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的大扫除,更是食堂不可少的工作。食堂大,屋大,墙大,地大,门多,桌椅多,要把地刷的干干净净,擦过的地,地上还潮湿,人脚走上去,不能看出脚印,所以做卫生的厨工,星期六下午的清扫,擦洗,都是穿着胶皮雨鞋工作的,案板,包括面板,才板,要刷几遍,刷出木头本色,不带点油污为止,而玻璃更要擦的透明,像没有玻璃样,人走过去,会撞上头,而窗台,灶台,也要擦的尘不染。
王大力知道卫生对于食堂的重要,每次打扫完卫生,他都要用块干净洁白的卫生纸,在灶台和窗台抹几下,白卫生纸上只要沾上点脏,他便让厨工重新擦,擦到符合规定。厨工们都说:“王管理员对人和气,不发脾气,可是打扫卫生能让人累的唉声叹气,直不起腰。”
王大力听了此话,也顿时宣布:“食堂卫生是食堂的事,今后班长季平就主管卫生这件事,每天要下班前都负责检查下全食堂的卫生,数饭票的事今后就不用他再劳累了。”季平听了,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街道检查卫生的来食堂了,检查完饭厅又检查操作间,切还好,还比较干净,王大力见检查组长嘴角露出笑容,心里也安定起来,便想最后只剩下库房了,库房应该没问题。于是便带领检查人员往库房走。
走到库房,只见穆心槐正弯腰在库房地上捡着什么。王大力看,地上撒了好多海米,他正在用手捧捧地往盆里捡。“怎么,海米撒了”王大力问。
“我想倒点海米炒油菜,不小心把海米倒在地上了。”他好像副做错事自觉愧疚的模样。
检查人员绕过他往库房里走,他突然大叫:“你长没长眼睛,看到地上有海米,你还踩”
那个被他呵斥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同志,被他吓的哆嗦,忙看脚下,并没有海米,于是说:“没踩啊”
“抬起你的脚鞋底下”穆心槐又厉声说。
那个女同志忙抬起脚,皮鞋底下果然沾有粒黄豆般大的海米,那位女检察人员立刻脸红了。
“你们的油缸怎么没盖盖,那要飞进多少脏东西”四十来岁微胖的检查组长突然大声叱问。
“盖着盖呢吧”王大力记得刚舀完炒菜油后厨工盖上了盖,自己还看了下,于是说道。
“你看,你看,这是盖着呢么油缸不盖盖,要飞进多少脏东西,而且你这库房卫生也不合格,瞧这东西摆的,米面堆在堆,主副食放个屋,门板上还堆着两片肉,像什么片库房,简直就像个垃圾堆”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副白白的薄线手套,在库房的窗户棱子和门框上边擦,两个白白的手指立刻出现两道黑印。
“这么脏,能保证学生的健康么”检查组长面孔严肃地问,王大力无言以答。
这次打扫卫生,他本来想让厨工好好打扫下库房的,可是季平说:“库房那么多粮食,调料,怎么用水洗啊,只能玻璃用抹布擦擦,湿气大了,库房里的调料,海米都要长毛,而且库房只有个,又年久失修,就先别清洗了,等盖了新库房,再好好弄吧。”
王大力听也私有理,而且前几日自己刚宣布让李平主管卫生,也不好太反驳他的意见,所以也就默认了。
没想到,检查组检查的这么仔细,王大力倒不知如何回答了。“你用白手套擦门框,别说这旧库房了,就是你们家,我用白手套去擦你们家门框,看能不能擦出点黑。”穆心槐站了起来,不服气地说。
“我和你们领导说,不和你说”那位检查组组长伸出手指着穆心槐说。
“你甭指我,你和我们领导说,你找校领导去啊,跟他说,他算什么领导啊”穆心槐说。
后勤刘主任走进食堂,王大力,季平和几个厨工忙迎上来。“刘主任,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刘主任见众人,忙说:“各位小祖宗,我给你们作揖了”说着合拢双手,摆了两下。
“大主任,怎么回事,好长时间没见,怎么刚见就这样”季平笑着脸说。
“这段,咱们学校不是要盖座家属楼吗,我去跑手续去了,妈呀,把我腿都快跑断了,要盖好几十个审批公盖,这个局那个处的,这才跑下七八个公章,还有十几个没跑下来,本以为家里没事,能让我安安心心地把建楼的事跑下来,今天蔡校长和赵书记找我了,交给我张支票,说是办事处卫生检查组罚的,说咱们食堂卫生不合格,罚款千块钱,我这就给人交支票去,各位老少爷们大姐大妹子们,别再给我惹事了,咱们好好打扫卫生,人家检查组说两句就说两句,别和人家顶嘴,要记着,咱们是归人家管,不是咱们管人家,顶嘴千块钱没了,你们食堂的全体工人月的工资没了,何苦呢”刘主任连气地说,边说,边辅以摆手的动作。
“我没和她吵,她踩我海米,我还不可以说她句”穆心槐问。
“小祖宗,你说的对,可是你那粒海米值千块钱吗”刘主任哭笑不得地说。
“那好,以后逢他们来检查,我躲起来行吧”穆心槐说。
“那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少说为佳”刘主任说。
“那我怎么办”穆心槐又问。
“你先到后边烧火吧。”王大力平静地说。
穆心槐被派到厨房烧火。烧火是在炒菜锅墙外的地坑里,锅在墙里,灶在伸向墙里的灶坑中,相隔米多有两个灶火,个灶火配个鼓风机,灶火是由铁箅子架起的,点燃火后,把煤末用小扁锹轻轻放到火头上,开动鼓风机,火便被烧热,煤变的炽红,发黄,发白,灶火上面的锅便被烧热,炒菜,蒸馒头,捞饭便可以进行了。
原来,食堂的烧火是四五个男厨工轮流烧的,人天,星期也就轮个天多,大家也没觉什么,烧火并不累,也不紧张。
不像做饭,早上八点半上班,洗菜,切菜,炒菜,卖菜,刷锅,刷碗,打扫卫生,中午快点才能下班,下午两点半又上班,又是洗菜等系列活,马不停蹄,又要干到下午六点左右才下班,忙忙碌碌,说糙点的话,如果赶上下屉,或捞米饭,炒菜,炸鱼,炸丸子,上厕所都没工夫,憋急了,要小跑着去。
烧火就不然了,自己在灶火炕的小屋里坐会,抽颗烟,或到院里看看学生上体育课,哪时开始蒸馒头,哪时开始炒菜了,自己再摆弄火,要比屋里干活悠闲的多,中午卖完饭后吃饭,也和其他厨工样吃食堂饭,每月只交三块钱和十五斤粮票,有什么不好呢。
穆心槐穿着烧火的蓝大褂,头几天烧火还挺自得,没烧火的时候还绕到操作间和女厨工开个玩笑,逗个闷子:“瞧,你们干的多带劲,个个像母牛似的,干点活还吭哧吭哧的”
“你胡说什么啊,你才是母牛呢”赵珍正在和面,仰起脸说。
“我怎么能是母牛呢,我又挤不出奶”穆心槐凑近嬉皮笑脸说道。
“你个流氓,滚出去烧你的火吧”刘玉凤说。
“我看这你们干活心里痛快啊,你瞧你们干我歇着,咱们挣钱还样多,就像电视里的公狮子和母狮子似地,母狮子捕猎物,公狮子要先吃,吃剩下的才轮到母狮子吃。”
“那你们男的就是公狮子,好逸不劳,光吃闲饭啊”赵珍问。
“谁让我们多点呢”穆心槐坏笑着说。
“去你的”赵珍嬉笑着拍了穆心槐后背掌。
“你打情骂俏也别在这儿打啊,回家再打”穆心槐笑着说。
“谁和你回家打情骂俏啊”赵珍扬起手又要打,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然黑了片,忙说:“我都懒得打你,打你下我就要洗回手”说着,洗手去了。
穆心槐烧了星期的活,轻松是轻松,可是自己单个在烧火屋里呆着,觉得闷得慌,经常到操作间说说话,又觉得王大力老盯着自己,虽然没说自己,但总感觉不自在,总觉得他在说:“你烧火就在烧火屋呆着,别老来操作间影响别人工作。”
而更令他不舒服的是,由于烧火煤烟大,整天弄的自己污头垢面的,像李逵的儿子,张飞的孙子,每天回家都得洗脸洗头。
第十四章 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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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心槐每天都得用三盆水,第盆水是黑色的,第二盆水洗过头后是浅黑色的,第三盆水是淡黑色的,头两天还洗个四五盆水,后来烦了,淡黑色就淡黑色吧,连烧好几壶开水,煤气罐最起码要提前几天换,洗过脸和头,仍感到脸上汗毛孔黑仍有黑点,头发摸,仍然发粘。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难道让王大力治住了,以后老烧火了,不行,找季平商量商量。
“季平,哥们在后边烧火,你也安心啊”下班后,穆心槐扯住季平说。
“我看你在那干的挺好啊,火烧的旺旺的,馒头蒸的又大又白,菜炒的又熟又香,怎么不好啊。”季平脸讥笑。
“别讽刺哥们了,都怪我那天和检查卫生的喊了两句,王大力趁机就让我烧火,弄的我没办法。”
“烧火不好吗”
“烧火轻松是轻松,可是太脏,咱不能老干这个活,何况你个人在食堂里面,也要看王大力脸色干事,没个站脚助威的,你心里就好受”
“唉,算了,王大力还行,没摆管理员臭架了,再说他也考了个什么大专文凭,我只是初中毕业,不可能当管理员,把他赶走了,学校再弄个别的管理员来,未见得有他好对付,得了,哥们忍着,就在后边烧火得了。”季平对穆心槐说出心里话。
“你是行啊,你是班长,干不干活,食堂的人谁能说你啊,可是我也不能老烧火啊。”
“火烧的好呗。”季平大笑着说。
炒菜厨工李柱见锅里的油烧热,便把切好的菠菜倒进锅里,本以为大炒几下菠菜便热,把炒好的肉片倒进去就行,没想到,炒菜铲翻了两下,菜锅却听不见菜进锅里的声了,用手摸锅梆,不热了,他忙跑到食堂后面的烧火房,说:“火怎么凉了,正炒着菜呢,火可不能小”
穆心槐正坐在椅子上看见他说,忙下灶坑看,火已经残留不多的红色,快熄灭了,便忙往里添煤说:“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会儿就不旺了,你回去,火会儿就好”
李柱忙返回操作间,拿起菜铲翻,只因火该旺时不旺,大锅炒菠菜,变成熬菠菜了,弄得他哭笑不得。以后,这样炒半菜火突然小了的事又发生几次,而且几次蒸馒头和包子也发生中间蒸的时候火小了的情况,闹得蒸出的馒头和包子不是面没发起来,瘪瘪的,就是没蒸熟,咬起来发粘。
王大力很是气恼,但是穆心槐已经被罚到食堂最角落的地方干活了,你又没见他做饭时把灶火弄灭,火大火小都是凭良心烧的,他的话:“你嫌我烧火不好,可以不用我烧啊,你嫌我不适合干食堂工作,可以把我从食堂退回学校,看个门,发个报纸,看个自行车也比厨工强,干那些活只是面子上不好看,却不累,厨工是又累,又不好看。”
王大力找后勤主任老刘反应这个问题,刘主任叹了口气说:“穆心槐是个滚刀肉,能让你连着烧十来天火就不错了,学校谁不知道,你们食堂的厨工男的是大爷,女的是祖奶奶,管是管不了,说也说不动,你千万别给他来硬的,如果说翻了他,他给你来个请几天病假,你的饭还做的成吗”
“那咱们就任由他把烧的火药旺时不旺,不要火大时贼旺了。”
“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我和他谈几次了,他来食堂比我时间长多了,什么事不必我懂,安个尾巴比猴还精呢,要不,给他调出食堂,让他干别的去,食堂少他人也能把饭做熟”王大力赌气说。
“你给他调出去,调哪啊,哪敢要他啊,如果他调出食堂,哪天再想让他回食堂,他死活不回,那不是领导自己出难题吗”刘主任不打磕巴的气说完。
“那就任由他烧火捣乱了”
“你们可以轮流烧火,像以前样,如果觉得轮有困难,你可以先烧个月。”刘主任说。
“我是管理员,又卖粮食抬麻袋,又在后面铲煤烧火,食堂的工作我还能抓吗”
“我们就是因为看着你能干,才接收你的,管理员更应该做个表率,干更多的活。”刘主任很信任地拍了拍王大力的肩膀。
没待王大力宣布烧火轮流烧的决定,穆心槐突然请了病假,进食堂只说句:“我肚子疼,三天假”说着把医院假条交给王大力。
王大力正考虑烧火今天该谁烧时,季平也来了,也说肚子疼,也把个医院假条交给王大力,也是病假三天。
王大力看了下,十来个人,少了两个,说多不多,有他们在,嫌他们干活少,今天下少俩,每人有每人的工作,顿时人手就觉紧张起来。
先解决烧火问题吧,烧火只能男厨工烧,哪能让女厨工黑头炭脸的烧火呢,剩下的两三个男厨工,两个炒菜的,个捞饭的,离不开,只得自己去烧火了。
王大力穿上蓝布外罩,戴上帽子,便下到烧火的灶坑里,他以前在钢铁厂是用煤气烧热风炉,那火头,比这做饭的火少说也要大几百倍,摆弄了近十年,所以对烧火也不觉陌生,煤要虚,做到下虚上实,外虚中实,火自然会烧旺的,灶火和煤气火不同之处是,煤气火不用往外勾炉渣,烧煤的灶火要往外勾炉渣,烧会儿便要往外勾些炉渣,其余火色火头大致相同,王大力烧了十来分钟,便基本掌握了烧火的诀窍。
王大力坐在烧火的小屋里,添煤时下灶坑用铲子往火头上添上两铲煤,不用火时,便坐在椅上休息,虽然脏些,但也悠然自得,心想:烧火是不错的活啊,穆心槐怎么不愿意干呢。
正在他歇息时,刘玉凤跑进来:“王管理员,该下屉了,你过去帮帮忙吧”
“怎么,你们自己下不了屉”王大力问。
“两男的请假了,两男的在炒菜,离不了手,笼屉四五层,码的那么高,蒸气又那么大,女将各自矮够不到顶上面两层,就是够到了,怕也劲不够,别把屉翻了,馒头滚出来,再把人烫了。”
王大力这才想起:以往下屉,顶上面两屉,都是自己和季平和穆心槐下的,现在他俩请假,自己烧火,女将可不是干不了么,便说:“我烧火这么脏,又离不开人,怎么帮你们去下屉啊”
“没事,我先帮你烧会儿火,你先下屉”王大力忙进操作间,洗洗手,脱下烧火大褂,叫上炒菜的李柱,把最上面冒着蒸汽的笼屉抬下来。
天冷了,水草长的不那么旺盛了,河道里捞水草的临时工也开始精减。刘炳坤和黑子赵有志都被精减下来。两人来到小饭馆,来上几两酒,叫上两小菜,边喝边聊,借酒消愁。
“你说咱俩回北京混的,连个正式工都没有,好不容易找个捞水草的临时工,天冷了,用不着了,又给咱精减了,咱倒不错,像在村里插队样,冬天不用干活,猫冬了。哪知咱插队没回北京,也许还能发点财”黑子杯酒刚下肚,牢马蚤便开始了。
“你在内蒙插队,怎么能发财”刘炳坤问。
“我在呼伦贝尔那插队,我插队那村听说现在可发了,那发现有什么金属矿,叫钼,稀有金属,可值钱了,顿能值上千块呢,我们插队那的老乡把自己的院子地底下刨下去,就是钼矿。天就刨吨,家家卖矿石的钱铺在西子下面,就是炕席底下,铺满了,二寸厚,你说,我要不回来,我们知青院子有二亩大,里面得刨出多少钼砂啊,我哪用来这儿捞水草。”黑子边说,边撇嘴。
“你那不算什么,我要在山西不回来,我们知青院地皮刨下尺就是煤,老乡家家都开煤矿,年弄个几万吨,年光卖煤也挣个几百上千万。”刘炳坤喝了杯酒也说道。
“有煤,有开煤矿的是真的,还家家开煤矿,吹吧,不可能”黑子反驳道。
“你能吹,我就不能吹”刘炳坤笑着说道。
“别说那些了,你这冬天就准备猫冬啊”黑子问。
“不猫冬也找不着活啊”刘炳坤说。
“如果你不想猫冬,我倒有个活,不知你愿意干吗”
“什么活”刘炳坤不经意问。
“我叔啊,原来建筑公司工作,是个老工人,前年退休了,在家呆着没事,就组织几个退休工人弄了个拆迁队,就是人家盖楼前,房基地上原有的些烂房破墙,都给拆掉。拉走,弄干净,说白了,就是拆旧砖,拉脏土的活,你要愿意干呢,我去和我叔叔说声,过两天咱就过怎么样”
“这活也行,我干了”刘炳坤想了想说。
“你也没问什么价钱,你就说干”黑子笑着问。
“问什么,你问你叔了吗”
“前几天我就问了,如果我和你去干的话,每天结的话,天三块钱,如果不愿意每天结算,个工程下来,我叔给结次,每天要比三块多。”黑子说。
“管他多少呢,先干着再说。”刘炳坤说。
黑子的叔叔是个宽脸,宽肩大个头老头,六十来岁,头发有点发白,声音洪亮,粗门大嗓,见黑子和刘炳坤来到工地,便伸出大手和刘炳坤握,老瓦工的手着实有力,虽已经六十多岁,但握的刘炳坤的手仍有些疼。
刘炳坤知道,这老人是个八级瓦工,瓦工里级别顶头的,瓦工技术相当好,盖过历史博物馆和大会堂,还去过坦桑尼亚和伊拉克,干过工程,是个又有技术又见过大场面的人。
老人见他们便说:“来我这儿干啊,都是些脏活,累活,暂时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就行,但也不能心眼太死,也要脑瓜活些,你拆墙拆房的,脑瓜不活,容易出事故,咱这儿活不怕慢点,不怕挣的少点,就怕出事故,出事故,全玩完,把干了多少天的活都得赔进去,甚至整个工程挣的钱都陪个底掉也不够,你们干活注意点。”
刘炳坤在高炉前干过多年炉前工,抡锤抡镐的不当回事,就是,拆墙时土大些,他便给要拆的墙洒上些水,待会儿再拆,尘土便少多了,拆了房,拆了墙,把水泥板和水泥柱子里砸出钢筋,抡大锤,他也有力,剩下的,便是把拆下的砖刮掉泥和沙土,整齐码起,把木窗木门,木房梁堆在堆,这些都做好之后,黑子的叔叔,工人都喊他赵头,便联络买主,有买废钢筋的,论斤卖过秤,有买旧木门窗和木梁的,按堆卖,有买旧砖头的,整砖头,按块卖,半截砖头,按堆卖,剩下的便是雇车拉渣土,车多少钱雇人拉,拆房,雇主给拆房钱,卖废砖瓦,木料钢筋自己收钱,两头挣,除了雇拉渣土钱和工人工资,老赵头也挣不少。
个工程下来,还有几堆整砖没卖出去,工地就要挖地基了,不能再堆在那儿,老赵头便让黑子和刘炳坤雇俩拖拉机拉上废砖到车道沟桥北路去卖。
车到桥北,刘炳坤看,已有三四辆拉废砖的拖拉机顺着路边停在那里,便嘱咐司机也把车停下。卖砖不必卖菜,不喊,不叫,不嚷,有买的,自然来问,果然等了个来小时,有人来问价了,每块五分,两车全要,到指定地方卸完砖,刘炳坤和黑子高高兴兴地返回。
“赵头,这个工程你接吗”刘炳坤和黑子刚回工地,就见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在和黑子的叔叔交谈。
“厂房可以拆,可是四十来米高的大烟囱不好拆。”黑子的叔叔犯难地说。
“搭上架子慢慢拆吗”那个中年人说。
“我们这个拆迁队,除了退休的几个老头,就是农村在农民工,老头是上不了那么高,农民工刚从农村来,没干过拆烟囱的活,我怕干时再出点意外,所以难啊。”赵头摇摇头。
“你要不想干的活,我可给别的拆迁公司了。”那中年人说。
刘炳坤听到这里,忙对黑子说:“让你叔接下,咱们上上边去拆”
“你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
“好。”黑子点了下头,走到赵头前说:“叔,咱们接下吧,人家既然那么好心把工程给咱们,咱们不接,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赵头看了下黑子,又望了下刘炳坤问:“你们敢到上面拆”
“没问题。”刘炳坤点点头。
“你们敢拆,我就接下了”赵头说。
“炳坤,我怎么觉得这烟囱在晃啊“站在四十多米高的烟囱顶上,黑子两腿有些发颤地问。
“没事,晃就对了,说明咱这烟囱直,只有烟囱直才左右晃,不直,就不晃,容易塌。”
“歪就塌,比萨斜塔歪的,怎么不塌”黑子问。
“结构结实呗。”
“你说白天,烟囱向上,在地球上面,你说夜里,烟囱在地球下面挂着,它怎么也不掉下去啊”黑子又问。
“有大气层包着,地球有吸引力。”刘炳坤解释。
“烟囱晃的我腿发颤,你瞧地上的人,那么点点。”黑子又说。
“在高处不能向下看,咱们捞草的船上,那船比这烟囱晃的厉害多了,你怎么不怕”
“船下就是水啊,掉下去,是掉水里,又淹不死人。”黑子说。
“还是心理作用吧,大老爷们,胆子那么小,来,我先刨”刘炳坤拴好安全带,开始抡镐刨砖。
“哥们,注意点”黑子说。
“没事,架子是你叔指挥搭的,下边又有安腰里又拴安全带,站烟囱顶上刨,还怕摔下去”刘炳坤边说边刨起来。
十来天,烟囱已经刨下多半截,烟囱低了,也粗了很多。刘炳坤和黑子坐在脚手架上搭的木板上歇息了,黑子说:“炳坤,你知道拆这烟囱,给我叔多少钱”
“多少钱”
“八千”
“不少啊,顶咱们好几年工资了”刘炳坤叹道。
“咱们给我叔干,月还不到百块钱工钱,挣的钱,都让他揣腰包了。”黑子悄声说。
“人是工头,咱们是打工的,你是他侄子,他会不会背地里多给你些。”
“扯毬臊吧,老头说了,平时,我要不在他这儿干,管他要点,他会给,来他这干就要以工头和雇工的关系给,天给别的工人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份都不多给”
“够狠心的。”
“谁说不是呢,咱在这烟囱上面冒那么大险挣的钱,绝大部分都跑他腰包了,他是不是剥削咱们。”
“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你嫌钱少,你可以不干啊,中国人多,别的难找,干活想挣钱的人招手,可是成队的来。”
“你甘心”黑子问。
第十五章 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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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活儿是人揽的,工钱是人家出的,人家不挣大头,还能让你打工的挣大头”刘炳坤倒是很坦然
“炳坤,要不咱哥俩也成立个拆迁队,也揽点活干干”黑子突发奇想。
“你说什么”刘炳坤立刻扶着脚手架站起。
“我说,咱哥俩也成立拆迁队,也揽点活。”黑子又重复遍。
“我想想。”刘炳坤陷入沉思。
“叔,我们和您说个事。”黑子有些忸怩地对赵头说。
“什么事啊”老赵头叼着个荆棘根雕成的大烟袋,正在抽烟。
“我和炳坤不想在您这儿干了。”
“怎么,刚干个月就不想干了”赵头说完这句话,又把烟斗嘴塞进嘴里,继续抽他的烟。
“真的,我们不想干了”黑子重复遍。
“为什么”
“不为什么。”黑子说。
“是嫌活脏,活累”黑子摇头。“是赚钱少”黑子摇头。“是找到别的活了”黑子仍摇头。
“你是个闷葫芦啊,问只知道摇头,连个明白话噎不说句。”
“是这样,”站在边的刘炳坤开了口:“赵叔,我们俩想自己成立个拆迁队,自己揽点活。”
“呵,小子行呀,没干三天半,就像自己扯旗成立包工队了,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人吸了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
“我们在您这只呆了个多月,干的是砸砖论镐的活,您教我们什么了,怎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呢”黑子不服气地说。
“你没在我这学东西,你怎么敢成立拆迁队”老人问。
“我在这明白了拆迁是怎么干,都干甚么,眼就看懂了,这也叫学”黑子问。
“这就是学。得了,小子别说了。你们既然想自己办个拆迁队,老头子我留也留不住你们,你们要有不明白的事就来问我,资金上有困难,我也能借你们点儿。业务在开始的时候,我也能给你联系几家要拆迁的客户。”赵头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刘炳坤和黑子成立了个拆迁队,说是拆迁队,其余除了他们两个人只有四个从阜成门立交桥底下招来的农民工,找活也不好找,成立半个月来,除了给个胡同里用碎砖铺了条二百米的路外,其余什么活也没接着,连四个民工住宿,也是他们花钱在小旅馆临时租的床铺,“哥们,这买卖也不好做啊”黑子说。
“是吗,你叔不是说帮帮咱们吗”刘炳坤问。
“同行是冤家,咱成立拆迁队,等于和他抢生意,他能帮咱们吗”正这时,由远处晃晃悠悠地辆自行车骑来,车小人大,远处看像马戏团的狗熊骑自行车表演节目。来人骑到面前,黑子眼看出是他叔叔,忙叫:“叔,干吗去啊”
“找你哥俩呀”老人偏腿,没下车用脚支住地。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刘炳坤迎上前问。
“来看看你们俩猴崽子,瞧干得怎么样“
“怎么样,没找到什么活。”
“没找到活,你倒找啊,在院外站着晒太阳就能找到活了”老人眯着眼睛说。
两人把赵叔让进屋,老人坐下,又掏出那个荆棘根雕的大烟袋,撞上锅烟,抽了起来。
“你不是说给我们找点活吗”黑子问。
“我是想给你们点活,可是我那拆迁队,又不是我个人的,是我们几个老伙计大家的,好活我哪能给你们,要给你们好活,那几个老伙计都要埋怨我。”老赵头边说边抽着烟。
“没好活,有赖活吗”刘炳坤问。
“小刘啊,”老赵头微微点了点头说:“活没好赖,就瞧你怎么干,活干的达到人家的要求了,就是好活,达不到人家要求,就成赖活,如果你每次都给人家干的达到要求,人家就愿意把活再给你,这也是积累人气,积累关系,你们刚成立拆迁队,先甭想什么好活,有赖活干就不错。”
“您是不是有什么赖活给我们”刘炳坤听出点原由,不禁问。
“是个小学,要趁暑假放假期间改造厕所,也就是在四十天内,把旧厕所拆了,把新厕所盖起来,我们这老头包工队负责盖新厕所,你们这新成立的拆迁队负责拆,怎么样”
“是平房是楼房”刘炳坤问。
“当然是平房。”
“接了吧”刘炳坤望了望黑子。
“接吧”黑子好像挺无奈的样子。
拆厕所,又是平房,其实就是五六间房,按说也不是什么大工程,把顶掀了,把墙推倒,噼里啪啦,用不了两天便能拆完。
这厕所的房和普通平房差不多,但是拆房的人拆普通平房和这厕所的心情绝不样。
这要是气味和景象。单说这景象,这厕所不知是哪年盖的,看黑的顶子,黑的柁,涨满锈迹斑驳到处有漏洞的纱窗,和水泥铺的地面磨出的凹凸不平的坑,和个个厕坑已被污染的看不出水泥颜色,而长方形已这掉块,那少角变作长多边形了。
还有屋里像小飞机样嗡嗡乱飞的苍蝇,已让人的视觉承受不住。如果不是屎尿憋急了,绝不会光顾这个苍蝇认为美丽的地方。
再说这气味,几十年的屎疙瘩尿碱在厕坑里,尿池底,墙上已浸透了,也就是说这气味不是个人后面排恭,前面排水的气味,是几十年,几千人容积起来的难闻臭气。
酒放千年醇香,屎尿放千年更臭,是用言语形容不出来的种发酵又风干又发酵又风干的臭味。闻上两口,能让人倒跌几步。
刘炳坤和几个民工上了房顶,揭瓦的揭瓦,揭油毡的揭油毡,半天功夫便把瓦和油毡揭掉,房顶只剩下木架子和木条条。
“下去,抽支烟吧”黑子说。
刘炳坤便从房顶下到地面,和黑子对面坐下,各自点上支烟,本想美美地吸上几口,可是烟抽到嘴里,也觉得有股屎尿味。吃中午饭,也觉得饭里有股屎尿味。
“我可能得鼻炎了”黑子说。
“我也可能得鼻炎了。”刘炳坤接上话。
“真不应该接这个活”黑子用手扇扇鼻子前面。
“不接哪有活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闻得臭中臭,才能成有钱人。”刘炳坤说。
“哐,哐”随着厕所的几面墙被推倒,腾起几团烟雾,早上还在的厕所,已然成了堆残砖烂瓦。”
“完活了”黑子对不远处站着观望的叔叔说。
“完什么活啊,厕所你拆完了吗,连半都没拆完呢。”老赵头用手扇着面前的灰尘说。
“我们用车把推倒的废砖,渣土拉走不就是完工了吗”黑子说道。
“那么便宜的活,还给你,拆上面是半活,拆下面是另半活”赵头用手指指被砖头盖满的测坑说。
“这厕所也让我们拆”黑子问。
“你不拆,我拆,那包活的钱分也不给你们”
“为什么”黑子问。
“你没干完活呗”
“怎么办”黑子瞅刘炳坤。
“拆吧”刘炳坤答道,此时正是暑假期间,七八月份,天气闷热,四处的树叶动也不动,没有丝凉风,几人把盖在厕所坑上面的砖头搬开,股呛人的臭味便从地下的厕坑中直扑上来,熏的人气都透不出,有种窒息的感觉。
刘炳坤刚刨了两下,便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真够呛的,你说这上学的学生和老师,怎么非来学校尿啊拉啊,为什么不憋着点,回家再撒去,再拉去”黑子抱怨道。
“刨吧,废话也冲不动厕所的砖。”
“哐哐”几稿下去,竟然块砖也没刨下来。黑子忙抛下镐,捂着鼻子退了开来。“怎么办”
“接着刨吧”
那几个农民工干了会儿,也捂着鼻子退了出来。
“农民不是老撒粪吗,怎么还怕屎尿臭啊”黑子说。
“撒粪,那是发酵的干粪,有股粪香味,和这没发酵的臭屎是两回事。”
你再刨吧“黑子示意刘炳坤,刘炳坤找了条毛巾,系在鼻子和嘴上,上前刨,可是系住鼻子和嘴,脸上其他地方却还是空着,只只苍蝇嗡嗡围着他转,绕三两圈便在他眼皮底下额头上后后脖颈子上落下,洗脚,踹腿的,普通苍蝇落身上就够恶心的,厕所的苍蝇刚从屎坑子里钻出来,落脸上,落身上,谁知他毛茸茸的脚上沾着什么啊,刘炳坤以为苍蝇飞进,忙往外吐,却不想这东西竟是硬的,还挺臭,牙碰,还碎了,弄的满嘴贼臭。
“呸呸呸”刘炳坤连吐数口,放下镐,跑到盛开水的地方,连忙漱口,漱了两缸子水,才觉嘴里的臭味小了些。
“真牙碜”刘炳坤跺脚。
“哥们儿,你歇会,我干。”黑子上前,拿起镐,抡了起来。
“呸呸”刘炳坤漱了口后,还觉有味,便又吐了几口。
“吐什么啊,你把几代小学生童子尿的结晶都吃嘴里了,顶日本十粒大力丸,海咽不下,还紧个吐”黑子边抡镐,边回头戏笑刘炳坤。
“渣子崩我嘴里了,这个臭”刘炳坤说。
“你不认为臭是臭,便不觉其臭了。”黑子胡诌起来。
“别笑我,小心你自己”刘炳坤还了句。
“我嘴闭着刨,哪像你,狮子大开口。”黑子话未说完,突然“哎哟”声,刘炳坤忙看,只见黑子的只脚踏进厕所坑里了。
黑子用手扶在粪坑上面,赶忙喊刘炳坤。刘炳坤上前,将黑子拉出。黑子看着沾着黄色粘糊物的脚,恶心的张牙咧嘴。
鞋上不光是黄色的粘稠物,还爬着不少像小蚕虫那样白色的虫子,身体缩,往前拱,身体再缩,再往前拱。“哎呀,我的大娘啊”黑子叫着。
刘炳坤忙提来开水桶,照着黑子粘满屎的脚边浇下去。
“哎呀,你要烫死我啊”黑子哀叫。
“至于吗,还那么烫”刘炳坤摸摸桶里剩下的水,热的,还是有些烫,自知自己莽撞了,便说:“我看你脚上那些小动物太活泼了,我想浇点热水让它们安静会儿。”
“它们安静了,我这条腿也快烫的安静了”黑子愁着脸说。
“真,真的烫死了”刘炳坤从地上捡个木管,折成两段,夹起只蛆看。
“死了,真的死了,死了好,死了就省得在我脚上爬爬的恶心我。”话未说完,黑子突然又说:“把我的鞋脱掉”
“脱鞋干甚么”刘炳坤问。
“它外面的烫死了,里边的还活着呢”
刘炳坤忙从兜里掏出张手纸,垫着把黑子那只脚上的鞋带揭开,把鞋脱下来,果然见黑子的脚上有几只白色小动物,在上面缩伸的运动着。
汽车厂终于给赵亮他们这十几位工人找了出路,不是让他们回厂里上班,而是经有关部门批准,在厂墙外靠近公路的面搭起了十几间小房子,租给每个下岗职工间,让他们做个小买卖。
赵亮为下岗斗争不少日子,今日终于云开,风轻,露月明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对爱人胡雪花说:“怎么样,哥们斗争这么久,终于取得胜利了吧,今后就看咱哥们挣钱吧,想再让我回车间安车轱辘,我还不去呢”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你没做过买卖,不知做买卖的艰难,做买上班还辛苦。上班只是出力,只要你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出了力了,月底下来肯定有工资,做买卖就不同了,你有时出了力,也未见得能挣钱,闹不好还要赔钱呢。
你下岗在家,头年还给百分之七十工资,你要做了买卖,算停薪留职,分钱工资也不给你了。三年后,房子还要交房租,你核算下,干还是不干”胡雪花有些忧虑。
“干,只有干才能挣到钱,才能不受那帮干部的鸟气。”
“你决心干买卖了”胡雪花又问了句。
“不干,厂里也不让我上班呀,我个大男人,也不能老在家呆着,我刚三十来岁,还年轻,人生能得几回搏我就放开膀子搏他回”赵亮豪情百丈地说。
“做买卖,你准备卖什么”胡雪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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