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团圆了,咱们又都有工作,该满足了,不要得陇望蜀。”胡雪花劝慰道。
“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赵亮说。
“你们车间主任就是看了僧面又看佛面的。”
“看了佛面怎么还让我安车轱辘”
“因为,我是和你们车间主任妹妹竞争,我当了厂工会副主任,他妹妹落选,你说这佛面怎么看”
“这么回事,要不,你找找厂领导,给我弄个舒适些的活,或干个有技术能提干的工作。”赵亮求胡雪花。
“我可没那本事,你就先安心装车轴和车轱辘吧。”爱人胡雪花说。
赵亮自此,知道自己提班组长和调换工作都渺茫后,干活便不那么带劲,自然也就表现得松松散散,别的工人上两个轱辘,他才上个轱辘。
从库房车间运车轱辘,卸车的时候也是别人卸了车,他半车都没卸完。或是上午的班,他能去四五趟厕所,趟就是十几分钟。
头几天同班组的工人还容忍他,他少干点,别人多干些,可是连几星期,他都这样偷懒耍滑,班组其他工人便不干了,向班组反映,车间反映,班组长找他谈,车间主任找他谈,他表面点头应承,到工作岗位该怎么干,仍旧怎么干,该偷懒照样偷懒,该上四五次厕所照样上午的班上四五次厕所。
同班组工人说他:“赵师傅,你年纪不比我们小,工龄不比我们低,工资比我们级别都高,挣的钱比我们都多,咱们这是个体力活,干的活都有指标,定量的活你少干,我们就要多干,你天天这样,你就不觉得脸红”
“脸白,防冷涂的蜡,脸红精神焕发,我干的比你们少么,点都不少。再说,我上几趟厕所,你们也数着,你们要知道,管天管地,管不着人拉屎放屁”说完便气哼哼的,该偷懒还偷懒,该上厕所,还上厕所。
班组里的工人便都不愿和他个班组了,他便被原来那个班组排挤出,车间又给他安到另个班组,他照旧偷懒,勤于上厕所,又被那个班组上交到车间。
几次三番,最后几个班组都不要他,他便被安排干些杂货,上班时给车间打两桶开水,供工人干活渴了时喝,下午下班后,把车间里的工具收拢收拢,归归堆,打扫下车间的卫生,他苦笑道:“我个钢铁厂的工段长,竟然到这里给人家打杂来了”
赵亮忍着气干着在车间打杂的工作。他想发火,想不干,可是他不敢,他知道些人就是等着他发火,只要他自己说不敢,马上把他踢出车间。因为厂里已经开始了增效减员。
增效就是增加效益,比以前生产的汽车要多要好,要多卖钱。减员就是原来五个人干的活,现在要三个人干,减掉两人,那两人或者调到其它工作岗位,或是自己自谋生路。
赵亮刚干杂工干了两个月,工厂就开始增效减员,真是破屋连遭连阴雨,漏船巧遇顶头风,下没踩稳,摔倒了,偏巧摔在崖坡,你没抓没拽的,自然就滚下去了。赵亮被减了员,写有他名字的大榜贴在厂办公室门前。
赵亮臊答答地回了家,胡雪花忙端上盆海带炖排骨,说:“回来了,吃吧”
“你看见厂里贴的减员名单了么”赵亮问。
“看了,还是我用毛笔字帮着抄的呢。”胡雪花笑着说。
“你还笑,那上边有我。”
“我抄的当然知道有你。”
“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头批减员就上榜了。”
“减了就减了,你不好好干,人家不减你,减谁”
“我怎么没好好干了”赵亮突然发起了火。
“行了,行了,别吓着宝儿,她做功课呢,先吃饭。”
“那怎么办呀,减了员不上班,头年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第二年拿百分之五十,第三年拿百分之三十,第四年只保留工龄,工资就没了。我怎么办啊”
“怎么办,和刘炳坤样,找个临时工,到河里捞水草去。”胡雪花说。
“你怎么在厂里不替我说说话啊,我可是你丈夫,我被减了员,下了岗,你脸上好看”赵亮越说越生气。
“我在向你说过,上班要好好干,不要偷耍滑,你横竖不听,总摆个臭工长的架子,别忘了,你在山西高原钢铁厂是个工长,你来北京就是个新工人,切要从头干,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干。你不好好干,让厂里减了员,你不怨自己,怨谁”胡雪花收起笑容,正经地说。
“你为什么不在厂里为我说话”赵亮问。
“我能为你说什么话,名单是你们车间定的,我想说也说不上啊,你先别生气,在家先歇几天,做几天家庭妇男,在家做做饭,照看下孩子上下学,咱们再想想办法。”
赵亮在家呆了几天,越想越不是滋味,心想:自己干工作干了十几年,怎么说下岗就让自己下岗了呢,工厂又不是车间主任和厂长开的,是全民所有制的场子,全民所有制也就是国营。
我赵亮也算国家的份子,从根上讲,这个厂子我也算主任,怎么我和你车间主任厂长都是这工厂的主人,你说把我精减下来就精减下来,道理上有些讲不通吧。
他琢磨了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便约上厂里另外十几个被精减下来的职工,开了个小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
其余十来个下岗职工也在气头上,下了岗家里生活困难,于是也愤然说:“什么减员增效啊,他们干部就是报复,平时干活,咱未见得比他们干部干的少,也不比他们在厂里工作的七大姨八大姑而小舅子干的少,他们减员,为什么不减和干部关系好的人,专减咱们这些没门没路的,难道他们的嘴,说的话那么准,像鸡似的,张就能下个蛋出来。”
“我听说,他们把咱们减下来,咱们被扣的工资他们就分了。”
“我看减,先把干部减半,干部个没减,净减咱们生产第线的工人。”
“减下来,工资少了,我俩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了。”
“我老婆前两个月就被他们单位减下来了,这次我又减下来,我们真应了中国成语,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坐井观天了。”下岗工人议论纷纷。
“咱们这么发牢马蚤也不行啊,咱们得和他们”赵亮说。
“对,他们”
众人来到厂办公室,赵亮“嘡”地脚就把办公室踢开。“你们干甚么,没看到厂干部正在开会么”厂秘书忙从沙发上站起,把记录本放到桌上说。
“我们找厂长有事,你站边去”个叫和气的下岗工人手把秘书推倒在沙发上。
“你们,你们干甚么”屋里的厂长副厂长和三四个干部惊慌地问。
“我们来问问,我们厂是全民所有制吧,我们算不算工厂的主人”赵亮问。
“全民所有制,按道理说全国人都有份,你们还在厂里工作,当然算主人了。”厂秘书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好似卖弄知识似地说。
“我们既然是这个工厂的主人,你们凭什么想让我们下岗就下岗啊”
“我家都没饭吃了。”
“我孩子都交不上学费了。”
“我爱人生病都没钱看。”下岗工人七嘴八舌地嚷。
老厂长坐在沙发上,显然被这些人的突然闯入吓的够呛,没料到平时都对自己很尊敬,对自己的话都少有顶嘴的工人,怎么下翻了脸,有点像当年红卫兵要斗走资派的架势,他那浑浊的眼里露出胆怯的神色。
可是待了会儿,见工人只是喊了几句,没有向他动手,心便安静下来,“咳”地弹了下嗓子,摆摆手说:“你们先别嚷,减员增效是上边的指示,我们也正在开会研究这个问题,你们先别着急,厂里并没有开除你们,头年还发给你们百分之七十工资。”
“你说的好听,把你减下来,发你百分之七十的工资你干吗”有个下岗工人问。
“嘿,”老厂长苦笑声,“我当年住牛棚,哪有百分之七十工资啊,每月只给我十二块钱生活费。”
“我们不是听你忆苦的,我们是来问你我们的事怎么办”
“你既然坐牛棚时只给你十二块生活费觉得苦,为什么今天又让我们下岗。”下岗工人又吵闹起来。
“静静,我和你们说,我们还在开会,过几天再给你们答复”厂长说。
赵亮刚回家,胡雪花就说:“你们闹的真好,我也沾了你的光了,从工会办公室我下到车间,让我在你原来那个底盘车间干。”
“你是个女的,他们怎么能让你干重体力活”赵亮愤怒地说。
“沾你的光了呗,要不是你组织下岗的十几个工人到厂里闹,我也不会下放到车间劳动。”
“你是怨我了”
“我怨你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个办法找点别的活干吧”
“难道给我们下岗就对了”赵亮愤慨地说。
“不是说让小部分人先富起来吗”胡雪花说。
“是让部分人先富起来,但也不能让小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时候再让部分人更穷啊”赵亮和胡雪花争辩起来。
“我也说不服你,你的主意比我大,要不把这事和你爸说下,让他拿拿主意”胡雪花说。
“我的祖奶奶,你可前别让我爸知道这事,如果他知道这事,非急出脑溢血不可,上次从山西回来的事,他就亲自到山西把拉回来了,事后,头疼了两个月,到医院检查,血压高,高压二百,低压百三,这次事再让他知道,他急,高压不得二百五,低压得百八,,非瞪眼不可”
“就不告诉你家了”
“别告诉。”
“你整天不上班,能瞒的过去”
“瞒天算天吧。”
赵亮星期天回父母家,父亲问他:“休息了”
“星期天当然休息。”赵亮把谎编的还挺溜。
“最近你们厂生产情况怎样”老父亲又问了句。
“还行。”赵亮答。
“什么叫还行啊,是好还是不好”老父亲对着回答不满意。
“比较好吧。”赵亮含糊说。
“我看你回答吞吞吐吐,你上班没有”赵亮父亲责问。
“我不上班干甚么,难道厂里把我开除了”赵亮气愤地说。
下岗职工连等了五六天,厂里对他们下岗的问题仍没有答复,去问,厂秘书便说:“正在研究呢。”
研究也得有个时间概念啊,总不能没完没了地研究,到底是真研究呢,还是对下岗工人搪塞不行,咱们也得想个办法。
赵亮他们十几个下岗工人碰了下头,商量道:“领导天天说研究,天天不见他们开会研究,是拖延时间,时间长,把咱们拖垮了,各自找临时工干去了,他们也就不用研究了,肯定,厂领导定的事不会改了。这次精减,又是汽车总公司精减前在汽车二厂的试点,哪能头炮放不响打个蔫炮呢。
咱们就是被试点开刀的,他们的工作没错,可是咱们的饭碗就被砸了,咱们不可能像先贤们割自己身上的肉喂老鹰,舍掉自己身体喂老虎,为了别人多挣钱,咱们便要忍饥挨饿。”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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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闹事
“咱们问趟,他们说研究,咱们又问趟,他们仍说研究,厂领导是你有千变万化,他有定之规,就是说正在研究。他有盾,咱有矛,咱举矛,就被人家盾挡回来了,人家是吃饭喝足挣着工资,拿着盾挡你,你可是没工作,没工资,就要吃不上饭了和人家理论。
咱们反正都下岗了,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咱们也分成几班,两三人班轮流,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他上班,咱们下岗工人也六点下班,看他们锁上办公室门咱们再走,第二天早上,第二拨再来,愚公移山,要有恒心。”
早上八点,厂办公室门刚打开,赵亮和和气两人便走进厂办公室。厂秘书刚要擦桌子,见他二人进来,便说:“厂领导正在研究你们的十几个下岗工人的问题,你们回去等吧。有了结果,我通知你们。”
赵亮和和气两人也不说话,坐到厂办公室里的双人大沙发上,掏出盒绿叶牌香烟,两人各叼支,点燃,大口地抽起来。两口吸去支烟的小半截,好像跟这毛二盒的劣等烟赌气似的,怕不大口吸,烟卷会灭,吸几口后,又大口吐了出来,浓浓的带有略臭气味的烟雾便在屋中弥漫开来。
支烟吸完,两人又干咳了几下,又人叼上支新烟,点着,又在屋里大抽起来。厂秘书见他们再沙发上坐下,以为呆会儿便走,后见他们对自己不理不睬,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吐雾,又把抽完的烟头并不掐灭,带着火星扔在地上,便有些生气地说:“我对你们说了,你们的事,厂领导正在研究呢,你们回去等好吗”
“我们凭什么回去等啊,我们等了好几天了,你们研究出结果了吗”和气的语调并不和气。
“你们在这里等是等,回家等也是等,回家等比这里等舒服吧。”厂秘书挤出笑容。
“回家等可没有在这里等舒服,我们俩人家里可没有这几千块钱个的大牛皮沙发”赵亮说着,在大皮沙发上站起,又猛然坐下,被沙发弹起。
“你们在这里等,也不能随地丢烟头,不怕着火啊。”厂秘书指指地上还在冒烟的两个没熄灭的烟头。
“哦,你是说,不让烟头冒烟啊”赵亮说着,走到烟头前,“咳咳”使劲咳了两声,咳出口痰来,低头吐在那未灭的烟头上。
“嘶”的声,烟头的火被浇灭,冒起股灰色的烟,随机屋里漫起股尿浇到火上的马蚤味。和气见赵亮往地上烟头吐痰,也照他样,咳了两下,咳出口浓痰,吐到地上未熄的烟头上。
“你们不要随地吐痰”又高又瘦的厂秘书用尖细的嗓音说。
“你让我们把火浇灭的,这是厂办公室,我们又不能在这屋里撒尿把烟头浇灭,只得吐口唾沫把火弄灭,这就让你这位领导接受不了了,别忘了,我们是被精减的工人,被精减的工人,自然比不了你们上岗的干部了。”赵亮怪声怪气地说。
“我不是和你说了,领导正在研究吗”厂秘书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厂领导的研究结果”赵亮对和气眨眨眼。
“可不是吗”和气好似会意了赵亮的意思,用左手捏住鼻子,拧了下鼻涕,然后用左手擦了下,往沙发上坐,把那只擦过鼻子沾有鼻涕的左手掌面往那大皮沙发靠背上抹,送色洁净的沙发面便留下滩泛黄的鼻涕。
“你,你怎么把鼻涕弄到沙发上了。”厂秘书尖声叫道。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那么大惊小怪啊,火星撞地球了,还是月亮撞火星了。你们常年坐这沙发,我们下岗工人刚坐这会儿,又是不让扔烟头,又是不让擤鼻涕,你们有本事让我们上班,别让我们在这等着结果啊”赵亮大声说。
厂秘书走出去了,过了好会儿才回来,赵亮以为他会带回来厂领导的意见,或是把厂领导引来,可是只有厂秘书人回来,厂领导个也没露面,这让赵亮和和气有些扫兴,没辙,接着等吧,二人倚在大皮沙发上接着聊天,接着抽烟。
厂秘书擦擦桌子,擦擦椅子,然后坐在办公桌前假装看报,言不发,把两个电扇打开,对着赵亮和和气吹起来。
开始,赵亮和和气还认为这厂秘书不错,怕自己热,把电扇对自己吹,可是只过会儿,便觉得不对劲,电扇风力太大,离自己两人太近,又是两个电扇起开,吹了十来分钟,吹得和气首先打起喷嚏来,赵亮也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倚在沙发上的脖子也有些硬了,扭动起来也不太方便了。
这家伙,用电扇吹咱们赵亮心想,于是向和气使了个眼色,走到电扇前,把电扇扭头,两人人扭个电扇,把两个电扇齐对着厂秘书吹将起来。
厂秘书正在桌前看报,两个电扇风骤起,把桌上几张报纸吹得向空中飘起,他两手拿的报纸也被从中吹破,扯成两半,手拿着半边,也被风扇吹得瑟瑟发抖。
厂秘书忙站起来,把手伸到空中去抓飞扬的报纸。“你们俩干什么”厂秘书边抓报纸,边说。
“给你凉快些,屋里两个电扇,你照顾我们,都给我们吹了这老半天了,我们也不能只顾自己享乐,让领导热啊,领导替群众着想,群众也要替领导着想。”赵亮冷笑着说。
“这电扇风这么大,你们怎么把两个电扇都对住我”厂秘书气愤尖叫。
“你知道两个电扇风大,还把两个电扇直对着我们,你安的什么贼心啊”和气气愤地说。
厂领导见下岗工人两人拨每天来厂办公室静坐,厂长副厂长,便不再到厂办公室办公了,躲到其他的屋了。办公室每天只来个干部,来值班,其实说白了就是边看着公办室,边监视到办公室静坐的下岗职工。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反过来了,叫下有对策,上面就有政策了。来厂办公室值班的,并不是厂里的重要干部,除了厂秘书外,还有工会主任,妇联主任,武装部长,厂委书记等。
工会本应是为工人说话的,厂工会席更应该出头为下岗工人说话,可是这个厂的工会主席老徐,五十二岁,米八的大个头,黑黑的,长着满脸络腮胡子,不但不替工人说话,反而反对下岗工人到厂办公室静坐,还对这些下岗工人说:“你们来这里静坐,真是丢工人阶级的脸”
他在办公室值班那天,恰巧赶上霍大僚和另外个下岗工人到厂办公室静坐。
霍大僚见是厂老工会主席值班,自觉感到亲切,便对他说:“徐主席,你说让我们下岗对吗”
“怎么不对啊,为了减员增效吗,怎么叫提高生产啊,人少了,活干的多了,就是提高生产力了,咱们厂是咱们系统的试点,所以比其它厂先开始的精减机构,减掉你们几个,也是为了厂里的发展。你们应该理解领导的难处,配合领导的工作。”
霍大僚本来还想听这个工会主席几句同情话,没想到他这个黑脸的工会主席不但不替下岗工人说话,同情话也没说句,竟说出这么通毫无人情味的狗屁话,不禁怒火冲头,怒道:“我们的饭碗都被砸了,明天还不知道到哪要饭吃呢,让我们配合他们工作,让个饿的只剩碗米的人把这碗米送给个有百斤米吃饱的人,天底下有这么配合工作的吗”
“你不要想不开,你可以再重新找工作嘛。”工会主席老徐笑着说。
“现在到处都在闹精减,到处都有下岗的,谁要我们啊”
“你还是技术没过关,技术不精,如果你能造原子弹,哪个单位都抢着要。”
“屁话,个普通工人能造原子弹,原子弹什么样见也没见过。”
下班后,霍大僚和赵亮说起厂工会主席的话,赵亮说:“那是工会主席吗,工会主席不替工人说话,那就不叫工会主席了,是工贼,以后说话也甭跟他客气,该挖苦他两句,就挖苦他两句”
几天后,又赶上霍大僚和那个下岗工人去厂办公室静坐,又巧,值班的又是厂办公室主任老徐。
见面,老徐先开了口:“你们老来厂办公室,有个完没个完,弄得全厂乱哄哄的,连个正常班都上不了。”
“我们来这儿,碍你哪根筋疼啊,你们来这是要厂领导答复的,你是工会主席,到你那工会主席屋里坐着去,喝你的茶,吃你的烟,看你的报纸去,哪怕你在你工会办公室里搂着个婊子睡觉,我们也不到那看你眼”霍大僚怒气冲冲回答。
“你别在这里说荤话,不讲文明,这是厂办公室,是厂干部呆的地方,不是你们下岗工人呆的地方”老徐黑脸气的铁青。
“你别假正经,你黑着个脸,吓唬谁啊,那个老驴后腿叉开那个蛋比你脸黑,那嗓门比你大,它能把谁吓跑啊。”霍大僚极尽能事地讽刺挖苦。
“你你,你再骂人,我抽你”工会主席老徐上前,扬起巴掌。
“别狐假虎威了,就你那点本事,谁不知道,左衣兜盒烟,右衣兜盒烟,见了领导掏出左衣兜的好烟奉上,见了平级的掏出右衣兜的次烟递过去,见了比你级低的不掏烟,等着别人掏烟给你递上,你这点德行,全厂谁不知道,还跟这驴宝披大衣,假充圣人呢。”霍大僚继续挖苦。
“你,你”工会徐主席气的黑嘴唇直发白。
正这时,门推开,厂长进来了。徐主席见,嘴角向下的纹路立刻向上翘起来,气的发白的嘴唇也黑了,脸笑容,忙说:“厂长来了,坐,坐”边给厂长搬椅子,边从左边衣兜里掏出盒红塔山,抽出支,恭恭敬敬地给厂长递上。
“我不抽。”厂长摆摆手,向霍大僚他们点点头说:“你们也在呐”问完便要转身出门。
“厂长,您等会,我们下岗工人的事,你们厂领导研究了吗”霍大僚见了厂长面,哪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忙上前问。
“正在研究,正在研究。”厂长边说,边向门口迈出。
“厂长您别走啊”霍大僚和那个下岗工人忙上前,出了屋,反身堵住厂长出屋的路。
“我和你们说,我们正在研究。”
“你们研究了十几天了,怎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霍大僚问。
“厂里的事很多,我们不能放下生产的事,专门研究你们几个下岗工人的事,千多人的厂子,事很多,我们要抽出时间。”厂长有些不耐烦。
“十几天了,你们都没抽出时间,下岗对你们领导说是小事,对我们下岗工人来说,可是吃饭的大事。你表个态吧,对我们下岗工人怎么安排”霍大僚愤怒地问。
“怎么安排,下岗了,年龄大的回家歇息,到六十岁退休,年纪轻些的,自谋职业,再找出路,还能怎么安排”厂长被逼无奈,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闹了半天,你是没给我们研究,你他妈怎么这么狠心啊”霍大僚时义愤填膺,骂了句。
“你,你骂人”厂长听霍大僚骂他,也愤怒地指着霍大僚。
“怎么,你有权有势,你想打我啊”霍大僚讥讽道。
工会主席老徐听到这句话,眼光突然闪,个箭步窜到厂长面前,双手张开,背对厂长对霍大僚说:“怎么,你们胆大包天的,还敢骂厂长”
“你靠边,我骂不骂厂长,和你有个屁关系”霍大僚用手往旁边推徐主席。
霍大僚的事其它只拨拉了下他的衣服,工会徐主席便怒目圆睁大声喝道:“小子,你敢打我,我揍你”
“你是工会主席,你敢打我”霍大僚不相信这个五十岁的工会主席只因自己拨拉他下衣裳,便会打自己,于是高声反问“你打下试试”
“啪”的声,挺响亮的,霍大僚的脸上实实在在挨了厂工会主席老徐巴掌,霍大僚见自己被打,立刻扑上去,两人厮打,起来。
下岗工人齐聚赵亮家,霍大僚说:“你瞧,我们工人要求解决问题,工会老徐竟然打我,你说是不是厂长雇的打手啊”
“我看就是”
“肯定是。”
“他打咱们,咱们块打他去”十几个下岗工人不停地说。
“赵师傅,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和气问。
“怎么办,文化革命中不是讲文攻武卫吗,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则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来个武攻文卫,他打咱们,咱们不要和他打,和他讲理,或到上级机关告他去,你们看怎么样”
“这样咱们下岗工人太窝囊了吧,他们搞减员增效,是上面的精神,咱们告他,不等于到老子那里去告儿子的状,哪个老子不护着儿子啊,我看告也是白告”霍大僚气愤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赵亮反问。
“我看,还是在厂里闹,不管你告到哪里,最终解决问题还是在厂里,你不把厂领导弄的怕了你,告哪也没用。”和气股老谋深算的样子。
“我看,还得找他们闹去,不闹,他能解决问题吗走,我这次就不怕他再打我。”霍大僚说完,进到厨房,揣起把菜刀,掖在怀里。赵亮从后面跟了过来,见他揣了自家的刀,本想出面劝阻,但转而想,自己又不是鼓动他拿刀的,他拿刀砍人杀人都于己无关,自己装作没看见便是,于是忙退出屋,好像无事的模样。大家又商量了几句,便齐到了厂里。
今日,厂办公室不像往日那样清静了,而是黑压压地坐着三四十人,厂长正在桌前讲话,赵亮看,台下坐的都是中层干部,工会主席老徐也坐在那里,赵亮回头问大家:“里面正在开会,咱们进去不”
“进去,管他开会不开会,他不解决咱们的问题,就甭想开会”霍大僚气汹汹地说。
“厂里在开干部会,咱们冲进去,他们说咱们影响生产怎么办”有人有顾虑。
“影响他生产,他让咱们下岗还影响咱们的生活呢,甭管他,进”霍大僚说完,脚便把门蹬开。
“你要干甚么,没看见厂里正在开干部会”厂长见众人闯进,生气地说。
“你们开会,开你们的,我们没工作了,我们没饭吃了,你们给我们精减了,你们要给我们安排工作”
“对,给我们安排工作”下岗职工齐声喊道。
“不是说厂里正在研究吗”厂秘书扶了扶眼镜尖着嗓门说。
“别说话不腰疼了,你上班挣钱,就拿空话哄我们,说研究说了快个月了,你们研究的结果是什么,不但直没研究,还派打手打我们,你们是党的干部吗,你们还有点人性吗”赵亮挺身而出,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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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抗争
“他是谁”坐着开会的干部有人低声议论。
“是胡雪花的丈夫,是个知青,从山西调回来的,来厂没两年,又不好好干活,这次给减下来了,听说挑头脑室的就是他。”
“胡雪花怎么找了这么个丈夫,把自己也连累下了车间。”
赵亮听到,装作耳未闻,眼未见,仍大声说:“我们要求厂里今天就给我们答复”
“大家静下,静下,”坐在厂长身旁的位五十七八岁的老者站了起来。
赵亮看,是厂里的党委书记老周,只见他不高的身材,顶着头短短的头发,声音沙哑地说:“工人同志们,减员增效是上级下来的精神,咱们厂又是试点,所以减员就把你们减了,当然,我知道减谁谁心里都不痛快,铁饭碗现在也被砸掉半个了,厂里认为,减下你们,你们可以在别处再找些工作,没料到你们在外边没找到工作,你们现在下岗了,仍是我们厂里的员工,我们厂里不可能看着你们吃不上饭不管不理的,你们的问题,我们要研究下,再给你们答复行吗”话说的真挚诚恳。
赵亮听了书记老周的话,觉得也有道理,而且知道这位老周书记患了胃病,住了半年医院最近才上班,所以他对大家说:“周书记,我们听您的,但是老说研究研究,直也没个结果,等的我们心焦,您能否给我们个准消息”
“最近吧。”老周书记看看身边的厂长。
“最近是哪天啊”下岗职工中有人问。
“最近就是最近,哪天还用向你汇报”工会徐主席突然站起大声说。
“有你个屁事,你跟着大声嚷”霍大僚见徐主席,火立刻窜上头,大声喝道。
“你再说荤话,我再抽你”工会徐主席也大声嚷。
“你还是工会主席呢,就是个工贼,他还打人你们厂领导管不管”霍大僚大声说。
“怎么,他打你了”党委书记老周问。
“书记,别听他胡扯,现在开会,你们给我出去”老徐走过来,往下推徐达里奥。
“你孙子又要打我”霍大僚突然从腰里抽出菜刀,挥了下。
“啊拿着刀呢”开会的干部有人惊呼。
“叫厂保卫人员来”厂长急喊。
喊声刚落,也就二十秒钟,手持电棍的二三十名戴着红箍的厂保卫人员相继拥进门。
坏了徐亮心中暗道:人家早有埋伏,自己还充傻大个呢
赵亮正坐在桌前,喝了口小酒,就着两粒花生米,哼着京剧,半睁着眼,手举着酒杯,手在桌上打着节拍,自享其乐。“爸,赵亮回来了吗”门被推开,胡雪花闯了进来。
“不在你们家”赵亮的父亲惊,话说半,花生米卡在嗓子眼,“咳,咳”地咳嗽起来。
“爸,怎么了”胡雪花急忙上前,替老人捶打后背,锤了两下后,粒花生米“噗”地吐了出来。
老人“哈”地出了口长气,说:“差点噎死我,怎么赵亮不在你们家”
“他不在。”
“没上班”
“上什么班啊”胡雪花急,说了半句实情。
“他没上班干甚么去了”赵亮的父亲大感不妙,急忙问。
“爸,我跟你说实话吧,赵亮个月前酒杯单位给精减下来了,他不说别处再找点活干,反而组织下岗的职工和领导对着干,不是静坐就是和领导吵架。”
“他真这样”赵亮父亲深知儿子秉性,还是问了句。
“可不是真的,弄的我也被从干部岗位捋下来了,现在在底盘车间干工人的活。”
“他现在还和领导在闹”老人问。
“何止在闹,还揣上菜刀到领导那去打架了”
“啊现在他在哪,马上把他给我叫回来”
“我这不是找他吗”
“难道他被抓了”老父亲颤抖起来,端着的酒杯直颤,酒水从杯中洒出不少。
“找到了吗”
“没有。”胡雪花说。
“真被抓了”老父亲又问了遍。
“听厂里说,先把他们抓到保卫科,又送到派出所了。”
“啊”老人手松把酒杯掉在地上,头歪,眼闭,便瘫软在椅子上。
“爸”胡雪花喊。
“赵亮,你出来下。”个老警察从关他们的屋子把他喊出来。
走到办公室,赵亮问:“放我出去”
“先放你出去,如果查实了有你的事,我们还得把你请回来”那老警察说。
“我就说了,我们和厂领导是谈工作上的事,不是打架,警察同志,如果让你明天下岗,没工作了,明天就没有工资,吃不上饭了,你能干么。”
“你们讲下岗的事,为什么带菜刀”老警察问。
“我根本就不知道霍大僚带菜刀,要知道他带菜刀,我还能和他起去吗好在,他拿菜刀并未砍人,如果他砍了,我不就成了同案犯了吗如果砍死了,我不就成了杀人同案犯了吗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带菜刀的。”
“可是,菜刀是你家的,他是从你家拿出的。”
“菜刀是我家的,那是菜刀,顾名思义,菜刀就是切菜的刀,不是行凶的刀,从我家拿出的,那注明是他从我家拿出的,而不是我递给他的,他偷着揣怀里,我怎么知道,去我家十几个人,我不可能个个都像看贼似地盯的紧。何况,为下岗没工作的事烦的要命,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再说,他拿着菜刀,也并未砍人,只是吓唬下别人,并未行凶啊。”
“你别说那么多了,快回家”老警察被他咧咧的不耐烦了,说道。
“我家能有什么事”赵亮问。
“你回就知道了。”老警察面无表情,赵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急忙赶回家。进屋,女儿宝儿在家,赵亮问:“你妈呢”
“去医院了。”
“生病了”
“不是她生病,是爷爷得了脑溢血,在医院抢救呢,妈和叔叔他们都在呢。”
“咱们赶”赵亮忙和女儿赶到医院。
“爸,您醒醒”“爸,您醒醒”赵亮推开病房门,见父亲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正在抢救。两个弟弟左右正在含泪呼唤父亲,而老父亲紧闭双眼,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
胡雪花眼含泪花,见赵亮来了,忙凑到赵亮父亲身边,俯下头说:“爸,赵亮来了”声音虽不高,但喊得真真切切。
“爸,我来了”赵亮趴到父亲病床前,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知是感动天地,还是老人放心不下这个爱闯祸的儿子,老人竟慢慢睁开双眼,混混浊浊地盯着赵亮看了看,声音微弱地说了句,赵亮听不清,忙低下头把耳朵贴在父亲嘴边,以为老父亲要告诉他家有什么宝贝藏在何处,或是有几张存款条放在哪个屋角里的小盆子里,可是他只听道:“亮儿,千万别再闹了,要饭也比坐牢强”后面音再仔细听,也听不清了。
“爸说什么了”“爸说什么了”两个弟弟忙问。
“没说什么。”赵亮神情沮丧。
“没说钱和遗嘱的事”大弟弟问。“说什么了”二弟问。
“要饭总比坐牢强。”
“胡说”大弟弟说。
“不信,你问爸去”赵亮说。
“爸,您醒醒”“爸,您醒醒”两个弟弟急呼唤,老人却始终再没睁开眼,等医生赶来,老人已经去世了。
赵亮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老父亲的去世,他知道是因他所致,心里不免产生愧疚之情,但是他更感到痛心的是两个弟弟对他的责备了。
大弟弟说:“赵亮,老爸都是因你而致,你怎么那么惹是生非,在山西就闹事,弄的爸几夜睡不着觉,还到山西区把你揪回,这次你又挑头闹事,活生生把爸给气死了,你说,你作为长子,没为家里作出丁点贡献,还给家里惹祸,你说你这个长子是怎么当的。”
二弟的话说的更难听:“哥,你在山西呆的好好的,又当个工段长,非要回北京干甚么,你没回来时家里安安静静,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有。爸妈的身体也不错,你回来不是今天被车间里给弄成扫地打水的了,就是精减下来,没工作。要不就是静坐,拿菜刀和领导打架,被公安局抓去,闹得我们还得托人到公安局去说情,你在山西呆着多好,回来干甚么,回来害家里人啊。”
两个弟弟的话让赵亮无言以对,悲伤至极,对着窗外流泪。老母亲看到大儿子流泪,心疼了,忙说:“你们俩怎么了,怎么数落起你哥来了,你们没去山西插队,没受过苦,当然不知道插队的苦,怎么调回来碍着你们的事了,怕抢咱家的房子了,告诉你们,咱家的这房,有你哥份”
“插队又不是我们让他插的,谁让他赶上的。”大弟弟甩下句话。
“他插队,是救了你们哥俩,你们哥俩混啊,插队就和抓壮丁样,三抽,三个男孩肯定要有个插队的,你哥去插队了,你们俩就不用去了,你哥不插队,你们俩中肯定要有个插队的,你们也不扪心自问,是不是你哥替你们受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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