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巾,穿着高筒皮鞋。赵亮穿着崭新的茶色羽绒服,笔挺的蓝毛料裤子,锃亮的黑皮鞋,轻言细语地漫步在柔和的光线下,虽然没有挽臂拉手,但两人却也相隔只有二尺远近,外人看来,不是情侣,伴侣,夫妻,又是何人。
赵亮似乎感觉又回到和胡雪花相恋时的年月,在韩淑清的面庞上看到了胡雪花年轻时的容貌,姐俩的面貌还真有些相似,每每这时,赵亮都在心里说:好甜蜜的夜晚啊,好沁人心扉的凉风啊,有美人在身畔,夫复何求,他竟忘了,几个小时前,他是个忙的手脚不停,脸上身上都沾着白面的伙夫。他身边这个女人,他爱人的暧昧,正在忙碌地为吃饭的人端去滚热的碗碗面条,端回个个尚有半截面条和碗底留下不多的拌有食客口水的汤水。
端回操作间后,又要挽起胳膊快速地将碗洗净,重新盛上面条再端出去。
“你累吗”赵亮轻声问。
“不太累”韩淑清也轻轻地答。
“你今年多大了”赵亮突然问道。
“二十三了。”声音不大。
“周岁虚岁”
“周岁。”声音更小了。
“你准备回家找对象,还是在北京找”赵亮追问。
“当然想在北京找了,可是能找个北京人吗”声音又大了起来。
这段时间,王大力和季平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季平和穆心槐好像换了人似的,不再给王大力添麻烦了。季平工作也少有和王大力意见分歧的地方,般是王大力说什么,季平便点头称是。而季平提出的意见,又往往和王大力的主意相近。
穆心槐也不调皮捣蛋了,上班来下班走,工作也卖力了,食堂工作都进入正常,照副班长刘玉凤的话说:“这几个老爷们不容易啊,尿到块了。”
“咱们食堂在保证学生伙食的情况下,是否也可以搞点创收啊”下班后,季平对王大力说。
“咱们食堂就是给学生做饭,怎么搞创收,学生买饭是用票,买菜,也是用票,咱们连钱都见不上,哪搞创收”王大力想不出创收的路子。
“咱们采购不是能用支票买吗咱们可以用支票买排骨,肘子,肉鸡,买百斤肘子,百块钱,咱们炖热了,在校门口卖给教职工或过往行人,能买二百块钱,咱们到会计那还上百块钱,挣的那百块钱就是咱们食堂自己的了,咱们可以给厨工每人买件衬衣,买套刀具,或买个铝锅,也给厨工发点福利,不然光卖力气,只让人干,点额外好处都没有,谁愿意卖力气干啊。”季平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可是,灶火,调料,盐,都是学生食堂的,这些怎么算啊”王大力觉得有些不妥,反问道。
“哪那么细啊,咱给学生做饭时生点,少浪费些,这些东西就全出来了。而且,这也用不了多少,我是说煮熟的,如果咱们进些排骨,老师们没肉票根本买不到,咱分钱东西也不用学校的,把排骨买来再卖出去,倒下手,钱就赚了。有什么不好”
“会计那让吗”王大力问。
“现在食堂会计是老太太甄繁,她刚把工作恢复,她敢得罪咱只要账面上不亏空,她也乐意啊,她还能来食堂白吃个酱肘子,烧鸡什么的。”
“领导呢”王大力问。
“刘主任没问题,我和他说了,他说只要不是学生食堂的东西就行,不要拿学生的东西来卖钱。他还说到时候查咱们帐面。”
“能对的上吗”王大力还是不放心。
“咱们有支票,有发票,咱支票上开出百,买排骨发票也是百,咱们还钱还是百,全对的上,有什么问题啊”李平信心满满的说。
王大力看季平那么热心,想两人的关系刚平静下来,不想再起什么争执,于是点头说:“行”
下午四点钟,学校大门里面的侧,辆三轮车堆满排骨,车上有块小黑板,上面用白粉笔写道:“为改善教职工生活,本校职工可以每人买排骨扇,卖完为止。”
下午四点刚好老师下课无事,有下班的教师看见了,忙到三轮车前问:“这排骨多少钱斤”
“七毛。”季平说。
“比肉店贵吗”
“肉店七毛五斤,而且你也买不到。”季平答道。
“你们食堂怎么弄来这么多”又个赶来的女教师问。
“关系户呗,咱们食堂长年买肉店的肉,他当然得给咱们些好处了。他肉多卖不动时,便给咱食堂送来,咱都收下了,咱要不收,他冰柜又放不下,再隔两天臭了。”穆心槐在边帮腔说。
“排骨新鲜吗”头个围上来的教师问。
“你闻闻,新鲜的,捏捏,冰还没化完呢”季平砍断根腔骨,果然看见细细的冰花。
“我来扇吧”头个老师买了扇,季平笑容可掬地给称好份量,问:“剁吗”
“剁吧,家里剁费劲”季平便把大扇排骨交给穆心槐。
穆心槐便用大砍刀在菜墩上哐哐的砍起来。砍刀比菜刀大些,刀背却比菜刀的两个刀背都厚,很沉,刀口韧性又强,所以三五十下便将扇排骨剁成二寸长的块块了。老师满意地装进袋里走了。另个老师又要了扇,老师们越聚越多,排上队了。三轮车排骨,半小时便卖个精光。
第二天,往会计那交上买排骨的钱,净赚五十二块钱。“不少啊,快顶人个月工资了。”王大力想。
学校食堂除了卖些排骨给教职工外,还酱些肘子,做些烧鸡拿到校门口卖。初时,有些老师怀疑账目有问题,后来了解真想了,便也不再言语。
于是每天下午四点钟,食堂便定时用三轮车推出排骨,肘子或烧鸡卖,食堂卖的东西价钱比市场低,又是现做现卖,卫生也可靠,老师下班后又是顺路,所以老师买这些东西的也越来越多,这些东西也越来越好卖了。
买这些东西王大力般都不出去,都是季平和穆心槐在忙活,好像他们承包了样,到下午三四点,他们便积极地准备,把出锅的肘子,猪头肉,烧鸡,只只轻轻地装盒,恐怕刚出锅热气腾腾的肘子烧鸡互相粘连,凉了后连在块儿,扯开时撕破皮不好看,为了炖好的肘子更好看,他们还在熟肘子和烧鸡上面刷层香油,让人看了油亮亮,闻了香喷喷。
王大力两次对季平说:“你每天都出去卖,怪累的,今天我”
“不用了,你是管理员,在外面卖肘子烧鸡不合适,还是我和穆心槐”
王大力想,此话也对,如果自己去卖,教师们看见定也会说:“学生食堂不务正业,不是想着如何把学生食堂的伙食搞好,净想着搞副业挣钱,瞧,管理员都带头出来卖了。”
食堂搞的红红火火,十来天后,数数赚的钱,也有三百来块了,这些钱不能老攥在手里,要把它花出去心里才踏实。王大力和季平商量了下,用这些钱给厨工每人买件衬衫和条裤子,派副班长刘玉凤和穆心槐去采购,大家说了各自穿衣尺寸,他们便出发了。
中午刚卖完饭,他们便回来,王大力见他们没买衬衫,问:“没买到衬衫”
“不是。”穆心槐说:“我们到百货大楼看,咱们那点钱买不了什么好东西,买两件赖的,不如买件好的,我们便没买衬衫,给每人买了件毛料裤子。”
厨工听,立刻眉开眼笑,忙洗手擦手,去试穿自己的裤子了。食堂厨工出现了空前的融洽,后勤刘主任这几日来,见食堂平平静静,秩序井然,也高兴的咧嘴笑道:“食堂原本就应该这样,团结和谐,以和为主,和能生财啊。记住,账上别出问题。”
“刘主任,尝尝我们做的肘子”副班长刘玉凤说。
“闻着挺香,听老师们说,味道也不错。”刘主任瞅了瞅刚捞到盆里的酱肘子。
“来,您尝尝”穆心槐忙拿筷子叉起个大肘子,酱黄色,香喷喷,软塌塌,热腾腾。
刘主任望着这肘子,咽了口唾沫,但忙摆手说:“你别举着那个大肘子,我看这眼晕,你放下。”说着,拿起案板上的刀,在盆里小肘子边上削下小块肉,点点,刚好够口,塞到嘴里,嚼嚼后说:“不错,不错,味道不错,比外面买的强”
“您拿上回家慢慢尝尝,瞧您手下的子弟兵手艺怎么样”季平用塑料袋装上个大后肘,递给刘主任。
“这个不行”刘主任忙摆手。
“您尝尝,这和食堂没关系,这是我们自己搞的三产”季平解释。
“不管是食堂的,还是你们三产,我都不能要,我要了我就犯错误了”刘主任边摆手,边往门口退。
“主任,你对我们食堂那么关心,吃个肘子怕什么”刘玉凤说。
“你们不知道啊,如果我不是后勤主任,不是管食堂的,是个普通教师,吃你们个肘子倒没关系,可是我是后勤主任,又是管食堂的,我是坚决不能要的,不光不能要,就是你们在门口卖,我也不会去买,知道为什么吗,避嫌”说完,忙忙地走了。
刘主任不吃食堂的肘子,烧鸡,可是有人吃啊,第个便是服务公司的司机赖有福。服务公司离食堂不远,也就五六十米。食堂下午炖肘子的香味飘散,赖有福便像猫闻到鱼味样,立马会寻味而来。
来操作间闲聊几句,帮帮抬菜筐,卸箍的重活,因为食堂烧的煤都是他开车去拉的,所以他也算个食堂的编外人员。
从第次炖肘子起,卖完剩下两个炖的太烂的肘子,下班后他便坐桌前和季平,穆心槐块在食堂就上酒,边吃边喝了顿。
每次他们都叫王大力,王大力只和他们吃过次便屡屡推脱有事,不再和他们起吃喝了。
天下午刚卖完饭,肘子猪蹄放到盆里准备卖的时候,季平便对王大力说:“今天你和李柱块卖肘子吧,我呢要在食堂招待几位客人。”
“什么客人”王大力问。
季平挠挠腮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客人,就是咱们常去买肘子买肉那肉店的主任和个副主任,咱们每次买排骨,肘子,人家都卖给咱们食堂,咱们请顿还不应该”
对,应该请,工作关系,互相照顾嘛。王大力心想,便点了点头。
“有个,是菜店的主任,咱们也请来了。”
菜店每天都往食堂送菜,也应该。王大力又点了点头。
“还有,管咱们路段上岗楼上的交通警,咱们学校的汽车老从那过,以前有过几次小违章,都是让他帮忙解决的,咱块把他也请来了。”
王大力想:虽说是学校汽车,也为食堂拉煤啊,请请交通警,也是应该。可是心里仍有些不快,心道你请他们之前怎么不和我商量下,过会儿人就来了,你才通知我,什么意思想是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肘子卖了会儿,菜店主任,肉店主任,副主任,以及那个交通警便都来了。赖有福更是早早来了,招呼这位,招呼那位,客气的好像他是食堂的主人,不是食堂请客,而是他请客。
王大力刚卖了半盆肘子,季平就来替换他说:“那几位都是咱们食堂的关系户,你是管理员,和他们认识认识,以后工作好搞关系。”
王大力想也是,便回了食堂。饭已卖完,厨工都已下班,王大力回食堂看,饭桌就摆在食堂的办公室里。
屋不大,五六个人挤的满满的,推杯换盏边吃边说。肉店主任是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边啃着猪蹄边说:“兄弟,我和季师傅是几年的朋友了,肉店和你们食堂的买卖从五几年就做起,三十来年了,咱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我商店有困难,肉卖不出去了,你食堂帮我解决下,你要点排骨,肘子,我商店里哪怕只有百斤,哪怕不卖给我商店职工,也要先紧着卖给你。”
“那谢谢老哥了,以后还求你多多帮忙。”王大力附和说。
“哥们儿,你以为是我想吃你这肘子,我是卖肉的,什么肉吃不到,天天吃肉,对肉我也不稀罕。只是季师傅请我们,咱们哥们交情我不能不来啊。”肉店主任继续说。
“兄弟,我也和你说句实话。”那个三十来岁略黑的交警嘬了口酒说:“人家请我吃饭,不是在家里就是在饭店,最次的也是在饭馆,像你们这样在食堂请我吃饭的着实不多,看来赖师傅和季师傅的交情上,我不来也得来,这叫盛情难却。可是这顿饭对于我来说,又不太好吃。”
“做的不好,还是档次太低”穆心槐忙问。
“都不是。”那警察停顿了下继续说:“我们干警察的,是不能轻易吃别人请的,为什么呢,吃人饭,替人干,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饭不好饭宴无好宴,我吃你饭,就要替你办事,我不替你办事,你凭什么请我吃饭。肉店主任吃了你饭,可以多卖你些肉,菜店主任吃了你的饭,多卖你些菜,那都是无关大局的事。
我们警察就不同了,吃了你的饭要替你办事,小事情可能给你办点,大事情不可能替你办,那是违反政策的事,给你办了事就要伤害到别人或是国家。人常说,公门无笑脸人,小时前和你笑脸吃饭,小时后接到上级指示,可能就掏出手铐逮捕你。警察是不敢卖人情的。”
“老哥,我不是让你卖我人情,我只是说你别额外罚我的车就行。”赖有福忙笑脸说。
“我额外罚过你么”那警察虽然有些醉意,但听这句话,立刻严肃起来。
“没,没。”赖有福忙陪笑脸。
“所以你们司机老是埋怨警察,可是你不想想,如果你司机完全按交规行驶,警察是不可能罚你们的。”
“是,是。”
瓶二锅头喝完,又拿了瓶二锅头,转眼又喝了半瓶,几个人都已醉意熏熏。这时,季平推三轮车回来了,王大力看盆里还有小半盆肘子。“没卖出去”
“没卖完。”季平边说边把大盆班回食堂。
“季师傅回来了,来,咱们再陪季师傅喝杯”几个人同时拿起酒杯,穆心槐把杯酒斟满,递给季平。
“来,干”季平和大家饮而尽。
“兄弟,我告辞,谢谢了。”肉店主任说。
“我也告辞,谢谢”那警察也站了起来。
“等等。来,每人拿个肘子”季平忙说。
穆心槐和赖有福忙到盆前,把肘子个个用纸包起,递到客人手中。
第十九章 刘二嫁
贴心的r:.r
,;}};>加入书签功能,方便您下次从本章继续阅读。
有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季平和穆心槐自打那次在食堂请完客后,隔个七八十来天,便请人到食堂吃喝,有时是肉店的,菜店的,有时是警察,有时是他插队的同学来找他,也在食堂里吃喝,有时还和学校内部烧暖气的,烧茶炉的,电工,看门的来食堂吃喝顿,王大力问:“怎么把他们也请来食堂吃喝,合适吗”
季平说:“他们也是咱们用的着的人啊,烧茶炉的,咱们食堂每天都要喝开水,都用人家烧的开水烧暖气的,咱食堂冬天用人家暖气,咱们下水道坏了,也要请人家给疏通,澡堂子洗澡,你不和人家搞好关系,你洗半截,热水变凉水,你怎么办电工更要搞好关系,你食堂用电都掌握在人手里,停电,你吹风机没电了,你吹风灶怎么使”
季平说的有理有据,但王大力还是认为这样在学生食堂老请客不对,便说:“咱们是学生食堂,老请客影响不好,知道的说是花咱们自己搞三产挣来的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花学生食堂的钱,花学生交上的伙食钱。”
季平听了,沉默了下说:“那以后就少请了。”
个星期六,中午卖完午饭,个蹬三轮的给食堂送来好多白条鸡。个个肉滚滚的,白白的根毛都不剩,包在个个塑料袋里。“你要的”王大力问季平。
“嗯。”季平答。
“咱们星期六卖完中午饭后,下午和星期天每顿就只有二百住校生吃饭了,买这么多肉鸡干什么,咱们又没有冰箱。”
“这买白条鸡的钱不是学生食堂的,是咱们卖肘子挣的钱,我买这肉鸡是分给厨工的,厨工自打买了条裤子后,没得到什么好处,咱们得适时的喂喂他们。”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王大力问。
“倒是没听他们说什么,可是他们嘴里不说,心里会说,你们卖肘子的钱呢。”王大力想也对,便不言语默认了。
下了班,人分只肉鸡,厨工拿到手里高高兴兴,就快分完时,个叫刘家红的女厨工因去了趟厕所,回来晚了,领到最后只肉鸡。她拿到手里,掂了掂,又拿到秤上秤,二斤八两,说:“份量真重啊,没杀时至少三斤半。”说完,要把肉鸡装进袋中。
正这时,她看到案板的另头还有只肉鸡,便走过去问这是谁的。
“这是王管理员的。”季平说。
“我他那只肉鸡多重”刘家红要拿那只肉鸡看。
“都差不多,都是大二斤,三斤多点。”副班长刘玉凤说。
“我看看怕什么”刘家红说。
“你领了你的了,看你自己的鸡就行了,看别人的鸡干什么”季平开了句玩笑。
“我是看发的肉鸡,不是看你的鸡”刘家红生起气来。
“你想看我的鸡我也不让你看啊,我的鸡只让我老婆看,轮不上你看。”季平又开了句玩笑。
“你别嘴里胡嘞。”刘家红趁季平不注意,突然抢过案板上的肉鸡,拿秤到秤上秤,三斤,便立刻怒道:“你们发的鸡都比我的重,为什么”
“你来晚了,就认了吧。下次再给你发大点的鸡。”穆心槐凑过来说。
“不行,我哪能事事都吃亏啊,我又不是后娘养的,我不为鸡大小,我就要赌这口气,那只鸡我要了,我把我这只鸡给他。”刘家红生气地说。
“行,行”王大力见此状,忙答应。
刘家红刚要从秤盘上拿起那只三斤重的肉鸡,季平眼疾手快,下便从秤盘上抢过那只三斤重的肉鸡,厉声说:“你这个娘们别耍赖,咱们这是食堂自己挣钱买的,发你什么,你就要什么,还挑三拣四,你换全食堂的人都换,那么少的给谁”
“你骂我娘们,你他娘的是个老爷们,你有什么了不起”刘家红是陕西插队回北京的,也不是个软包,厉声回口道。
“你还别骂,你骂,你连你那只也不发给你了”季平声音更严厉了。
“你敢,你发东西,发别人就得发我,我也是食堂员,干活有我,发东西没我,甭想”刘家红突然像母狼样扑上前去,把夺过季平手中的肉鸡。动作之快,匪夷所思,眨眼间季平手中的肉鸡不但被夺走,季平还差点被她撞倒。
食堂里立时鸦雀无声。季平站直身体,脸气的惨白,在这食堂里他从没被人这样抢白过,更没被人当着众人的面不光驳斥自己言语,而且还从自己手中把东西抢走,他觉得自己受了耻辱,便骂道:“你什么东西,马蚤娘们,浪娘们,为调回北京和陕西老爷们离了婚,假装和北京的搞对象。调回来又说人家拿东西不好使,又离了,你耍赖耍到我头上了,我可不是你以前那俩爷们,听你的,任你的,让你耍,你刘二嫁,你干什么”季平连连挖苦。
“你是什么好东西,偷耍滑,在食堂多吃多占多拿,想当个活阎王,管理员怕你,我可不怕你,你个贪污犯”刘家红见季平骂她刘二嫁,伤了她的自尊心,她便也用恶毒的语言还击起来。
岂知,季平这个人你骂他什么都可以,但骂他贪污犯是决不允许的。他最嫉恨的就是人家说他多吃多拿,骂他贪污,现在听到指鼻子指脸骂他贪污犯,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走上前,大声说:“我让你骂”说时迟,那时快,抡起手打了刘家红个大嘴巴。
“好,你打我”刘家红几乎在脸上挨打后两三秒钟,立刻扑上前,手抓牙咬,腿顶脚踢,闪电般的像只瘦小灵活的水貂在和狐狸相遇时互相撕咬样,动作快而狠,仅仅分钟,他俩便被众人拉开,季平脸上留下好几道指甲抓的血痕,而刘家红左眼眶黑了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主任气急地跑了进来。
“他们分肉鸡,他们都分份量重的,给我只最小的,我要换他不给我换,还想不发给我。”刘家红对着刘主任泪含双眼,悲声说。
“是么”刘主任问。
“她上厕所去了,来晚了,大家先领了,剩下最后只她非要换,我没让她换,因为是发的东西,挑什么三,捡什么四啊,不就是差二两吗”季平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什么,我听不明白,发什么鸡,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主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
“是这么回事。”王大力便把分鸡的经过详细讲了遍。
“我就担心吗,学生食堂这样大搞买卖要出事。左担心,右担心,还是出事了,分了肉鸡不是好事吗,怎么还打起来了。”刘主任又问。
“她嫌份量少么。”季平说。
“本来给我的那只就少,比王大力的少二两,比他人少的更多,我就不说了。”刘家红胸脯起伏还在喘大气。
“那你们也不至于打啊。”
“他骂我刘二嫁”刘家红说。
“什么,他骂你刘二嫁,什么意思”刘主任不解。
“就是说她嫁过两个男人,又离了两次婚。”穆心槐插了句嘴。
“这是人的个人生活,不能拿人家的开玩笑。”刘主任说。
“她骂我贪污”季平讷讷地说。
“贪污,贪污什么啊,这句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更不能乱说。”刘主任的脸严肃起来。
“所以说她欠揍吗”季平愤怒地说。
“您看,他还想当着您的面打我”刘家红抢上步。
“他打你了吗”刘主任问。
“当然,打我了,打了我个嘴巴,还抓我”刘家红说。
“我怎么看着季平的脸被抓了几个血道子”刘主任问。
“他打我下黑手,除了打我个嘴巴别人都看见外,打我胸脯,抓我和腰。”
“真的”
“我还能对领导说假话”刘家红说。
“那验验伤吧”穆心槐又说了句。
“那你看”刘家红突然扭身,把对着刘主任掀衣,把裤子往下拉,露出腰部。“您看这都让他拧青了”
刘主任见状,忙扭过头说:“你拉上裤子,我可没看见,没看见。”
自从分鸡的事后,刘家红好像赌气似地,在食堂里再不和季平说句话,只要季平分配他工作,她把脸扭,装作没听见,理也不理,该干什么,仍旧干什么,照她对别的女厨工的话说:“季平对我说话等于放屁,我不听他的,他能把我怎么着。”
这招弄的季平很尴尬,他对王大力说:“这算什么,我是个班长,指挥不动人,要我这个班长干什么。”
王大力安慰他说:“指挥不动,就自己干吗,我是管理员,食堂也有人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
季平听了这句话,便“唉”地长叹声。慢慢地,食堂的厨工便分成两三派,以季平,穆心槐为派,刘家红,李柱为派,另派是副班长和几个不爱掺和事的厨工。
上班时,各自在岗位干自己的活,休息时,便几派人各自扎堆在起,聊天,闲侃,吃饭时更是端上饭碗各自凑在堆,各堆吃各堆的。真是天下大事,合久必分,消消食堂也是合久必分,也和三国样,分了三家。
王大力观察到,在副班长刘玉凤她们这摊不愿意掺和的人中,有个更不愿意掺和事的女厨工,叫徐丽姗的,她碰到厨工们争吵,谩骂,常常个人拿把蒜苗或把韭菜,坐在操作间的墙角苦笑地摇摇头,然后自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般,棵棵把酒菜上该掐掉的黄叶,烂叶摘掉,苦无其事般。等其他厨工架也吵完了,骂也结束了,大家又重新干活时,她在和大家起干。
徐丽姗个子高挑,淡眉细眼,梳着两条长辫子,对厨工不论男女,说话都是笑微微的,慢词缓说,语轻话柔的。说话时露出口洁净整齐的白牙,王大力刚进食堂便注意到她,发现她和其他厨工举止言谈不同,好似她从另个阶层来的,像个文学家或画家来食堂体验生活来似地。
后来,渐渐熟悉些后,王大力才知道徐丽姗也是山西插队回来的,是朔县那块插队的,她父亲是大学老师,她在山西插队没恋爱也没结婚,独身人调回北京的,回北京几年也没恋爱结婚,至今仍是独身人。
食堂的人说,她是个老姑娘,想找个老师什么的,可是经人介绍了两个,她又挑三拣四的,没有恋成,好不容易看上个,人家又嫌她岁数大,也没搞成。她便独自人,上班来,下班走,在食堂干活,笑食堂的厨工话粗俗,自认为自己是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刘主任不让食堂经常卖排骨和肘子了,王大力和季平便也不再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每天只干学生伙食的事。
食堂厨工分成几派,倒也趋于平静,各干各的,各说各的,互不干扰,像翻滚了夜的海水平静下来,虽然还有些小波澜,大体上是风平浪静。
择菜时,王大力见徐丽姗和刘家红坐在起,便也凑过去,拿起把扁豆掐头去丝,掰断。
“管理员过来了。”刘家红忙递过个小凳子。
王大力坐上后说:“怎么样,气消了吧”
刘家红撇嘴道:“我有什么气啊,别人不欺负我,我不生闲气,我天天要生闲气的话,我还能从插队那地方调回北京事过去了,不说了,你闺女都十多岁了吧”
“十三四了。”王大力知她是问梦琼便答道。
“该上高中了,是不是想上咱学校高中啊”刘家红继续问。
“没准”王大力答。
“听说你那闺女挺漂亮,个也挺高的。”刘家红又问。
“长的不错,比我长的漂亮。”王大力见夸自己女儿,心里高兴,脸上露出笑容。
“你还有个儿子是吗”直不开口的徐丽姗开口问。
“对啊。”王大力点点头。
“你倒不错,有儿有女”刘家红又说。
“你俩闺女也不错,个千金,两个就是两千金,等你老了,吃不完喝不完的。”王大力开上了玩笑。
“你们都有儿有女,多好啊”徐丽姗说。
“你眼高呗,如果你和我们样早早结婚,早早生孩子,你的孩子肯定也十来岁了”刘家红说。
“谁看的上我啊”徐丽姗淡淡地说了句。
“不是别人看不上你,你是看不上别人吧。”刘家红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你那个闺女漂亮,像你啊,还是像你爱人”徐丽姗问王大力。
“像我,女儿像爹吗”王大力答。
“得得得,别自夸了,你长的这样,驴不啃,狗不咬的,能把母夜叉都吓跑的尊容,你那闺女我见过,挺漂亮的,幸亏不像你。”刘家红说完,笑的弯了腰。
“你是说我长的不好”王大力问。
“就您那大嘴,张大嘴能把整个馒头吞下去”刘家红边说边笑。
“男子嘴张而大合而小,福柏也。”王大力自豪地说。
王大力观察到,在他和刘家红说笑时,徐丽姗始终微微笑着,很少插话,微笑时,双腿都是并拢坐着,闭唇不露齿,这都是过去古时对妇女的要求啊,坐不叉腿,笑不露齿,是她故意这样做的呢,还是她从小家教就是如此王大力想。
“徐丽姗,你对食堂现在的管理有什么看法”在次早班,王大力和徐丽姗单独上班时,王大力问。
“我能有什么看法啊,食堂工作是个体力活,又要些技术,又要卖力气,人在这干活,文明点的人也会变俗的,粗言俗语,没什么意思,因为这是自己的工作,只能在这儿干,可是整天和这些人呆在起,日久天长,自己终究要有日得和他们样,终日谈吃穿,变得俗不可耐。”徐丽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是说你对现在食堂的管理有什么看法。”王大力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话,而言而它,便又问。
“食堂管理,现在不错啊,最起码的能开出饭了,食堂能这样维持下去就可以,听说你也在山西插队”
“是啊。”王大力答。
“我也在山西插队,在朔县,你在哪县”
“我在忻县。”
“咱们是老乡了。”徐丽姗嘴角露出笑容,只笑了下,便又忙闭上嘴。
“我想问下,以前的管理员是怎么管理这个食堂的”王大力问。
“管理员来,开个会,宣布食堂纪律,指手画脚,让大家什么都听他指挥,可是你知道,咱们食堂这帮人,大部分都是插队回来的,谁听你这套啊。他们来,他们自己又不干活,还让厨工拼命干,厨工当然不愿意了,便对着和他们干,李平再带头捣乱,所以每个管理员都干不上半年便被轰跑了。”
第二十章 要房
贴心的r:.r
,;}};>加入书签功能,方便您下次从本章继续阅读。
“我来这儿都干了年多。”王大力说。
“是因为你能亲自干活,厨工还听你的,如果你不亲自干活,你也早让他们轰跑了。”
“你挺文静的,怎么也来这儿食堂当厨工”
“调回北京,能有个单位接收就不错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徐丽姗若有所思地说。
“你怎么直孤身人,没有搞对象”王大力问。
“也搞过,但他比我早调回北京几年。”
“你们就断了”
“我调回北京才发现,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你找个比他好的,气气他”王大力假装气愤地说。
“找什么对象啊,男人还有什么好人吗,看咱们食堂那几位,看着就饱了,不如个人过清净。”
“我也包括在内”王大力问。
“你比他们好点,但也是俗人。”徐丽姗说。
又次单独和徐丽姗上早班时,徐丽姗好像对王大力说的话多了些,和他聊山西插队的事,也询问他爱人和孩子的事,话多,笑声就多,王大力发觉,徐丽姗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只是未遇到可以诉说的对象,遇到了自己,又熟悉些了,话语还是不少的。但是她仍是徐丽姗,尽管话多了,也没有吐出个脏字,依旧文文雅雅的。
“他们说,你挺清高的”王大力问。
“我清高什么啊,我只是个普通厨工,他们都是班长,组长,我还要听他们指挥呢。”徐丽姗微笑说。
“你挺像个人。”王大力有意和她开玩笑,说道。
“我像谁”徐丽姗丝毫也不惊奇,平静地说。
“像红楼梦里个人。”
“像谁”徐丽姗仍问的平平淡淡。
“像妙玉。”
“我就知道你说我像她,你已不是第个说我像她的人了。”
“以前也有人说过”
“嗯。”徐丽姗轻轻点头。
“那你不是要不食人间烟火,声拌青灯古佛了吗”王大力问。
“我不信佛,可是我喜欢妙玉那清净的生活。”
“那你还上什么班啊”王大力问。
“不止上班,我还想上电大呢,听说你电大都毕业了,能不能把你电大时的书拿与我我温习下,也准备考。”
“行啊。”王大力答应。
王大力拿着书,走进了西单胡同里的个小院。“你找谁”院里碰到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问王大力。
“我找徐丽姗。”
“你找谁”老太太边打量王大力边又问了遍。
“我找徐丽姗。”王大力重复了遍。
“西房靠南边那间。”
王大力走上前,轻轻叩了下门。
“哪位”王大力听到徐丽姗问话。
“我是王大力,给你送书来了。”王大力大声说。
“请进。”王大力听到请进,便推开了门。屋子很小,也就十平方米左右,屋里墙壁刷的很白,屋里埋设也很简单,张单人床,铺着白色的床单,个白立柜,摆在屋里靠墙的地方,张写字台,也是白色的。王大力觉得,这不像普通人家的住处,倒像医院的病房。
再看徐丽姗,好似刚洗过头,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披着,并未梳成辫子,穿了件白色秋衣和条有两个宽大裤筒的白色小花裤子。
“你来了,请进。”徐丽姗忙把王大力让进屋,随手关上门。
“你这个屋,怎么都弄成白色的,像个医院病房似的”王大力问。
“我插队时,当过赤脚医生,喜欢白色,而且我也喜欢干净,所以喜欢白色,纯洁嘛。”徐丽姗微笑着解释说。
“行,你这闺房不常有人来吧”王大力又问。
“我这个屋子很少有人来,尤其是男人,来的更少,你是给我送书来了,不让你进来怎么行啊”
“够干净的。”
“我喜欢干净。”
“这是上电大时发的几这几本是初高中的语文,历史,地理和数学,考电大时,主要是考这几门,文化革命前你是初中几年级”
“初中年级。”徐丽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语文历史地理几门你都可以自己温,数学够呛,你以前温过初高中的数学吗”王大力问。
“没有。”
“你爸是大学教授,没教过你”
“我爸是教历史的。”
“我数学也不好,考电大时,数学也没考几分,要不你抽空到我家,我爱人指导指导你”王大力举荐贤人。
“你爱人会教数学”徐丽姗略感惊讶。
“我爱人文革前事老高中的,数学不错,可以对你不会的指点指点。”
“不用了,谢谢。”徐丽姗客气地谢绝了。
王大力从徐丽姗家回家,刚进门,便见徐风霞紧跟着也进了屋。“你刚才出去了”王大力问。
“回我妈那儿去了。”徐风霞说。
“老人身体好吧”
“好着呢,别瞧我妈七十多了,腿脚硬朗着呢。每天早上都去公园遛弯。”
“你兄弟们也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只是啊,我听个小道消息说,我妈那的平房可能要拆迁,我的户口和孩子的户口都在那,没准能分个两居室。”
“真的”王大力顿时高兴起来。现在房子对于他,无异于天下头等大事,刚回北京时,住在自家厨房改成的窝棚里也还凑活,户口能回北京了,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以后有机会再改善,那时俩孩子还小,挤个床上也没觉什么,但是几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少,那个小床已经不起两个大孩子拥挤。
王大力向学校领导要了几次房,领导都以学校现在没房为理由给挡回去,徐风霞也管她教书的小学要房,她那小学领导说:“小学哪有房啊,小学校长住的还只是间半平房br >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