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只当是他为了富贵荣华背叛旧主,不屑地啐了一声。
云舒看着目光躲闪的荣安,心头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这人乃是那日在殿后听墙角之人。那日她到后殿打量过,估摸着那日的身形也与眼前的荣安公公差不多,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浓重。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妹妹尽管用了去。若是妹妹宫中缺人,大可到内务府调配,这样的琐事不必请示我。”蓝珺瑶不再看荣安,凭着琴贵妃这样的算计,她岂会放一个不稳定分子在自己身边,只怕利用完就处理了。
“奴才谢贵妃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荣安沒想到事情竟然这样简单,先前他还怕皇后执意不放人,眼下看來却是自己多虑了。
送走了皇后一行人,琴贵妃将身上披着的那件水绿色外衣脱下丢在一旁,伸手嗅了嗅,这样的味道连她都有些受不住,皇后方才脸色也不好看,想必荣安所说非虚了。
琴贵妃足足沐浴了三遍,这才将身上的味道除去。这时皇后已经回到了养心殿中,良辰一壁替主子斟了热茶暖身,一壁愤愤地啐道:“主子,何必便宜了那个东西,就该将他拘往审刑司,叫他们好生审一审这个不规矩的奴才。”
“无碍,即便他在景阳宫留下,在琴贵妃眼中也是个祸害,她不会长留他的性命。”蓝珺瑶嘬了一口热茶,四肢百骸都变得暖融融的。
“活该!往日里这奴才看着便不像个省事的主,主子千百般纵着他,想不到他还是做出了背叛主子的行为。
蓝珺瑶放下茶盏,对着一旁的云舒道:“云舒,你有什么想说的?”
云舒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主子既然问了出來,她只得硬着头皮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朝着主子跪下,道:“云舒不该欺瞒主子,请主子责罚。”
蓝珺瑶胸口一窒,怪不得琴贵妃能容他在身边留下,若是荣安将自己有孕的消息传于她知道,不知她还要使出什么样的阴招來对自己。
“你起來吧,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如今腹中的孩子便是她的一切,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与孩子半分,荣安一事还要再做计较。
琴贵妃即便是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凌祈暄,只要他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事情就好办许多,这孩子來的不是时候啊。
后宫之中暗流涌动,局势诡谲不安,只是旁人却沒有意识到,她们正为着如何让皇上宿在自己宫中使尽手段,她们心中明白,早日怀上皇嗣,才能在将來的后宫中真正占有一席之地。
皇上却仿佛沒有看到她们的计谋,白天大多呆在景阳宫中,晚上宿在那些后妃的寝殿中,养心殿仿佛一方被人遗忘的角落,皇上已经久久沒有踏足这里。
畅春殿内,凌祈暄端坐在书案前,殿内只燃着两日飞龙盘旋的白烛,阴晦的光线照在凌祈暄身上,将他半个脸颊都隐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如同话本中的修罗神袛一般。
“主子,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墨一跪在主子面前,将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封地了过去。
凌祈暄看完密信,一把将其拍在桌子上,他所料不假,琴贵妃出來果真是受了巫族的命令,只是这个巫女却仿佛沒有执行巫族长老的命令,他们也在寻她。
薄薄的一张纸上记载这琴贵妃所有的消息,包括她的身份。先前凌祈暄已对她起了疑心,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在命人调查她。
巫族难寻,还是让他给找到了。墨者中有人混进巫族,连日打探,才有了这一封密信,他的琴贵妃当真不简单,不仅是巫族用來寻回圣女的巫女,竟然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南霜帝国的长公主霜琴。
“这几日景阳宫可有异动?”凌祈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虽记不起自己对皇后的感情,却也知道真正的仇人不该是这样的,他在景阳宫外布下暗哨,时刻盯着,势必要将与霜琴合谋算计他的人找出來。
“并未发现有陌生人靠近,只是昨夜秦医正不知为何去找贵妃娘娘,两人似乎还起了争执,盯梢的人怕靠太近被贵妃娘娘发现,沒探听到具体消息。”墨一也沒想出秦医正到景阳宫所为何事,且回报的人说,秦医正从景阳宫出來便有些失魂落魄。
凌祈暄思忖片刻,而后道:“分出两人到太医院盯着,秦医正这些年为人恭谨,只是霜琴手段多,若是她以什么把柄控制他,倒也不是不可能。”
“圣物一事可有消息?”体内有命蛊在,便时常受霜琴的辖制,若是能早日寻到巫族圣物,也好让他知道到底这个女人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底下的兄弟怕引起巫族长老的怀疑,不敢太过深究,只依稀听巫族中人说只要找回圣女,遗失了千百年的圣物也回随着圣女一同回归。”千秋重锁到底是什么样,除开巫族长老之外,无人可知,即便是派去打探的兄弟也犯难,若是想从巫族长老的看顾下盗來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主子不发话让他退下,墨一只能跪在那里,殿内一片空寂,又过了许久,才听闻主子幽幽开口:“皇后这几日过得如何?”
墨一想了想手下回报來的情况,仔细斟酌了词句,这才开口道:“一切如常,皇后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也不见她召太医來诊脉,只是让身边服侍的婢女到太医院抓了几味药。”
一切如常便是对他的作为毫不在意了。凌祈暄心中涌上阵阵苦涩,那日墨一将他知道的事一件一件说与他听,包括他从前对皇后的感情,也有先皇杀了蓝丞相夫妇一事。
听着墨一的口述,他心中不但不反感,反倒觉得应该这样才是。这些日子以來,他日日宿在不同嫔妃的宫中,皇后表现得非常合格,母仪天下的姿态尽显,对此事丝毫沒有置喙。
他却希望她能像琴贵妃一般,会对他使小性子,会因他宠幸别人而吃醋,只是他所希望的一切都沒有发生,他不知是否她彻底放弃了自己。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怒气升起,他不允许,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261 江淮涝灾
后宫之中气氛诡谲,琴贵妃势要将皇后除去,蓝珺瑶处处防备于她,不让她有半分可趁之机,她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远在江淮的卿月哥哥。好在有北若表哥与舅舅等人保护于他,小心提防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她腹中怀着孩子,如今又被琴贵妃知晓这件事,若是她打定注意要对她腹中孩子不利,还真让人头疼。
蓝珺瑶的担忧不无道理,就在她们都在猜测着琴贵妃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时,她却将爪牙伸向了远在江淮的蓝卿月。
水势缠绵不止,一个月的阴雨天气下,江淮一带逢上了百年难遇的涝灾,万历一带只隐约可见光秃的树顶,原本两人合抱的古树在大水的冲刷下从地上连根拔起,山石塌方,山土混着大水呼啸着朝下方奔腾。
大水中夹杂着沙石,有人逃亡不急,将生命永远留在了洪流中,民宿全部被冲毁,伤亡人数还未统计出來,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场涝灾中永远消失,江淮一带的百姓已经三次迁移暂居地。
蓝卿月一行人站在一处高地上,他身后不远处便有百姓暂住,几根并不粗壮的树枝与一张沾满污泥的床单成了他们的家,幼子的吵闹声与老妇的哀求声交织在一起,百姓之中到处是一片哀恸。
朝廷的救济还在路上,押送粮草的大军迟迟未來,这几日情形越发严峻,百姓中已有疫情出现,亲眼看着至亲之人的尸体被一把火烧成灰,百姓几乎陷入绝望之中。
呼啸的洪流夹杂着万钧之势,水中漩涡连成一片,水势还在不停地上涨,暴雨未曾有片刻停歇,一柄油纸伞遮不住漫天雨势,蓝卿月站在这里已有一个时辰。
他身后撑伞的小厮身子已有倾倒的趋向,在下一阵烈风吹來的间隙,手中那柄单薄的油纸伞一个趔趄,朝一旁飘忽着旋转过去,落在洪流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蓝卿月瞬间被浇了个通心凉,他顾不得这些,连忙蹲下去看倒在地上的小厮。两根手指挑起他的眼皮,下眼睑不满血丝,嘴唇干裂,呼吸变得长而满,仿佛下一个瞬间,他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一把油纸伞重新罩在他头上,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手上的肌肤如煮熟的蛋清一般,他看着地上的小厮,道:“又一个染上瘟疫的。”
两旁随侍的小厮一听这话,就要吧蓝卿月从他身旁拉开,瘟疫猛于虎,这几日他们总算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厉害。昨日里还生龙活虎的人,只一夜的功夫,就变得如他一般,气息奄奄。
且灾区人口集中,百姓们聚集在一起,吃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排泄物不能及时处理,使得瘟疫的传播速度越发疾厉,自从第一个患上瘟疫的人被发现,不过两日,已有近千人受到感染。
江淮本是东凌帝国的第二大城,四季如春的天气使得这里的百姓越來越多,且城中多河道,濒临大江,水运发达使得这里成为京畿第二大贸易往來城市。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的便是江淮。
江淮每年向朝廷缴纳的赋税数目是其他小城加起來的总和,往來客商带來的利润只一成便将这笔银钱填补上,是以江淮的郡守是一个肥差,下到一个小县令,也是人人哄抢的对象。
这一场涝灾过后,江淮这几年的发展通通被抹杀殆尽,就连江淮的郡守亦在先前洪流袭來之时丧生,江淮第二城的位置再不保。
厉风夹杂着寒雨,打在人脸上生疼,涝灾到來之后,江淮的天气也随着改变,身着单衣的百姓抵不住凉意侵袭,又淋了雨水,他们哆哆嗦嗦地蜷缩在自家的临时小帐篷内,一家人拥在一起取暖。倒是可怜了那些幼儿,发热了无药可医,甚至有绝望的妇人抱着怀中沒了声息的孩子纵身投入洪流之中。
远处连绵的群山这时看來成了一个个低矮的小土坡,祝祷声传入蓝卿月耳中,他闭上眼,挥手便有人上前,将染了瘟疫的小厮送到禁区看管起來。
虽知将这些染上瘟疫的人圈禁起來,便等同于判了他们死刑,蓝卿月却不得不这样做,若是任由他们呆在百姓的聚集地,只会让传染变得越发猛烈起來。
“我们的粮食还能撑多久?”蓝卿月面对着洪流,双眸紧闭,耳中只闻波涛拍岸之生,夹杂着树木断裂的声音。
“至多三日。”凰北若代替小厮回答道,先前他只是受了蓝珺瑶托付來保护他,一路上虽遭遇多次埋伏,却仍旧平安到达了江淮。
这里的情形远比皇上听到的要严重,那些朝廷重臣为了各自的功绩,不惜隐瞒灾情,生怕自己头上那一顶乌纱不保。饶是凰北若心性坚韧,见到江淮第一眼,也别开眼不忍去看。
请求追派救灾物资的折子早在蓝卿月到來的第一日便八百里加急送往京畿,朝廷拨下的款银迟迟未至,五日前蓝卿月已自作主张,临近两个城的粮草被他调用。即便这样,也不过多撑了八日。
自从蓝卿月一行人借粮草之后,两城的城门便紧闭不开,一是怕大量难民涌入城中,影响他们治下的政绩,而是怕蓝卿月再去“借”粮。沒有皇上的圣旨,擅自开仓放粮是要杀头的大罪,他们畏缩不出,蓝卿月几次派人去都沒能带回一粒粮食。
凰北若看了一眼伏在大雨中的百姓,眼中泛过一丝不忍。他们朝着洪流的方向一下一下磕头,污泥混着雨水沾染在他们的发梢上、脸上,泪水和着泥水滚落,他们口中念叨着:“水龙王啊,江淮已经受到了太重的惩罚,求您大发慈悲,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百姓们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地上放着他们舍不得吃的食物,已有些发霉的漫天被雨水泡的发胀,不断有人在这卑微的“祭礼”前跪下,着实令人动容。
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蓝卿月的目光似乎要将眼前浑浊的洪流射穿,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只怕还沒有三日,瘟疫便会在整个江淮地带蔓延开,到时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
临时筑起的堤岸旁,一袋袋泥土堆积起來,水势逐渐漫过最下层的袋子,便有人扛了新的袋子在原本的泥袋子上撂下,这些人中,不乏江淮一带的百姓,多是青壮年男子,同蓝卿月带來的大军一起,不顾堤坝随时可能决堤的危险,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将身后的人保护起來。
他蓝卿月合曾轻言放弃,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涝灾,让他放弃这里的百姓,他做不到。药草最迟明日必须要到,本就虚弱的百姓在缺粮的情况下,若是再沒有药草后援,连他也会一同埋骨在这片土地上。
他未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本就是掉脑袋的事,虽说非常时期先斩后奏是唯一的办法,只是这事风险太大,若日后皇上怪罪起來,只怕要牵连上旁人。
回帐篷的路上,有人抱了自己的孩子在他面前跪下,她怀中的孩子才足一岁,小脸烧得通红,干涩的嘴唇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皮,她声泪俱下地对他说道:“大人,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官,只是皇上受妖妃迷惑,将我们置于不顾,若有來生,我们一定做牛做马回报大人的大恩大德。”
他当时是什么说的,只隐约记得两句话:“朝廷并未放弃你们,方才我的亲卫來报,押送药草的大军明日便到,大伙都撑着点,明天就有药了。”
百姓之中传出阵阵欢呼声,跪在他面前的妇人拥紧了怀中的孩子,眼中透露出狂喜之态,她亲了亲孩子干裂的唇瓣,过于激动而泪水不止。
而后他便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大帐的,身体自动将五感屏蔽,帐子中只有他一人,他的面上涌起些苦涩,哪里有什么传信兵,京畿不知何时才能送來药草,这样安慰着百姓,他心中那个念头变得更加坚定。
他身旁跟着的人,包括凰北若在内,看着百姓重新挂上希望的面容,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眸子越发显得明亮,他们虽知道这残忍的真相,却不愿在这个时候对他们道出。
帐帘一角被人掀动,一个身穿轻甲的侍卫探头在大帐内瞧了一眼,看见蓝卿月直直的目光,心中一惊,正要脱下绑在头上的锥帽,却发现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原來是在发愣。
侍卫蹑手蹑脚地走进大帐内,先是绕着蓝卿月走了两圈,见他仍旧是一副出神的模样,将脚步放重了些,行走间刻意踢着桌椅,这样大的动静他居然还是沒有反应。
侍卫想了想,从蓝卿月身后走到他身前,与他面对面瞪着,一手将锥帽上垂下的黑纱撩起,一手在他眼前晃悠。谁知手才探出,方才还沒有丝毫反应的人迅速探手,一把扣在她脉门之上,两指轻轻用了,她“嗷”的一声惨叫出來。
成功将蓝卿月的神思唤回,对上眼前仔细乔装过的小侍卫,他惊诧地说道:“你怎么來了?”
262 巧借粮草
“蓝大人方才不是说过了,京畿有使者到來,我便是那传讯的使者啊。”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坦然面对她,他的力量大的惊人,安宁只觉得被她握住的地方像要断掉一般,俏皮地点了点头,冲他眨了眨眼。
“简直是胡闹,这里岂是你可以呆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同皇上交代。”蓝卿月的话出奇地严厉,扯着安宁的手就要往外走。
他心中忍不住责怪那些侍卫,营帐中守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松懈了,竟然让人这么容易就混了进來,好在不是敌人,若不然还不出大事。他却忘了眼下是非常时期,连守卫的力量都被他派去固守河堤,更何况眼下也不会有敌人想要來这个地方吧。
安宁的力气敌不过他,两人拉拉扯扯,已來到了帐子口,眼瞧着蓝卿月就要开口唤人,她情急之下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整个人像是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口中音节才到唇边,又被他生生给吞了下去。唇上温热的触感不断袭來,掌心处有着独属于女子的馨香不断往鼻孔里算,蓝卿月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滑嫩的舌从掌心滑过,有些发痒,还夹杂着某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安宁的身子如遭电击一般,手上的力气渐渐散去,她身子一软,若不是另一只手还被蓝卿月抓着,说不得就当真瘫软在地上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帐中的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來,安宁轻松便将手从蓝卿月手中挣脱,她背过身子朝帐子里走去,蓝卿月默默跟在她身后。
“江淮涝灾不止,此处的凶险相信你也有所见,这里委实不是久留之处,以公主的尊贵,若是想要出來游玩也得有宫人陪着啊。”过了好久,蓝卿月才开口劝道。
“为什么你可以留在这里我就不可以?”安宁扭捏着衣角,小声地嘟囔道。
“臣來江淮是有皇命在身。”蓝卿月听力极好,他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回京后我就让皇兄补一道皇命给我。”安宁顺势在凳子上坐下,一手穿过椅子把手,两只手交握放在膝上,大有就此赖着不走的趋势。
“公主來这里,皇上可知道这件事?公主这样任性地跑出來,可有考虑过太后?”蓝卿月的眉毛几乎皱成了一个倒八字,公主失踪不是小事,京畿中只怕都要翻天了。
“母后知道,你不用担心这些。”安宁的底气有些不足,她只在出京之前与母后留了书信,只说她到外散心,过几日就回去。这几日母后的气色好上了许多,每日里除了养花之外,便是看些佛经,这样的日子她嫌闷,索性留了书信出來走走,鬼使神差就跑到了这里。
蓝卿月心中有另一层考量,他今晚要到子虚城中借药草,有这位姑奶奶在此,到时候势必要跟着掺上一脚,是以他必须想办法先将她送回京畿。
“既然公主得了太后的同意,我便放心了。公主可知运送粮草的大军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迟迟至今日,依旧不见补给送到江陵,凭着这里的储量,只怕三日也撑不过去。”蓝卿月刻意将话題往这处引,果不其然,安宁也变得有些迷茫。
前些日子她听到要往江淮送救灾物资的消息,便尾随在大军之后一同出了京畿,为了隐藏行踪,她特地雇了一辆马车。大军的脚程比她快上许多,且一路行过來,她并未发现有打斗或者不妥的痕迹,不知大军为何到现在仍旧未至。
她冲着蓝卿月摇了摇头,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仿佛是有人刻意要针对他一样,连她也有些犯迷糊。
“想必公主也见了江淮人民的惨状,我想求公主一件事。”提及受灾的江淮百姓,蓝卿月面上重新换上一幅凝重的模样,他忽然对着安宁单膝跪下,使得她立马变得无措起來,便要伸手去扯他起來。
“你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只要不赶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安宁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可手下的人仍然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她顿感大急。
“此事唯有公主方可做成,蓝卿月自知这么做着实不妥,只是为着江淮正饱受涝灾荼毒的百姓,不得不出次下策。”蓝卿月接着说道:“烦请公主沿着送粮的官道走一遭,两日内寻到押送粮草的队伍并将粮草带回江陵城中,我会派人同公主一同前去。”
事急从权,方才他对自己行了这样的大礼,安宁的心神还沒回过來,哪里会去思索他为何要这么做,加上方才在帐外所见的景象确实令人胆颤,那些正在受苦受灾的百姓,亦是她的子民,安宁艰难地点了点头,蓝卿月面上才露出喜色。
“事态紧急,还请公主在帐中歇息两个时辰,我去安排同公主一起离开的车马。”蓝卿月说完便要到外边去,看得出來他是真为江淮一事着急上忙。
才迈开步子却被安宁扯住了衣袖,对上她有些幽怨的眸子,蓝卿月下意识将头扭开,不敢与她对视,只听耳边一声幽幽的话语:“你对我不必如此客气。”
安宁明显感受到身旁人的身子震了一下,继而又恢复成原状,算了,來日方长,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蓝卿月寻到一旁的帐子里,里边住着蓝云卷几人,眼见他撩开帐子,正歇息的几个少年连忙从榻上起身,一壁向他走了过來。
指了一人到帐子外守着,蓝卿月这才将安宁公主一事低声与他们说了,眼下公主的安危最重要,若是让她在这里有个什么差池,他担心太后会将此事迁怒于妹妹。
几人都不言语,等着蓝云卷拿主意,出门之前主子曾有交代,在外让他们一切都听蓝云卷的吩咐,加上这些年他在这些人中积累起來的威望,这样的要求倒是无人反对。
蓝云卷仔细揣测过后,决定由他与另外一人留下保护公子,其余人随公主前去走一趟,毕竟他要以主子的吩咐为考量,公主在他眼中与常人并沒有什么区别,他们到这里,是为了保护公子。只是他也知道公子的脾气,若是自己不同意,只怕公子也不会再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
蓝卿月原本还想让他们两人也一同去保护公主,话未出口见到蓝云卷坚定的神色只得作罢,眼前这个少年的执拗他是见识过的。
天色渐渐变得阴沉时,送安宁离开的人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下午的间隙,蓝卿月特地命人寻來一辆马车,样式虽然古朴,用來造马车的木料却很结实。
马车内只有一张细绒毛探子并一袋干粮,马车的小窗旁悬挂着水壶,安宁不舍地望了一眼身后的蓝卿月,踏着他递过來的小凳爬上马车。
“笃笃”的马蹄声传出老远,她才收回了注视的目光。大雨打在马车篷子上,发出“嘀嗒嘀嗒”的闷声,为了行路方便,蓝卿月特地命人在车顶上加了一层铁皮。
马车两旁是轻衣简装的少年,一个个面上都冷峻得很,他们对这位公主并未多大好感,若不是她冒冒失失闯來,他们定然还在公子身边守卫着。
漫天的雨幕中,渐渐失去了马车的踪迹,蓝卿月松下一口气來,有他们在,将安宁公主平安送到京畿想來是沒什么问題的。既然如此,他也要准备今晚的行动了。
带着蓝云卷与程小西回到帐子里,今晚的行动需要三人严密配合,出不得任何差错。公主到來的事并沒几人知晓,他倒不用顾忌这些。
这些日子不眠不休守着蓝卿月,即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凰北若回到自己的帐子里,简单梳洗一番便睡下了,其他人的状况大多与他想象,正是因为这般,蓝卿月才放心今晚的行动不会被其他人察觉。
暮色一点点降下來的时候,蓝卿月与蓝云卷、程小西三人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从帐子里瞧瞧摸了出來,他们的身影很快,只不过几息的功夫,已远离了营帐十几丈远的距离,即便是有人不小心遇上了,也会当做是自己眼花了,这个时候,贼也不会來这里转悠。
雨水很快便将他们整个人都淋湿,紧身衣贴在身上让人有些难受,然三人之中并未有一人顾及到这些,他们必须在预定的时间之前赶到子虚城中。
因着城守的命令,子虚城闭城已有一段时间,城门从内紧闭,城墙高有三丈,城门上的守卫料不到这个时候竟有人來闯子虚城,恰是温柔乡华灯初上的时刻,他们一个个打着哈欠,靠在城墙边上开始打盹。
三人已到了子虚城的城脚下,眼见防守松懈,他们对望一眼,心头闪过一阵喜意,就怕城守还日夜防备着他,好在这些守城的侍卫偷懒,却赶巧与他们行了方便。
子虚城城墙高筑,先前便是为了防备外敌來犯,不过这样的高度对他们三人來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263 防不胜防
江淮一带多阴雨天气,今年更是暴雨连连,仿佛是受了连带影响,它周边的几座城的雨水也多了起來。正是深夜好眠的时刻,被雨水冲刷过的墙壁显得光溜溜的,从远处隐约可见城墙上有三个黑点在一点点往上移动。
蓝卿月三人整个身体似壁虎一般吸附在城墙上,每挪动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往日里几吸便可到达的脚程,愣是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扒着城墙的外墙边沿。
蓝卿月正要翻身爬上去,头顶上忽然传來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他腾出一只手朝身侧两人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另一只扒着城墙的手忽然打滑,他不敢再分心,双手并用扒着城墙,身子吊在半空,饶是如此,三个人也吓得背后冷汗直冒。
脚步声越走越远,蓝卿月三人这才上了城墙。他们矮身在墙垛投下的阴影处,出乎预料的是,城墙上一个侍卫也沒有,整个城空寂得可怕。
子虚城的防备还真是弱,若他们是敌国派來的先锋,只怕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拿下整个子虚城。三人对望一眼,蓝卿月一人当先,蓝云卷与程小西两人紧随其后,三人贴着墙角一路朝城楼的地方摸过去。
下城楼的石梯口只有零落睡着的几个侍卫,他们怀中抱着佩刀,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口中鼾声似打雷一般,三人小心地绕过这几人,蹑手蹑脚地顺着石梯下城楼。
不怪这些人如此放心,子虚城的城墙高而滑,若是有人妄图怕上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手下的功夫,何况眼下沒有外敌來犯,似蓝卿月这般,着实是个异数。
下了城楼他们直接朝城守府摸过去,先前蓝卿月为借粮草來过此地,此次再寻过去倒是显得轻车熟路。白日了繁华异常的主街道显得有些冷清,这个时辰,只怕城中百姓都已陷入酣睡,三人的行动格外顺利。
轻松便到了城守府外,蓝卿月打了个手势,三人停下脚步,贴着墙根站着。只要入府擒了子虚城城守,今夜的行动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只是听着这样死寂一般的城守府,蓝卿月心中却觉得不安稳。
子虚城城守好女色,府中妻妾加起來总有十几位之多,且临近江淮,子虚城的收入也颇为可观,城守又喜奢华,照他的性子,即便是深夜,院落里总该也留着几盏长明的夜灯,而现在扒着墙头望过去,整个城守府内黑压压地一片。
以防万一,要有一人先去探路,蓝卿月原本想将他们二人留在外边接应,蓝云卷却不同意,争执之下,最后还是由蓝云卷先入城守府一探究竟,若是平安无事,两人再进入。
月亮的清辉被乌云遮蔽,间或会挣扎着探出个脸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守在外边的人等的有些焦急,眼见约定的时间即到,城守府内却仍旧一丝动静也沒有。
正担心不下,却见蓝云卷从墙头上轻松跃下,将他在城守府中见到的一切报与蓝卿月听。整个城守府内安宁中透着诡异,府中的人不论男女,都陷入沉睡中,他附耳在窗子上听过,均匀的呼吸声证明他们仍旧存活,只是这样的状况着实有些诡谲。
思量过后,蓝卿月仍是决定亲自到城守府中探个究竟,一來现在折去另外一座临近的城池已來不及,二來若是当真有人要算计他们,只怕他们也不能轻易从这里脱身。
三人重新拉上覆面的黑巾,朝着城守所在的地方摸过去,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将窗格戳破,透过小孔往里望,城守背对着他们睡得正酣,怀中似乎还抱着不知他的第几房小妾,房间中隐隐有一丝欢爱过后的滛靡味道溢出。
这样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蓝卿月皱了皱眉,慢慢将房门推开一条缝,一只脚跨过门槛。脚下不是坚实的地砖,松软的触感并未让他将脚立马抽回。
他猫着腰伏下身子,一点点朝城守的床边摸过去,脚下松软与凹凸不平的感觉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身后两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到了城守身边,他将放在腰间的匕首抽出,慢慢架在城守脖子上,另一手提着他就要从炕上下來。城守是个微微发福的男人,肚子处高高挺起,不待他们继续动作下去,房间中的烛火猛然被人点亮,整个房中的情景尽收三人眼底。
方才虽察觉到了不对劲,然看到的时候,仍是免不了倒抽一口气,从房门处到城守的床边一排尸体一字排开,一男一女相互交错,他们被人折成各种奇怪的姿势,方才他们正从这些尸体身上走过來。
这些人无一例外表情狰狞,不知生前受了怎样的折磨,死后仍旧不能瞑目,他们一致地盯着蓝卿月三人站着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衣袍,头上戴着黑色锥帽的人手持一盏烛火,正面对着他们而坐。他斜坐在靠椅上,整个人仿佛沒了骨头一般,一双悬在椅背上的腿弯曲地厉害。
蓝卿月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探手中人的鼻息,城守的脉搏在他手下一下一下跳动,这才略微心安了些。
“嘎嘎。”一声怪笑声从那边的黑衣人身上发出,仿佛拉锯一般,格外刺耳。不见他张口,继而又从他身上蹦出一句话:“终于等到你來了。”
三人呈防备的姿势将城守护在正中,蓝卿月看着逐渐从靠椅上站起身子的黑衣人,问道:“你是谁?”
“嘎嘎,來取你性命的人。”他慢慢直起身子,整个身子上声响不断,仿佛坏掉的木偶一般,一只手一一种奇异的姿势耷拉着。
提着城守也是负担,蓝卿月抽手在他两人甩了两巴掌,见他沒反应,又反手抽了两巴掌。嘎吱声不断迫近,城守慢慢抬起了头。
蓝卿月的心还未放下,就见城守忽然从宽大的内衣袍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朝着蓝卿月腰间刺了过去,寒意逼近,蓝卿月连忙松手,守在一旁的蓝云卷见势不对,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上。
饶是他们动作快,蓝卿月还是被锋利的匕首刮伤了腰,鲜血即刻从他腰腹处冒了出來,闻到这种腥咸的味道,那个黑衣人显得比方才更加兴奋了。
黑衣人怪叫一声一跃而起,手中一把镰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就像是从地狱來的死神一般。
蓝云卷抽出腰间的佩剑迎着黑衣人便上,程小西守在蓝卿月身旁,警惕着地上的城守再有什么动静。
从衣摆上撕下一角紧紧缠在腰间,血势这才微微收敛了些,不知那匕首上抹了什么东西,蓝卿月可以感觉到腰间被刺伤的地方仍在汨汨往外冒血。
几息的功夫,蓝云卷已与黑衣人缠斗了上百招,血腥味逸散在整个房间中,地上的尸体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挣扎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來,向着蓝卿月所在的地方围了过來。
地上的城守也在此刻幽幽转醒,他看了一眼房中的打斗,有些摸不着动静,身侧不远处便是染血的匕首,凉意直往人身子里钻。城守连忙往一旁挪动了些。
眨眼功夫,地上的死尸已全部站了起來,他们的身子与那个黑衣人一般,总有一个部位被人折断,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弯曲着。
眼见身前一个黑衣人朝自己闪电般扑过來,城守吓得抱头大叫一声,却见他手中握着的软件竟然是刺向自己身旁的位置,扭头一看顿时心神俱裂,两个时辰前还与他在船上翻云覆雨的小妾翻着白眼,张着嘴就要往他脖颈处咬过去。
城守大骇,屁滚尿流地往蓝卿月站着的地方爬过去。程小西一剑将身前的怪物头颅割下,切口处平整圆滑,剑上却沒有一丝血迹,就连被剑砍伤的地方,也沒有血迹溢出。
黑衣人见到这种情形,喉咙处发出“呜呜”的叫声,他尖叫着对他们吼叫道:“竟然敢伤害我的玩具。”手中的镰刀舞得越发厉害,方才还能与他还能战成平手的蓝云卷转眼便落入下风。
城守认出眼前的人便是他日夜防备的钦差大臣蓝卿月,连滚带爬到了他脚下,抱着他的双腿道:“杀了这些怪物,你要多少粮草我都借给你。”
蓝卿月不屑地嗤笑一声,一脚将城守踢开,即便沒有他的许诺,难道他就不能将粮草从子虚城中带出了。
蓝卿月一个大跨步上前,來到了蓝云卷身旁,有他的帮忙,蓝云卷身上的压力顿时大减,两人配合密切,黑衣人受到压迫,出手越发刁钻起來,即便是合两人之力,也仅仅只能胜过他一分。
这些死尸仿佛受到了某种命令一般,行动也不似方才那般缓慢,蜂拥着要与黑衣人汇合,却被程小西阻下,他手中的银剑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微寒芒,这些死尸极难招架,非要砍下他们的头,才算是真正解决掉了他们。
城守只记得先前他正与小妾行闺中乐事,后疲惫地睡了过去,不想一觉醒來,府中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他手中握着一张椅子,浑身颤抖个不停,这些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有这?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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