工钱。”

秦管家抱拳笑道:“奴才惶恐,肖公子这边请。”

霍司禄很久没有这么急的走过路,还记得那年冬天,母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一日他下了学堂,远远的听见苏嬷嬷的哭声,他不敢相信,一定是苏嬷嬷摔倒了,不然为什么哭的那么凄惨?

那一日的他也是,不管冰天雪地,甚至连斗篷都没披上,横冲直撞的跑去了瑾瑜宫。耳边都是风声,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痛,只念着一会儿见到了母亲,一定要她给自己揉揉。

可是到了宫门口,却说什么都不敢进去了。

就像现在这样,他久久的伫立在仙乐晓的门外,不敢推门进去。

他怕。

到底是推开了那扇门,既期待又绝望。

“霍司禄?”她的眼睛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转过头。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自按住心神:“是我。”

仙乐晓笑了:“恭喜你啊,我妹妹回来了。”

那样的笑容太刺目,他甚至读出了她笑容中渴望自由的意味。

“嗯。”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答,她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甚至嘴角仿佛还在小小的抽。搐。霍司禄头疼的发现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丫头都有着令人哭笑不得的本事。

“哎不是,王爷,我那意思哈……”

“乐乐,你倦了吧?你先歇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转身就要去开门,背后响起了她低沉的声音:“霍司禄!”

他顿住了身:“乐乐,别闹,我很累。”

“我只问你一句,当日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没有回答,径自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霍司禄!你混蛋!!!”

他听见仙乐晓这中气十足的辱骂之后,居然还笑了出来。

很好,你记恨我。

最起码是,记我,恨我。

很值得。

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意外的看见了仙斯嫣。

“斯嫣?”

对面的可人双目含泪,我见犹怜。

“司禄……”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司禄,你还要我吗?”

他沉默了半响,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忧郁是为了什么。

仙斯嫣低低的喊了一声:“司禄……”

“斯嫣,你现在进府,也不是正妃,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她走过来,抱住霍司禄:“只要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说你还爱我,我什么都不计较。”

他缓缓的抬起手,拍了拍仙斯嫣的后背。

也许,有她在身边,自己会忘记那个人,

那样,也许会更好过一点。

仙斯嫣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庆幸的流出眼泪。

她是真的爱着这个男人,如果他今天推开自己,那么自己处心积虑换来的这一切,会是怎样绝望的结果。

她欣慰的靠着他,以为就是一生一世。

仙斯嫣到底是没有过门,就这样待在豫亲王府,也不是个办法。秦管家思量再三,还是去问了自家王爷。

霍司禄头都没有抬:“老秦,你如今愈发没了规矩了。”

秦管家差点老泪纵横,还不是怕给仙家二小姐送回去之后您会发火。

仙斯嫣累了一天,此时难得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秦管家敲门进来,婉转的表达了这意思。

她放下筷子,淡淡的问道:“三皇子怎么说?”

“王爷的意思,是唯恐二小姐您离家数日私家心切,再说您毕竟尚未过门,就这样住在府里,不合礼数。”

她笑了笑,礼数?

这偌大的王府,礼数还不都是那一个人定的?

“我是未过门,可是我姐姐过门了,我来看我姐姐,难道也不允吗?”

秦管家赶紧陪上笑脸:“二小姐说的是,奴才愚钝。那……二小姐今晚上就住在王妃的偏院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仙斯嫣点点头:“那就麻烦秦管家了。”

于是上的时候,当仙斯嫣娉婷袅娜的出现在仙乐晓的院子里时,吟诺不负众望的目瞪口呆了。

还是仙斯嫣反应的快:“大姐现在眼睛不方便,我做妹妹的,当然要不离左右的侍奉着。”

吟诺腹诽,恐怕你想不离左右伺候的,不是你姐姐吧。

但到底是主子,该有的礼数可是一样也不能少。

“二小姐说的是,只是您金枝玉叶的,恐怕做不来这份苦差,还是让吟诺伺候您和小姐吧。”

她倒是也不推脱:“那就劳烦你了。”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惶恐。”

两人一唱一和的,气氛倒是好不融洽。

仙乐晓如今眼睛不方便,身边时刻离不开人。吟诺也不敢和仙斯嫣周旋太久,于是福了福身便推门进去了。

哪成想仙斯嫣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跟着吟诺进了乐乐的房间。

乐乐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此时听见开门的声音就仿佛看见了亲人。手舞足蹈的说:“吟诺?”

“是,小姐。二小姐也来了。”

“……哦”声调明显下降,表达了内心的小小不满。

仙斯嫣勾了勾嘴角,她这个姐姐当真是心境澄澈的人,喜怒哀乐一应俱全的都表现出来。

“妹妹坐啊,吟诺,去给二小姐倒水。”

吟诺低声答应,转身就去倒茶。

“妹妹怎么还未回府?”想想又觉得这话好像是在撵人,连忙解释“我是说,你看你走了这么久,父母大人一定很想念你,平时你在府里的时候那都是宝贝似的宠着,咱娘这回看见你回来了,一准高兴,我听说前几天娘还得了风寒,你要是回去啊,保证什么病都没了。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的是。”

说完这句话,乐乐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暗自检讨自己平日里没把允贺虚与委蛇那套学来,不然也不至于现在一丁点的客套话都说不下去了。

恰巧此时吟诺端着茶推门进来,颇有些着急的步伐惊动了乐乐。

“怎么了吟诺,什么事儿你这么慌里慌张的?”

“小姐,二小姐。我听秦管家说,咱家老爷打发小厮过来说,叫二小姐今晚上回府。”

仙斯嫣淡淡的看了一眼吟诺,貌似无意的说:“哦?那秦管家怎么会告诉你呢?这样的事,应该是来告诉我才对啊。”

“吟诺不知,但奴婢斗胆猜想,该是秦管家没找到二小姐,无奈之下只好转告吟诺。二小姐恕罪,奴婢逾越。”

乐乐躺在床上,听到吟诺这么说,心里有点不高兴,想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当着我的面给我丫鬟难堪,究竟是看不起我这贴身的丫头,还是看不起她的主子啊。

想归想,嘴上还是说:“吟诺,你去把秦管家叫来。事无巨细的都跟二小姐说明白了。”

语气有点生硬,仙斯嫣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倒显得自己好像赖上这里了似的。赶忙拦住了吟诺:“罢了,妹妹还是回府吧,姐姐说的有理,这么久未归家,此时若是不回家跟父母大人请罪,那未免太不孝顺了。”

仙乐晓也没拦她:“吟诺,送二小姐回府吧。”

“是。”

灯火通明的豫亲王爷府,波涛暗涌。

乐乐的眼睛还被包着,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从未如此澄澈过,终于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是锦衣玉食,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有一个人,住在自己心里,让自己的心不至于空荡荡的。

各房妾室都知道仙斯嫣已经被王爷寻了回来,此后到底是谁主沉浮还不可知,以前仙斯嫣不在,霍司禄总是能一碗水端平的,也没见特别的宠爱过谁。可是这位主子回来了,情况就不一样了,怕是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邵霁雯有点担忧的看着文若雪:“文妹妹,你说,那位回来了,咱家爷会不会从此专宠了?”

文若雪掩着嘴笑了笑:“姐姐说的哪里话,正房的那位,且不说性格不好惹,就是那背景,咱家爷不会那么不经事得罪的。王爷不是毛头小子,宠着爱着,都淡淡的,叫人看不出端倪呢。”

对面的人长舒了一口气:“但愿如此,还是妹妹看的清透。”

仙斯嫣回头看着豫亲王府的匾,似笑非笑的说:“当真薄情啊。”

霍司禄打开秦管家刚刚递过来的信,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字体他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娘总是对着一张泛黄的纸发呆。后来他渐渐长大了,识字了,才知道原来写的不过是一句诗: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而此时此刻,那样的字体跃然入目,上面只有三个字。

朕老矣。

他走到灯边,烧尽了。

皇权,究竟要是不要?

这享誉天下的权利,到底争是不争?

乐乐的眼睛果然如肖靖所言,过了几日就好了起来,这日早上换了纱布。过了短暂的适应期,终于能够清楚的看到东西了。各房妾室都来看她,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净在屋里招待人了。

吃了午饭她跟吟诺说:“下午无论谁来,都给我回了。就说我在睡觉。”

“知道了。”

她也的确是累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朦朦胧胧间只觉得仿佛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不是告诉吟诺自己在休息的么,那丫头怎么会让被人进来。再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眼力见,主人都睡着了还偏往里进。

等等……

说到没眼力见。。。。。

乐乐眼睛都没睁开,悠悠的说道:“允贺,你把你那脏蹄子给我拿走。”

耳边有人低笑出声,她睁开眼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哎我这眼睛刚好,你说你犯得着这么吓唬我么?”

允贺不明所以:“我吓唬你?”

“是啊,老娘的这双眼睛好不容易见识到了光明,你顶着你那一脑门子官司的头出现在我面前,吓的我恨不得自己还是瞎子,你说,怎么办吧?”

允贺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我就不该惯着你,就应该让你冻死在那冰天雪地里!”

“哎哟喂多新鲜啊,你倒是想自己走出去,您走的出去算啊。”

“闭嘴!”

“我不!”

吟诺拿着点心推门而入:“大老远的就听见小姐和允贺少爷拌嘴,这怎么才是患难兄妹的,出来了伤好了,就忘记这茬了?”

“啧啧啧,吟诺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对我有不满可以说,大不了我以后来了给你带点胭脂水粉什么的,求你高抬贵手别说我跟这个躺在床上好几天的女人是患难兄妹不成么?说出去多丢人啊!”

仙乐晓拿起一块点心:“您说说怎么丢人了。我听听,你今儿要不给我说出二十来场戏,甭想竖着出我这个门。”

允贺见她吃的香,也拿起一块,乐乐鄙视的看了一眼,他赶忙开口道:“你说人家女子,大雪封山的,出来了都是腿啊出个毛病。你瞅瞅你这个俗气,我就纳闷了,天冷你这眼睛跟着凑嘛热闹啊?”

“吟诺……关门!放不不!”

吟诺站在一边,迟迟不说话。仙乐晓觉得奇怪:“哎对了,我生病这么久,就没见着俩东西,一个是允贺,一个就死咱家不不啊。”

允贺马上抗议:“你才是东西呢!”

乐乐看都没看他,云淡风轻的评价道:“你是,你们全家都是。”

“你才是!”

她终于瞥了他一眼:“哎哟喂我听您这意思,敢情你不是东西?”

“我……”允贺顿时语塞,思量着怎么说好像都不对,干脆岔开话题“不不呢?”

“对啊。不不呢?叫它出来加餐。”

吟诺低着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直说比较好:“秦管家说,不不那天冲撞了二小姐。叫二小姐派人给……”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天二小姐回府,出门的时候,咱家不不淘气,围着二小姐叫。二小姐一时生气,就叫来秦管家。说无论如何要把……把这畜牲……”

实在说不下去了。她抬头看看自家小姐,哎……面无表情,按照经验来说,这是大怒之前的迹象啊。

果然,仙乐晓大拍了一下桌子,几块点心被拍的摇摇欲坠,她纠结了一下,还是伸手扶了一下,这叫她发火的这个动作变得巨囧无比,允贺一个没憋住,乐出声来。

乐乐瞪了她一眼:“你兄弟死了你就这么高兴是不是?”

“哎!说什么呢?”

她也没空理他。继续发火:“啧,真不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什么意思啊这是,这小妞跑了半年多,回来个个事儿都是惊天动地,总是能叫我喜极而泣啊我靠。”

允贺抬手制止她:“我告诉你啊,说话就说话,少拽词。”

“你懂什么!这说明我恢复的好。”

这回他没有反驳她,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嗯,那是,整一大老爷们。”

仙乐晓笑了一下,勾着允贺的脖子,一只手去挑他的下巴:“来,小妞,给爷笑一个!”

允贺还没来得及推开她,房门就被打开了。

霍司禄表情阴郁,周身透着冰冷的气场。

那眼神小刀子似的,让乐乐恨不得自己还是个瞎子。

她不自然的打了个招呼:“呃……你吃了吗?”

显然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现在的气氛,霍司禄冷冷的开口道:“吟诺,送客。”

她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一下子支走了身边仅有的两个人,看来大祸临头了。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乐乐有种孤立无援的无助感。

霍司禄倒是平静,一脸无事的坐在那里:“身子好了?”

乐乐显然没料到他开口第一句会是这个,立马狗腿子般的说:“哎……托您的福,已经大好了。就是还有点小不适,不太适合被折腾啊哈哈哈。。。”

言下之意我这身子骨弱着呢,您可不能对我动刑,一个不小心给我几下子都不成。

霍司禄哪会听不出来她的话外音。

沉吟着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乐乐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王爷啊,你看我这大病初愈,也不知道怎么就乏了,您看……要不,我睡一会儿?”

他点点头:“去吧。”

她立马站起来:“哎好嘞。我这就去睡,那您慢走?”

霍司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哎哟喂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囧

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您怎么还佛似的跟这坐着啊?

“我听说,不不……”他没继续说下去,抬头看了她一眼。

果然,小孩儿似的委屈着看他。看的他心里痒痒的,只想狠狠的抱住她。

霍司禄强自挪开目光,不自然的道:“这事儿我不知道,已经罚了秦管家了。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寻几只更好的来。你放宽心,别难过,身子刚好,别想这些事儿了。”

她讪讪的答应:“哦。。。那我睡了。”

他跟在她身后,走到床边。

乐乐顿时瞪大了眼睛:“哎你干什么啊你?”

“我也乏了。”

“那您会自己屋睡觉啊,跟这和我说有嘛用啊。”

霍司禄眉毛一挑,风情万种:“你不是也要睡么?正好了。”

嘿!

这怎么就正好了呢。

“啊哈哈……真是巧啊。那您看,您回自己屋睡去?”

霍司禄没理她,直接绕过她,走到床边,脱了鞋和衣服,盖上被子。

还……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一只手支着头,苏肩外露好不性感:“夫人,来睡觉嘛。”

哎哟喂这小尾音颤的,乐乐一阵恶寒:“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您先睡啊,我忙去了。”

“仙乐晓……”

她撇撇嘴:“好吧……”

挺大个人了,睡觉还要人陪。

嘛习惯啊这都是!

她只着单衣,掀开被子,挺尸似的躺着。

慢慢的也是真的倦了,迷迷糊糊的居然还真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热气腾腾的围绕在她耳朵边上,她随意的挥了挥手:“不不,别闹啊。去啃骨头去。”

低沉的笑声传来,她一个激灵猛的就醒了,身体僵硬的一下都不敢动。

霍司禄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整个人从后面抱住她。乐乐小小的样子居然叫他抱了个满怀。她轻轻亲吻她的脖子:“乐乐,我不知道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信,当时大雪封山,我就想把仙斯嫣送回来了,我一定要去找你,不管你还等不等我,不管找到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尸骨,我都一定要去找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问过当日是怎么出来的。

乐乐伸手去摸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养尊处优的豫亲王,记得大婚的那天她碰过他的手,光滑的令女人都汗颜。

可是现在……

“你的手怎么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山林里灌木丛生,他一个人,受伤了是很正常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当时看见你的时候,只有你和允贺,允贺的腿受伤了,殷红的血迹蜿蜒了一路,可是手还是牢牢的抓着你,那个时候我突然很恨自己,没有陪在你身边,没有照顾好你。”

他把头埋在她的发间:“乐乐,还好你还在,谢谢你。”

“睡吧。”

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一分,乐乐暗忖是不是自己夫君嫌弃自己的腰不够蛮啊?为嘛要这样子给自己塑形啊。

还没等她开口,霍司禄就吻上了她的耳垂,她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呆呆的不敢动。

他的吻一路向下,她的脖颈,她的肩。

这感觉很特别,痒痒的,也不知道该挠哪里。

他亲她,她就热,

离开了,她就冷。

嘴里呓语般的呻吟出声,她惊慌于自己的反应,慌乱的挥着双手推开霍司禄,却不想双手被他一手抓住,固定在头顶。

他一个翻身覆在她身上,低头去吻她的唇。另一只手解开她的衣服。

她却瞬间清醒了一般,冷冷的看着他:“霍司禄,你干什么?”

他低头去吻她的耳垂:“乐乐,我不想失去你……”

仙乐晓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所以你企图用这种方式留住我?”

就算是流着泪,那双眼睛里也透露出浓浓的愤怒,他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仿佛做什么都是错。

他起身,下床,穿好衣服。看也不看她一眼,绝尘而去。到门口的时候,他冷冷的说:“仙乐晓,用这种方式,你也别企图留下我。我图的不是这些。”

她看着天花板,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就是觉得委屈。

他不珍惜自己,他不疼爱自己,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悲哀的么?

【三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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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代嫁 倒序 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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