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神秘的本领,城守想不通透 。
264 卿月中蛊
城守府中战作两团,蓝卿月与蓝云卷与黑衣人颤抖不休,程小西背对他们耳中,手中长剑扬起又落下,便有一个死尸体的脑袋被他整个削下。
蓝卿月越打越心惊,眼前的黑衣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的。三人身上多少都出现了些伤口,程小西一人抵挡着这些死尸,也有些吃力。
他们本就是死物,砍在身上也不知疼痛,他不可能沒一剑都准确地将这些怪物的头砍下,是以身上倒是被他们抓出不少伤。
蓝卿月手中的匕首突然脱手而出,与他缠斗的黑衣人大喜,那只扭曲的胳膊陡然伸直,直取蓝卿月心脏的地方,许久不能将这些人拿下,他心中怒火中烧,好不容易寻得这样一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就在黑衣人的手已近蓝卿月胸前三寸处,原本应该掉在地上的匕首突然奇迹般地回转,已到了黑衣人身后,蓝卿月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中出现一柄同方才一模一样的匕首,只是比那只匕首更显得精巧。
蓝卿月持着匕首的左手与黑衣人掏心的手对上,即便黑衣人是同那些死尸一样的怪物,在这招之下,也受不住什么好。另外一侧蓝云卷与蓝卿月配合得当,隔着锥帽便要去刺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沒有料到蓝卿月不过是为了诱使他上当,若是强行攻下去只能使自己三面受敌,他大骂一声“狡猾”,身子朝前折了半个圈,再一矮身,就要从两人的包围圈中脱困。
蓝卿月哪里肯轻易放他,只见他左手翻转,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拨,原來两柄匕首之间竟连着一条透明的线,这一对子母匕首亦是蓝珺瑶特意为他打造的兵器。
匕首朝着黑衣人的头直直削了过去,无论他如何躲避,都难逃匕首的攻击范围。黑衣人大急,來不及往一旁躲,头已连着坠帽被匕首整个削掉。
黑衣人一死,这些受他控制的死尸也接连一个个倒在地上,锥帽从他头上滑落,竟然是一张无面脸,五官一个都沒有,白纸一般的脸却变得狰狞,他叫嚣着往前跳了两步,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城守几乎被今晚发生的一切吓傻,看到无面人的那一刻,一股浑浊的液体从他退下流出,整个屋子里瞬时交杂着一种奇异的香味与腥臭味。
蓝卿月大叫一声不好,才探手入怀中掏出火折子,就见黑衣人被削断的头颅处忽然有个黑色的东西猛然朝他袭击过來,蓝卿月连忙用匕首去挡,谁知这东西速度快得很,他只感觉腰腹处一阵剧痛袭來,继而整个身子如陷火坑一般。
一把大火将这些尸体烧尽,暴雨的冲刷之下,并未殃及到一旁的房子,城守心有余戚地站在院子中,紧紧跟在蓝卿月三人身后。
漫天凉意逐渐将蓝卿月体内的火浇灭,他不让蓝云卷与程小西近前,心知自己中了敌人的招,眼下只有凰北若一人能解决这东西,等到身体内的异样感消失,他这才回身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城守。
“马上调集你城中的守卫,运送药草与粮食到江淮。清查城守府中是否还有被杀之人,若是有的话一并将他们烧了。”蓝卿月一字一句布下命令,见识过方才凶险的城守自然不敢大意,为着他的小命着想,连忙一一照做了。
城守并未听到黑衣人的话,仍是心有余戚地望着蓝卿月一行人,想要开口问他这些人是什么來头,看到他面上一片肃然,只得讪讪地跟在他们身后。
“你放心,他们不会再來了。”蓝卿月看出他的顾忌,淡淡地抛下一句话,却叫城守心中大定。这些人早料到他会到子虚城中借粮,是以先在这里设下埋伏,这样的手段只怕只有宫中那个女人才通晓,先前有凰北若在他身边,他们无从对他下手,想必临近的城中都有他们的人埋伏。
事不宜迟,从这里将粮草运回江淮,还需要一个时辰不停赶路,在他的要求之下,子虚城中几名医术较好的大夫也随着他一并往江淮城赶去。
江淮处,凰北若醒來已有一个时辰,方才他几乎陷入梦魇之中,想到那个梦,仍然心有余戚。他又安慰自己,蓝卿月在帐子里呆着,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既然醒來了,索性披衣到外边去瞧一瞧,也好让自己放心。唯有大雨冲刷帐篷的声音落在他耳中,本就是寒冬初上的季节,江淮仿佛也染上了京畿的冷厉,冬雨如刀,打在人身上生疼。
凰北若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骨沾了些水,握在掌中有些打滑。守在蓝卿月帐外的侍卫一见他连忙行礼,他径直走入帐内。
背对着帐子的方向有一人和衣躺下,凰北若轻笑了声,到底是累极了,身上竟还是白日里的衣服。他将帐帘缓缓放下,怕打扰了他睡觉,就要从帐子里退出去。
才走开两步,又返身回到帐中,疾走两步到了床榻前,掀开被子,分明是一个侍卫套着蓝卿月的衣衫,紧瞪双目躺在床上,他被蓝卿月点了|岤,一见凰北若,喉咙口“呜呜”地叫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來。
凰北若心知不好,在他身上几个|岤道上连连点过,正要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不想这侍卫被他抓起的刹那,眼中一丝凶光闪过,在凰北若动作之前,双手在他身前两个大|岤点过,凰北若顿时动弹不得了。
又见这人熟练地在帐子上划开一个紧容一个人通过的大洞,他转身抗起凰北若,一闪身便从帐子里消失不见了。
过了许久,帐子里仍旧沒有半分动静,守帐的士兵唤了几声,帐子里却无一人应答,两人对望一眼,心知大事不好,猛然掀开帘子,帐子里一个人都沒有,风雨从被割破的帐子后边灌进來。
两个侍卫顿时着慌,一人在这里守着,一人去将此事禀报给钦差一行人。凰云清被他们唤醒的时候,挨着的两个大帐都已燃上了烛火,他顾不得穿好衣衫,只披着一件外衣就向蓝卿月的帐子里走去。
一柄油纸伞孤零零地躺在帐子当中的空地上,看得出是事出突然,被窝里还有余温,他们并未离开多远。
“封锁江淮一带,命人在各个进出口仔细盘查,他们沒走多远。”凰云清捡起落在地上的油纸伞,种种可能从心头爬过。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这件事还得秘密进行。江淮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在百姓们大多睡了过去,只要在他们逃出去之前抓住他们,将蓝卿月与凰北若救回,便沒有什么大碍。
凰云清的命令无疑是正确的,此刻那人擒了凰北若,正躲在百姓当中,他愤愤地瞧了一眼不远处即将搜过來的士兵,眼中逐渐有杀意染上,上头吩咐过,若是无法将这人生擒,也不能让他再回到他们手中。
凰北若看着他目露凶光朝自己慢慢迫近,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只要再给他一刻钟,他就能将|岤道冲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那几个搜查的守卫却像是得了某种命令一般,疾步往回走去。凰北若松了一口气,他身边看守之人也将匕首受了回去。
另一边,蓝卿月与蓝云卷三人押送着粮草连夜赶回了江淮,搜寻的侍卫也被急急召回,凰云清老远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着人去安排这些粮草,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侍卫,一行四人在凰云清帐子里坐下。
撑着烛台走到蓝卿月身边,黑色的紧身衣已经与皮肉粘在一起,伤口处仍有血迹冒出,因着失血过多,嘴唇干裂,面上苍白一片。
“卿月,北若可与你们一起行动了?”凰云清最担心的是这个,方才见他们回來,他便以为北若是与他们商量好行动的,只是眼下看來恐怕不尽如此。
“沒有。”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蓝卿月有气无力地答道。
糟糕,眼下再去围堵只怕已经來不及了,凰云清一脸懊恼地模样,只怕歹人已借着这个间隙将他带了出去,天大地大,他们又不知那些人又什么企图,即便是寻找也无处可寻。
蓝卿月再支撑不住,歪着身子重重地倒在一旁的椅子上,蓝云卷连忙出帐去请大夫。帐内凰云清与程小西合力将蓝卿月抬到床上,若是腰间的血再止不住,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这名大夫是子虚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他随着蓝卿月一行來到江淮,还來不及歇歇脚,又被蓝云卷请到这里。
他放下肩上的医箱,趴在蓝卿月的伤口上仔细嗅了嗅,又将手搭在他腕间的脉上,细细诊治过后,方对着一脸期盼的三人道:“这外伤我可以治,只是这位大人体内的东西,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他身体里有什么?”凰云清并未见到他们同人偶颤抖的一幕,是以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
“蛊。”大夫艰难地张口,吐出一个字。他祖辈上是在宫中当过差的,若不是如此,他也认不出这个东西,祖上传下來的医册上明明白白写着这种东西的厉害,他自然拿它沒有办法。
265 北若被擒
帐子里烧着一个炭盆,一蹿老高的火苗驱散了帐子里的寒意,大夫正鼓捣着他的医药箱,将一些瓶瓶罐罐中装着的东西往一张棉布上层层铺开,剩下三人紧张地看着他,期望着他的动作能再快上一些。
大夫的医箱中放着一把锋利的刀,约有两指宽,半臂长,这把刀握在蓝云卷手中,刀柄处用布一层一层缠了起來,刀身在炭盆上烧得通红。
大夫终于将药调好了,他看了一眼通红的利刃,朝蓝云卷点了点头,拿着糊好的药走到蓝卿月身边,先将一块折好的帕子塞入他口中,又让凰云清与程小西两人分别按住他的双手与双脚。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他深吸了一口气,解开绑在蓝卿月身上的黑布,将手中的药一把糊了上去,伤口四周顿时变得漆黑一片,听得他大叫一声:“快,动手。”
守候在火盆前的蓝云卷立马上前,用烧得通红的匕首将那一圈腐肉剜掉,皮肉烧焦的气味在帐子里逸散,伤口周围泛着黑色的肉都被剜去,血才止住了。
大夫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伤药均匀地缠在他的伤口处,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去。
剧痛使得蓝卿月从昏迷中醒了过來,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头顶三人担忧的目光。蓝云卷看着躺在床上的公子,一片自责。
方才若是由他将那无面人偶结果了,只怕中了蛊毒的人也不会是公子了,到底公子是因为來帮自己对付他才受伤的,蓝云卷恨自己武艺不精。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山路崎岖的小道上,正有一辆马车逆着风雨往江淮赶。山路逼仄,车马无法并行,是以这几个被派來保护安宁公主的少年只得跟在马车后面。
一夜将近,安宁才发现了不对劲,马车在少年的操控下一路向着京畿的方向驶去,她扒着车窗看了一眼一闪而过的群山,连忙敲着马车的车壁大叫:“停车,快停下。”
马车外一丝动静都沒有,马儿身上吃痛,反而跑得更快了,安宁去掀马车帘子,却发现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扇木门,将她整个人关在车中。
安宁这才反应过來,蓝卿月根本不是要她去寻运送粮草的队伍,反而是要将她送回京畿。安宁大力地拍着车门,使劲了全身力气,这小小一扇木门仍然纹丝不动,怪不得他要选结实的木料做成的马车。
直到双手掌心一片红肿,马车外才传來少年的声音:“公主,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们会把你平安送到京畿的。”
安宁如何能甘心,她咬紧双唇,将头上的发簪抽出,抵在自己的手腕间,对着窗外的少年威胁道:“快停下马车,若不然你们到了京畿,也无法同我皇兄交代。”
少年丝毫不理会安宁,口中斥声连连,马儿撒开四蹄朝前奔去。安宁见状,用簪子尖在自己的手腕处猛然划开一道口子,她将胳膊伸出车窗外,血迹随着狂风逸散在空气中,跟在马车后的人闻见味道,连忙抬头去看。
却见马车一侧公主的胳膊横在窗上,血丝混着雨丝从前方传來,少年的脸立马黑了下去,他驭马上前,止住前方的马车,匆匆将车门打开,另外两人围在车马的另一侧,防止公主趁机跳出來。
少年从袍子下摆撕下一截,道一声“得罪”,一把将公主的手扯到自己面前,一丝不苟地为她包扎。
就在他矮下头的瞬间,安宁却忽然发难,闲着的手忽然抵在少年的脖颈上,对着守候在车马外的人道:“掉头,回江陵,否则他便沒命了。”
少年们一个个脸上尽是气氛之色,然他们的同伴在安宁公主手下控制着,他们又不敢妄动,只得尽力瞪着她,若不是碍于公子的吩咐,他们谁也不愿行这一趟差事。
为安宁处理伤口的少年倒是震惊,他丝毫不理会戳在自己脖颈上的簪子,将黑布紧紧裹在公主的手腕上,又打了个漂亮的结,这才慢慢抬起头來,清亮的眸子正与安宁对视。
才动了一分,尖利的簪子便将他颈间皮肤划破,血珠一颗一颗渗透出來。安宁一惊,手中的簪子几乎脱手,却被她强自握住,只是我这簪子的手却多了几分颤抖。
安宁明白,只要她能说服眼前的少年,其余人自然不是问題。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子深处,一字一顿说道:“蓝卿月将你们支使出來,不过是为了不让你们涉险,他今夜必然有什么大行动,宫中有位贵人为了除去皇后娘娘,势必要先拿蓝大人开刀,若是迟一步,以那个女人的刁钻,只怕你们的蓝大人就一命呜呼了。”
安宁说的全对,这位贵人他们也知道,临行之前主子曾仔细交代过,一刻都不能离开公子身边,他们送公主回京已是违背了主子的命令。
“即便你们听从他的命令将我平安送到京畿又能如何,我既然能出來第一次,便能出來第二次,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能一次次地将我送回京畿么?”安宁双眼圆睁,对着他说道。
少年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于是冲着车窗外的人道:“调转车马回江淮。”
“可是”他们面上仍有疑色,若是就这样回去了,公子定然会怪罪的。
话未说完已被少年打断,“只管往回走,若是公子怪罪,我一力承担。”
车马重新上路,此次却是朝着江淮的地方赶回去,东方已现出鱼肚白,安宁跌坐回马车中,扶着胸口直喘粗气,她方才也是大着胆子冒险一试,不想竟真的成功了。
一夜疾行,人劳马疲,等他们回到江淮城中,即便是快马加鞭,只怕也要涌上多半日的功夫。心神安定下來,困意便重重袭來,安宁慢慢蜷缩在马车内,头下枕着包袱,沉沉睡了过去。
江淮城,天还未亮便有百姓聚集在这里,昨夜虽有多半的百姓都不知道粮草到來的消息,只是毕竟有人是醒着的,一传十、十传百,又加上蓝卿月昨日亲口对他们说粮草今日便到,是以一大早他们便在蓝卿月的大帐外等候了。
凰云清暗中派出去寻找凰北若的人无功而返,大雨将路上的痕迹全部都冲刷掉,即便他们有心去寻凰北若非留下的踪迹,只怕也是徒劳。
这样的结果早在凰云清的预料之中,他并未说什么,挥挥手让这些人下去休息,比起被掳走的北若,帐子里的人才更让人担心。
仔细想來那个女人竟然这样可怕,一步步算计着他们的动向,设下陷阱让他们跳下去,只是明知这是陷阱,又不能不跳。正想着,忽听得身后的大帐有了响动,回头便见蓝卿月一身云纹墨色衣袍,从帐子里走了出來。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苍白,却强撑着让身子继续运作下去。
“身子不好就在帐子中休息,何必勉强自己,东凌皇帝派來的官员不只你一个,让他们去派粮也不是什么难事。”凰云清走到他身旁,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着实心疼。
“我沒事,可曾寻到北若表哥的踪迹?”蓝卿月放下手,昨夜他醒來后,舅舅便将凰北若被掳一事说与他听了,身体内蛊虫顺着血管乱窜,蓝卿月不知这是什么什么蛊,也不知凰北若何时能回來,脸上的苍白之色仿佛要嵌入骨子里一般。
“你放心,北若身份不同,即便是被抓了,他们也奈何他不得,只是眼下你体内的蛊找不到抑制的法子,该如何是好?”凰云清想起外甥女对他的再三嘱托,心头仍是愧疚。
“眼下倒是沒有什么大碍,我已让小西快马加鞭回京畿一趟,这东西妹妹应是识得的,她师父倒是教过她克制蛊虫的法子。”蓝卿月为了不让凰云清担心,只得对他如此说,妹妹确实对这些东西知之甚详,然她并不晓得巫蛊的破解之术,能拖一天便是一天吧。
凰云清的担心沒说出口,即便小西能将克制巫蛊的东西带回來,卿月他又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呢?他勉强在脸上撑起一副笑颜,点头应道:“如此便好。”
两人各有心事,一同朝存放粮草的地方走去。到了那里,几个大夫已经在临时搭好的台子上坐着了,一道栅栏将他们同那些受灾的百姓隔开,见他到來,百姓们脸上都露出喜色。
“这几位先生是特地來为大家诊病的,京畿送來的粮草也在此处,大家不要慌乱,排好队伍,每个人都能领到粮食。左右分开,领粮草的站在左边,瞧病的站在右边,大家要听先生的吩咐。”蓝卿月站在露台上,他的声音远远传开,方才还有些马蚤动的百姓立刻便平静下來。
“劳烦几位先生了。”蓝卿月说完,又对着这几位瞧病的先生拱了拱拳,他们到这里來,虽然也有他强迫的成分在内,只是到底他们愿意來帮助这些百姓,便让他另眼相待了。
266 噩梦成真
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蓝卿月便带着蓝云卷离开了,随意在百姓当中走动着,看着他们脸上重新涌起的希望,即便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要去“借”粮草。
仍未痊愈的身子虚弱了不少,沒走多久,冷汗便将他背上整个浸湿,好在是墨色的衣衫,从外看不出什么异样,腰腹处传來阵阵疼痛,蓝卿月知道是体内的蛊虫又在作怪了,只得回营帐去。
蓝云卷看出他脚步虚浮,走起路來深一脚浅一脚地,有几次都踏入水坑中了,他却仿佛沒有察觉似的。与程小西对望一眼,两人就要上前搀扶他,却被他挥开,踉跄着朝帐子走去。
帐子里气息沉沉,蓝卿月解开腰间的纱布,却见伤口处已隐隐有血迹渗出,他苦笑一声,昨日那位先生的处理方法并沒有错,只是这样的方法却是治标不治本,体内有这只巫蛊的存在,他如何能好起來。
自从巫蛊入体,他的精神力也比往常差了许多,才倚着床沒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醒來时已过了大半日光景,帐子口有两人如标尺一般站立着,蓝卿月叹了一口气,起身从帐子里走了出去。
在他的安排之下,已有过半的百姓领到了粮草,几位坐诊的先生亦将那些患上瘟疫的人诊了出來,他们承诺百姓一定会早日找到解决的药方,又对这些人晓之以情,为着家人不受传染,他们心甘情愿地住进了感染区。
一行三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行至昨日那个地方,蓝卿月停下了身子,洪涝比昨日又上涨了些,照这个趋势下去,不消三日,他们便要再一次往高处迁移了。
见他靠近江边,蓝云卷正要提醒他危险,话未出口又咽了下去,公子一定不愿别人将他当作病人对待,平日里那样骄傲的人,却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蓝卿月才走了两步,只觉胸口处仿佛突然受了一箭般,钝痛几乎令他窒息,继而四肢百骸爬过一种酥麻感,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向洪流中跃下,却无能为力。
一路颠簸,马车停下的时候,安宁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也醒了过來,她直奔蓝卿月的帐子处,却听守在帐外的两个侍卫回报大人到外边去巡视了。
安宁一壁问,一壁追了过來,远远就瞧见蓝卿月站在江边的身影,才一夜未见,他的身子似乎不如从前那般挺拔了,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安宁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去,她倒是要质问一句,凭什么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妄图把她送回京畿。
还未走到近前,便看到了让她睚眦欲裂的一幕,眼见蓝卿月投身向江中,安宁來不及多想,小跑两步纵身一跃,紧跟着他跳了下去。
这事发生的突然,蓝云卷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安宁公主的一片一角,他就要随着两人跳下去,却被身旁的程小西牢牢拦住,身后同他们一行的少年也來到他身边,一看这场景顿时傻眼。
“咚、咚”两声过后,蓝卿月与安宁先后落入水中,一入洪流整个身子就消失不见了。
蓝云卷急了,双目变得赤红一片,程小西环着他的双臂也被挣开,他身后几人见势不对,一个个都扑了上來,有人抱脚,有人拉腿,还有人扣着他的胳膊,蓝云卷便再也挣脱不得。
有百姓在不远处拜河神,看到这一幕也惊得目瞪口呆,有身强力壮的汉子跃入洪流之中,试图去寻找蓝大人的踪迹,只见他的脑袋在洪流中浮浮沉沉,很快便同蓝卿月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蓝云卷知道是那只蛊虫作祟,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未算到这蛊虫竟是心蛊,他辜负了主子的期望,这样的结果她如何同主子交代?
“琴贵妃,你这个妖女,谋害蓝大人与公主的性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蓝云卷仰天长啸,双目之中竟有血泪溢出,一旁的人各个湿了眼眶。
得到消息的凰云清急忙赶了过來,望着湍急的河流,他双膝似灌了铅一般,重重地对着洪流跪下:“妹妹,我对不住你,竟连你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随在他身后而來的百姓将蓝云卷的话听在耳中,一个个都变得怒气冲冲,先前他们便听说宫中有个会邪术的贵妃,不仅迷得皇上对她言听计从,还暗中对皇后下手,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身后的人立马跟着念了起來。
“妖女祸国,迫害忠臣,不除贵妃,誓不罢休。”闻讯而來的百姓望着蓝卿月葬身的洪流,自发在地上跪了下來。
百姓们长跪不起,蓝大人的好他们念在心中,这几位先生将他连夜到子虚城借粮草,却遭到邪术暗害的事说了出來。百姓们愤怒了,原來这些救命的粮草兵不是从京畿运來的,而是他们的蓝大人拼死从子虚城“借”來的,皇上心中只有他的贵妃,哪里还有他们这些百姓。
说也奇怪,翌日一大早,江淮连绵下了几个月的雨便住了,洪涝的位置也比先前退了不少,久违的阳光重新照在身上,百姓们激动地跪在地上连连冲着洪流磕头。同一日,那几位先生也研制出了控制瘟疫的药物,整个隔离区也了。
让他们叹为观止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他们正在水边叩拜蓝卿月,天上忽然现出一座七彩的桥,百姓们激动地看着横搭在天际两侧的桥,他们说,那是神明降下引渡蓝大人归去的仙桥。
百姓们都说,琴贵妃以邪术祸国,惹得人神共愤,神明降下灾难來惩罚东凌,是蓝大人与安宁公主以自身为献祭,平了河神的怨愤,蓝大人是神明派下來拯救他们脱离苦海的。
百姓们念着蓝卿月的好,自然便恨着琴贵妃的恶,对这个谋害蓝大人的妖女,他们恨不得亲上京畿除之而后快,有侠义之士听说了蓝卿月的事,自发担起了这个重任。
消息自江淮传至京城,一路上的百姓都了。东凌境内到处都在流传着那句话,他们要为死去的蓝大人除去这一害。
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蓝珺瑶正看着良辰做女红,荣华慌慌张张地从外跑了进來,无措地看着主子。
良辰啐了他一口,道:“交代过多少遍了,记性都让狗吃了,怎么还是学不会稳重,冲撞了主子怎么办?”说着说着,她便说不下去了,荣华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你慢点说。”蓝珺瑶从椅子上起身,眼中的和煦全然消失不见,她死死地盯着荣华,一手在身旁紧握成拳。
荣华觑了主子一眼,将自己在养心殿外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说与蓝珺瑶听,他时不时看一眼主子,若是有什么不妥,他便立刻停下不说了。
哪知蓝珺瑶从头听到尾,眼中的凌厉之色反而渐渐淡去,她一言不发,转身朝寝殿走去。她的步子很快,连云舒也沒能跟上,才入寝殿中,她便反手将殿门锁上了,毫不理会三人在外急切的拍门声。
蓝珺瑶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殿内胡乱寻找着什么,转眼的功夫,殿内已被她横七竖八地扔了一地散落的物品。 连床铺都被她掀了一遍,却仍沒看到要找的东西,她口中喃喃地说着:“找不到,找不到。”眼泪已有落下的趋势。
云舒三人在门外焦急地候着,他们仿佛不知痛一般,殿门被他们拍的“通通”直响,只听得殿内不断有物体落地声传來,他们生怕主子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举动,恨不得将这殿门拆了去。
荣华看见不远处的窗子,连忙小步跑了过去,使劲一拉,窗户竟然也被主子从里边闩上了。荣华大急,“噔噔”跑到殿后,却发现殿后那扇窗子一样从里锁上了。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若不是自己多嘴,主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荣华悔恨不已,抽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蓝大人葬身江淮洪流之中的消息很快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整个宫中滋生开,一并传开的,还有百姓要求惩处琴贵妃的消息。
朝廷之中有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皇上处置妖妃,这些人都是昔年跟着蓝卿月驰骋沙场的硬汉,多为武将;另有一半人却说贵妃怀有龙嗣,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危及皇嗣,这些人自然便是那些被她暗地里以各种手段收买的大臣。
皇宫之外,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自发聚集在皇宫的正门与侧门前,他们手中持着擀面杖、锄头、烧菜用的勺子,虽无武艺在身,他们但求用自己的力量,为蓝大人报仇,绝对不能放过那个妖女。
皇后娘娘的庙宇旁,百姓们自发又为蓝大人起了一座小庙,同样的金身塑像,显示了他们对蓝大人的敬重。才几日的功夫,京畿中便涌入了大量的人口,他们住在酒楼中,每日里除了在京畿逛一逛,并未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京兆府尹想驱逐他们也沒理由。
267 宫中大乱
过了半晌,养心殿中的动静才逐渐平静下來,蓝珺瑶蹲坐在养心殿最暗的一处地方,双手中不知拿着一样什么东西,将头贴在手心上,一脸沉迷的模样。
就这样捧着它,蓝珺瑶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她才到东凌的那段时间,周围陌生的一切让她觉得觉得不适,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卿月哥哥啊,不管自己做出怎样任性的事情,他都在默默包容着自己。
随着师父离开蓝家,并不只是被师父所说的原因打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种陌生的亲情让她惶恐,尝试过得到之后,便不再想去感受失去的滋味。
她害怕,有一天这里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付出了所有却又在一瞬之间失去这一切。如同她与师父相依十八年,却因一场意外,将她带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中。
摩云谷中呆了五年,她将自己的心很好地武装起來,用这个躯壳去接受蓝家的一切,以及凌祈暄。其实她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她把自己牢牢固守在一个壳子里,稍有动静便缩回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
爹娘相继离去,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固守本心,便不会伤心。虽不知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但是总有一天她回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中。是以,在面对凌祈暄时,她可以轻松地放下爹娘的仇恨,更甚者,在他被人种下命蛊之后,她用一个皇后该有的姿态面对他。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她害怕失去,所以不去付出,只是一味享受别人的付出。卿月哥哥一直以來,是明白自己的吧。他那样聪明的男子,怎么会察觉不出这个妹妹的不同呢?或许连同爹娘,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已经不是原來的那个人了吧。
眼泪顺着眼角滴滴滑落,蓝珺瑶将头埋入双膝之中,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人,遇事她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避,这些年來,她将这一套也贯彻地很彻底,错了,都错了。如果不是她这样,卿月哥哥不会死,爹娘也不会死。
明知琴贵妃有心对自己不利,竟然还将卿月哥哥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江淮涝灾凶猛,若不是因着自己,卿月哥哥不会成为这次的钦差大臣。
蓝珺瑶越想越偏,将所有的原因都归咎在自己身上,竟钻入牛角尖中出不來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虚空,爹娘与卿月哥哥赫然就漂浮在半空之中,他们笑着朝自己伸出手來,蓝珺瑶才把手递出去,他们的五官中忽然有血流出,伸向自己的手也变成了森森白骨。
蓝珺瑶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候在窗外的云舒再也等不下去,不管待会儿主子要如何惩罚她,她都认了,只是眼下却不能让主子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云舒对着面前紧闭的殿门用力撞了过去,胳膊撞得生疼,殿门仍旧沒被她撞开,她往后退了两步,一只脚立在地上,另一只脚重重踹出,踹到整只脚都麻木了,殿门门闩才应声而断,早就候在一旁的良辰与荣华便迫不及待地跑入殿内。
循着方才声音发出的方向,他们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主子,她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殿内各样物什散落一地。
慢慢靠拢过去,却发现主子已然昏厥过去,云舒将主子从地上抱起,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床上,她在床前守着,余下两人则在房中收拾东西。
蓝卿月与安宁一同葬身于洪流中的消息在同一时刻传入太后宫中与景阳宫中,整个宫中顿时变得混乱一片,太医院中当值的太医分成三批,分别去往这三个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后正跪在菩萨面前祝祷,安宁留了两句话便跑出宫去了,她只当是她到宫外去转转,往日里她这个女儿便是个闲不住的主,太后无奈地笑了笑。可是过了两日都不见她回來,太后心中这才不安起來。
暗地里派了人到宫外去寻安宁的消息,她日日在菩萨面前诚心祈求,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才好,今日一早,才有暗卫來报,公主早在离宫那日,便出了京畿往江淮一带去了,心知涝灾的凶险,生怕安宁出了意外,便责令暗卫马不停蹄赶往江淮,务必要将公主接回來。
才一转身,不想腕上挂着的佛珠突然从中间断裂,檀木做成的柱子一粒粒弹跳着散落一地,太后看着佛珠怔怔出神,一旁的婢女连忙将珠子一粒粒捡了起來,口中说道:“济檀寺的人越发无法无天了,竟敢拿这样的东西來糊弄太后娘娘。”
婢女一边觑着太后娘娘的脸色,一边将珠子一粒不差地放在一个玉盒中,眼见太后娘娘听了这句话有所回神,她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跟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多年,将太后娘娘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人人都道济檀寺求來的东西最灵,是得到过神灵祝福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若不说些什么宽慰太后娘娘,她怕娘娘才好利索的身子再有什么事。
佛珠就放在木鱼一旁,太后郑重地焚香沐浴之后,方才在佛前跪下,沉下心來,为安宁公主诵经,希望菩萨保佑女儿能平安归來。
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进來时,太后娘娘正跪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木鱼声声,佛香缭绕,太后娘娘双目紧闭,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
“太后娘娘……”才唤了一声,两行清泪已顺着婢女的眼角滑落,连成一串断了线的珠子。
太后手中的木鱼槌头朝下掉在地上,发出“梆”的一声脆响,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出了什么事?”
“公主同蓝大人一起葬身洪流之中了!”婢女说完,便跪了下去,殿内只有抽泣声不断回响,应着袅袅的佛烟,别有一番凄凉。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仔细说清楚!”太后猛然转身,眼中凌厉的目光让人记起,她也曾是后宫之主。
婢女不敢隐瞒,将殿外流传开的消息一五一十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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