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董事长死于车祸的消息,万行长顿时有了莫名其妙的轻松和慰籍,他感觉到自己头上的天空下子开阔亮堂了许多,应了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他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赶赴今天的这个约会。为此,他真的推掉临时找上门来的其他几个应酬。
菜再好,酒再醇,但两个人的饭局终归显得有些清冷。耿迪解释这是因为担心影响不好。今天请万行长来,没别的目的,来是感谢银行在关键时刻给予了“新维多”最有力最宝贵最及时的支持;二来因要陪黄董事长去国外疗伤,可能要离开盛京段时间,在此期间还需万行长多多关照。
万行长于是感叹有钱人的好处。说到关照,那自然是应该的。既然给了贷款,大家就是家人了。好马配好鞍,银行也要靠广大企业的支持才能生存和发展。
趁着酒兴,耿迪起身,变魔术般的打开了幅名人的字画,展现在了万行长的眼前。
万行长是行家,既是鉴赏家,又是收藏迷,他不由自主地起身凑了上去,扶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仔细观赏起来
“啧啧,是真迹,好家伙,不简单不简单”万行长摇着头,满脸呈现出钦佩羡慕的奇光异彩。
万行长这几句话,在耿迪听来,不知道是夸拿画的人,还是画画的人。反正看得出来,万行长是真的动心了。
“怎么样,大哥您要是喜欢,这玩意儿算是老弟孝敬大哥您的”
“哟,那怎么行你可知道这玩意儿的价值”万行长诧异地推辞道。
耿迪轻松地笑了,说:“您看您,大哥,这东西是我们家老爷子留下的。要不是前几天有个青年画家上我家玩,看见了这幅画,说是好东西,我差点没扔喽。在您眼里它是个宝贝,可要我看,也就他妈破纸张”耿迪说着,又故做漫不经心随手要卷起状。
“别别,这可不是破纸呀,老弟”万行长焦急万分地抬手制止道,“哎呀,老弟,你别给弄坏喽”
“这样吧,大哥,我知道您是个好官,奉公守法廉洁清正。这画您要是真喜欢,您给百块钱,拿走”耿迪本正经地说道。
万行长看看耿迪,再看看他手里几乎要被卷折的画,心潮起伏,激动万分。终于,他点点头,掏出怀里的皮夹,取出里面所有的大票:“这里大概是三千多块吧,我买下你这张纸”万行长有意把“买”字咬得特别的响。
耿迪乐了。他接过万行长手里的钱,然后把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沙发上,随手抽出张红色的百元大票,又将其余的全部交还给了万行长,“大哥,这画我就卖百元,多分我也不要您听我把话讲完我还没穷到要卖家业的地步,这东西要搁我手里,早晚被毁了。大哥,您说呢”
万行长颇有同感地点点头,说:“是啊是啊。那好吧,我就替你先收着。将来你要是那”
“得得,大哥,您这话我可不爱听。要不我给您写个字据,表明永不反悔”耿迪乐呵呵地问。
“嘿嘿那倒不用那倒不用”万行长起身走到画的跟前,眼里再次喷射出灿烂的光芒。
这幅画其实是黄晓军早就准备好要送给万行长的。至于怎么送什么时候送,则由耿迪负责来落实了。
接下来,万行长的酒量陡然增大了好几倍。耿迪暗暗吃惊,他没想到万行长竟然有如此海量。两个人的话题在不知不觉中扯到了刚刚死去的唐董事长身上。
“唐这个人啦,”万行长发自内心地说道,“算不上是个善良之辈哟,太骄狂”
耿迪点点头,说:“是,主要还不是仗着他家里”
“屁他家有什么呀他父亲死了多少年啦不知天高地厚哟,老弟,有好多事,你们是不知道呀啧,没法说”
“那就不说来,大哥,喝酒”
“喝”万行长喝口,接着说,“老弟,你们还年轻,将来大有作为,千万别学姓唐的那种人。人死,倒让大家少了块心病。你说说看,这人做得够糟糕的吧”
万行长的席话让耿迪的心里觉着厌倦的同时,也感到轻松备至。妈的,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他这么想。
当耿迪进到黄晓军的病房,两人目光交织的那瞬间,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灼热的气息。黄晓军伸出手,耿迪握住仿佛两个阴暗衰竭的灵魂在绝望之中,又找到了能够依附生存的旺盛肌体,他们那难以操控的喜悦和疯狂的欢呼通过两只散发着浓郁血腥的手奔流进入了对方的肌体和灵魂
“腿怎么样了,还行吧”耿迪问。
黄晓军点点头,说:“还行。辛苦了,迪哥”
耿迪说:“嘿嘿挺好。机票订好了,你没问题吧”
黄晓军说:“没问题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耿迪说:“说吧。”
黄晓军问:“还记得那个记者吧”
耿迪问:“记得。怎么啦”
黄晓军说:“我想把她带走”
耿迪问:“这次”
黄晓军:“不,手续来不及了。我想尽快把她也办出去”
耿迪想了想,说:“好吧,我来安排吧”
黄晓军说:“我想走以前再去看看黑子”耿迪说:“这恐怕不行吧”
黄晓军问:“为什么”
耿迪说:“我总觉得现在这种时候,咱们最好别干引人注目的事情。你说呢”
黄晓军点点头,说:“好吧,我听迪哥的。邱建什么时候回来”
耿迪说:“后天下午。到时候我和他起来看你。另外,我让佳灵明天去你家,帮你把出国要带的东西准备下。要不你开个单子”
黄晓军说:“不用了,我上次从加拿大带回来的行李几乎原封没动的还搁在家里,到时候回家取趟就行了。迪哥,你说,咱们还能回来吗”
耿迪说:“能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回来”
黄晓军问:“迪哥,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耿迪说:“问吧”
黄晓军问:“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后悔吗”
耿迪认真地想了想,说:“后悔”
黄晓军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愧疚,许久才喃喃地说:“迪哥,我对不起你”
耿迪轻轻地笑,说:“晓军,这怨不得咱们。”
张河林直把邱建送到了山下。
张河林:“邱施主,送君千里总有别,慧空在此与您话别了。”
邱建:“慧空师傅请留步。来日方长,我真心祝愿慧空师傅永远泰安”张河林:“烦请邱施主转达慧空对昔日朋友犯下的过失和罪孽的深切不安。慧空已皈依佛门,本不应过问世间尘事,但慧空仍是期望朋友们万事如意平安吉祥另外,慧空真心希望邱施主能够履行诺言,在可能的情况下,关照贫僧所在的寺院”
邱建:“师傅请放心,邱建向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
张河林:“阿弥陀佛邱施主路平安”
望着张河林离去的背影,邱建那双埋在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睛开始泛潮了。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泛泛地洒在山东座国内颇有名气的金矿露天开采场。老谭和豆豆在月光下漫步。剧组的成员都早早休息了。惟有老谭和豆豆丝毫没有睡意,应豆豆邀请,老谭陪着她来到了白天拍摄过的现场。豆豆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在云中急促移行的月亮,阵凉风扫来,豆豆有意无意地朝老谭身上靠了靠,老谭抬起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
“大哥,这几天把你累坏了吧”
“还行,挺开心的,也就不觉着累了”
“你说,咱们这次能炮打响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万又失败了呢”“那就从头再来”
“我真的担心再失败”
“傻丫头,记住喽,演戏要是失败了,从头再来是天经地义的。”
“跟做人不样,是吗”
“做人有时也是在演戏。”
“也可以重来”
“可以”
“真的”
“当然”
“你也是在从头再来”
“是呀,我在努力重新开始”
“可有时候是不行的”
老谭借着月光看见了豆豆眼里泛着的泪光。他松开揽着她的手臂,继续独自缓缓地朝前走去。通过近段时间的交往和共事,老谭发现其实自己应该算是个比较优秀的男人。官场上曾经度的失意,使他几乎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面对豆豆对自己日益增强的依赖和信任,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开始慢慢变得洁净高傲了。在这个小小的集体中,他扮演着救世主,或者说先知的角色。在这个既平凡又浑浊的小片天地,他感觉到了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欢跃和轻松。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豆豆和张桂翠像自己的两个闺女,她们的喜怒哀乐成了他整日牵挂的精神寄托。如果时光倒退几年,甚至半年,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步。虽说算不上是激流勇退的有识之士,但他真正体验到了无官身轻的悠闲和宁静。那种整日提心吊胆处处设防的官场紧张综合症也随之消失了
突然,他感觉到豆豆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后,两只纤弱的手臂绕住了他的双肩,她说:“我想让你背我走几步,行吗”
他乐了,他随即弯下腰,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背上,双臂往后勾住她的大腿和小腿的结合部,直腰,嘴里哼出句:“走吧”
他的后脖颈感觉到她轻轻呼出的热气和她湿润的亲吻。这个小马蚤婆,真可爱他心想。
黄晓军和耿迪听完了邱建的叙述,两人默默地注视着他。张河林的转变,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像是童话中传说的只恶狼因误饮了仙女的洗澡水,而从此变成了温顺可爱的小绵羊那么荒谬可笑。然而邱建严肃深沉的情绪又使得两人不得不相信这切都是真的。
“好吧,我没意见,”黄晓军终于点头,同意了邱建关于把张河林应得的红利捐献给寺庙的提议,“你说呢,迪哥”
“我也没意见。”耿迪回答说。
“好吧,现在我们把公司前段时间的工作来个总结,然后把下步的发展计划再议下。”黄晓军看看表,已是凌晨3点了。
“新维多”在几个项目上同时取得的巨大成功,令三人情绪亢奋不已。郝大姐的项目已基本完成,按照合同,郝大姐将要支付给“新维多”最后笔的佣金是两千多万,整个项目,“新维多”赚取了将近三千多万的纯利;宁海市的项目目前已经进入了正常的营运状态,根据预测,再有四个月,也就是明年开春,将开始产生盈利;盛京的项目随时可以开盘,实际上,邱建早已落实了将近65的销售计划。邱建保守地估计,旦开盘,最多需要半年时间,即可结束全部工作这标志着“新维多”从此具备了集房地产开发策划销售为体的强大实力。邱建认为现在应该乘胜追击,挤进“中央商务区”b的建设。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黄晓军和耿迪的撤离无疑将使“新维多”失去次巨大的商机。关于这点,黄晓军早就考虑到了。他认为,就目前“新维多”的状态,虽然具备了内在的实力和对外的挑战能力,但如此迅猛的发展态势,未必能够得到外部力量的支持。尤其是经历了张河林和唐董事长两件事,“新维多”究竟树立了多少公开的对立面和潜在的竞争对手,以及与黑白两道建立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会不会给“新维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和打击,这切都还有待于段时间的观望和考验。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事业味地靠惯性向前发展,往往会因为忽略负面的因素和意外的打击而功败垂成。如同列飞速疾驶的火车,旦受到致命攻击或断轨的时候,其本身的惯性就足以成为毁灭其自身全部的祸首。这个顾虑他并不愿意跟邱建讲明,他和耿迪的激流勇退已造成了“新维多”发展减速的客观事实。大家惋惜也好哀叹也好,也只能是种情绪的表现而已。他相信,有朝日,旦他再回到盛京,那将是“新维多”的又次腾飞。还有层更深的原因,那就是他不能让“新维多”在没有自己的时候,变成匹脱缰的野马。而这种心态完全出自于他从不会真正信任别人的天性
“迪哥,您说呢”黄晓军问。
“说什么”耿迪不知道黄晓军问的是哪个问题。刚才在邱建和黄晓军谈话的时候,耿迪几乎很少插话。他直在考虑,明天要不要参加唐董事长的遗体告别仪式
“我是说刚才邱总提到的b的事儿,迪哥您觉得我们现在能够挤进去吗”黄晓军问。
耿迪稍稍犹疑后说:“要想挤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现在这种时候,我担心弄不好会树敌太多。也许再等等看”
邱建没有表态。他觉得自己是少数。
黄晓军几乎不被人察觉地微微点头。
唐董事长等人的遗体告别仪式在盛京家很有名气的医院进行的。上午,耿迪和邱建身着黑色西服,表情庄严地进入了灵堂。前来参加遗体告别的人群虽然有些稀疏,但灵堂的气派和规格都是非常奢豪大气的。耿迪和邱建冲着三具头部裹着白布,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缓缓地三鞠躬。死者的亲属列队与前来吊唁的朋友们握手,同死了的人样,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亲属家眷。开始,耿迪的内心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但当他见到灵堂外有说有笑的各色人等,郁闷的内心顿时豁然贯通。“万行长说的没错,大家都少了块心病”他想。
走出灵堂以后,耿迪没想到这里见到了下午将要举行婚宴的前妻李金华。
“你怎么也来了”耿迪有些惊异。
“我是陪朋友来的。听说听说你要出国”李金华问。
“对,明天走。”耿迪说。
“还回来吗”李金华问。“当然回来。哦,对了,来,介绍下,”耿迪侧过身,说,“这位是我的前妻,李金华女士”
邱建笑容可掬地急忙点头:“您好,大姐”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邱建先生”
“邱先生,您好”
邱建看看手表,说:“这样吧,你先陪朋友进去。晚上没什么变化吧”
“没有,你可以早点来吗”她问。
“没问题。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李金华摇摇头,脸上出现淡淡的酸楚。
目送李金华进到灵堂以后,耿迪和邱建回到车里。“晚上还得参加我前妻的婚礼,操,这叫什么事呀”
邱建苦笑下,问:“迪哥,你去不觉得尴尬吗”
耿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没别的亲人了。我就算代表她的娘家人吧”
“啧,是够别扭的”邱建同情地看着耿迪。
耿迪醉醺醺地进到家里。薛佳灵还在忙着收拾行李,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去。看上去,耿迪的心情不是很好。毕竟前妻嫁人不是件值得他庆贺的事。这顿喜酒他并没有多喝,连日来的疲惫,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几杯酒落肚以后,他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善解人意的新郎官,亲自送他提前离开了宴席。
耿迪头倒在沙发上,醉意朦朦地说:“来,宝贝儿,今晚咱们就就他妈也结结婚”
薛佳灵笑着说:“可以呀,明天正好开始度蜜月”
耿迪抬起身,说:“好,今晚就结婚婚礼现在开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抱过薛佳灵,“亲爱的,你想嫁嫁给我我吗”
薛佳灵点点头:“想”
耿迪自问自答道:“我我想娶娶你吗想”
司巍巍起身准备告辞了。黄晓军让她再留会儿,说他反正睡不着。司巍巍仍然坚持要走。黄晓军只好同意。他知道司巍巍跟他过去所认识的女人都不样,她的个性和主见远远比她们都强。“好吧,明天别忘了早点过来,咱们起去机场”黄晓军笑着亲吻了她伸过来的脸蛋。
“不会的,早点休息”司巍巍在他的脑门儿上狠狠地亲了口。
黄晓军幸福地笑了。
这夜他梦见黑子又活着回来了:黑子说自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黄晓军紧紧抱着黑子冰凉的身躯,激动地告诉他,现在好了,他们什么都不缺了他为黑子安排了最好的生活条件和切富贵奢靡的享受黑子的表情始终呆若木鸡,完全没有了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行尸走肉般地存在着。黄晓军如同供奉神灵样,终日小心翼翼地陪伴着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很快就变得空虚衰竭了切都像是与世隔绝的浑浊阴间,压抑而灰暗。当黑子见到浑身上下丝不挂的白姐时,从腰件拿出把上了膛的大号手枪递给她,白姐接过手枪,把枪口顶在了黄晓军的脑门儿上,他惊恐万状地想为自己申辩些什么。随着白姐压在扳机上的手指丝丝地扣紧,黄晓军奋力地想拔腿逃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般的沉重绝望之中的他抬起头望着白姐凄苦冷漠的下颌司巍巍变成了只斑斓耀眼的蝴蝶飞到了黑子的头上,黑子伸手,抓住那只蝴蝶残酷地把她撕成了碎片,鲜血洒在了手枪上,手枪顿时变成了与蝴蝶样的鲜花,白姐蹲下身来,万般柔情地搂着他黑子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叶检察官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老婆正在帮助儿子收拾行装。
“好啦,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我还得跟儿子聊些事。”叶检察官对老婆说。
老婆回到卧室去了。客厅只剩下父子两人。叶检察官拿出个信封递给儿子,说:“这里是万美金,是我和你妈妈辈子积攒下来的。儿子,记住喽,天上永远掉不下来馅饼。人生当中决不能同时和两个字交上朋友,个是懒,另个是贪。要么你选择懒,不思进取,无求无欲,昏度人生;要么你拼命争夺,贪婪成性,靠疯狂的奋斗来满足自己永无止境的欲望。为什么人类社会成功的只是极少数的人这就是因为绝大数的人集了贪和懒为体,或者干脆就是个懒。贪婪和懒惰又是最不容易分割的人性,也是最能够毁灭个人的毒性。还有失败,个不能承受失败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作为父亲,我无权为你选择你今后的道路,但我想谈谈我的意见。你耿叔他们公司的那个邱建,现在是董事长了,我以为这才是年轻代人应该选择的正道。至于你耿叔,你佩服也好羡慕也好,我希望你不要以此为自己的偶像。当然,我不是说你耿叔不好,而是你不具备他的很多品性。你是个还算聪明的人,小时候我对你的教育有许多脱离现实和违背真实的地方,但那是对你在成长过中必不可少的善意的误导”叶检察官停下来,喝了口茶。
儿子起身为父亲杯里沏水。
“和你女朋友都谈好了”叶检察官问。
“谈好了”儿子回答。
“还有,对女人,我也得送你十六个字:爱而不溺滛而不乱得而不狂失而不悲。”叶检察官停顿下来,看看脸凝重的儿子,接着说,“好啦,时间不早了。去陪你妈说几句话吧,去吧”
老仝从书房出来,将个信封交给闺女:“丫头,这是五千美元,留着应急用。”
“我不要昨天妈不是给过了吗”女儿固执地把手背到身后。
“拿着还生爸气呢”老仝乐呵呵地问。
“我不要嘛。我说过,以后我要靠自己。人家美国总统的闺女都可以打工挣钱,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你呀,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它多高多厚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再说啦,我把家里钱都敛光了,你和我妈怎么办爸,我不要”
老仝忧虑地摇了摇头,说:“你呀,你要是小子,爸也不会为你操那么多的心”
“哎呀,爸,您真是的,男的怎么了我就不信男的比我强多少。你不是说还有个男孩儿跟我块儿出去吗到时候我非得让你看看,谁比谁强”
“丫头,爸不是要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你只要平平安安,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家里你不用担心。到了国外,如果实在不能适应,还就回来。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个宝贝儿。明白吗”
女儿点点头,眼泪落到了地板上。
老仝看着闺女,眼圈有些微微泛红。闺女长这么大,这是第次离家出门,且遥远漫长。作为父亲,他要担心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当初,要不是女儿认定非要出国去闯世界要不是有黄晓军等人的鼎力相助,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的。还有个令老仝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那就是女儿至今没有男朋友。论家庭长相学历,闺女都不应该是男孩子忽略的追求对象。这个问题,他曾经侧面试探过女儿,得到的答复始终是句话:“烦不烦呀”。于是老仝就不好再“烦”闺女了。
“丫头,到了国外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要处处谨慎做人,小心处世。爸爸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小姐脾气”
“爸,你有完没完呀”女儿撒娇地搂住了老仝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亲了口,接着说,“爸,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老仝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这个任性的丫头。
老仝的妻子来到客厅,双悲凉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他们就这么个宝贝丫头
邱建和卞昆坐在座非常华丽寂静的酒吧喝着加冰的威士忌。天快要亮了。
卞昆谦恭地为邱建的杯里放进几个冰块,邱建抬手表示感谢。邱建今天是向卞昆转达董事会的决议,同意卞昆的公司加入“新维多”。具体事宜待黄晓军和耿迪离开盛京以后,由邱建负责与卞昆协商。条件肯定是比较优厚的。邱建告诉卞昆,关于股份的重新分配问题,黄晓军订了个原则,无论卞昆以什么形式或资本加入,卞昆的股份不能超过耿迪。这在卞昆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卞昆凭着机敏的感觉,已经嗅到了自己未来成功的希望。钱大笔的财富和金钱,自己将要成为这台滚滚不停的赚钱机器的个部分。邱建把张河林的情况也简单地跟卞昆介绍了下。卞昆开心地乐了,说这个傻瓜,早在年前,如果有谁告诉他张河林说,你将来要出家当和尚,丫肯定连杀了人家的心都有。“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卞昆还是没有想明白,张河林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黄晓军的大难不死和唐董事长等人的突然死亡,再次让卞昆感觉到黄晓军战无不胜的神奇力量。他甚至愿意相信这是老天在助黄晓军。像邱建这样几乎近似天才的策划高手,像耿迪这样盛京城黑白两道有面的人物,居然如此死心塌地跟着黄晓军拼打天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创造了个又个的奇迹,这不能不说是天意。卞昆愈发急切地渴望自己能够成为这个集体中的分子。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使卞昆认清了个道理最佳的资源整合才能产生最团结的集体,发挥最大的能量,由此才能得到最大的成功。
“邱总,我卞昆从内心敬佩你们几个,”卞昆借着酒劲儿,充分表现自己的忠心,说,“只要能跟你们在起,我就是喝口汤,也他妈的痛快。真的,我服气我真的服气。我卞昆没别的本事,干活出力是把好手。从今以后,我就听您邱总的,我愿意跟您在起。别看我比您多吃了几年咸盐,我那算是白吃的。真的,您别笑。以前有人跟我说,您是天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天才就是天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来,邱总,我敬您杯”卞昆连酒带冰块起倒进了嘴里。
邱建也口干了杯里的酒。卞昆刚才那几句话,听起来尽管有些肉麻,但还是令他心里有种痒酥酥的快感。“听其言观其行”,这是他多年来奉行的辨别个人真实面目的至理名言。而黄晓军则认为,个人,无论他眼下多么风光,或者是潦倒,得先看看这人有没有十年以上的患难知己。如果有,这人便可交;如果没有,这人就万万不可取邱建曾经对黄晓军这个既简单又武断的标准进行过验证,他发现的确有它独到的面。他暂时还不急于要弄清这个卞昆究竟属于种什么样的人。他倒是很乐意趁着酒兴抒发下自己的心情。
“卞总,你太客气了。我哪儿是什么天才呀,其实我只不过是比别人用心点罢了。”邱建笑眯眯地看着卞昆,说,“新维多之所以能够有今天,是靠公司上上下下全体职工的精诚团结,当然也离不开决策层正确的领导。我常说,我们是去做对的事情,还是把事情做对卞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卞昆迷惑地摇摇头,表示思维没能转过来。
邱建笑笑,说:“是这么个意思”
邱建和卞昆直聊到天亮。
卞昆看看表,说:“走吧,该去机场了。”
司巍巍大早赶到了医院。她到了以后才发现,医生护士在“新维多”众多的员工协助和簇拥下,已经把黄晓军出院的手续,以及上飞机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安排妥当了。黄晓军坐在轮椅上,同前来送行的医生护士们热情话别。黄晓军的病房楼下,停着好几辆豪华的进口轿车,气氛热烈得有些过于张扬了。司巍巍站在人群外面,注视着不断向大家抱拳致意的黄晓军。她发现他的眼圈有些青紫,像是夜未眠,可掬的笑容掩饰不了他疲惫的神情。黄晓军眼看到了她,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笑意。他示意她过去,于是她来到他跟前,从护士手里接过了轮椅的推把。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黄晓军挪进了辆加长的豪华林肯轿车。司巍巍进到车里,替他又整理了下衣袖领带之类。车队浩浩荡荡向机场进发了。黄晓军让司机把车内隔挡玻璃升起来。这样,偌大的车厢里只有他和司巍巍了。
“你昨晚没休息好”司巍巍问。
黄晓军疲惫地点点头,说:“做了夜的噩梦。”
“梦见什么了”司巍巍又问。
今天早醒来,黄晓军就想好了,他要把能够记住的梦里的切和有关白姐的情况都告诉司巍巍。他相信她定能替他解析这个谜底。只是对黑子背景,他略做了些隐瞒。在他讲述这切的时候,司巍巍的眼睛刻也没离开过他
第二十四章 这楼什么时候会塌
他讲完以后,司巍巍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她才问:“你害怕吗”
黄晓军摇摇头,说:“不,我要是害怕就不会对你讲这些了。”
司巍巍伸出纤柔的手,轻轻地抚摩着黄晓军的脸颊,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真的”黄晓军半信半疑地问。
“别担心,你没事。”她说。
“对你不好”他问。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我爱你”
黄晓军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虔诚而又深情地吻着。他在想,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他都定要把司巍巍带在自己的身边,他太需要这样个女人了。他坚信,司巍巍将成为他未来的保护女神。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肉体上,这个女人都将给他带来难以估量的欢娱和幸福。他愈来愈强烈地感觉她身上有种令他朝气蓬勃昂然挺拔的巨大魔力,她的气味她的体温她的眼神她的气质总之她身上的切切,都令他浑然着迷疯狂向往。其实这也是他多年来直在寻找的东西。在没有找到的时候,他只有个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概念。而当他旦找到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他要找的。跟她在起的时候,他甚至有意识地排挤白姐在他脑海里的记忆,这种不由自主的背离和负义从开始的良心不安发展到了无所顾忌的心安理得。
“让我再看看你,好吗”他喃喃地乞求道。
她慢慢抽回被她握着的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他的眼前出现了道眩目的白色亮光,股浓郁沁心的香气向他涌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躯被包容被融化了
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黄晓军,司巍巍的内心无比惆怅。昨天夜里,经过几乎是夜的苦苦思索和反复权衡,她终于决定放弃和黄晓军的继续交往。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地感悟到,在黄晓军的灵魂深处还有个她无法透视的黑洞世界。而这个黑洞世界对于她来说,又有道与她的灵魂不可交融的坚实屏障。她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悔悟,也不知道旦失去了黄晓军以后,自己将怎样选择未来的生活。这个在她心灵天空如同颗划过流星的男人,竟给她留下了永远都难以忘却的记忆。她本来打算今天分手的时候,把张写好了信的软盘交给黄晓军,但她担心黄晓军在短时间内承受不了这个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失败”和打击。她想等他到了国外,身体康复以后,再通过适当的方法委婉地告诉他,她决定跟他分手即使是现在,她仍然相信自己还在如既往地爱着他,但她的命运之神告诉她,他不是她永远的伴侣。至于为什么,她暂时还不能完全解释这个奇怪而又神秘的预感,但她深信自己超人的灵感决不会欺骗自己。像场梦,又像是出戏,她既是梦里的主人,也是戏的编导,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戏里,这都是个在开始她完全没有料到的结局。刚才黄晓军给她讲述的那个梦,进步证明了她的预感是准确无误的。“可怜的小男孩儿,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你在想什么”黄晓军在司巍巍怀里喃喃地问了句。
她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头,说:“我在想咱们分手以后,你会变成个什么样的男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我看见你眼里有个黑洞,很深很深的黑洞。能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吗”她温柔地笑笑说。
黄晓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有些尴尬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真的。可能可能什么也没有,空的”
“是吗也许吧”她说。
耿迪和薛佳灵最早赶到机场。当他们推着行李车进到大厅时,耿迪突然发现正在东张西望的何伟。耿迪有些纳闷儿,明明说好了,不让他来送的呀他让薛佳灵照看着行李,在约定的地点等候黄晓军和邱建,以及老仝的闺女和叶检察官的儿子,自己朝何伟走去。
“迪哥,你不让我来,可我还是忍不住来了”何伟的笑容有些勉强。
“来了就来了吧。我主要是觉得没必要,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送我,我有点过意不去”
“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迪哥。这分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何伟颇有些伤感地说道。
“瞧你说的,又不是去了宇宙。不就个加拿大吗想当年,白求恩还不是说来就来了。到了那边我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的。你也要多保重”
“迪哥,”何伟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嗓门说,“铁驴和他们老大昨天在沈阳的大街上被人乱枪打死了”
“天,是吗”耿迪陡然惊出身冷汗,紧接着又问,“为什么”
何伟摇摇头,说:“暂时还不清楚,但肯定跟他们内部有关系。我的个沈阳哥们儿昨天半夜才打电话告诉我的。操,世道真他妈险恶”
“你今天来就是为告诉我这个”耿迪这才明白,何伟为什么执意赶到机场来为他送行。对他和何伟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他知道,铁驴团伙里面,真正了解唐董事长事件全部真相的人只有铁驴和他的那个老大。
何伟点点头,说:“这件事事关重大,电话里不能讲,我只能当面来告诉你了。最近段时间出了好多类似的事情。我估计下步政府又要加大整顿力度了”何伟眼里有很重的忧虑。
“老弟,听我句话,该收手就收手。你现在钱权不缺,好好干点儿正事。要是国内要真有什么动静,你就干脆也出去避避风头。记住,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凡是不好的兆头,宁肯信其有。我出去以后,想办法帮你搞个签证。有风吹草动,你就出来。”耿迪严肃地对何伟说。
何伟点点头,说:“迪哥,别忘了我”
“放心,我耿迪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何伟看看表,说:“那我先走了。待会儿人多,看见了反而不好。您说呢”
“好吧,我不送你了。赶紧回去吧。”
耿迪目送何伟走出机场大厅。
耿迪回到薛佳灵的身边。这时候,叶检察官的儿子在女朋友的陪同下已经到了。耿迪让薛佳灵把机票先给了他。他把叶检察官的儿子叫到边,告诉他大家最好不要挤在起出关,这样目标太大,影响不好。其实耿迪是在得知沈阳出事以后,做了最坏的打算。老仝的闺女也到了,耿迪让她和薛佳灵结伴出关。耿迪从薛佳灵那里要回了自己的护照和他跟黄晓军的机票,便让薛佳灵和老仝的闺女先进去办理离境手续。薛佳灵不解地看着他,本想问问为什么,但当她发现耿迪僵硬的表情和他额头上渗出了层津津的汗珠时,她预感到定出了什么不好的意外。
“你们俩先进去排队办手续吧。会儿人多又得等半天。”耿迪的语气很轻松,但他的眼光却紧紧得盯着薛佳灵,示意别再磨蹭了。
望着薛佳灵和和老仝的闺女进关以后,耿迪转身刚要用手机给黄晓军打电话,发现公司的车队已经到了。黄晓军在众人的协助下从车里被抬出来,又放到了轮椅上。卞昆亲自推着黄晓军,身后跟着群人,众目睽睽下招摇地朝他走来。耿迪心里暗暗叫苦,这他妈算什么呀耿迪疾步迎上去,拦住大家,趴在黄晓军的耳边轻轻地嘀咕了几句,黄晓军点点头。耿迪直起腰来,对大家说:“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听见没有,按耿总说的办”黄晓军沉着脸呵斥道。
于是大家准备走上前来和黄晓军道别。黄晓军挥手:“不用了不用了,都回去吧”
见众人离去以后,邱建来到耿迪跟前,低声地问:“迪哥,怎么啦”
耿迪抬眼看看旁的卞昆,努力做出副轻松的样子,说:“没什么。时间快到了,走之前,有些事咱们几个还得抓紧商量下。都围在这里没法说话呀”
邱建点点头,认为耿迪的话有道理。
耿迪吩咐卞昆把黄晓军推到尽量人少的角落,自己和邱建远远地跟在后面。
“迪哥,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邱建不安地问。
“没有。昨天晚上让佳灵折腾了我宿,愣说出国前要把房事干到个更高的境界。傻,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么套。”耿迪苦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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