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染瑕》 第15部分阅读

措辞强硬之时,厢房的门,自里面打开了,傅尔焰霓裳袅袅,莲步轻移,走出厢房。

一身火红的她,配以身上价值不菲,巧夺天工的精致饰品,当真应了那句:薄纱蒙面,媚眼勾魂。

原本信誓旦旦的许灵儿,望入傅尔焰饱含着轻狂不屑的双眸时,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是谁在质疑本宫的身份?”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甜美声音自她口中吐出,仿佛伴随着腻人的女香,吐气如兰。

宫玄奕笑着上前,是质疑,也是圆场。

“我夫人的侄女说年前曾见过赤炎宫宫主,但并不是你。”

“哦,那贤侄女可有说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我的?江湖上都知道我向来以红纱蒙面,必是见不得人的理由,她为何在见过我的情况下,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傅尔焰故作吃惊地反问。

“这……”

“况且,宫盟主有何方式能证明我的身份?赤炎宫徽记,我宫内众人证明还不够?”傅尔焰的语气带着些嘲弄,“宫盟主向来行事磊落,难道都不怕遭人诟病,说你仗着权大势大,气压赤炎宫孤女,应是逼人否认自己的身份?”

宫玄奕原本不曾怀疑傅尔焰的身份,只是听许灵儿说得言辞早早,才心生疑窦,不想对方理直气壮,他的怀疑立刻动摇起来。

傅尔焰冷冷的光扫过许灵儿,不用摘下面纱,许灵儿便知她在冷笑,心中暗恼,原以为能揭穿她的身份,并顺势发难,没想到却被她洞察先机。

“宫盟主许是受人蒙蔽,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若是盟主信不过,我自然也能找到人为我作证。”她此刻无意与宫玄奕撕破脸皮,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请问,宫主指的人是?”

“天机老人的得意门生,上官公子。”

第一卷 o56 人前人后

被人逼问身份的事,在傅尔焰道出上官轻云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对于许灵儿的目的,傅尔焰心里相当疑惑,即便揭穿了她的身份又如何,她当真以为身份这种小事能动她分毫?

如果她当真如此认为,只能说她太低估她傅尔焰,也太高估她自己的才智了。

她不知道的是,许灵儿打算在此次武林大会上对上官轻云逼婚,因此容不得任何产生威胁的因素,只是她病急乱投医,没想好策略,就打草惊蛇了。

“姑娘,你就打算这么放过许灵儿?”这不符合主子向来的行事风格。

青衣立于傅尔焰身侧,替她沏了杯茶,问道。

傅尔焰一手拿着玉石材质的指甲锉,一双媚眼检查着被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随口回到:“怎么可能?你太小看本宫有仇必报的性格了。”

“那姑娘是打算?”

傅尔焰恨恨地放下指甲锉,一双美目燃起怒焰,声音泛着阴柔。

“人呢,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既然她想要……本宫就让她看得到,吃不到!”

当晚,傅尔焰收到了白世通传给她的暗号,证实天雨阁阁主确实遭宫玄奕下毒,因而缠绵病榻,报仇无门。

将手中的纸条小心地在蜡烛上引燃烧毁,傅尔焰朝青衣吩咐道:“传信给那个人,让他去天雨阁看看情况。”

数日后,距衍州城百里之外的嶙峋山道上,一衣衫褴褛的书生,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牵着一头毛驴,正悠哉地往遥博山山顶走去。

年轻书生一身灰色大褂,打着好几处补丁,一脸胡子拉碴,头发却整齐地在脑后束成髻,消瘦的双颊与饥饿的难民有得一拼,只是他双目清明,脚步沉稳,不像是饿过头的样子。

书生抬头望了望有些毒辣的日头,再看了看眼前三条岔路,自怀中掏出一张手绘的粗制地图,口中骂骂咧咧:“白世通那个画痴,这破地图谁看得懂!”

将手中无用的纸揉成一团,他运气,朝空中大喊:“天雨阁,有人派我来给你们主子看病啦——”

那喊声,延绵不绝,震得整座遥博山都微微颤抖起来。

自那日台上主动认输,赤炎宫在武林大会上已没有任何崭露头角的机会,但傅尔焰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应该说,许多江湖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因为武林大会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武林盟主宫玄奕的五十大寿,大部分留着不走的江湖人都是为了宫盟主的大寿而继续留在衍州城内。

之后的几日,上官轻云明显察觉到,恢复身份的傅尔焰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只是这转变,让他既欣喜又苦恼。

上官轻云双眸隐约带着无奈,微微苦笑,脚下的步伐却并未因他矛盾的思绪而停下,反而更显急迫。

只是,即便急迫,他依旧是那般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若是一次两次,他惊喜于她的亲近,而忽略了她的目的,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充分明白了她态度两极化的用意。

只有在师妹在场时,她才会对他百般示好,展露醉人笑靥,时不时地暗送秋波,而当师妹被她气走之后,她立刻恢复面无表情。

然而,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她利用来刻意挑衅师妹的,他却无意点破,甚至乐在其中,更在明白她的用意之后,有意无意地增加了与许灵儿的相处时间,以便减少她的刻意疏离。

聪明如她,应该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吧,但他却无法停止这般恶劣的行为,只因这是唯一让她主动接近他的办法。

上官轻云抬头望了望太阳,加快了脚步。

现在这个时辰,她会在哪呢?

白天,泛着秋日暖意的桂树林,与夜晚的清雅朦胧,全然不同,却别有一番风情,千万桂子净吐芬芳,香甜的味儿令人心旷神怡。

当上官轻云走遍了几个傅尔焰常去的地点之后,在东厢房前的桂树林找到了她的身影。

一道窈窕红影穿梭在桂树之间,剑气所指,金色的桂子如飞雪般纷纷飘落,顺着她的剑气四处飘散,那般意气风发,飘忽不定的身影,立刻慑住了他的双眸。

她的剑不疾不徐,像是在戏弄着剑尖的桂子,曼妙的身形不像在舞剑,更像是轻歌曼舞般婀娜妩媚。

未被面纱遮住的双眸中盈满与桂子共舞的愉悦。

察觉到有人接近,傅尔焰停下了手中的剑,双目重新带上防备,警惕地盯着上官轻云站立的地方。

心中掠过浅浅的失望,上官轻云暗道一声“可惜”,却也不再躲藏。

见来人是上官轻云,傅尔焰朝他微微颔首,一举一动尽是礼貌式的疏离。

“上官公子。”

“焰儿,你舞剑真美。”他盛赞道,自她十岁那年离开上官府,他就不曾见过她练武。

“承蒙上官公子赞誉。”她却依旧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见有人扰了兴致,她收剑,往桂林中的石桌椅位置走去。

青衣已在那儿准备了茶点,供练完功的傅尔焰取食。

习惯了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上官轻云宠溺地笑了笑,跟着上前。

取过青衣准备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傅尔焰径自坐下,完全无意招呼上官轻云,就动手开始进攻各式精美点心。

上官轻云在她身边坐下,欣赏着她优雅却不失速度的吃相,时不时地用满碟的点心,替换吃空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傅尔焰嗜甜,而且吃东西的习惯独特,喜欢集中进攻一盘点心,吃过瘾了再换一盘,用她的话说就是:这样不容易串味儿。

这些点心,是他派人打听了衍州城上上下下有名的小吃,特意让人搜罗来讨她欢心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取过干净的汗帕,想擦去她嘴角的酥屑,却被她侧脸躲过。

扑空的手僵在空中,他淡淡地笑笑,轻轻放下,脸上的落寞见者动容,唯独被眼前人无视。

扫完了几碟点心,傅尔焰押了口普洱,微微侧过脸,抬眼望着他,眸光冷凝,面纱下的红润菱唇吐出凉薄的话:“有事吗?”

百般讨好却无法融化她半分,上官轻云的脸色白了几分,双眸中带着了然和疼惜,嘴角的笑淡然中含着微微苦涩:“我伤你真的很深,是吗?”

深到,他几次尝试提及过去的事,她都脸色丕变,不愿多谈。

听到他又要触及过去的话题,傅尔焰脸色一沉,起身欲拂袖离去。

“别走,”他拉住她的袖子,低声哀求,“我不会问了,别走。”

“你来有什么事?”傅尔焰没有再次入座,娇柔的嗓音带着冷意。

“明日,我想邀你一起去庙里朝拜,你可愿同行?”他收起眼中的失落,浅笑着问。

傅尔焰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是不信神佛的。”

上官轻云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回望着傅尔焰,道:“我不小心丢失了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我苦求不得,只能求神拜佛,求神佛怜悯,让我能重新找回这件东西。”

“缘散了就别找了,找回来的也不是原本的。”

知道无法说服她,上官轻云话锋一转。

“明天师妹也会去。”

傅尔焰媚眼细眯,审视的上官轻云脸上的表情,轻哼了一声。

“我去。”

第一卷 o57 跪拜月老

衍州城城郊十几里,有一座山,高耸入云,奇峻挺拔,地势险要,常年烟雾缭绕,名唤阳司山,是衍州城百姓心中的神山。

传闻神山中,长满了奇花异草,可愈百病,亦有珍禽奇兽无数,更有一白发苍苍,和蔼可亲的老神仙。

只是,这些传闻从来没人证实,更多的人来这神山,是为了到神山山脚的小庙里参拜。

小庙常年香火旺盛,往来香客熙熙攘攘,更有不少附近的村民围绕着小庙做起了小本买卖。

每天来小庙参拜的香客成千上万,经常将小庙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而其中大多都是年长的老妇,或者年轻未出嫁的姑娘家。

因为,这小庙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为灵验的月老庙。

此次参拜月老庙,原是许灵儿想去月老庙求与上官轻云的姻缘,并以弱女子上路不便,父兄没空为由,邀上官轻云共行。

清晨,许家特意为女儿准备的豪华马车停在了武林盟主府邸的正门。

马车两匹身形矫健的高头骏马在原地喷着粗气,乌木车身庄重而古朴,轻薄罗纱制成的帘子,透光而朦胧,车顶边沿以及车身缀有精致雕刻,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出门。

日过三竿,心中雀跃的许灵儿在丫鬟冬儿的陪同下,已在马车边等候上官轻云。

这段时间,常常看到傅尔焰在上官轻云身边徘徊,而上官轻云毫不掩饰眼中对她的疼爱,这样的情景让她嫉妒万分,手上的帕子都不知道揉碎了几条。

所以,当得知上官轻云同意与她一起出游后,她自然笑逐颜开,以为终于有机会和上官轻云独处。

见上官轻云牵着马,向她走来,她立刻微笑着迎了上去。

“轻云哥哥。”

“师妹早,不介意我多带两人吧?”虽是问句,他的口气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当然……”不。

“不”字还来不及出口,许灵儿见到自上官轻云身后探出的熟悉身影,脸色顿时一僵。

“许家小姐。”傅尔焰朝她福了福身,语气中微含轻嘲。

“宫、宫主。”

许灵儿面色难看地望着上官轻云,口气有些冲。

“轻云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轻云对她眼中的爱慕视而不见,温和地笑着说:“我一个男子陪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去,不太合适,所以就请了宫主一起去,你们两个女儿家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傅尔焰瞥了睁眼说瞎话的他一眼,不动声色。

“还是说师妹觉得为难?若真是为难,我请其他人保护师妹出行,定不会让你路上受了委屈。”言下之意就是,若一定要他去,就必须带上傅尔焰。

此时,傅尔焰还轻笑着,刻意依偎在上官轻云身边,火上浇油。

“奴家与许家小姐不熟,许家小姐有所顾虑自是应当,要不奴家就不去了,今个儿还有欧阳少侠邀我一同出游。”

她说着便要抽身离去,只是纤细的手腕被上官轻云以不会伤到她的力道死死扣住。

“宫主客气了,我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许灵儿暗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恢复一派恬静秀气的大家闺秀风范。

于是,两女带着各自的婢女坐马车,上官轻云骑马随行,马车后还跟着侍卫数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阳司山出发。

车厢里一片静默,傅尔焰与青衣坐一边,许灵儿带着贴身丫鬟冬儿,以及另外一个小丫鬟坐在另一边。

像是打算示威一般,许灵儿率先打破车厢内的沉默。

“焰儿妹妹,我们好久没有这般坐在一起了呢。若不是这次轻云哥哥说要陪我去参拜,我们还没机会这般闲聊呢。”

傅尔焰对她的话不置一词,一双妩媚的凤眼在对面的三人身上徘徊,最后停到了冬儿身上。

“这是你的新夏怜?”对面除了另一个年纪比较小,不知世事的小丫鬟,另外两人都变了脸色。

冬儿不知道夏怜真正死因,只觉得用死人来描述自己着实晦气。

许灵儿却面露惧意,当年她满心以为与人合作能将她除去,不想她命大活了下来,而自己则落了个把柄在她手上。

一双柔和随顺的眼闪过阴狠,却殊不知她的阴狠正中傅尔焰下怀。

薄纱覆住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她倒要看看,接来下许灵儿会怎么做。

两人话不投机,车厢里恢复一片静谧。

傅尔焰侧坐着,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上半身子趴在车窗窗栏上,由着微风轻拂她的绝世容颜。

即便薄纱蒙面,她依旧轻佻地朝往来的路人频送秋波。

路人虽看不到她的全貌,却被她的一双勾魂媚眼,摄去了心魂,而偶尔微风掀起薄纱,露出她全貌时的惊鸿一瞥,更是摄魂夺魄,让人良久不能回神。

策马跟在马车后面的上官轻云见状,不着痕迹地御马而上,与马车并行,像是与车内人闲聊一般,挡住了路人垂涎美色的目光。

而傅尔焰也不会放过折磨许灵儿的任何机会,与上官轻云天南地北地聊着,却不给她任何插话的机会。

因为车上有两位娇贵人儿,马车驾驶得缓慢而平稳,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到了阳司山的山脚下,一百零八阶石阶自山脚直通月老庙。

台阶下,搭着不少简易的木棚,尽是些做生意的小贩,有卖各种女子发饰的,有卖小吃凉茶的,有卖香烛元宝的,也有卖红线的,都是些廉价的货品。

身为许家小姐的许灵儿当然看不上路边的货色,早已命丫鬟准备了需要的物品,随身带来。

傅尔焰扫了眼各类小摊贩,直接拾级而上,身后跟着沉默寡言的青衣。

许灵儿则是娇弱地由冬儿搀着,另一个丫鬟拿着朝拜用的物品,慢慢地朝月老庙走去。

上官轻云望了眼傅尔焰的背影,在小摊上挑了几样东西,才不疾不徐地赶上。

一零八阶阶梯的尽头,傅尔焰瞪着庙门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的三个字“月老庙”,不由地拧起了一双秀眉。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要来的是月老庙?讽刺她的遭遇吗?

她面色一沉,双眸微显凌厉。

正殿中尽是前来参拜,祈求好姻缘的女子,有为女儿求姻缘的妇人,也有为自己求乘龙快婿的姑娘家。

所有人都是一门心思地扑在月老泥塑金身前,嘴中念念有词,虔诚叩拜。

傅尔焰冷眼看着在月老神坛前挤成一团的信女们,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几个善男,只是被淹没在众多女子当中。

她绕过叩拜的人群,在大殿中转悠着,说是正殿,其实并不大,因而人一多显得特别拥挤。

刚进殿门,她就遣离了青衣,让她自行活动,总不能她这个主子不沾情爱,拖着自己的侍女也薄情寡欲吧,若是这样,有人怕是要找她算账了。

身后,突然有人欺近。

傅尔焰不动神色,只闻一清润嗓音响起。

“焰儿不拜吗?”

她回头,见上官轻云立于身后,温和地笑看着她。

“不拜,拜了也无用。”若是月老有用,她两年前就不会离开上官府。

“好,”上官轻云知道她心结未除,对情爱嗤之以鼻,他浅笑着说:“焰儿不拜,我来拜也是一样的。”

说完,将刚在小贩那儿买的红线缠在小指上,另一头却并没有缠上傅尔焰的手。

他将傅尔焰拉到月老神坛前,自己双膝跪地,虔诚地闭上双眸。

“我上官轻云今生别无所求,只求月老怜悯我一颗真心,将断了的红线重新续上。”

第一卷 o58 伊松崖边

来月老庙参拜的向来以女子居多,鲜少有男子前来,更别说如此俊逸的公子来求姻缘。

周围的婆婆妈妈们,如同见了上等香肉的恶狼,纷纷围住上官轻云,七嘴八舌地打探起他的生辰八字,想要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

上官轻云彬彬有礼地笑着,婉言谢绝热情的妇人们。

“多谢盛情。只是我已有心爱的未婚妻,只是因为我伤透了她的心,她至今不肯点头下嫁。”说着,神采流动的双瞳瞥向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窈窕红影。

他的痴情立刻得到了周围婆婆妈妈的支持。

傅尔焰环胸,淡然地望着他唱做俱佳,撇了撇嘴,转身朝正殿后门走去。

见自己联合百姓舆论造势的计谋被识破,上官轻云倒也不紧张,悠然朝婆婆妈妈们抱拳致谢,随后悠哉地朝她离开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嫉恨交加的师妹。

踏出后门,见不远处,傅尔焰伫立在一棵绑满红线的大树下,径自出神。

他越过她身边,将缠绕于小指的红线解下,绑在一根低桠树枝上,朝她回头亲昵地笑着:“这样,月老就会允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若是这样有用,世间就不会有无数痴男怨女了。”觉得他笑得有些刺眼,傅尔焰不禁出言讽刺,但她的讽刺却撼动不了上官轻云分毫,他依旧包容地望着她的不耐。

“轻云哥哥,”参拜完的许灵儿匆匆赶上,硬是插入两人空间,打破让她觉得十分碍眼的暧昧情愫,“我们去后山走走吧,听说那儿风景秀丽,是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上官轻云询问地望着傅尔焰,而她自然不会让许灵儿称心如意,嘴角勾笑,凤眸闪动着魅惑人心的神彩,朝上官轻云轻笑道:“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许灵儿脸色发黑地望着两人眉目传情,却在傅尔焰瞥来一眼时,恢复一脸温良。

后山有一伊松崖,悬崖对面是飞流直下水量充沛的瀑布,崖底有一处深潭,潭水碧绿不见底,在瀑布的冲击下,翻着巨大的浪花,潭下暗流涌动,漩涡无数。

伊松崖边有一小块空地,一朴素的凉亭立于空地上,是观景的最佳地点,仅有一条一人多宽的险要山径通向这一小块空地,平日前来赏景的游客稀少。

上官轻云坐在凉亭中,两边各坐许灵儿和傅尔焰,许灵儿的婢女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摆放好随身带来的点心,退至一边。

傅尔焰享受着上官轻云无微不至的服务,看着面有不甘的许灵儿,又看了看桌上的点心,美目微眯,嘴角勾起轻邪的笑。

总是要给你动手的机会才好,不然岂不是显得本宫太不近人情?

她突然起身,倚入身旁的上官轻云怀中,纤纤玉指隔着衣服在上官轻云胸口划圈,媚眼却是朝许灵儿挑衅地一瞥,嘴里莺声燕语地撒娇道:“上官哥哥,人家不喜欢这些点心。”

她的主动让上官轻云双眸微微发亮,心知她不可能无故献殷勤,必定有所图谋,但依旧沉醉于她难得的温柔甜美中。

“哦?你欲如何?”

“人家想吃山下铺子里的杏仁佛手,翠玉豆糕,蜜饯红果,椰丝金盏。”她一口气报了数道点心名,末了还加上一句:“要上官哥哥亲自盯着做好的,已经出炉的不要。”

“这……”上官轻云微微蹙眉,若是要等这四道点心出炉怕是要费些时间。

许灵儿听到傅尔焰的刻意刁难,看到上官轻云的为难,柔柔地说:“妹妹不要为难轻云哥哥了,先将就着吃这些吧,等我们下山去再买不迟。”

进退得宜,意见中肯,的确像是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吐露的话语。

只是傅尔焰直接略过了她的建议,坐在上官轻云腿上,抬眼望入他双眸,眼神中带着点期待,混着点委屈,把握得恰到好处地娇嗔道:“人家就想在这里,一边看景一边品美食嘛,上官哥哥那么疼我,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吧。”

明知有鬼,面对她这般神情,上官轻云心知绝无拒绝的可能,抓下她在胸口作乱的手,妥协道:“好,我这就去。”

见到上官轻云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傅尔焰任性无力的要求,许灵儿眼中浮现恨意,但立刻垂目收敛。

上官轻云瞥了许灵儿一眼,随即又担忧地望着傅尔焰,猜不透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能轻声嘱咐,意在要她别太过火。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嗯?”

“嗯,我等你。”傅尔焰甜笑着答应,只是藏在薄纱下的嘴角却隐约带着轻邪的笑。

待上官轻云走远,傅尔焰看都不看许灵儿一眼,留下一声冷笑,一拂袖,直接起身走到悬崖边,沉静地望着对面的瀑布。

瀑布气势磅礴,带起的水汽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彩虹,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

她看似专注地望着瀑布,欣赏着难得的美景,实则如潜伏的野兽般,等待着猎物上钩。

身上火红的轻罗薄纱,随着瀑布下落带起的气流舞动着,飘逸却又张狂,像是随时要乘风归去,而她又站得离悬崖边沿极近,这样的位置恰好给人下手的机会。

许灵儿一双妒恨的眼一直不离傅尔焰,片刻过后,她朝冬儿使了个眼色要她去小径那儿守着,自己则悄悄靠近傅尔焰身后。

许灵儿屏住呼吸小心地走到傅尔焰身后一步的位置,朝她伸出手,打算将她推落悬崖,任深潭的漩涡撕成碎片。

只是她的手将要碰到前方静立着的人的时候,前方的人突然开口:“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啊。”

许灵儿身子一僵,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突然落空,手腕一痛,身子就直接挂在了悬崖边上。

她抬眼一看,只见傅尔焰跪趴在悬崖边,两手抓着她的右手,面纱已随着瀑布的气流飘落。

她惊骇地盯着傅尔焰嘴角邪恶的笑,左手使劲抓住傅尔焰手腕,脚下挣扎着,想要找到立足点。

“拉、拉我上去啊,你要干什么!”许灵儿惊声尖叫。

她越是挣扎慌张,傅尔焰看得越是开怀,声音也就越甜美。

“第二次濒死的感觉如何?比第一次更有感觉吧?”

“你别以为你会称心如意,轻云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他会救我的。”

许灵儿故作镇静地威胁,却见傅尔焰一副毫不在意地冷哼一声。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他的感受么?就算他看见了我也无所谓呢。”说着她挣开了许灵儿死命掐着她手腕的左手,单手拉着她,让她在悬崖边晃荡。

“不,不要,我不要死。”

比起第一次慢慢流血死亡,这一次的死亡威胁来得更为直接,只要傅尔焰一松手,她必死无疑,许灵儿的眼中充满惊恐,嘴唇怕得直哆嗦。

“呵呵,这可不好说,这里水汽那么重,说不定我手一滑,就抓不住了呢。”傅尔焰邪笑着,冷眼看着许灵儿恐惧颤抖,淡淡地说:“你现在还有求饶的机会,你可知我孩儿还未能开口,就已经失去机会了。”

第一卷 o59 试探之心

许灵儿瞪大了双眼,虽然不明白傅尔焰她何时有的孩子,但听出她言下之意的她,一颗心沉入谷底,若是她要她给她孩子陪葬,她必死无疑。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害你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有孩子。”

花容失色的许灵儿不断摇着头开口求饶,傅尔焰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一手抓着许灵儿的右手,从容地回过头。

是上官轻云和他身后一脸焦急愤恨的冬儿。

傅尔焰朝他挑衅一笑:“上官哥哥要救她么?”

上官轻云拧着双眉,轻唤了声“焰儿”。

听到上官轻云到来,许灵儿双眼放光,像盼到了救星一般,哭着尖叫:“轻云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傅尔焰冷眼望着上官轻云,等着他像当年那样出手夺人,只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上官轻云在她面前几步站定,双目沉痛地望着她。

“焰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尔焰笑得不以为然。

“想做就做了,用得着考虑为什么么?”

“不,不是的。你是在试探,试探我会不会像当年一样为了救人,撇下你离开。在擂台上刻意下手毒辣是,现在要杀师妹亦是。”上官轻云一语道破潜藏在傅尔焰内心深处的恐惧。

见他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傅尔焰也不恼,大方地承认:“没错,我是在试探你,就算一次两次你会试着包容,长此以往,你终究还是会受不了我的行事作风,我只是帮你早点看清而已。”

上官轻云心中一痛。

“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今日他受到的痛,都是往日没有珍视她的报应。

“是。”

他苦笑着摇头:“我不会放弃的,一次也好,百次也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

傅尔焰脸色一僵,心绪纠结起来。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要他破口大骂,大声指责她的邪佞乖张,出手从她手下夺人,然后顺势伤了她,这样她的心就能恢复平静,彻彻底底将他自心里完全铲除。

但他望着她的目光,依旧充满疼惜,包容和坚定。

“你不救她吗?”像是刻意提醒般,傅尔焰手下微微松动,许灵儿又往下滑落了几分,哭求声更大。

“你本来就没打算杀她不是么?若是你要杀她,还会等到我回来么?”上官轻云轻轻浅浅地回答,依旧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

傅尔焰媚眼一眯,手上一用力,将许灵儿自崖下提了上来,扔到一边。

鬼门逃生的许灵儿虚软地摊在一边,终于放下一颗心的冬儿忙过去轻声安抚。

看着许灵儿一脸梨花带雨,虚软无力的样儿,傅尔焰鄙夷地哼了声“没用的东西”,便看也不看上官轻云一眼,转身离开。

上官轻云长叹一声,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随后走到许灵儿身边,

“师妹,没事吧?”

许灵儿心中还回荡着方才脚下没有着落的感觉,颤抖着没有回答他,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一向带人温和有礼,行事稳重的上官轻云会不顾她的安危,只顾着和傅尔焰那个妖女谈情说爱。

由于山路崎岖,冬儿无法独自搀着许灵儿下山,上官轻云只能背起她往山下走去。

趴在上官轻云宽阔,肌理分明的背上,许灵儿惊惧的心慢慢回复过来。

侧目望着上官轻云温柔的神情,她自我催眠着,刚才无意施以援手的冷酷的他,肯定是她的错觉。

待走到山下,上官轻云立刻将许灵儿交给陪护的侍卫,自己则四处搜索了下,却没有见到傅尔焰和青衣的身影,清亮的双眸闪过一丝失望。

回到武林盟主府邸,上官轻云先去东厢房探了探,看到青衣,得知傅尔焰同她一起回了府,才放心离开。

夜晚,上官轻云带着一壶酒,独自一人来到东厢房前的桂树林,静坐在桂树林的石椅上。

明月高挂枝头,夜空中飘着几丝云彩,稀疏的星辰隐约闪烁,被玉盘似的明月夺取了华彩。

银白的月光如泉水般流泻入桂树间,整片桂树林都泛着淡淡光晕。

上官轻云以桂子的馨香下酒,对月独酌,温润如玉的谪仙气质配上清雅宁静的月色,相得益彰。

他表情淡漠,微微带着清冷,不似白日里的温和儒雅,眉宇间隐约带着愁绪。

白天,在阳司山发生的事情,让他得以窥见傅尔焰心中的冰山一角。

她的心结藏得极深,心伤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只是她太过独立,太过强势,连她自己都被这样的性子麻痹,以为自己已经能放下。

只是,她或许能骗得过自己,却无法瞒过只在她身上停留的双眸。

上官轻云品了口桂花饮,微微一叹。

她不愿对他开诚布公,他要如何才能化解她的心结?

醇香的桂花饮和心中的烦忧淡化了他的警觉,有人将他凝重的表情尽收眼底。

“上官公子,好雅兴,可否也邀我一起共饮?”一头顶双髻,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鬟从暗处走了出来,长相普通,属于让人过目即忘的类型,一身素色衣衫,是宫玄奕府上普通丫鬟的装扮,但是说话方式却不似一个普通丫鬟的语气。

上官轻云立刻恢复了人前疏远有礼的笑,望着小丫鬟走过来的方向,没有言语。

小丫鬟反客为主地主动坐下,自然地朝上官轻云一笑,直接取过上官轻云的杯子,自顾自地斟上酒,就是一口痛饮。

“好酒。”小丫鬟声音偏嗲,说出的话却豪迈地像个大老爷们。

上官轻云看了看被她动过的杯子,不再去碰。

见他无意理会自己,小丫鬟冲他神秘一笑。

“让我猜猜上官公子为何独自在这里喝闷酒。”小丫鬟装模作样地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后笑道:“肯定是为了赤炎宫宫主那个妖女。”

听到妖女两字,上官轻云面色一凛,清冷气质更显。

“请收回‘妖女’两字。”

小丫鬟眼中闪过激赏,嘴上却继续嘴硬道:“她明明就是狐媚魇道的妖女,她自己都承认。”

上官轻云听出她语气中的亲近,虽然依旧不喜欢她对傅尔焰的形容,口气却缓了下来。

“你认识焰儿。”他确定地说。

小丫鬟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接着问:“你明明不要她了,为何还苦苦纠缠?”

上官轻云微微垂目,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

“我没有不要她,我只是找不到她。”

“你喜欢她?非她不可?她与你可是云泥之别,她不会放弃她遍染血腥的道路的。”

“焰儿不会无故伤人,若是她出手必是有原因,只是我没能够及早看清她,也看清自己,才让她受伤离开。”听到别人对她的诟病,上官轻云忍不住出言为她辩解。

“哼,我可是见过她一口气灭了人家上下几十口。”小丫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

“我相信她。”

第一卷 o6o 以蛊相逼

“你相信她?”小丫鬟对此嗤之以鼻,故意戳他痛处地说:“只可惜已经晚了,她已经不会再对你敞开心扉,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有赤炎宫上上下下的人护着她就够了。”

“你是赤炎宫的人?”上官轻云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这口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

当然,十几岁时的傅尔焰并不在评比标准内,她从小就异于常人。

“我不仅是赤炎宫的人,我还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易容成丫鬟的白世通,突然恢复男声,解答了上官轻云的疑惑,随即又恢复女声:“宫主还要我娶她呢。”虽然只是威胁。

他的回答,让上官轻云心中一沉,俊容却没有一丝动摇。

“焰儿从小挑食,阁下达不到她的标准。”

白世通面具下的脸一僵,暗自腹诽:这对男女说话怎么都那么毒,女的是直接将他踩到脚底下,男的则转个弯贬低他。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冷哼一声,他出言讽刺:“你想说只有你才达得到她的标准?你确定在你这样伤了她之后,你仍旧是她喜欢的标准,而不是憎恶的标准吗?”因为任务,当年的前因后果他知道的并不多,傅尔焰为情伤得很重。

他的讽刺让上官轻云沉默,的确他没有任何资格说别人,伤她最深的人是他。

见到上官轻云为情所困的模样,回想这些日子,在暗中观察他对傅尔焰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关怀,白世通也不再刁难他。

“你能发誓你一辈子会对我们家宫主妹妹好吗?如果违反誓言就天打五雷轰。”

上官轻云摇了摇头,淡淡开口:“我素喜静,不是环境,而是心静,若是有一天我失去了心静,这个世上大概也不存在上官轻云这个人了吧。所以天打五雷轰这种惩罚对我来说不够,如若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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